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红楼都想攻略我完本——by扶苏与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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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宝钗点了点头,他竟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一般,欢天喜地地蹦跶着出去了。两个家丁得了宝钗的眼色,立刻形影不离跟在了后头,做个沉默寡言的看管者。
原本立于宝钗后头的莺儿看了半日,这才出声道:“二爷,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宝钗有些疲惫地向后靠了靠,靠在那紫檀有束腰带托泥镶织锦宝座上,伸手揉着额头,沉声道:“我如何知晓不好......只是我竟有许多事要忙,一时间不能看着哥哥。妈又是个心软的,只怕哥哥略略儿说了一两句好话儿,只怕就要心软了。偏生哥哥又总是在外头惹出事儿,除了找两个人来管着他,我竟再寻不出旁的法子了。”
他们薛家,时时刻刻都像立在那随时可能崩塌的峭壁之上。这天下商贾如此之多,哪个不觊觎着这皇商之名,哪个不想吞掉他家日进斗金的铺子?薛蟠每日只知晓吃喝玩乐,自然无须在意;而他须得小心翼翼,不走错一步路,不留下一丁点可被利用的把柄,方能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再怎样端方如玉的公子,眼下为着这一个家族,也少不得要殚精竭虑去搏一搏——博得一个富贵,博得一个安稳前程。
莺儿不说话了,半日后方轻声道:“二爷,您已经有好些日子没睡个安稳觉了。今日,还是早些安歇吧?”
“那便先洗漱吧。明日还有几家商户要见。”宝钗微微阖着眼,点点头。莺儿自去拿铜盆打了热水,拿胰子搓出了极细腻的泡沫来,伺候着他擦过脸,又脱了大衣服。那水墨的帐子放下来不过几瞬,莺儿便闻听到了极细而均匀的呼吸声。
她掀开了一个缝儿,往里头一瞧,床上丰姿如玉的公子早已沉沉睡去了。乌黑的发丝铺于枕畔,像是上好的绸缎般,泛着隐隐的光泽。而锦被下的身形则是有些消瘦的,露出来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两颊都略略凹陷了下去。
莺儿看了眼,不由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近些日子,越来越有了一种错觉——觉着她家爷像是被这重担压的彻底弯下了腰,自从老爷去世后,更是消瘦的像要被这狂风暴雨轻易地折断了。
不容易,只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是容易的?
薛家这次进京,因着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且又有宅子,竟不好去荣国府住的。因而便独自在外头这宅院中居住。他们来时本就带了五六房下人,关起门来独门别院的过,倒也自在。
除却王夫人想着令薛家来撑腰的念想儿落空,心中不大痛快外,旁人皆不理论。宝玉闻听了此语之后,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那日初见宝钗之后,他便于那天书上瞥见了新的一页,上头赫然写着宝钗的名字。
而下头那一行字则令他整整一夜都没能睡好,因着那天书上有三个横平竖直的大字:
天知晓宝玉看到这句话时,几乎想要在那墙上使劲儿撞上一撞。
他什么也不曾做,到底是怎么就激起那位爷的怜惜之情了?
关键是,这种情谊......他是一丝一毫也不想要的!
他哪里知晓,宝钗看薛蟠看多了,付出的心神就如同教导儿子一般,竟将他和薛蟠的兄弟身份硬生生调换了个个儿,处处皆是他反过去去照顾他哥哥。自家养了个熊孩子,再看宝玉丰神俊朗又会读书,便像是看到了活脱脱的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看看,多好,多听话!生得也好,说话也乖巧,也没有见着个长的稍微好看些的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最重要的是,从来不在外头随意惹是生非,简直不能更好养了。
哪里像是薛蟠那个看起来累死人、只知道到处惹祸的家伙!
