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吾道清狂完本——by殊予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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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自横啐了口血,在两个流舒界修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如今六界之中,独你圭泠界占尽上风,你还会如约行事么?”说着他转眸看向另一边,嗤笑道,“他既能暗放冷箭,伤我三界峰,难道还会真心与你们瓜分菩提灵界么?劝你们勿要与虎谋皮,以免落得同样的下场。”
顾怀循着他目光看去,另一边亦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身量极高,一身糁紫衣袍,面色冷峻,眸光沉沉,对他所言毫无反应。另一个一身月白衣衫,看上去温文尔雅,观之可亲,闻言笑道:“当初吾等约定,杀死阿和华,为圣人复仇后,便立阿苏夜为峰主,六界峰共镇菩提灵界,以肃七界之风,扬天地正道。但此时形势有变,舒峰主心中不安,亦是难免。濯清,你便将心中打算说与他听吧。”
凌容与收回逡巡的目光,转眸看向凌濯清。
“舒峰主——”
凌濯清刚一开口,便被舒自横冷冷打断:“你无需多言。伤我之人,恰是你圭泠界之人。只此一事,便足以窥破你的狼子野心!我流舒界不会做你圭泠界的垫脚石,若你不肯即刻退兵,阿和华攻来之时,休怪我倒戈相向!”
三界峰的修士都群情激愤地嚷起来:“不错,立刻退兵!”
凌容与垂下眼眸,心中暗暗得意。
这些人本就怕圭泠界独占鳌头而意图退兵,他一句话有如神来之笔,恰给了他们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若是顾怀在此,定不知如何夸赞他才好。
“稚子胡言,岂可当真?”凌濯清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慢悠悠道,“此时撤兵,倒也并无不可。只不过菩提灵界已快寻到热雪城之法宝,今日一退,来日恐再无良机,诸位果真要退?”
见那激愤之声小了些许,他又对舒自横冷笑道:“倒戈相向?舒峰主莫不是以为如此一来,阿和华便会惦记你们的功劳,不计较六界峰强攻此界之事吧?莫忘了,当初是舒峰主一力促成六峰同盟。一旦阿和华得到热雪城传承,第一个不会放过的,未必是我凌濯清!”
凌容与望着他决然的面色,忽的一怔,心中明白过来——开弓没有回头箭,落子不悔,上了贼船也要一错到底,确实是凌家人的作风。
如此一来……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
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当初顾怀不同意他的计策。即便早已下定决心,面对自己的嫡亲先辈,又如何不会有一丝挣扎?
“我会静候三位峰主恢复实力,再与阿和华一战。”凌濯清拂袖回身,神色冷肃地往外走,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竹林之中,“与其质疑退缩,诸位不如安心修炼,早日备战罢。”
一片沉寂间,凌容与和四灵军跟在他身后向外走。直到走出竹林,来到一处瀑布前,他方才停步,回身将星河石掷回了凌容与手中。
“三弟一贯率性而为,心思纯澈,”凌濯清转过身来,眸光迫人地注视着凌容与,“你却心思多变,诸般机巧——实在不像他。”
凌容与收起星河石,闻言抬眸勾唇:“那我像谁?”
“呵,”凌濯清轻笑一声,不答反问,“我凌家子孙可不当是只知投机取巧,依凭外力之辈。你虽从四灵阵中逃脱,但若没有这块晶石,又当如何?”
“我若是您,就不会这样想。即便没有这块晶石,复原术一样可以打乱四灵阵。”凌容与眸光闪动,隐有得色,“想到我凌家的四灵阵竟会被如此简单的术法所破,我亦深觉忧虑。”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四灵军个个都面色难看起来。
“小小智计,便沾沾自喜。”凌濯清眸光微动,却又摇摇头,似不以为然,“一力降十会,没人教过你么?以你结丹期的复原术,能破此阵?”
“但若阿和华知道……”他话未说完,已被施了禁言术。
“单知逞口舌之利,惹是生非。若没人管,便由我来管教吧。”说完,凌濯清也不再看他,只命四灵军看着人,自己转身而去。
四灵军也不甚在意他似的,自行操练了起来。
凌容与冷着脸在瀑布边席地而坐,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此地景致与菩提灵界迥然不同,而这些人似乎并不怕他逃走,会不会是一处封闭之境?
