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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完本——by殊予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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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仙山……”顾怀环顾着四周的船,耀眼阳光下大小船只随着海浪沉浮,映着碧海蓝天,美得像幅画,但他恍惚间却仿佛看见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声音也微微泛寒,“而是个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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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多少人被活生生抽干鲜血,葬身茫茫大海?多少人曾自此处绝望地望向这片他们以血液浇灌的土地?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被困在此地?又是如何消失?难道他们已被人解救么?又或者,已全都化为海底的累累白骨?
天地俱寂,只剩海浪声声,没人能给出回答。
远远望去,照川岛上绵延不断的葱郁,仿佛是碧血凝结而成。
众人默然半晌,都没说话,各自满腹疑问地再次回到舱中细细搜索起来。
顾怀站在船上,闭上眼,强大如天眼的神识骤然放出,如朝光扩散到照川岛每一个角落,又仿佛将这一整片海域缩地为寸,化作眼底掌中之物,无一处不透彻明晰。半晌,他蓦地睁眼,眸光一动,忽一抬手,闪烁在岸边沙石间毫不起眼几朵白花凌空而起,如乘风而起,飞速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双指捻着花梗举在阳光下,花瓣上银斑点点,竟仿佛连成了一个符咒,他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凌横波激动不已地自另一只船跃了过来,瞧了几眼,莫名兴奋之色都化作一片疑惑:“……这花,我竟从没在海上见过。”
白樱樱接过细看半晌,蹙眉摇了摇头:“我也不识得。”
柳寸芒亦道:“莫说海上,即便是在钟寂界中,我也不曾见过。”
顾怀转眸一看,谢琀正远远靠在船舱上,凝眸望着下方的海水,似已陷入深思,对此处竟充耳不闻。
“想什么呢?”顾怀几步走到他身边,摊开手将花递在他眼前,“快看看,这是什么?”
谢琀捏了一片看了几眼,道:“……这花不似是自然而生,或许是一个精通符咒与仙种之人所创之物。”
顾怀讶然望着他,总觉他是信口胡说:“自创物种?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谢琀挑眉一笑,眉眼间一股矜傲之意,凑在他耳边,声音极低地道:“我就能做到。”
“……”顾怀将信将疑地盯着他,“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符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谢琀眼珠转了转,“以前你怎么让我听你的?”
顾怀失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像这样。”
谢琀瞧他一眼,拇指抚了抚仿佛被春柳拂过的左脸,嗤笑道:“我以前可真好哄。”
“……”顾怀磨了磨牙。
见他一副又气恼又莫可奈何的模样,谢琀嘴角笑意都忍不住溢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将手臂绕过他肩头握住左手,头抵在他肩上,拨弄着他右手掌心的花瓣道:“好吧,我便告诉你……你瞧,这片花瓣上的银点虽能连成符文,却只是极小的一段,这花上的符咒恐怕不是一两朵花连成,而是由岛上所有这样的花连成。”
顾怀被他揽住,忽觉心间出离宁静,因这岛上诡异残忍之事而生出的隐约不安都如潮水退去,眨了眨眼,霎时间岛上风暴骤起,落叶萧萧间一片白花被席卷着很快便朝如一条素带般飘了过来。
顾怀用乾坤袋接了,翻手一并塞到他手中,一笑:“喏,有劳。”
谢琀掂了掂乾坤袋,侧眸道:“……说得轻巧,酬劳呢?”
这边众人早已都别过眼去,白樱樱望着海岛,半晌,忽叹息道:“岛上既已空无一人,这些邪恶之物,我们便一把火烧了吧。”
“且慢。”凌横波忙按住她捻诀的手,劝道,“这些血玉脂牺牲了那么多人才能长出来,你若烧了,岂不是让他们枉死?”
白樱樱警惕地看着他:“那你道如何?”
“既然种都种了,长也长出来了,此时烧掉亦于事无补……”凌横波斟酌着一句话还未说完,柳寸芒已接口道:“不错,不如全都交给你苍海派‘妥善处理’,如何?”
凌横波呵呵一笑,神色坦然:“……柳公子说笑了,我岂会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若真烧掉,着实可惜了些。且不说是否交由我苍海派处置,若能将之用于救助修仙界中那些苦遭灾厄之人,又或是奖赏除魔有功之士,岂非有益得多?”
