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吾道清狂完本——by殊予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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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听闻他本身便是个大能,如此,便无需担忧当年之事重演了。”另一个人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欣慰,“这几日我在想,其实仙路已死也并非全无好处,或许这是上天在警示我们,不要再执着于武道,再兴百道。”
楚承剑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低沉严肃,带着股意味不明的寒意:“不论如何,五日之后,便会有足够的血玉脂生长出来,您一旦飞升,一切便都不同了。只望您不会辜负了这些鲜血。”
另一人的声音略显焦急:“我早已说过,这样太过冒进了,楚峰主,您又何必……”
“黄夫子,我知您不愿再用此害人之物,但杜先生所言不错,我们若要计成,必得在燕顾怀发现你们下落之前,此事耽搁不得,您放心,这一回血玉脂是由我界中修士轮流浇灌养成,他们都是自愿为之,未伤及任何一人的性命。只愿您真能以圣人之躯,引来心劫,那便是苍天庇佑,众生之福了。”
黄黎显然松了口气:“楚峰主考虑周全。只是,峰主还须记得当日答应我……”
“黄夫子放心,待您成仙,即便是我出尔反尔,又岂能拦得住你将仙气分给其他修士呢?”楚承剑说着自嘲般笑了一声,“实不相瞒,若是往日,我确然无此等情操,不过,时至今日,仙路已断,若非黄夫子圣人之躯,尚有一线引来天劫的希望,修仙界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我又还有何可求呢?”
顾怀和凌容与对视一眼,大家猜得果然不错,楚承剑果然是被他们骗了,真以为修士的天劫被封印,只能靠圣人飞升。他们翻阅典籍,已然得知圣人与修士不同,成圣者未经修炼便可飞升,岂可与散仙所布下的雷劫相抗?故而他们所渡的乃是心劫,与天雷毫无干系。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将顾怀转化为魔才是杜阮的后手,一来是为了扰乱顾怀的思路,叫他光顾着忧心自己,以便他们行事,二来迫不得已与顾怀发生冲突之时,这也是个引起修仙界内乱的手段,三来才是若顾怀真完全成魔,便可动用“念”的力量,那便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两人想通了这一节,才明白为何这段时日魔一直悄无声息,完全不来招惹。
楚承剑二人似乎谈的差不多了,咿呀一声,门开了,顾怀冲凌容与微微点了点头,拉着他起身而去,像一阵风拂过林叶,回到了与闻枫落分别之处。
闻枫落也不知见到吴江冷没有,面色灰败,似一个风化的石雕般站在原地,比一旁的守卫站得还直,见两人回来,便仓促一点头,转身就走,像在逃命一般。
两人面面相觑,倾耳细听,风声中琴音已经停了,倒是隐约有人说笑,一听便知是云彻骨,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回到钟寂界,闻枫落才交出了一块被他攥得微热的传音石,默不作声地走了,看样子吴江冷怕是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所幸这块传音石说的话却很多,详细地记录了杜阮,黄黎,云彻骨与楚承剑的几次谈话,将他们四方魔这些年如何靠着散修的掩护藏匿在修仙界中,以及楚承剑答应与他们如何合作都说得一清二楚,正是琼初界与魔勾结最好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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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后,旭日初升,琼初界中万千嫩叶被风舒展,朝露自被晨辉染做金色的边缘滑落,原是透明的水滴映照着天地中无边无际的碧绿,便也如一颗颗翡翠坠地,彰显着一片蓬勃生机。
郁郁林中,葱葱绿野,俯瞰而去,几乎每一个枝头,每一片嫩叶上,都站着一个修士,无一不是抬着头,屏息静气地凝视着峰主所在的巨大古树,目光映着朝阳,仿佛朝圣一般,有种静谧的虔诚。
直入云霄的古树之巅,烟岚缥缈,一叶为舟,载着修仙界最后的希望——圣人黄黎。
他盘坐在一片小舟大小的绿叶之上,神态安然地闭着眼,远远看去只能瞧见朝光勾勒出的金边,就像是一尊佛像,一尊众人用血浇灌出的金身。
在他四周的天空中漂浮着一圈绿叶,叶上站着的,是琼初界的十八个大乘后期大能和五个圆满期大能,楚轻寒亦在其中。
楚承剑一身玄袍,盘坐在黄黎下方一根向前支出的粗大枝干之上,神识笼罩着整个琼初界,心神却萦绕在他身上,只听得见黄黎平稳的呼吸之声。
与惊天动地的雷劫相反,心劫却是悄无声息,只在心间,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开始渡劫。
整个琼初界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宛如回到天地初始之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谁也看不见,所有人都仿佛身处寒夜,只望着他快些睁开眼,方是日出一刻。
天地间,忽地拂过一道风,簌簌声中,无边落叶纷纷如鱼鳞被掀起,泛着朝光,远远看去,仿佛有游龙由远及近而来,穿林打叶而过。
没有人注意到这样壮阔美丽却万分平凡的景象,只有坐在一根不起眼的枝干上的杜阮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扶着粗糙的树干上站了起来,淡然抬眸看去——
就在这一瞬之间,天空中一片流云仿佛被日光点燃,猛地竟燃烧起来!