方才一出事,凌濯清便飞速赶到,可见此地一切皆在他耳目之中。
一个在凌濯清掌控之下的封闭之境……
他眸光一亮,蓦地恍然一笑。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此时,顾怀已顺利取出了破天箭,和阿苏夜一行踏上了回程。
夜幕中,一众亲兵围绕在御剑的两人身侧,飞速向北面而去。
顾怀抬头望了眼沉沉的天色,心中焦灼万分。
……两人分头行事已五日之久,凌容与一直毫无动静,也不知形势如何。
“燕大哥,不用担心,很快我们便能将破天箭交给哥哥了。”见他一脸担忧,阿苏夜凑近他耳侧安慰地低语。
“嗯。”顾怀收起担心的神色,冲她一笑。
“……阿苏夜殿下,您歇息一会儿吧,我来替您御剑。”领队的亲兵忽地落在剑上,颔首行礼道。
“不用了,梧舟哥哥,我支撑得住。”阿苏夜偏过头,微微一笑。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顾怀想起上一回他拼死送自己一程的事,心中不由有些唏嘘。
梧舟坚持地向前走了两步:“那我来帮您。”
阿苏夜仰头看着他:“好啊,那你坐下罢。”
“是。”梧舟应了一声,在她身侧端坐了下来。
阿苏夜轻笑起来:“梧舟哥哥,你记得么?小时候我们荡秋千,你也是这样一板一眼的,结果却摔下去了。”
梧舟也勾了勾唇角,抬眸注视着她,神色分外温柔:“我记得。那时候,殿下只有这样一点大。”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莫名化身高瓦灯泡的顾怀有些心塞,自觉地坐远了些,望着月色,幽幽叹了口气。
小坏蛋啊小坏蛋,你可快回来吧。
正在此时,却听“嗡”地一声长鸣,剑身陡震,众人仿佛撞进一团云雾织就的网中,陡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混乱。顾怀手中一松,一叶障目符已随风而去。
众人面色一变,阿苏夜已清叱一声,额间红光一闪而过,双手一分,爆开一团红光,将那不知为何的云网整个炸开。
顾怀稳住身形,定了定神,便听见后方传来一个讶然的声音:“阿苏夜殿下?”
抬眸看去,凭空出现之人正是普跃,心中不由猛地一沉。
普跃一脸惊讶地飞近,不可置信般看着自夜幕中凭空出现的一行人:“阿苏夜殿下,你怎会在此?”
“普跃!”众亲兵心头一松,都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你怎么跑这来了?”“这什么玩意儿?你捉鸟呢么?”
顾怀急忙回头:“阿苏夜……”
阿苏夜站在梧舟身侧,乌发被风吹拂着挡住了脸,看不出神色。
“回禀阿苏夜殿下,”普跃满脸喜色,欣然笑道,“我听闻六界峰之人不知所踪,便想守在这回城必经之路上,设下天罗锦,以防六界峰之人闯入。”
……呸,这陷阱都设到南方来了,简直胡扯!
顾怀朗声道:“这里离北方尚有几千里,你未免设得也太远了些!”
众亲兵哈哈大笑着调侃道:“是啊!普跃,你傻呀!”
“……”顾怀闭了闭眼,心中狂骂——我看你们才是真的傻!
“是么?”普跃憨笑着挠了挠头,“我一时没注意,竟已飞了这样远。”说着他双眸灼灼,满是欣喜地道,“你们回来了,是已寻到热雪城之宝了么?”
顾怀转眸紧张地看着阿苏夜,气氛这样和谐,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呀!
却见阿苏夜歪了歪头,神色天真地冲他一笑:“……你想看看么?”
“……”救命!
“可以么?”普跃喜出望外地飞近。
阿苏夜一摊手,一支破天箭已浮现在掌中,此箭通体透明,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
顾怀忍不住拢眉出声:“阿苏夜!”