“自然还是烧了干净,这种东西若是流传出去,后患无穷,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因之枉死。”说话间,顾怀和谢琀已走了过来,“当年七界峰联手除种,都未能将之斩草除根,如今,便让我试试吧。”话音一落,顾怀双手一扬,离火三昧箭骤然离体而出,真火流炎,如烈日坠天,铺天盖地般向照川岛而去,整片天地都被熊熊烈焰湮没,仿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凌横波双眼一眯,仿佛被火光耀得睁不开眼,眼中却闪过一丝痛心惋惜之色。
就在此时,碧海扬波,如有大鹏击水,仿佛蛟龙欲出,三千里波涛都汹涌而至,刹那间巨浪澎湃,白浪高有百丈,宛如一头无形巨兽,眨眼竟将照川岛一口吞没,淹没在千重海水之下!
白樱樱一声惊呼,凌横波亦双眸一亮,“咦”了一声,柳寸芒已霎时消失,身影出现在惊涛骇浪之后,欲要堵住那些人的退路。
顾怀眸光微冷,离火三昧箭去势不停,在空中化作一片流火纷纷,骤然向四面炸开,千里之内的海域皆微微震颤,数十道人影霎时间自海浪中腾空而起,纷纷转身遁逃,被离火三昧箭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顿时一片惨叫。
谢琀一扬唇,手中千变化作千根缚神索,“咻咻”几声破风而过,眨眼便死死捆住这群人,乘风破浪地拖了回来,如同捞起数十尾垂死挣扎的鱼,甩在通天船的甲板上,还在不住地翻腾喘息。
众人回到船上,顾怀一一看去,缓缓拢起眉——这群人似乎并不是来自同一个门派,衣服颇为杂乱,有的是一身黑衣,一看便是死士,有的则衣着华贵,仔细看去颇为眼熟,似是在什么七界峰集会上见过,粗略一算,便数出八九个门派。
这些人跟了他们一路,不下百人,他早已感应到,不过是佯作不知,等着瞧他们想做什么。没想到不过是烧个岛,便炸出这么多来。
“燕峰主饶命!”其中一人十分机敏地趴在地上,疾声道,“我只是个路过的散修,前来瞧个热闹罢了。”
“唬谁呢?”柳寸芒踢了他一脚,“跑幽冥海来瞧热闹?我还不知道此地竟也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那人便不吭声了。
凌横波佯怒道:“谁掀的风浪?”
“是我。”一大乘期修士开口,抬眸望着顾怀,“燕峰主,如今三仙山所有人无故消失,您焉能如此草率决定将此岛烧做灰烬?即便岛上再无任何线索,也当将证物留下。”
顾怀打量他一眼,认出这是个横霜界的大能,心中不由微微一沉——不过是三个地处偏僻的岛,怎么会将七界峰的大能卷进来?此事只怕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谢琀眸光落在他身上,暗流汹涌:“说的不错,这些血玉脂可烧不得。这么大的一片林子,究竟是谁种的?又为谁所用呢?”他勾唇一笑,在船舷上敲了敲五指,“依我看来,若是单由照川岛上修行之人所用,只怕燕峰主便不是如今独一无二的圆满期了,也未免太过扎眼,但若是将之卖出去,岂不是惠及无数修士么?”
……是啊,这么大的一片林子,这些血玉脂八成不是自产自销,只怕早已形成一个足够隐秘又十分健全地下贩卖网络,才会在七界峰眼皮子底下存活了这么久。
顾怀微微一惊,霎时间也明白过来,眸光乍冷:“不错,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此地?只怕是花过大价钱买这血玉脂,却忽听闻三仙山出事,心中忧虑难挨之人吧。”
“血口喷人!”那修士已被离火三昧箭重伤,面色苍白地冷哼一声,“燕峰主,你岂可轻信谗言?你可知你身边这位是什么人么?流舒界谢琀,杀人如麻,手段残忍,十年来将界中十几个门派灭门,连垂髫小儿都不曾放过,简直十恶不赦。他出现在此地,又巧言令色,一心毁灭证物,只怕三仙山惨遭灭门之事亦与他脱不了干系。”
其余修士纷纷应和:“不错!”“我们不过是前来查探罢了!”
