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渣的总是你完本——by凌零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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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搁下白瓷小碗,抬手拾起在放在墨床上的墨锭。墨锭呈条状,通体漆黑,棱角分明。其上用刻有‘清微’二字。
其磨墨亦是讲究,磨墨的轻重和快慢都需适宜才行。且磨墨姿势也需端正,持墨需垂直平正,在砚上垂直的打圈碾磨。
未过片刻,便见砚中墨水已成。
李明司伸手从笔挂上选上一支狼毫笔。将其蘸了蘸砚中的墨水,在宣纸上开始作画。
狼毫笔锋在宣纸上来回摩挲.游动,皴、擦、点、染勾勒出一幅山水图。
飞流瀑布三千,流入碧寒水潭。身着大红织金飞鱼服的英毅男子,侧身立于瀑布旁的老松下,抬头望天,左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
李明司刚将笔放下,便闻门外传来叩门声:“明司,起了没?”
“起了,起了。”李明司绕过矮案,迈步走到槅门前,开了门。待见着眼前人,笑道:“师兄来的到是早。”
“师弟好容易才麻烦我一次,自然得放在心上。”掌柜笑答道,遂后脸上略带些许忧虑:“你可真想好了?”
“想好了。”李明司侧身,示意掌柜进房,待掩好房门,才继续道:“世仇纠葛便是如此,我是逃不掉的。”
“但我瞧你和那指挥使的感情不错,你真的下得了手吗?”掌柜眉头微蹙,担忧道。
“所以才让师兄帮我忙啊……”李明司苦笑道:“原本也是准备杀他来着,不过是被耽误了些时日罢了。”
“那你为何还想着帮他夺回勾玉?”掌柜反问道。
“这可不是为了他,再且说,那勾玉本就是属于我的。”李明司揶揄道:“师兄啊,你何时变得如此墨迹了?莫不是真将自己当做老头了?”
“好了,不和你耍嘴皮子了。”掌柜轻叹道:“既然你已想好,那日后可别后悔。”
“绝不后悔。”李明司唇角泛起笑意。或许记着这世仇怨恨的只有他们李家,但师父留下的嘱托,他也不得不从。
“那便足够了。”掌柜道:“我去准备准备,你且要记得按时服药,内伤才能痊愈。”
“知道了,师兄。”
………………
李明司负手站在花满楼二楼,眺望远处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来往的人群,阳光洒落在琉璃瓦上镀了层金色。
虽然他不知凌段翊会不会赴约,但终归还是让自家师兄送了信。
时至正午,凌段翊果真如约而至。凌段翊身穿便服,手握着绣春刀,脚踏皂靴缓步走到李明司面前。
昨夜,就当他要就寝时,从窗外蓦地飞来一支飞镖,镖上还留着一张纸条,是李明司叫他明日午时,去花满楼,说是有要事相商。
“来了?”李明司侧身,瞧向凌段翊莞尔笑道。
“嗯。”凌段翊走到李明司身前,停下脚步,遂后拿出一瓶药递给李明司:“这药,是我昨日找人给你配的,对伤势恢复有好处。”
“……”李明司稍楞片刻,而后笑着接过凌段翊手中的药瓶:“劳心了。”
“没事。”凌段翊答道。
“坐。”李明司拉开木椅坐下,凌段翊恰好在他相对的位置坐下。
“今日找你前来,是为九纹翡翠凤凰佩一事。”李明司翻起倒扣茶杯,提起茶壶,斟了杯茶推到凌段翊桌前。
“你可有下落?”闻言,凌段翊神色肃然起来。
“有啊~”李明司端起茶轻呷一口:“据我调查,今夜他们会将九纹翡翠凤凰佩,带到落日崖的六角白亭交易,我们只要提前埋伏在那里,就定能来个人赃俱获!”
“据你调查?”凌段翊眉梢微挑:“你哪里来的情报?”
“这你就管不着了。”李明司耸肩,将茶杯放在木桌上:“反正你的任务是拿回九纹翡翠凤凰佩不是么?”
