并肩而行完本——by霜层之下

“西里尔，我们……”
“嗯？”
听到克里斯蒂亚诺迟疑的声音，西里尔偏过头去与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踌躇无措，一个镇定自若。被西里尔克制的情绪感染，克里斯蒂亚诺感觉自己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西里尔，你觉得……Boss知道了我们的事，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出了机场，叫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了曼联主帅所在的地区。西里尔偏过头，他的目光偏开移向了前方漫无边际的辽阔公路，他没有为克里斯蒂亚诺的问题思考哪怕是一分钟的事情——因为哪怕不做思考，他也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景。
在对待感情的事情上，男人大多比女人更理智，也更克制。西里尔自己以己度人，以当初穆里尼奥的性格来说，如果不是那时候他恰好从死亡危机中逃过一劫，穆里尼奥绝不会就那么简单的放过他。
尽管大部分时候，穆里尼奥在西里尔面前展现出来的，更多的是一个严厉的父亲的形象，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本质上来说，穆里尼奥依然是那个冷酷的穆里尼奥，他对于很多事情的掌控欲，和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固执，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而事实上，即使是在当时那样的背景下，穆里尼奥也没有完全接受克里斯蒂亚诺的意思。
真要说的话，反而是在欧洲杯以后，他在球员通道里对克里斯蒂亚诺所说的那句“你的表现很精彩”，穆里尼奥对克里斯蒂亚诺的态度，多多少少出现了一点真正意识上的变化。
那么，当同样相似的事情，发生在关系相似的弗格森身上呢？
西里尔不了解弗格森，却隐隐能够从这位弗爵爷对待自己弟子们一贯的态度上窥见苏格兰老人对这件事的态度，而眼下他们这一行——
“我们大概会被中途赶出来吧。”西里尔说。
克里斯蒂亚诺并不对西里尔的回答感到惊讶，因为他自己现在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觉得，被赶出来甚至可以算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情景了，自家主教练的性格，克里斯蒂亚诺自己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你也这么觉得吗？”
西里尔没有说话，此刻他心里的担忧一点都不比克里斯蒂亚诺少，比起极有可能被盛怒的弗格森爵士赶出来这件事，他更担心克里斯蒂亚诺因此遭受到弗格森的迁怒——虽然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不会太大，大名鼎鼎的曼联主帅也绝不会是那种因为私事而影响工作的主教练，但一想到当年贝克汉姆所遭遇的那些，西里尔也很难不担心，他们此去一行，弗格森会不会恼怒之下顺手摔个什么东西过来。
弗格森或许会对自己的存在更加生气，但两人的熟悉程度注定他即使盛怒，也不可能对西里尔下手，因为在这种时候，越是陌生，反而越发代表安全，可对于自己带了那么多年的克里斯蒂亚诺，弗格森的态度却未必了。
别的不说，历数弗格森手下培养出来的，深受他喜爱的那些个球员，有几个不是天天训周周打的？
随着此行的目的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两人付完钱后相继走下了出租车，也许是因为他们这一次的装扮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来的隐蔽，这位出租车司机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两个人的真实身份，收了钱的司机头也不回就离开了这片区域。
到了这个地方，再做隐蔽性的装扮就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两人各自把用来掩饰面容的帽子等小物件拆了下来，西里尔忽然开口道：“克里斯。”
“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事，”西里尔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我希望你都可以冷静对待，不要冲动，更不要义气用事。好吗？”
克里斯蒂亚诺沉默的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制造矛盾的——哪怕一会儿真的有什么矛盾发生，那也是他们必须要面对。
“Boss的家就在前面了，我们走吧。”克里斯蒂亚诺低声说道，一边带头往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方向走去。
他来弗格森家中的次数并不多，但也不算少，那些年他刚来曼彻斯特的时候，有时候碰上一些重要的假期，又无法与家人会面，不得不待在曼彻斯特一个人度过的时候，弗格森都会邀请他来家中一同度过，因此，对于足球之外的弗格森，他接触的也并不算少了。
而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他此刻内心只剩下一个心愿——如果弗格森夫人在场就好了。
不到一分钟的路程过来，两人便站在了弗格森家中的门前，摁响了门铃。让克里斯蒂亚诺大松一口气的是，眼前来开门的，正是弗格森的夫人，凯西。
大门刚一打开，目光落到对面的两人身上，凯西便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当然知道克里斯蒂亚诺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这其中的原因弗格森早就喜滋滋的不知道讲过多少次了，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眼前出现的，会是这样的两个人。
尽管眼前的这一幕也可以理解为“克里斯的女朋友有事，所以临时改成和朋友一起过来喝下午茶”，但女人的直觉却告诉凯西，这其中的答案属于各种情景中最糟糕的那一种。
