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冕 番外篇完本——by沉尘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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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夫人, 你太客气了,没有麻不麻烦这个说法。”赫尔曼非常有礼地说。
“西奥,你可欠人家一句道歉。那你今天凌晨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不将车开回来?难道是背着我偷偷喝了酒?是马歇尔送你回来的, 还是说,难道纳特尔那小子大半夜还跑去接你了?”
“咳咳……”玛姬的猜测让西奥罗德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两声,“这个……并不重要,奶奶,我现在不好好生生地站在这儿吗?而且我身上可没有酒气。”
玛姬不置可否的摆摆手,将空间留给两人,转身走下楼梯。
等玛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楼梯口,西奥罗德才略带歉意地对特地跑过来的赫尔曼说:“实在抱歉,昨晚有点累,忘记设闹钟,今早就起晚了,多谢关心。现在几点了?应该不早了吧,我请你吃顿午饭当做赔礼,你下午有空吗?如果没空我们另约时间?”
西奥罗德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他并没有注意到赫尔曼长期保持漠然的脸色中多了几分不明显的古怪,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并没有放在他的脸上。
“可以,以及,我有空。但是,此刻我有个建议,莱希特先生,虽然你的身材确实不错,但你也不必一直向我展示这一点,而且,也许你应该换一条除了系带以外的其他睡裤,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一晚上的睡眠中,系的带子会不会因为几个翻身而散开。”
“……”顺着赫尔曼的目光,西奥罗德低下头,脸色霎时有些尴尬——散开的带子让原本位于腰间的裤子垮到胯骨,松松垮垮的搭在窄臀上,暴露出他那分外明显的人鱼线,并且这人鱼线几乎快见了底。
如果这裤子再往下滑个一两厘米,恐怕……
“抱歉……”西奥罗德尽量保证自己脸上的笑容不会显得过分尴尬无措,他立刻抓紧裤子转过身,匆忙走向衣柜。
赫尔曼只能看到那惊鸿一瞥便立刻被裤子遮住的一小半臀沟,以及在男性身上较为罕见的性感腰窝。他挑了挑眉,抱着胸斜靠在门框上。
西奥罗德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转身又见赫尔曼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他也没说什么,扭头直接走进浴室:“我保证很快就好,如果你等着无聊可以下去坐坐,我相信玛姬一定为你准备了一杯咖啡,最近她煮的咖啡越来越好喝。”
这句话他说的很委婉,不过赫尔曼也意会了西奥罗德的真正意思。待西奥罗德打理好,从浴室走出来,之前杵在门口的人不见了,而他的床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铺得规规整整。西奥罗德早就知道赫尔曼是一个比他表面上看起来还要擅长居家体贴人的家伙,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还会帮他铺好床。
西奥罗德有些意外地想着,他又发现床上还留着一张便签纸。
“以后尽量选择1/4而非1/2的药量。”
西奥罗德看了看床头柜,似乎并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所以,这是医生的经验之谈?
西奥罗德将那便签纸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而后走下楼,吻了吻正在看电视的玛姬的额角,同赫尔曼走出门。两人在赫尔曼家附近的饭店解决了午餐,之后便回到赫尔曼的公寓,一如既往的,他的公寓依旧干净整洁,整洁得不像一个单身男性的家。
赫尔曼的治疗首先从选卡片开始,这是一组很常见的心理测试,在两张图片中选出个人喜欢/恐惧/厌恶/倾向于的那张,心理医生对这些不同的选择都有固定的解释和答案。与此同期进行的是罗夏墨迹测试——说出你从不同的抽象墨迹卡片看到的图案。
西奥罗德做这些测试不知道做过多少次,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有时候他还会碰到和前几次一模一样的卡片,有时候则是全新的卡片。
不出多久,他就完成了测试,赫尔曼坐在他对面,拿着一个笔记本,看着自己写下的纪录,又翻了翻前面几页,在这整个思考的过程中他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
“从测试结果来看,你似乎恢复得不错,莱希特先生,你想听听我对你这几天下来的综合分析吗?”赫尔曼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当然,我洗耳恭听。”西奥罗德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他没想到赫尔曼突然将本子“啪”的一声合上,扔到一边,双手成搭塔状搁在扶手两边。
“从你返回洛杉矶,我就开始做记录。那时候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请原谅我的直白,精神上的低谷期几乎出现在你的每一个新片拍摄前后,这几乎成了一种规律,产生于你的过度入戏。鉴于你不可能听从我的建议远离表演这个源头,并且你还想让我帮你让这一切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我也只能尽量缓和你的病情,但这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纵观你这段时间的记录,虽然偶尔会出现变动和加剧,但整体上你的精神状况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这些数据试图让我相信再过不久你又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重新开始新的一部电影。我几乎快被这些记录说服了,真的,莱希特先生,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你到底有多么聪明,以及你绝对不会轻易配合治疗的话。”