“……嗯。”凌段翊不置可否,这才是他的任务。
“好了,事情谈完了,来都来了,不如请我吃饭吧?”李明司望向凌段翊,莞尔一笑。
“好。”凌段翊颔首,遂后,嘱咐道:“那药每日服三次,一次两粒,别忘吃了。”
“啊?……好。”话罢,李明司伸手拿过桌上的菜谱点菜,“你想吃什么?”
“随意。”凌段翊答道。
“那就将菜全上一遍吧?”李明司放下菜谱,抬眼看向凌段翊问道。
“……”凌段翊面色拘谨:“我带的银子不够。”
“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啊~”李明司朝凌段翊噙笑道,顺手在菜谱上勾了三两样菜式。“就点了三样菜,应该付得起吧?”
“嗯。”凌段翊实诚道。
李明司也不知该拿凌段翊如何是好,第一次凌段翊有所交集是因被逮着偷看男人洗澡。
后来,为报复凌段翊,他才跑去偷看凌段翊洗澡,恰好瞧见凌段翊腰身的胎记和那块白龙勾玉。
再后来,就无意间被牵扯进了两厂一卫的暗斗中,自己成了他们对付凌段翊的噱头。自己本是可以把这一切推到凌段翊身上,就能逃脱干系。
可在无形间,他却时刻在意着这个不善言辞,又有些古板的凌段翊。
在自己被汪海那阉狗打成重伤时,也没有将自己给交出去。凌段翊明知官贼不两立,却还是下意识护着自己。
李明司总觉得凌段翊这人八成是傻了。
“昨日你将我撇下,是去干嘛了?”点完菜,李明司闲得无聊,便和凌段翊唠着嗑。
“买药。”凌段翊道。
“……”
见李明司迟迟未答话,凌段翊继续道:“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的,去晚了就买不着了。”
“我是贼,你是官。对我那么好干嘛?”李明司单手支着下颔,偏头瞅向窗外,漫不经心道。
“你受伤因我而起,我自然该承担部分责任。”凌段翊答道。
“那你还要抓我归案吗?”李明司眼尾轻佻,嘴角流露笑意。
“要。”凌段翊答道:“我是官,你是贼,你偷窃皇家宝物,更是罪加一等。”
“那你是想要我被押入大牢,问斩了?”李明司偏过头,对上凌段翊的视线,问道。
“……”凌段翊心里并不是这般打算,虽然李明司确实偷了东西,但也不算多贵重。
至于九纹翡翠凤凰佩,其责任也不能全怨李明司,毕竟其中还有其他两厂的参与。
见凌段翊犹豫,李明司笑道:“算了,反正日子还长,以后再谈也不迟。”
“嗯。”
………………
酒足饭饱后,李明司便拉着凌段翊在街巷闲逛。虽然这宽街窄巷他走了无数遍,可却从未停留驻足过。那时候,自己不是做任务,就是捉拿盗贼。
李明司走到画糖人的小摊前,买了两个糖人,将其中一个递给身旁的凌段翊。
“……”凌段翊看着递来的糖人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娘亲,你看。那个大哥哥都那么大了还吃糖人,羞羞。”
“……”凌段翊忍着将糖人扔掉的冲动,几口就将糖人吞入腹中,还没等他松口气,李明司又递给了他串糖葫芦。
凌段翊瞧着递到眼前的糖葫芦,淡淡道:“我不吃了。”
“为什么?”李明司对此感到疑惑,像是想到什么似得,继续道:“这叫做糖葫芦,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
“……”糖葫芦谁不认识?只是那么大的人,吃什么糖葫芦,跟小孩子一样。好歹他也是锦衣卫指挥使。
“来尝尝。”李明司拆开糯米纸,将糖葫芦递到凌段翊嘴边。
“……”凌段翊偏头避开糖葫芦:“不必,你自己留着吃。”
“我已经有了。”李明司答道,遂后将糖葫芦又送到凌段翊嘴边。
凌段翊无奈,只好伸手握住串糖葫芦的木签。无意间,指掌从李明司的手背滑过,像是触及闪电般,使得他心中悸动不已。
“怎么了?”