顾怀凝起眉——在东灵雪山之时,谢琀的诸般事迹还只在流舒界中流传,连他也是从古玄钟处得知,而此时不过才过了十来日,竟已仿佛传遍了修仙界。
谢琀冷笑一声,本欲反唇相讥,转眸却瞥见顾怀神色凝重,似有触动,心中蓦地一沉,周身寒气四溢,杀意骤起。
“别!”顾怀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安抚地缓缓地扣紧了,这才转眸看向众人,冷冷一笑:“杀人如麻?呵,若说杀人如麻,谁能比得过我?若真有人买卖血玉脂,自然会有人记账,孰是孰非,迟早真相大白。你们既然不服,便请先在这通天船上待上数日,静待证物吧。”说着他朝白樱樱递过一个眼神。白樱樱微一颔首,素手一扬,便将这数十人皆装入了摘天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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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仙山的事远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
月光下满船清辉,顾怀坐在船舷上,缓缓撑开了手中的那把旧伞,眉目中隐约笼着一抹沉思之色。
起初他以为这是魔为他所设的一个陷阱,以旧物为饵,诱他来此伏击,后来又猜想是存心陷害于他……但不论是那种猜测,他都无疑将照川岛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然而此时看来,照川岛不仅不是个名门正派,还用极其残忍的手段以人血养树,甚至可能与诸多门派暗有交易往来……这么多年,这岛纵然地处偏僻,又有封印,却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之处,不可能一直都没人发现,但它却始终没有被铲除,其间不知有多少人——包括七界峰中的修士——都对此心知肚明地视若无睹,甚至乐得分一杯羹。
顾怀想到此处,嘴角不由溢出一丝冷笑,吸了口潮湿微凉的水汽,远远望向海面上一片茫茫烟波——一百年,他早看清楚了,这修仙界就是烂在根骨里,乍瞧时只道它奇幻奥妙,令人目不暇接,定睛细看,才发现花团锦簇之下掩盖着白骨如山。所以四方魔怎么都除不尽,所以日神苦心经营三百年的出泉宫会一夕倾塌,而照川岛这样的地方,却能够存活到现在。
他想到此处,心底骤然生出一股暴戾之气,忙一抬手,虚握成笔,凌空而画,飞速默写了一遍佛经。
这些年他日夜苦修,像一张拉满的弓,没有片刻喘息,便渐渐累积了诸多情绪无法发泄。自得知这世界的一“念”在他身上之后,又难免生出一种藐视天地的狂傲来,仿佛此间一切皆为他所有,任他处置一般,故而抹杀别人的时候,从不会有半分犹豫。且这么多年他翻江倒海地找人,早就入了魔障,若不是顾忌着师父和师兄弟们,只怕早已忍不住一个个地将所有人都抹杀掉,直到找到他为止。
他自知是心态失衡,无奈却无法纾解,所幸阮夫子想到了这个主意,让他以佛经勉强压制化解。这几日他重遇故人,只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已经很久没再有这样的情绪了。
想到阮夫子,顾怀脑中便响起他说的话:“世事如棋,有白则有黑,若满盘皆白,或满盘皆黑,又何来输赢?”这个擅于医道的阮夫子惯会打禅机,常令人听得满头雾水,却又往往语出惊人,令人无话可说。
起初,顾怀一直疑心他别有所图,故而处处提防,但数十年过去,他一直老实安分地待在菩提灵界中,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修炼也似乎不怎么上心,至今仍是化神期修为,倒是喜欢跟小师弟师妹们讲讲故事,或是和师父们下下棋,又或者帮陆师姐整理书册。
顾怀虽对他疑心渐消,终究是十年怕草绳,执掌钟寂界后便将他也带了过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阮夫子性情温和,见识广博,谈吐不凡,总会在他情绪失控之时一语点破迷障,又给他炼制了许多宁神丹药。顾怀私下里检验几次,均无异样,渐渐的,似乎连最后一点疑心也都消散了:一百年,任什么人也装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
金色的字符浮在夜色里,随着海浪声一一飘远。
“好兴致啊,燕峰主。”谢琀忽自舱顶上一跃而下,随手捏住了一个“心”字,看着它在掌中无声化开,方抬眸睨了顾怀一眼,“半夜不睡觉,还在抄佛经?”