宝玉这些个日子,的确在乖乖做着标准的“别人家孩子”的典范,日日苦读不辍。虽未曾头悬梁锥刺股,倒也是颇有了勤学苦读的模样儿,眼看着一天天瘦下去,心疼的袭人日日去小厨房催着人给他熬枸杞鸡汤喝。
无字天书道,
那如何能行?宝玉哑然失笑。
他要救自己的亲人,就必须用自己这双手方行——这一世,他决不能再是那个只能立于一旁看着却毫无作用的公子哥儿了,哪怕是为着疼爱他的贾母,他也需逼迫着自己成长起来,尽快地长出羽翼,牢牢将这座他从小长到大的府邸护住。
无字天书于空中翻了个滚,煞有介事地上下摇了摇,权当做点头。
“何止是悟了,”宝玉笑道,“这两世以来,我从未有一日看的如此清楚过。”
知晓自己该做些什么,知晓自己仍能于什么地方加把劲儿......这令他觉着,他不再是命运这浩浩荡荡的浪潮中的随波逐流者,相反,连命运也不得不向他低下头来俯首称臣,眼睁睁看着他走出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崭新道路来。
宝钗偶尔往府中来了几次,每次都见宝玉待在书房之中,拿着书卷吟诵不绝,心头不禁愈发羡慕。回头到了府中,却看见薛蟠委委屈屈活像是被夫家休弃的小媳妇一般过来了,指着身后那两人控诉:“弟弟,他们看得也太严了些吧!”
“何处?”宝钗挑挑眉。
薛蟠愈发委屈了:“旁的也就罢了,为何我去净房,他们也要跟进去站在我边上?”
对着那两张面无表情注视着自己的脸......薛蟠原本汹涌而出的喷薄之意都被硬生生憋了回去,连裤带都没法解下来。
偏生这两人皆是练家子,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儿是推也推不动,拽也拽不动,那两人就像是在净房里生根发芽了似的。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只得顶着四只发亮的眼睛,在那专注的目光中等待了半日,最终还是发泄不出来,简直想要嚎啕大哭。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了。
宝钗:......
他从未觉着如此心累过。
摊上个哥哥是个呆子,他也就认了;结果家中的下人,居然也全是呆子!
他这一生是什么?照顾呆子的命么?
第11章 青团事故
而此时,宝钗心中的那个听话懂事再无一处不好的”别人家孩子,则正在进行日常的犯蠢活动。
盯着书页看久了,满脑子皆充斥着“之乎者也”,总会令人觉着神思乱糟糟的,不大清明。宝玉端坐于案前,又将方才所背的那篇于宣纸上仔仔细细默写了一遍,见并无一字差错,这才放下心来。
“爷,”袭人提着一个三层高的红木食盒走进来,笑道,“今日也看了许久了,不如歇息歇息,用点东西?”
“那便用吧。”
宝玉将手中握着的狼毫笔放下了,问:“都有什么?”
袭人忙将食盒盖打开,一层层端与他看:“这最上头的,是今日厨房新做的藕粉桂花糕;因着已快到清明之时,所以拿上好的艾叶捣成了汁儿,做了江南那边儿的青团,里头裹着的是豆沙馅。这最底下的,是一碗糖蒸酥酪,爷可有什么想吃的?”
三样皆是用精巧的玛瑙盘盛放着,上头的点心也是小巧可爱,正是适合一口一个的大小。只是看着,几乎都能想象那软糯清甜的口感。
无字天书猛地飞了起来,趴在那食盒上头使劲儿瞧,就差将整张书页都糊在那吃的上了。
它素来最喜看人间美食,尤其爱那一道道做的异常精致的点心——什么牡丹花样儿的,荷花花样儿的,撒满了亮晶晶糖粉的,咬下一口便能拉出细长的糖丝儿的,还有这于上头细细铺了一层鲜嫩的桂花蕊的......
哪怕不能入口,只是看着,也能令人觉着心底一丝丝泛起蜜来。
只可惜宝玉素日不喜甜食,它跟着宝玉这许多日,竟也未曾见过几次。又或是于荣国府家宴之上,众人环伺,实在是不好下手的。如今好容易看见了,哪有这般轻易放过之理?
宝玉瞥见那一碗酥酪,也未来得及考虑,下意识便道:“你一向喜欢吃这个,便留给你吧。”
与我?
无字天书心中荡悠悠一喜,正欲推辞一番,这才发觉一旁立着的袭人眼中神采猛地一下绽了开来,像是融化的春水,一下子便将那原本死死拦着的堤坝淹没了。
看着这样的神情,原本兴高采烈的天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食物并不是这愚蠢的凡人进贡给自己的,相反,这凡人把这美食眼睁睁从它眼皮子底下端走了,还送给了另一个更愚蠢的凡人!