闻言,凌段翊才缓过神,低头咬下一颗糖葫芦,含糊道:“没什么。”
“前面还有个糕点铺子,陪我去买些。”李明司伸出些许舌头,舔着包裹糖葫芦的糖衣。
“何时动身?”凌段翊跟在李明司身侧,开口问道。
“这时辰还早,你出来也是为了任务。现在的情报也都清楚了,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就成。”
李明司笑了笑:“权作是我给你消息的报答好了,你要知道,这消息若要卖出去,可值好几百两银子。”
“……”闻言,凌段翊这才有些明白,李明司为何总在花满楼吃饭,却又不缺银两。
说来,买卖消息也是被朝廷默许的,他们锦衣卫也时常需要靠消息灵通的贩子提供消息,但相对的,也会给银两做报酬。
“要不以后我卖给你情报?”李明司揶揄道:“价格提高点儿,看你沐浴二两,摸上一把三两,共同沐浴七两,如何?”
“……”听起来虽是划算,但凌段翊还没有自贱到那种地步。当即正色道:“不必。”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啊~”瞅着凌段翊脸色凝重,李明司继续道:“不过,你可以随意问我三个问题,不收你的钱。你若想好了要问的,问我便是。”
“嗯,多谢。”凌段翊答道。
“这对我来说无所谓,倒是你……”李明司脚步稍顿,侧身看向凌段翊:“陪我一整天,真不会耽误你的任务?指挥使好歹管理锦衣卫的,会很忙的吧?”
“……”嘴上虽没说,但凌段翊心里不置可否。
“不说也没关系。”未等凌段翊答话,李明司边迈步朝点心铺子走去,边道,“反正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不想说也无所谓的。”
“嗯。”
………………
月笼薄纱,树影幢幢。
清辉透过柯条间的缝隙,落得银辉斑驳一地。
李明司与凌段翊蹲坐在矮丛内,注视着不远处的六角白亭。白亭四周百花争锋,四溢飘香。
倏地清风缱绻扫过,带着些许芳香没入鼻息。耳边蚊子嗡嗡乱飞,扰得李明司不由心烦,手背泛痒起包,不由在手背上乱挠。
心下更是恨不得将世间的蚊子全部都弄死才好。
“别挠了。”凌段翊瞧着李明司像只猢狲似得在身上乱挠,就差上蹿下跳了。伸手将李明司的一只手握裹在自己的掌心内,道:“我这里有驱蚊药,擦擦就好。”
“嗯。”李明司应道,将双手伸到凌段翊面前。凌段翊取出药膏,涂抹在李明司的手背上。未过片刻,李明司便觉得手背不再搔痒。
“这药真神奇啊~”李明司欣喜道:“现在一点儿都不痒了。”
“嗯。”凌段翊食指沾上膏药,点在李明司的额间:“脸上也涂些,被蚊子咬了可就不好看……”话刚说到此处,凌段翊默默闭了嘴。
“你适才说什么?”李明司瞧着凌段翊问道。在树影的遮影下,李明司那双清澈纯净的双眸,映耀着些清辉和凌段翊模糊的黑影。
“没什么。”凌段翊收回手,将膏药的盒子盖好:“你将膏药在脸上抹匀即可。”
“嗯。”李明司边摸着膏药,边问道:“段翊,你可听说过阴阳鸳鸯玉?
那日在客栈,人多眼杂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如今周遭不过你我二人,应该没什么可忌讳了吧?”
“……”凌段翊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阴阳鸳鸯玉虽是牵扯了世仇家恨。
但于凌家根本毫无干系,分明是那李家死咬不放,总觉是他们凌家的错,就因他祖父被莫名其妙的塞.了这勾玉,就被李家人一直追杀致死。
“能有阴阳鸳鸯玉的人,必定与其有颇深的渊源。段翊,你说你姓凌,而我则姓李。我想,你也该猜到什么了吧?”未得凌段翊回答,李明司淡淡道。
“你难道是……”闻言,凌段翊讶异道,“李家的后人?”
第8章 不是想偷看你洗澡8
“是啊,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李明司偏头看向凌段翊莞尔笑道。
“……”凌段翊未曾想过李明司会是林家的后人,也没有做好面对林家后人的准备。
“段翊,来个了断吧。”李明司起身,俯视半蹲在地望向他的凌段翊,冷冷道。
“我凌家与你们李家没有任何瓜葛,为什么要纠缠不放?”凌段翊站起身,对上李明司的视线:“你们林家的世仇纷争,为什么要算在我凌家头上?”