她看着情绪低落却又神情坚定的克里斯蒂亚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弗格森夫人……”克里斯蒂亚诺欲言又止，却又见拿对方递过来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叹息道：“你们都进来吧。”
克里斯蒂亚诺立刻明白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那一层意义，他咬了咬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也只得低低的说了一句：“谢谢您……”
凯西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这些年来，每天因为身在异国，不得不孤身度过圣诞节的曼联球员并不少，但和弗格森夫妻几十年的凯西却清楚的知道，对弗格森来说，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很多人都说，克里斯蒂亚诺和贝克汉姆，吉格斯他们一样，都是弗格森的“儿子”，而在凯西看来，对于弗格森来说，克里斯蒂亚诺与其说是“儿子”，倒不如说是“孙子”更恰当一些。
什么是儿子？像对待贝克汉姆，吉格斯那样，动不动就是又是教训又是敲打，那才是真儿子，而在对待克里斯蒂亚诺的时候，弗格森却明显是宠爱居多，这种几乎没底线的偏心和宠爱，更像是在对待捧在手里的孙子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凯西在对待克里斯蒂亚诺的时候，才会与其它球员有所不同——因为她清楚的明白，在弗格森的心中，就是这么划分的。
可是……
她的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克里斯蒂亚诺，心中却只余无奈的叹息，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弗格森一会儿不要发太大的火，对他自己的身体不好不说，说不定又像以前一样，亲手赶走了人，又在心里偷偷的后悔下手太重。
不管怎么说，一会儿阿历克斯若是真的情绪太激动了，她能帮的，还是尽可能的帮一下这两人吧。
凯西想着，心中也有了决定，当下便步履一停，转头对两人说道：“阿历克斯就在前面的花园等你们，我现在去准备一些点心和茶水，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从院子门口到花园的距离并不长，克里斯蒂亚诺和西里尔两个人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坐在一簇花丛前的桌椅旁，悠闲假寐的曼联主帅。
等到两人走近弗格森的身边时，仿佛是知道了两人的到来，弗格森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目光在落到克里斯蒂亚诺和西里尔两人身上的时候，弗格森也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的目光明显沉了一下，却还是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来了？”
克里斯蒂亚诺想象了很久，自己在面对弗格森的询问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然而当眼前的这一切都真实的发生在他的身边时，他忽然发现自己不仅不慌张，反而能以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冷静和勇气，去面对来自眼前这个老人的询问。
他知道，弗格森一定会因为他的选择和决定恼火，暴怒，甚至可能在冲动之下，做出不亚于当年贝克汉姆的那件事情来，但是此时此刻，站在这位对于自己的人生影响良多的老人面前，他只是单纯的想把这件极可能会影响到自己下半生的决定，向通知自己的父亲一样，认真的，严肃的，告诉眼前这个对他来说，几乎与父亲一样的老人。
也许征得对方的同意会艰难无比，也许会被盛怒的弗格森直接赶出家门。但他还是想要一步一步，努力争得眼前这个人的认同，而在此之前，将这一切的真实摆在对方的面前，就成为了一切开始，所必须要有的必然。
他想告诉他，就像他们那日约定的那样——
我将那个我所认定的，即将相伴一生的那个人，带到您的跟前来啦。
第188章 188：见长那些事（五）
克里斯蒂亚诺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说的。
弗格森当即脸色都阴了下来，看到克里斯蒂亚诺和西里尔一起进来的时候, 联想到最近报纸上登载的两人一起和西里尔的家人吃饭的消息, 弗格森也的确是想过他最不希望的那个可能, 但心底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万一不是呢？
克里斯蒂亚诺的一席话无疑是击碎了他心底的那一丝侥幸。
曼联主帅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他定定的看着此时此刻, 尽管眼底的紧张依旧清晰可见, 却仍是毫不退缩的回望着他的青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几乎无法再按捺住内心蓬勃的怒火，前一句还能算是理智的质问，下一句则成了一声怒吼：“你知不知道这对于球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西里尔张了张嘴, 他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没有插话。弗格森现在摆明眼里只有克里斯蒂亚诺一个人，他的质问是针对克里斯蒂亚诺, 对于自己, 更像是漠视，这个时候的他对于弗格森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外人，正如维多利亚之于弗格森, 此时他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反而会加重弗格森心中的怒火。
这并不是克里斯蒂亚诺第一次直面弗格森的怒火，却是他第一次在对方的盛压之下, 坚持自己的选择：“我知道。但是我不会。”
欧洲社会对于同性恋的存在并不宽容, 相对整个社会来说，欧洲足坛甚至还要落后，在这种球队内部的球员均为男性的情况下, “同性恋”的存在，只会让周围的队友，球迷更加鄙夷厌恶，更严重的，甚至还会招致极端球迷的死亡威胁。