流炎灼目,火光漫天,宛如烈日将坠,所有人都惊愕茫然地眯了眯眼,方才看清整片天空中陡然出现的巨大阵法。
有人失神惊呼:“涅槃焚天阵!”
……终于还是来了。
楚承剑的心猛地一沉,不动声色地睁开眼,凝视着眼前铺天盖地的光明,口中缓缓道:“护好黄夫子。”
沉稳悠然的声音如同梵音响彻整个琼初界,躁动惊慌的人群便又按捺着担忧焦虑,安静了下来。
杜阮冷笑一声,毫不惊讶地移开了眼,四顾之下,不出意料地发现许多守卫已陷入昏迷之中,他便一拂袖,凌空虚踏,浮至半空之中,一片片伞大的飞叶不断在他头顶飞旋而过,替他挡住真火之光,变得干枯焦黄之时,又有新叶飞快地替上。
“出泉宫诸位弟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顾怀,你不肯来拜见夫子么?”
他的声音在真火燃烧之中显得极为气若游丝,像是一缕叹息。
话音刚落,众人便觉眼前一花,一片空荡的天空中仿佛被扯下一道无形的幕布,露出了其后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黑云压城般列在涅槃焚天阵之后的一隅,密密麻麻间,只能看清为首的各位峰主,威压不经意地荡开,将整个琼初界的落叶压得纷纷碎裂开来。
燕顾怀和出泉宫人站在涅槃焚天阵间,宛如天神御火而来。
……他能立在此阵之中,可见魔气已除。
一百年费尽心血,于他宛如尘灰,轻轻拂去,不值一提。
杜阮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意,不由浑身一颤,闭了闭眼,齿间如恨如叹地溢出一句只有自己能听清的低语:“不愧是天地之念……天道,不公至此!”
闻枫落上前一步,高声厉喝道:“琼初界与四方魔勾结,有违天道,证据确凿,如今六界大军在此,还不束手就擒!”他的声音宛如雷鸣,让山林与大地都震动起来。
杜阮淡淡一笑:“哦?既然如今七界修士聚在一处,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一切公诸天下,看究竟是谁有违天道!”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站在他身侧的楚承剑双指并拢,四指相抵,口中无声念罢,一声低喝如闪电劈过:“开!”
霎时间,琼初界中狂风骤起,拂卷落叶,山摇林动,呼啸间仿佛一片蜷缩的嫩芽舒展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了空间难以容纳的地步,轰地一声巨响,整座界峰的封印咔咔碎裂,于一片金光中消弭无形,整个界峰宛如一幅画卷在修仙界中毫无遮拦地摊开。
整个修仙界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下界的修士纷纷惊愕万分地抬头看向半空中陡然出现的一片碧绿,很快便有人高呼着认出了琼初界,也认出了六界峰的大军。
杜阮的声音在整个修仙界中响起来:“如今天地间仙路已断,百年中无人飞升,如有人不信,大可问问我身边这位圆满后期,早该飞升的楚峰主!”
楚承剑的目光扫过七界峰的军队,颔首扬声道:“杜先生所言非虚。”
“仙路断绝?!”“什么?”“怎会如此!”
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与海浪般的哗然声中,他振袖压下沸腾的惊惶,高声道:“眼下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待圣人黄黎渡此心劫,成仙之后,便可将这一缕仙气置入流炎灵归阵,到那时,人人皆可成仙!”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声嘶力竭,响彻天地,像是一粒炸弹投入大海之中,骤然激起万丈海浪。
“真的么?”“若是如此,倒也不错……”“真的假的?”
