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旧爱完本——by60_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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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就想起他。“这个”他“字太过温柔,温柔的几乎带了恨意。
他摇着头,很深的吸着气,索性放了勺子,胡乱抹了一把泪。他看向别处,沉默着,像是面壁——一种自我的惩罚。
“你和沈先生的事情,我不好多讲……”邓金为难道:“只能劝你看的开一些,自己活的快乐点。”
邓月明恍若未闻,许久后问邓金:“他怎么时候走的?”
“十六号吧?我记得是十六号。沈先生请王处长弄把掌心雷送太太,是我送过去的。刚好那天要动身了。”
“掌心雷?”
“是种枪。哎呦现在这种东西,来去都难弄!那把还是德国产的,真正的精贵!拿到手吓死我,就怕突然有人把我拦下来,要搜我的身!沈先生对沈太太真是……哎我这个破嘴!不说她!不说她!”
邓月明垂着眼,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气力,讲话也恍惚:“我出院第二天他就走了。我还天天往家里赶,以为他要回来吃顿中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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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就是这点不好!人太忙,工作保密性也太强,什么都不好对人说。”
“呜……”
“哎……和你讲……”邓金拍上邓月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也是把你当作小兄弟才和你说。沈太太很厉害的,哪里都安插眼线,沈先生也不自由。沈先生出去交什么朋友,都要做报备。你也要当心点!”
“怎么会……”邓月明凄惶的看向邓金。
“怎么不会!他们白家的女人!沈太太的妈就十分厉害,当年一路护着白老头子出山西。你想想,哪个女人要礼物是要手枪的?”他“手枪“两个字压的极低,装作恐惧。
邓月明立刻被吓到了,惶恐的睁着眼,睫毛上都是眼泪。
“沈先生是好的,待人很大方,但也有点用钞票打发的意思……”
“沈先生还有别人?!“邓月明颤抖着问他,几乎带着哭腔。他捂着嘴,惊惶不已。
“你……你不知道……“邓金也做惊讶状:“你是……真的要我说?”
邓月明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立刻摇起了头:“金大哥……你还是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还是要和你讲一些人!教你知道点……我真是很把你当朋友……我出来这么些年,也就遇到了你一个同乡……哪怕沈先生要怪我!”
“别!“邓月明哀求着,伸手虚捂了邓金的嘴。
他的手温暖潮湿,带着面上雪花膏的气息。
“金大哥,你不要说了……我怕我恨你……”邓月明落着泪:“我还是想着他……”
第33章
邓金的一顿饭吃到两点钟,吃完还要请邓月明看电影。
邓月明厌弃的摇摇头,非常疲惫。
“什么也不想看。”
“对对,现在也是什么都不好看的,没有美国电影了。”邓金附和着,知道他不过是因为沈文昌伤心,没有看的兴致。
邓金笑他,暗地里带着轻蔑与讽刺——谎言里过的快活,真的知道了,整个人都不行了——竟也这么傻,一点都不知道。当然也是高兴的,因为邓月明太不聪明,好掌控。
邓金自从漳州死里逃生,到上海来又有了成就,自觉看人看事都非常有眼光,全然的自负着,很不把邓月明放在眼里。
“那我送你会百花苑?”邓金问他。
“方便的话送我回家吧。”邓月明捂着眼睛,难为情的笑着:“眼睛要肿了,不好见人。要被笑死了。”
“不会的,我看一看?”邓金动手去拉他的手,他侧身躲开了,不给邓金看。邓金本可以摸一摸他的面颊,摸一摸他的耳,还是忍住了,是自觉时候不到,怕吓到人。
“家住哪里呐?”
“住恒仁路388号。”
“这么远!”邓金笑一句:“沈先生的房子吧!”
邓月明不讲话了。
这年九月中已经有了点秋意,天气阴,吹来的风竟然凉。邓月明略微瑟缩了一下,要把车窗摇上。邓金很快的握住了他的手:“冷了哦?”