简直不能忍!本天书要有小情绪了!
“爷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袭人勉强平定了下心神,缓缓颤动了下眼睫,将那些个原本外露的情绪重新藏了起来,笑道,“倒是多谢爷念着,我定然是舍不得吃的了。”
“为何不吃?”宝玉疑惑道,“不过是一碗酥酪罢了,你若是喜欢,日后厨房再做了来,我再给你便是。哪里便至于如此金贵起来?”
袭人抿了抿唇,眼角眉梢一时皆是掩饰不去的喜意,略略儿弯了下腰,便将那碗糖蒸酥酪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捧走了。倒不像是端了碗极常见的点心,更像是捧了尊佛像于手心里。其虔诚之姿,与庙中供奉佛祖的尼姑们倒是有的一比。
宝玉望着袭人欢快离去的背影:......
等等,那真的只是一碗酥酪,并无什么旁的意思啊!
为何能令袭人欢喜成如此模样?
待他再回头时,便发现天书大爷正以一种像是在晾干书页的方式把书平展开来趴在食盒上,将灰蓝色的封面对着他,也不凑上前来与他搭话。
“你这又是为何?”宝玉奇道,“掉进水里了不曾?”
他拿起自己方才用的那个冻石芭蕉杯望了望:“里面也不曾掉色啊!”
无字天书愤愤飘了起来,
“那你这是在气什么?”
无字天书愈发恼怒,把自己抖得哗啦哗啦作响。
宝玉默默提醒它:“......你这字迹都从规规矩矩的楷体,变成龙飞凤舞的草体了。”
从刚刚开始,这书上写的字儿他有一大半都辨认不出,不过是凭借着半蒙半猜与这本自视甚高的天书对话罢了。哦对了,这认不出的范围内要除去“乃是瑶池仙子亲手所造”这几句,因着看的次数着实太多,莫说是改成草书了,就算是化成灰,宝玉只怕也能认识。
无字天书不说话了半晌,方才委委屈屈显出一行字来:
“要何?”
“......你是本书,无嘴,如何下肚?”
他话音方落,便见无字天书赌气似的于书页上缓缓浮现出一张血盆大口来,两排整齐而细密的牙齿也认认真真地画了,还用一圈儿胭脂色厚厚涂了嘴唇,红艳艳地张大了给宝玉看。
宝玉:......
他败了。
将剩下那两盘点心皆推过去,宝玉觉着自己实在是心累的很:“莫要玩,小心扫的满地皆是渣子。”
无字天书欢喜地连连点头,它虽是为自己画出了一张口,却终究是不能用食的。只是即便不能吃,看看也是极好的,它欢喜地将自己整个儿盖在了那一盘青团上头,与软糯糯的团子紧密无缝地碰到了一处。
宝玉也不去管它,犹自翻开手中那本《大学》来,重新开了新的一篇默默于心中诵读。正自专心致志之时,忽的听到一旁像是有孩童在舔糖画般,发出了哔哔啵啵的声音,又像是强行将门上的年画儿撕了下来似的。这声音愈演愈烈,宝玉实在无法再忍下去,终于回头:“你这究竟是在做——”
无字天书费力地在边角处写着字,同时努力地想往天上飞,欲摆脱紧紧黏在身上的这些个青团,可惜皆是无用功,它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牢牢地附着在盘子上,
宝玉:......
这么蠢,一定不是真的天书。
他嘴角抽搐了下,终于还是伸出手去,努力拽着天书向外拉,拽的无字天书上的字迹愈发凌乱了。
那每一页可都是几百年的修为啊,破损了一点都能令它心疼的不得了!
宝玉最终费了好大力气,好容易才把它从这极为黏而柔韧的青团上拔了下来。无字天书委委屈屈地整理着自己乱成一团的书页,简直不能更愤怒。
“你也莫要生气,”宝玉笑道,“这原是你自己非要贴上去的。”
无字天书愤愤道,
宝玉:“......不,它真的只是普通的点心罢了。”
快把你脑中幻想的那些个东西收一收。
这一人一书正自整理着残局,忽见晴雯一把掀了帘子进来,明艳的眉眼一挑,道:“三爷,其他的几位爷都已经到老太太房里去了,三爷怎么还不去?”