“只要我一天还在足坛，我就不会让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更不会让我们的关系影响到我的训练状态。”克里斯蒂亚诺几乎是平静的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他知道弗格森还想说什么，但在对方开口之前，他继续说了下去：“我不是因为一时的荷尔蒙冲动，也不是因为好奇，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会做出这个决定，仅仅只是因为我爱他——我确定，他就是那个我想要的，可以陪我走完剩下的一生的那个人。”
他的语气平稳而有条理，几乎不像是弗格森以往所认识的，那个稚气未脱的曼联七号。这个从未所有过的感情让弗格森满腔的怒火也为之一滞——因为弗格森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正在和他交谈的青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初来乍到的里斯本少年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觉得你某个儿子因为年纪小，少不知事，一时鬼迷心窍，走了歪路，于是你打算强硬的把他扭回来的时候，他却一反常态的，以一种接近成熟的姿态告诉他：他已经长大了。这个决定无关冲动，也无关稚气，是他真正的，经过了独自理智思考后的抉择。
弗格森先是哑口无言，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心底更加沸腾的怒火。
“哈！”弗格森重重的笑了一声，那笑音却冷冰冰的，他这会儿心底已是愤怒至极，可正是因为恼怒到了极点，反而整个人态度都变得冷漠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想告诉我你长大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所以我没资格参与没资格管你了是吗？那好，趁转会期还没有结束，你还来得及和皇马商量一下转会事宜，现在……”他一手指向院子的尽头，那是大门所在的方向：“给我滚出去！”
“我没有这个意思！”克里斯蒂亚诺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张嘴想要解释，但弗格森却似已经没兴趣再听他说些什么，丢下那句话就不耐烦的转过了身，不愿再回头看他们一眼。
克里斯蒂亚诺顿时心慌了起来，他刚才对着弗格森说得再笃定而井井有条，那也是因为他希望可以用自己的语言和行动，告诉对方，这是他深思熟虑过的决定而已。
在来到这里，面对弗格森之前，他甚至还想过，自己说不定好会像上一任七号那样，受到皮肉之苦，然而这会儿弗格森恼火归恼火，却始终没有动手的意思——但这种冷淡而漠不关心的太对，对克里斯蒂亚诺来说，无疑比前者还要令他难受。
不远处的房屋门口，凯西默不作声的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下既是无奈，又是想笑。
弗格森生气了吗？
是挺生气的。
气他最钟爱的那个孩子，选择了一条注定艰辛困难的路，一不留神，就要受尽万人唾骂。最让他愤怒，甚至是痛苦的是，这个原本应该稚嫩单纯的孩子，是真的，在经过了非常慎重的考虑，和精心的准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把他选择的这个人，带到了他的面前来。
他知道他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可更让他痛苦的，正是因为看到了对方小心翼翼之中，包含的那部分对自己赤诚的真心，对于他做出的这个选择，他才更加无法用其他的什么手段，强行的令他回头。
这无异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步履坚定的步入泥沼，而无能为力。
有那么一瞬间，当年送走贝克汉姆的那一幕，又一次浮现在了弗格森的脑海之中。
难道说，他又和当年一样，又一次将红魔的七号送走吗？
“都站在那里干什么。”就在场面一度陷入死寂的时候，凯西的声音忽然从另一边传了进来：“有什么话，不能进来喝杯茶慢慢说吗？还站在那里大吼大叫，医生交代了你多少次了，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你什么时候才能学着把医生的话放在心里去？”说到后来，竟是在毫不客气的训斥弗格森了。
弗格森原本还阴着的一张脸，顿时就僵住了。
不等他反驳什么，凯西温和冲克里斯蒂亚诺和西里尔挥挥手，语气淡淡的：“你们都进来说话吧，我泡了茶，过来陪我喝两杯吧。”顿了顿，目光飘到颇不自然的弗格森身上，她又补了一句：“别管那个老头子了，让他反省反省。”
克里斯蒂亚诺：……
弗格森：……
敢当面当曼联大名鼎鼎的“吹风机”反省一下的，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位弗格森夫人了吧？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西里尔的心中一闪而过，却是由衷的人让他和克里斯蒂亚诺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以弗格森的暴脾气来说，如果没有凯西这一番话，他们两人说不定就真的要被弗格森不由分说的赶出去了。
而现在嘛……
凯西那一句邀请两人进来喝茶，“让他反省反省”，其实又何尝不是让两人暂时离开一下，给弗格森单独考虑冷静的机会，也让三人一会儿再交谈的时候，可以更加冷静一些呢？
西里尔都知道的事情，弗格森和凯西几十年的夫妻，当然也不会不知情。他倒是想继续发火，可目光一对上夫人冷静的投过来的视线，那股仿佛被看透了一般的感觉，让他心底的火气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凯西说这些话，表面上是在给西里尔和克里斯蒂亚诺台阶上，实际上还是在为弗格森着想。说到底，这位聪慧的夫人也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看透了丈夫心中的想法，这才顺水推舟了一把而已。
弗格森最终也没有辜负她的好意，他依旧保持着背身的状态，没有再看克里斯蒂亚诺一眼，却也同样没有再重复让他们滚蛋的话。
克里斯蒂亚诺如释重负，他和西里尔对视了一眼，乖乖的跟着凯西进了屋子，只留下弗格森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反省反省”。
一进了屋，凯西就把两人引到了沙发边上坐下，未过多时又亲自端来了四杯热腾腾的茶水和一盘精致的小点心，笑眯眯的请两人一块儿尝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