“没关系的,燕大哥,”阿苏夜回眸冲他一笑,“普跃是我们的朋友。”
说话间,普跃已落在了剑上,伸出双手,恭敬地同阿苏夜行了一礼。
阿苏夜与他对视一眼,周身忽释放出大乘期浩大的威压,在他愕然抬眸时,调转箭头,红着眼狠狠刺入了他的胸口!
此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离她最近的梧舟也愣住了。
阿苏夜眸中闪过滔天的恨意,红光自箭身灌注入他的身体,仿佛百年积蓄的怨恨都奔涌而出,“砰”地一声,普跃尚来不及反应,已猛地炸成了一团血肉!
顿了一顿,方有人怔然出声:“阿苏夜殿下……”
“燕大哥,你说的没错,他是个骗子。”阿苏夜收回手,脸上浮现一丝泫然之色,看上去伤心极了,“他背叛了我们。”
“阿苏夜殿下……”梧舟怔怔地伸手握住她双肩,“您为何这样说?”
“因为……”阿苏夜挣开他,向前一步站在剑柄之上,浑身红光飞射而出,将方圆十里的夜幕照得宛如白昼。
众人抬头骇然看去,云端之上,陡然浮现幢幢人影,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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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漠然无情地垂眸看下来,巨大的威压如雷霆霎时间从天而降,顾怀境界最低,顿时便觉脊背上压下千钧之力,仿佛被一座山头砸下一般,隐隐能听见骨骼咔咔作响之声,竟站不直身躯。
……这些化神期以上的大能都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是那什么天罗锦有传讯的功效?
顾怀一手撑在剑上,生生忍住一口血,勉力抬头看去,脑中飞速运转——怎么办?
阿苏夜双腕相抵,“砰”地一声,大乘期威压荡开一圈无形的波动,如滔天巨浪,狠狠将上方的威压拍了回去。
梧舟猛地按碎了身上的传讯符,一团金光飞射而出,却又很快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消失了踪迹。
众人纷纷变色:“什么?”“怎么回事?”
顾怀咬牙握拳,认出了这个倒霉催的术法:“……是绝照界的镜隐术!”
“保护阿苏夜殿下!”见无法获得外援,梧舟下定了必死之心,厉喝一声,已与众亲兵一道腾空而起。
“……阿苏夜,将破天箭给我。”顾怀趁乱燃起了一叶障目符,疾步走到阿苏夜身侧,低声速道。
阿苏夜担忧地看一眼身侧无形之人,手腕一翻,如言将一团银光塞到他手中,自己一点剑柄,气势如虹地冲向空中,红光暴起之处,登时有两名敌军坠下云端。
顾怀盘坐在剑上,一口将那团银光吞进内府,立刻触发通幽古阵,将那六支破天箭推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小坏蛋并没有给他推回来,可见他那边还算安全。
顾怀心中稍安,再睁眼时,空中的激战已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这次六界峰派来的似乎不是哪个界峰单独的军队,像是六界联军,他扫视一圈,已认出七八种书中提到的功法,如绝照界的镜花水月四大秘术,钟寂界的万神锏,横霜界的风雷石,流舒界的覆云翻海……整个夜空被各色光芒笼罩,远远看去,像在放烟花一般,但血腥的杀气沸腾如滚水,氛围如同炼狱,不时便有人炸做一团血花,或是从云端栽落。
阿苏夜大乘期修为,若是单打独斗,那些人没一个是她对手,但是对方人海战术,又精于战斗,一时也将她牵制得不可脱身。亲兵的境界虽有所不足,反倒因视死如归的气势与丰富的作战经验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这样不行,六界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他们却因镜隐术传不出讯号,甚至也逃不出去——镜隐术不仅是屏蔽讯号,相当于用镜子将他们所在的空间扭曲,成为一个独立空间,想要破镜而出,就要打碎这些无形之镜。
而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恰能通透天地,照彻三界!
想到此处,他狠狠咬破了舌尖,碧血珠在内府荧荧发光,感受着境界飞快提升至化神期,周身又冲盈着澎湃的天地灵气,用力一踏剑尖,化作一道无形之风,一飞冲天!