宝玉蹙眉:“为何要到老太太房中去?”
“听说是保龄侯府家的人来了,”晴雯懒洋洋道,“二爷四爷都已经去了的,三爷还不赶紧?”
宝玉一听是保龄侯府的人,便知是他的云妹妹来了。一时喜不自禁,也顾不得换衣裳了,忙忙地便要冲出门去。却被晴雯倚着门拦了下来,皱着春山也似的眉,慢慢俯身下来:“爷这衣襟上,沾的都是些什么?”
宝玉一低头,方才知是方才解救天书时沾了些糖于衣服上,指甲大小的一片糖渍。他看了看,道:“这只是方才不小心碰到的......”
一句话犹未说完,忽觉有轻柔的发丝于他脖颈处微微磨蹭着,一种极为甜糜的香气也随之扑鼻而来。乌发红衣的美人儿蹙着眉低下头,拿纤白的指尖在那衣襟上蹭了蹭,随即微微张开了艳色的唇,若无其事放在了口中,灵活的舌尖绕了一圈,将整个指尖都蒙上了一层微微发亮的水色。
“甜的。”
尝过了味道,晴雯下了结论。
无字天书被这一连串动作惊的连书页也忘了翻,半晌后兴奋地上蹿下跳,激动不已:它一面说着,一面凑到宝玉面前去看,这一看之下却是大失所望,
我为何要脸红?
宝玉面无表情地回看他,凝重的好像是块融化不了的冰块。
第12章 蓝颜祸水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原本用来盛赞李夫人的绮丽之句,如今,放在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男儿身上,竟也令人觉不出丝毫违和来。美人凤眼微挑,斜斜地倚在门边上,不用什么刻意的动作,眼波流转已是千万种风情。更何况他檀口轻启,艳色的舌飞快在指尖上转了圈,教一向看惯了仙姿国色的无字天书也禁不住老脸一红。
前提是,倘若它有脸的话。
......然而宝玉对着这活色生香的一幕,不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晴雯的眼波如这初春之时方才融化的春水般缠绵,像是带了无数的小钩子,一眼一眼摄人心魄,挠的人整颗心都跟着那睫毛轻颤的弧度一个劲儿地痒痒。他望着宝玉此时的神情,心头有着隐秘的欢喜与得意。
他的心头,一直是憋着一股怒气引而不发的。尤其是方才见着袭人喜滋滋端着那酥酪出来,面上那笑意是怎么遮也遮不住,他便知晓,这酥酪究竟是何人赐予他的了。
这教他如何能忍!
心头像是有只活蹦乱跳的花猫,一下子将那一溜醋瓶通通给打翻了,砸了个七零八碎——晴雯再也顾不得什么,只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证明他家爷心底也有那么一块地方是留与他的。哪怕只是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在他比袭人,到底是多了项自足之处,那便是这身被养的极好的皮囊。他家爷一向最喜的便是这等美人,且他自幼便伺候于爷身旁,自然是知晓爷对这情一字一窍不通的。若是他略略施展出几分手段来,哪里还怕没法将人拿下?
他望着宝玉张口欲言的样子,心头愈发欢喜。
快些来,离我再近一些,教我听见哪怕一句甜蜜的话儿也好,好过我先前心内忐忑不安地敲着鼓,生怕你哪一日便将这情意随意托付与了他人——
宝玉果真开口了。
“粘在这衣襟上,都已经脏了,”他皱着眉道,“你若果真想吃,那边儿桌子上还放着一盘呢!没必要去舔这本就不干净的糖汁。”
晴雯:啊咧?
他一向自负出众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了无比诧异的神色,乌亮亮的眸子里也噙了些羞恼的意味,似乎不愿相信,于自己这般不遗余力若有若无的挑逗之下,竟然还会有人一丝反应也无。
然而不幸的是,宝玉的确是那一丝反应也无的人中的一员。他淡定地伸手,整了整衣襟,随即一挥袖,风流倜傥地走了出去,看也未回看怔楞在门口处的晴雯一眼,便径直要去贾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