“你瞧,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碰见过不少各种各样的病人,而我也不是第一次碰见像你这般,拒绝配合并且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的病人。”
赫尔曼不再多说什么,他将那双敏锐的眼放在西奥罗德身上。
他看出这些测试的答案,都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因为他擅长伪装,也能理智得分析这些卡片背后的答案。
沉默片刻,西奥罗德用微笑给出一个答案:“我只是想继续拍戏。”
赫尔曼眉头一皱,他刚想说些什么,他的手机打断了他的思路,当他看到来电者时,西奥罗德注意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看起来并不想接这通电话,但最终他还是向西奥罗德道了声欠,拿起电话。
“说。”西奥罗德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冰冷不客气的赫尔曼,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让赫尔曼扶起额头,这个动作在此刻代表的当然不是疲倦。在开头的那一个字之后,他没有再说什么,不久之后他就挂断电话。
“抱歉,恐怕我们得暂停一阵子。”他对西奥罗德说。
“好的,如果有人来找你,我可以下一次再来……”
“不,不必,他不会进来,我只是需要下楼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你就呆在这里,别以为你能逃过刚才的话题,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莱希特先生。”赫尔曼说,那通令他心烦的电话让他的语气都变得分外生硬。
他扔下这句话,离开了公寓,并且,还没有携带钥匙。看来,如果西奥罗德趁机跑了的话,他都没法回家。这不知是强硬还是任性的行为让西奥罗德无奈叹了口气,只能默默坐在客厅里等。
事实证明赫尔曼所说的“很快”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半个多小时过去他依然不见踪影。等得有些无聊的西奥罗德关掉电视,走进一旁书房,准备找点书消磨时间——他早就将赫尔曼家里为数不多的DVD存货扫荡干净,只能将目标放在书本上。
虽然来来往往这间公寓多次,西奥罗德很少踏足赫尔曼的书房,因为他来这里大多是为了例行检查,而其他的空余时间他有献给了那些DVD。
一排排深色调的书籍堆满了整个书柜,书籍上刻着的大多是医学上的名字,其他的是基本名著。西奥罗德随手拿起一本《悲惨世界》,还没翻开扉页,余光却被那本书后空出来的书柜里层吸引。
他看到了一个相框,隐藏在众多书籍背后。露出来的那一块正好是一个男人,不是赫尔曼,但他的模样有些面熟,他侧着头,闭着眼,保持着亲吻的姿势。
在不小心瞥到这张照片的下一秒,西奥罗德就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甚至没有产生最基本的好奇心,因为他知道这张照片代表什么,也在瞥到那个男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亲吻的人是谁。
西奥罗德沉默地将《悲惨世界》放了回去,回到沙发上,再次拿起那一沓罗夏墨迹卡片。
不出一会儿,敲门声响起,赫尔曼回来了,还带着一副怒容未散的阴沉表情。他不做解释,径直走到原位,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开门见山:“好了,我们……”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在那一瞬间,一直保持沉默的西奥罗德看到赫尔曼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暴躁情绪。
隐约间,他听见有人在门外急切地叫喊:“曼尼,伙计,你不能每一次都甩手就走,你总要面对……”
“不用理,我们继续。”赫尔曼头也不回说。
但门外的人不想这么放过他,见敲了半天赫尔曼都熟视无睹,他沉默片刻,很快,门外又想起了……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
那个声音几乎让赫尔曼无法控制地跳起来,他猛地冲上前,拉开门,一把抓住门外人的领口,将对方很不客气地压到墙上,强壮如他几乎要将对方拎起来。
“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他失控地吼道。
“他留下来的,记得吗?”被他摔疼背部的男人纠结起脸,连脸上的金丝边眼镜都有些歪斜。他挤出一抹笑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向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钥匙,“我知道你不可能换锁,你永远不可能换锁,因为这是你们的家……嘿,这儿还有客人,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男人注意到一直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他们的西奥罗德。在他被赫尔曼拽进来的那一刻,西奥罗德就想起来对方是谁,英国皇家布朗普顿医院的格兰特米勒医生,当初西奥罗德拍摄完《两杆大烟枪》时,曾在他那里做过检查,他似乎是赫尔曼德老相识。
“……”
赫尔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松开男人被自己拽变形的衣领,背对着西奥罗德说:“十分抱歉,莱希特先生,我并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西奥罗德知道此刻不宜多嘴,所以他很体贴地道了声别,离开公寓。当初在见到这位米勒医生时西奥罗德就察觉到他和赫尔曼之间一定有故事,不过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这个故事到底如何都属于他们自己,他们也许曾经是朋友,也许不只是朋友,至于两个要好的人为何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西奥罗德不知晓,也不想多问。
也许和那个照片上的人有关。
西奥罗德想到那个人,他似乎记得,他也在米勒医生的桌子上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除了米勒外的另一个人,和那个男人也许相似,西奥罗德有些记不清。