很快他已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反处于众人上方,也触到了那块无形之壁。
顾怀毫不迟疑,双掌一分,离火三昧箭破体而出,日神真火如流星般旋转疾飞,狠狠射在镜壁之上,只听“咔咔”几声,四周传来一片碎裂之声,接着炸开一片通天彻地的白光,下方缠斗的众人一时都被闪得睁不开眼。
“阿苏夜,走!”顾怀大吼一声,阿苏夜与众亲兵飞速从那团白光中腾空而出,身后是追来的敌军各种攻击。
“殿下小心!”数十把飞剑呼啸而至,梧舟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阿苏夜,替她挡下了一击,背心被凌厉的剑锋划出一片模糊的血痕。
“梧舟哥哥!”阿苏夜双眸一红,转身用力一振袖,一片红光中陡然飞出一条火凤,清唳一声,转身冲入那群追来的人中,飞羽过处,掀翻无数。
“快走!分头走!”顾怀欺身靠近二人,搀扶着受伤的梧舟落在自己的剑上,接着拍出一掌涅槃焚天掌,烈火爆开一团金光,众人飞速四散开来,消失在夜色中。
破天箭?!
黑暗中,凌容与心头一跳,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怕之色。
……发生了什么,他会将破天箭推给自己?
此时,他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一个洞穴中,洞外是一片沉沉夜色,依稀有月光落在洞口的尘土落叶之上。
正犹疑间,忽闻洞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暗哼一声,压下心中翻腾的忧思,又若无其事地闭上眼。
很快,一股带着些水汽的,微咸又微腥的淡淡香气蔓延至鼻尖,他耸耸鼻子,不悦地皱起眉。
“小少爷,渴了么?”楼翩翩笑盈盈地走进,跪坐在他身侧,将手中红黑相间的漆盒放在地上,掀开盖子,拿出一个瓷碗,用银勺搅了搅还泛着热气的灵药,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凌容与冷冷扫了她一眼,并不张口。
自从他画来拖延治愈术的聚煞符被三界峰的人发现,他便被太爷爷施了定身术,关在了这个洞穴里。每日夜里,太爷爷才会放这个女人进来给他送点灵药,以免被定得太久损及根本。
“啊,我怎么忘了。”楼翩翩一笑,放下灵药,双手食指相扣,施法解除了定身术。
凌容与浑身一松,接着便觉一股酸麻蔓延全身,不动声色地忍着站了起来,状似无异地转了一圈,灵力自元神中舒展而出,贯通四肢百骸,方觉恢复原状。
楼翩翩含笑抬头凝视着他,见他恢复如常,便将瓷碗递了过去。
凌容与单手接过,仰头而尽,又将瓷碗掷了回去,嫌弃道:“太甜了。”
楼翩翩收好碗,从善如流道:“好,明日我换些仙草。”说完却无意离去,坐在原地,温温柔柔地瞅着他。“小少爷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
“唔……你到底是有何图谋?”凌容与也不想让她走,漫不经心随口胡说,目光落在她身上,脑中飞速思索着——“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芥子环与须弥戒本是一对对戒,凌家家主会将须弥戒交给道侣,而将芥子环戴在身上。可当年太爷爷留在了菩提灵界,芥子环也就自此消失,只剩须弥戒留了下来。他知道此事,因此很快便推断出这是何地。那日六界峰被顾怀重击之后,定是迅速躲入了这芥子环中,故而伍冽深不论如何都找不到人。
但这芥子环又位于何处?他却始终没能猜出来。
而楼翩翩是他唯一可以接触的线索,也是最重要的线索。她显然并非时时都在此界之中,但每夜都会出现一次,可见此地离城不远,甚至就在她家中?
但太爷爷行事谨慎,若在她家中,应让她时时守在外面,不会让她随意进出。何况四灵军能随意进出此地,可见他们所在之地应当十分隐蔽,不会在城中,否则一旦钻出去便会被发现。
“有何图谋?”楼翩翩一笑,“你前几日不是一语道破了么?我想嫁给你呀。”
“哦,为何?”凌容与一个字也没听见,目光已落在她肩头一根不知是甚的绿草之上,双眸微凝,这是什么?
“……我想回圭泠界。”楼翩翩沉默了一会儿,抬眸诚恳地看着他,低声如实道,“小少爷,我在此界中已呆了数十年,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不可与任何人交往甚密,亦不可与家人联络……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