顾怀冷冷扫过众人面上或怀疑或激动或犹豫的神色,只听凌容与在他身侧低声淡淡道:“山穷水尽,狗急跳墙。”
看来杜阮是心知肚明,知道对上顾怀绝无胜算,竟使出了这种拉上整个修仙界来抵抗的招数。
杜阮面向东方对着太阳一拜,回身肃然道:“我乃琴圣杜阮,数百年前,为人所逼,坠崖身亡,却被众神复生。我身乃山神重塑,命乃炁神所赐,魂乃日神所定,承日神一缕流炎之恩,是其在世间第一个传人!流炎灵归阵乃是日神赐福于我的传承,我不愿独自享用此神物,但愿能与天下人一同成仙,日光照耀之处,皆可受日神之福泽!”
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之中,约有半数的人眸中都闪烁着光芒,许多不知是本就已追随其后还是被其言语打动的修士竟纷纷跪了下来,神色狂热地山呼:“愿与天下共拥日神之福泽!”就连七界峰中不少人都神色动摇,面面相觑,碍于峰主之威,不敢开口议论。
只有出泉宫人,不是淡定地继续隐身守在被自己敲晕的守卫身侧,就是充耳不闻地静立在涅槃焚天阵之中。或许早在出泉宫覆灭之时,他们便已知晓,言语是最不堪一击的东西,实力碾压之下,再怎么颠倒黑白,也不过是对方临终遗言时的一点胡言乱语,可悲又可怜。
顾怀静静与杜阮对视,讥讽地勾起唇角,目光无声道,可笑,日神传人是我,身负流炎灵归阵的人也是我。窃了一缕流炎的人,竟也敢自称是日神在世间第一个的传人。
“顾怀,你也是日神传人,”杜阮仿佛读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神色陡然严厉起来,厉声质问道,“那么你又岂能为了一己私仇,置整个修仙界于不顾,让所有人都无法成仙?!”
一片默然指责的目光与低低的议论声中,凌容与忍不住笑了起来:“杜阮,你好似忘了说一件事罢——日神阳燿天,正是我出泉宫主。你麾下一众邪魔作恶之时,也正是宫主率我出泉宫门人四处除魔,以致被魔陷害,宫门倾落。”说着他抬手指着东方一轮朝阳,扬眉道,“你看着他,你也敢自称日神传人?”
天地间骤然一片寂静,众修士被一个接一个炸弹炸得目不暇接,竟纷纷不可置信地懵住了。
“行了,我看也差不多快到午时了,大家都赶着回去吃饭,就别废话了!”司空磬跃跃欲试地搓着手,扬声笑道,“我就直说了吧,杜阮,我们都知道了,你就是得了雷神传承,用其间储藏天雷的神物万钧瓶将楚峰主飞升时本该打下的天雷给收了。楚峰主,你给他骗了,杀了他,仙路好着呢。”
说笑间他周身杀气猛地四溢而出,陡然间数掌涅槃焚天掌向杜阮劈去,与此同时,画地剑凌空而出,剑气横贯九霄,出鞘一瞬已在杜阮周身织就一片剑网,铮铮数声,剑影铺天盖地,眨眼间已与楚承剑的犀照剑过了数千招。
“楚承剑,你还执迷不悟么!?”打斗中司空磬厉声问。
楚承剑紧抿着唇,垂眸看了一眼仍旧静坐在一叶之上的圣人,仍旧举剑挡了过去:“谁错谁对,一试方知。”
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杜阮低低一笑,目光中竟带着一抹怜悯之色:“杀了我又有何用?你们大可一试,我愿身死魂消,以证我所言非虚!”说着他竟昂首向前走了一步,映着朝晖一字一句地高声道,“但你们莫要忘了仙学所言——仙道以百道入,然以武入道者众,以文圣礼乐入者稀,盖因武道之横,恃强逐弱也!欲有文圣之成,必得抑、武、之、道!——我所行之道,方是日神心中之正道!”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浑身颤抖,神色中竟带上了恨意,疾声吼道,“至于出泉宫被毁,是因我将魔窍置于其中么?不是,是因为整个修仙界想让他被毁罢了!不过,这也不可怪罪在你们的身上,是天道如此!天道让你摒弃良知,只求修仙!是天道有错!我如今所为,方是匡扶正道!”说到最后,他嘶哑的声音又平稳了下来,神色恢复了淡漠,抬眸直视着顾怀,笃定道,“只要黄黎成圣,他便会用这一缕仙气让所有人一同飞升,有何不好?若是此路不通,所有人只得永远囿于此地,绝不可能再成仙。你杀了我,也断无不同。”