“我也想知道。”李明司唇角微扬,泛起一抹苦笑:“为什么偏偏是你?我独自漂泊六载,正是为了寻你,以报世仇。”
“……”凌段翊无言。
玉蟾清寒,树影婆娑。
“其实呢,我,并不是李家后人。”凝重肃然的气氛,蓦地被李明司的言语打破。略带些许微颤的清冷嗓音,传入凌段翊耳内。
“那……”
“可李家后人是我师父。”李明司抢话道:“犹记那年十月,霜寒地冻,我缩在街巷冻得瑟瑟发抖,是师父救了我。师父教我练剑习武,教我纷杂江湖人心险恶,教我处世为人之道。
我师父死前嘱托我,定要寻到携带者阴阳鸳鸯玉的那个人,然后亲手杀掉他。
虽然那老头死了,但他的嘱托我可从不敢忘。我平生最恨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也不会为谁坏了规矩。”
“那你也该明白,李家所做的事根本就是错的。”凌段翊答道。
“那又能怎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想让我怎么做?”李明司耸肩道:“今夜约你前来,也无非是想与你做个了断,来吧。”
“李明司,你分明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啧……”李明司倏而翻掌朝凌段翊胸口拍去,却刻意将力道降到三成。
孰料,凌段翊双眼轻阖,丝毫未有躲闪的意思,李明司旋即撤了力道,将手朝右侧挥去。
“你到底想干嘛?”李明司神色凝重,眉头微皱质问道。
“这不是你想要的。”凌段翊缓缓睁眼,黑而深邃的眼眸映着清辉弦月覆了层淡淡清冷。
“你以为我想吗!我想这样吗!”李明司朝凌段翊吼道:“是师父一手将我带大,我又怎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有些事,虽不是你想不做,就能够不做。但所做的事是否对错,在你心里其实已有答案。”凌段翊道。
“说的如此自以为是给谁听?”李明司冷嘲道:“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祖父祖母死在李家的手上,爹娘为护我,也死在了李家手上。”凌段翊抬眼对上李明司:“我看得或许比你更清楚。”
“……”
“我也曾想,待我练就武艺后,便去寻找李家人,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可纵然我报得了仇,亲人也都回不来,那我报仇还有何意义?
书上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李家所谓世仇恩怨,不过是李家找不到撒气的,才找上我凌家罢了。
我祖父、祖母、爹娘至亲,全都死在了李家手上,却留我一人独活在世上。”
“……”李明司未曾想凌段翊的身世竟如此多舛,可纵使这般,师父于他有养育之恩,怎能因一个外人而动摇。
“你报不报仇我管不着,反正我得杀了你才行。”李明司从袖间抽.出飞刀在指掌间把玩。薄如蝉翼的刀刃,映耀着月色清辉。
“杀吧。”凌段翊道。
“你!”李明司怒瞪着凌段翊:“我是认真的!”
“嗯,我也是。”
“你是傻的么!”说话间,李明司收了飞刀,作势愠怒道。
“要是杀我能让你完成嘱托,我愿意被你杀掉。”凌段翊迈步走到李明司面前,淡淡道。
李明司瞥了凌段翊一眼,偏头望向夜空弦月:“师父于我有养育之恩,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让我如何抉择是好?”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慢慢想吧。”凌段翊道。
“也是啊……”须臾片刻,只闻得李明司轻吁道。遂后偏头看向身旁的凌段翊,道:“你可知为何我要选今日?”
“为何。”
“从始至终,我都未曾想伤你分毫。”李明司迈前两步,伸手摘下一片树叶,左手食指与中指分与两侧,两指按在树叶两端,轻贴于唇间。
啸叶,衔叶而啸,其声清悦响亮,习习清风缱绻,撩起他鬓间乌丝摇摆不定。
清辉静洒,流萤逡巡。
音止曲罢,李明司揭下贴于唇间树叶,旋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凌段翊:“我伤初愈,本就奈何不得你。若要死于你手里,也算不得辜负师父的嘱托了。
可师父终是死了,怎能比得活着的人重要?另外,我今夜前来,也是为还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