顾怀忙收起飘散的思绪,笑道:“你不也没睡么?”
“燕峰主交代的事,岂可耽搁?”谢琀勾唇一笑,扬手间片片花瓣悬浮在空中,点点银斑如星河流萤,果真连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符咒。
顾怀眯了眯眼,依稀认出这个符咒是——“解印符。”
谢琀赞许地看他一眼:“不错,有这个解印符在,若是岛上的人集体将灵力灌注进符咒之中,那些锁着他们的封印便会解除,他们自然便可趁机逃走。”
“……哪有这么容易?”顾怀摇了摇头,又拢起眉,“这种花不知从何而来,谁带给他们的呢?是带给他们解印花的人将他们救走了么?”
“呵,若是我救了这么多人,一定会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谢琀将花瓣尽数收回袖中,望了眼黑暗中的浩淼烟波,“……只怕这些人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才会这样悄无声息。”
顾怀下意识抚摸着伞骨,沉吟着道:“那也未必,或许是怕引来报复仇杀?此事牵连甚广,只能等着看瑶光岛和卜渝岛上能找出什么了。”
谢琀却指了指他手中的伞:“这就是柳寸芒说的那把伞?”
顾怀点点头,递到他手中,点了点伞面上两个小人,忽失神一笑:“这是我,这是你,他们倒没分开过。”
谢琀本欲细细将这把伞检验一番,听到这一句,心中骤然一痛,手上动作都轻缓了许多:“……我没有见过这把伞。”
“当然,”顾怀抚着伞面上两人的青衫白衣,“若我是舒万里,我也不会让这样明显的记号留在你的身边……”说着他忽凑到对方身前,抬眸与他对视,“到此时,难道你还不肯告诉我,流舒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说自己才醒来十年?”
谢琀与他对视了一瞬,仿佛要被那目光中关切的真火灼伤,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声缓缓道:“……我不知道。我苏醒不久,便被一个叫孤云的人带出去见舒万里。舒万里问我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说不记得,他便要赐名于我,我却想,呵,我虽不记得,也轮不到你这个素不相识的糟老头给我取名字……”
听到此处,顾怀忍不住噗嗤一笑,见他怒瞪来,方同仇敌忾道:“那是自然。”
“于是我便在乾坤袋中翻找了一番,”谢琀双手一翻,如同情景再现般,将一本书册翻了出来。那是一卷竹编玄言诗集,卷首上写着,孙绰,许洵,郭璞等数十个诗人的姓名,“谢琀”二字混在其中,乍一看无甚奇异之处,但对学过玄言诗的人而言,却像是将自己的名字混在李杜之间一样醒目,“我叫什么,或者我想让自己叫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顾怀本想笑着赞他机智,一转念忽想到,他是被逼至何等地步,才不得以费心至此,方可将这个名字留下来?又是在何等群狼环伺,危在旦夕的境地,以怎样的心情,偷偷刻下这个名字呢?
谢琀说完,还勾着嘴角等他当仁不让的称赞,却忽的被人满脸心疼地一把抱住了,一转念亦明白过来,一时间神色也柔和下来,仿佛眉眼被夜色晕染开去,静默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乍冷:“……舒万里告诉我,我是他们从诛魔盟救出来的人。诛魔盟已被钟寂界和圭泠界联手所灭。”
“什么?!”顾怀一惊,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你,你信了他们?”
“那倒没有。”谢琀捏了捏他的脸,挑眉道,“我是失忆,不是变傻,怎么会说什么就信什么?”
可我说什么你不就信什么吗……
“那就好。”顾怀心里一甜,放下心来,暗骂舒万里狠毒,脑中开始想着一百种轰炸流舒界的办法,“这么说,这把伞当是落在舒万里手中?”说到此处,他眸光一动,“我知道了,这一回他一定是想用这把伞陷害我,再派你来杀我。”
谢琀嗤地一笑:“用一整个岛的血玉脂来害你,这手笔会不会太大了。修仙界中,除非有人同你深仇大恨到了宁愿不飞升也要害你的地步,否则只怕不会有人舍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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