但这也确实能说明很多问题,例如赫尔曼为何一开始会自愿成为西奥罗德的心理医生,并且在他如此不配合之下也没有选择放弃。
第139章 艾伦·米勒
西奥罗德来时坐的是赫尔曼的车, 如果是一般情况赫尔曼也许会在结束后开车将他送回去,不过现在他恐怕没有这个心情。
西奥罗德本打算去路口拦一辆出租车回家, 可是他在路口站了一会儿, 没有任何一辆空车出现。见不少路过的人都朝他张望,他只能选择走到街头的地铁站搭乘地铁。
也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声音叫住了他。迎着阳光, 西奥罗德看到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金发男人,在不远处对他招了招手,带着一种目的性朝他走来。他的明亮笑容和眼角皱起来的笑纹让她看上去格外具有亲和力,同时,也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这么快就从赫尔曼的公寓走出来, 看样子他在西奥罗德离开后,也被赫尔曼给扔出家门。
“好久不见, 莱希特先生, 之前在赫尔曼家我就想和你打声招呼,可惜当时的情况并不允许,很抱歉让你看到如此失礼的一幕,还耽误了你的治疗。”米勒医生的声音真诚柔和, 带着一种令人亲近的魔力,这种魔力让绝大多数人在他道歉的下一秒就原谅对方。
但西奥罗德的原谅, 仅仅出于他自身良好的修养和客气而已:“没关系, 米勒医生,也许该道歉的是我,打扰到你们的私事。”
“哦, 拜托,格兰特就好,鉴于这已经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以及我们还有个共同的好朋友曼尼。”米勒医生对西奥罗德眨眨眼,“而且‘打扰’一词应该是属于我的,我不应该这么鲁莽不打招呼地闯进来,可令人苦恼的是,赫尔曼压根不想看到我。”
“看起来你们俩之间不仅仅只有一点误会。”西奥罗德用一种明了的眼神看着他。
“嗯……怎么说呢?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样吧,我知道洛杉矶有一家咖啡店挺不错,就在地铁附近。为了弥补我之前的失礼,请允许我请你喝杯咖啡吃点小点心,如何?他们家的芝士蛋糕非常美味,布朗尼也不错。”谈及茶点,英国人格兰特米勒的甜食癖好彻底暴露,连语气都轻快不少,“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其实西奥罗德并不想过多打探别人的隐私,但这位米勒医生又如此热情主动仿佛另有所图,他只好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装出一副挺感兴趣的样子,和米勒医生一起走向地铁站。
一路上,米勒医生从他和赫尔曼初次相遇开始说起,他们俩是同一所大学的医学系同学,又住同一间寝室,很快两人便成为好兄弟。接着两人又相约一起参军入伍,成为了随队军医,虽然不属于同一连队,但私底下依然保持着联系。米勒医生开玩笑地说,那个时候他们俩关系好到各自父母都将对方当成自己第二个儿子,而他们以后结婚生子时,注定要当对方孩子的教父。
在某一次军队放假,两人相约去酒吧放纵,格兰特将自己那刚刚入伍的新兵弟弟也带了过去,也就是赫尔曼初次见到米勒的弟弟,艾伦米勒的这一天,他们这种情同手足的好哥们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赫尔曼虽然和米勒极为要好,但他从未见过他兄弟的那位一直在巴黎念书的弟弟,在此之前,艾伦米勒只活在格兰特的言语描述之中。艾伦一直崇拜自己的哥哥格兰特,在他毕业后,他也追随格兰特的脚步,加入陆军,他的那一连正好和赫尔曼位于同一个训练基地,格兰特带上艾伦,只是想让赫尔曼照顾一下自己的弟弟。
然后,他们相爱了。
格兰特并未过多描述他们相爱的经过或者原因,不知是他不想多说还是他也不太清楚,并且关于“相爱”,他也只用了一个非常复杂而又暧昧的“relationship”作为描述,这个词背后的复杂情感深深藏在他表面上的平静之中,只是偶尔,那双金丝边眼镜背后的双眼会闪过某种莫名的情感。
总之,他们确实产生了感情和生理上的联系。军队里全是男人,无论训练洗澡吃饭面对的都是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队伍中会出现同性恋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在那个年代,这是不允许的,比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还要恐怖,所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就连格兰特都是在他们快要离开部队时才发现的。
当然,任谁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好兄弟偷偷和自己的亲人好上了,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他知道赫尔曼很长时间都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但他只是以为没有女孩能入得了他那冷淡刻板的兄弟的眼,他从来都没往对方性取向这方面想。至于他的弟弟,从小到大,他从未和自己隐瞒过什么,他也交过一两个女朋友,所以当一开始得知他们俩在一起时,身为挚友和兄长的格兰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当然,这些,并不是导致他们现在这种关系的主要原因。
格兰特察觉两人之间的不正常时,正好是科威特战争期间,在此之前,他们还参加过格林纳达战争和巴拿马战争。那个时候艾伦所属的连队伤亡惨重,艾伦也受了重伤,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的格兰特,看到守在一旁的赫尔曼,第一次看到,如此冷静的人也会有惊慌失措到失控的地步。
当天晚上,赫尔曼向他坦白了一切,格兰特无法控制地与之发生肢体冲突,接着就被关了禁闭。
唯一幸运的是,艾伦活了下来,在长达半年的修养中,他的伤渐渐好转,但时间无法治愈心理上的伤痛,反而让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恶化。战友的死亡和战争的残酷让艾伦变得格外敏感,神经紧绷,噩梦连连,这也是随军军医和心理医生经常会遇到的,战后心理综合症(P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