他的眼睛仿佛已浸入了整片黑夜,像是两道无底深渊,决绝与疯狂,冰冷与狂热湮没其中,冰冷的是嘲讽,火热的是死志,这人已经偏执到了极致,一旦这支撑了数百年的信念毁于一旦,整个人都会陷入疯狂。
顾怀与他对视一瞬,心中已明白他所言非虚,虽不知他还有什么后手,但若就这么杀了他,定然会有不可预料的可怕后果。
“对啊,这又有什么不好?”“不如让黄黎试一试罢。”“为什么要阻止呢?”“出泉宫毁了那么多年了,何必念念不忘?”“虽说我境界比较高,但,谁知还能不能飞升?若是不能,这可是唯一的办法了。”“万一真的不能再飞升呢?燕峰主坐拥两大界峰,会在意这些么?那时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杜先生说的没错,本来就是天道的错。”“什么正邪,能让我们飞升的就是正,害仙路断绝的就是邪。”
无穷无尽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顾怀忽地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道:“那就不要修仙了。”
先修修脑子吧。
一句话像是往一桶油中扔了一点火星,霎时间所有人都炸了起来:“说得轻巧!”“我就知道!”“他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怒火愈燃愈高,甚至不再顾忌顾怀的威慑,怒骂声直上云霄。
对于修士而言,漫漫岁月之中,修仙是此生唯一的意义所在,没有修士能够忍受他这样轻慢的态度,就连静坐在一叶之上的圣人,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好像将整个修仙界存在的意义都随口抹去,连带他这么多年承受的一切都被贬得一文不值。
云彻骨正和吴江冷正并肩立在一根枝干上,听到此处,不由冷笑一声,振臂疾呼:“燕顾怀为一己之私背叛修仙界,杀了他——杀了他!”
一时间诸多狂怒的修士跟着吼了起来,喊杀声震彻天地。
连其他界峰之主也犹豫起来,暗觉此次出兵太过冒进,实该先暗中杀了杜阮,以免他妖言惑众,只是当时为求一网打尽不留余孽,方才有此浩大的阵势。他们虽都不信杜阮所言,也打心底不愿让散修和自己一同成仙,却总不可于此时光明正大地宣诸于口。
声浪之中,顾怀微微垂眸,看着下方那些面容狰狞的人,脑中不由飞速闪过出泉宫覆灭时的画面,又抬眸对上杜阮嘲讽的眼神,仿佛在说,你难道还想与他们辩是非黑白么?
……当然不是,废话那么久,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顾怀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目光在额头渗出汗珠的黄黎身上一扫而过。
心已为外物所动却强自镇定,看来正是他渡劫的紧要关头。
是时候了。
两人交握的手微微一动,凌容与上前一步,挡住了杜阮深渊般的双眸,随手弹开群情愤慨间不知谁掷出的飞剑,千变化作一片金刚罩,将无数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隔绝在外,冷笑道:“痴人说梦! 要一并成仙,可问过仙界的意思么?!”一句话话掷地有声,如一道惊雷劈过,“道分强弱,境有上下,如今你们修为不至,!纵然另辟蹊径,侥幸飞升,也不过是一千万个黄黎罢了!修仙界是如何对待昔日的黄黎,来日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冷汗涔涔地屏住了呼吸,陡然间仿佛一盆雪水从头泼到脚,冷得一个激灵——天哪!他们怎么忘记了,就像他们不会容忍一个未曾修炼过的黄黎直接成圣一样,仙界更不可能容忍这么多未经历苦修的人一起成仙。八百仙门,五百仙朝,仙界等级秩序森严犹胜修仙界,斗争只会更加残酷和惨烈! 即便是燕顾怀,飞升之后也只不过是散修修为,何况其他根本不到这个境界的人,一旦飞升,只怕到的不是仙境,而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