邓月明惊了一下,把手抽了回去,又自觉太不大方,很有“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的嫌疑,所以对邓金抱歉的笑笑。邓金看他一眼,说:“果然是眼睛肿了,幸好没有再去百花苑。”
“唉,我就知道一定要肿。”他自嘲着:“一哭就肿,简直不敢哭。不上台的日子才能哭,天天算着。”
“哈哈哈!头次晓得!哭都要有个计划。”邓金大笑,笑完顿了一顿:“自己讨生活,可怜的。不敢哭不敢笑的。”
邓月明望着他,很动容,很凄凉,末了垂回了眼,是欲说还休。
邓金也是深沉的模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们到恒仁路口,邓月明就叫他停下车。汽车碾着梧桐落叶缓缓慢下来,车尾留了一路的碎屑。邓月明开车下来,踩上去也是咔嚓一声。
“一年三季的掉叶子,要到冬天掉光才算好。”邓金抱怨一句:“你不请我去吃杯茶?”
“沈先生一定不喜欢我往家里带朋友。”
“你又不告诉他!”邓金嗤笑。
“肯定是要晓得的,楼下有门房,上电梯也要人家来开。”他是很正经的讲着,像是没有听出这是玩笑话。
“你真是……太忠厚!”邓金大笑着,一只手指头指点着他,当作非常西洋式的,开放的玩笑。邓月明也随着他笑,指一方高公寓给他看:”我住那边五楼,等先生回来以后我和他讲,请你来吃茶。”
“好好!”邓金笑着应和,无限期待的模样,车开远了笑骂:“家养的小东西,什么都得问遍主子!”一只猫,一条狗,都要比邓月明来的有脾气。
然而他嘲笑归嘲笑,还是通过一场聚餐,把自己归并到了邓月明的世界里。
他自诩和邓月明有了交情,天天带着一个后生人去百花苑听戏,连带着还要买一束花,送到后台去。送花的小宁跑进后台,绕过一干角儿的位置,把花摆在邓月明这个配旦的座上。后台的人见到笑起来,邓月明也跟着笑,问小宁:“不会是送错了吧。”他心里头是庆幸的,因为庆哥这两天不在。
“没有没有,一位邓先生送给另一位邓先生!”小宁伶牙俐齿,等着邓月明派小费。邓月明给他一元,他立刻就跑了。
“头次见人送花,送康乃馨的!”有人笑起来,邓月明疑惑着:“康乃馨?这个不兴送吗?我只知道送菊花肯定不行!”
“月明不知道这些!”又有人笑。
“康乃馨送母亲的呀!现在不是要过母亲节嘛!”
“哦……”邓月明恍然大悟:“我就算是个女人,也不该送我‘母亲的花’呀……”他把花立在一旁卸妆,花倒下来,又掉出一张香水便签:“赠予邓月明先生”
“真是送我的……”他把便签塞回花里头,周围又响起了快乐的笑声。别人大概是想“小邓是顶厉害的,最近沈先生不出现,立刻又有新的人上来。”
又想”这两天穿得也好,不像以前灰扑扑的。应该是真的要有新人。”
邓金找到后台来,邓月明看见了,立刻请他出去说话。身后又是一阵笑声,十分的刺激。邓金知道他要避嫌,和男男女女都要保持距离。可他是个下作的,还要问邓月明:“他们笑什么?”
“笑你送康乃馨给我。那是送母亲的!”邓月明避让着周遭搬运道具的劳力。他越是让,别人反而越要凑过来,像是必须要听得一耳朵秘密才罢休。他只好带着邓金出了后台,到前台座上去讲话。
“我是看玫瑰太不合适!百合花又像是要去医院探病,看来看去,这个花倒是漂亮,又不俗艳。欸欸!我是真不想带你去坐那里!我和别人一起来听戏的。”
“哦?都坐满了!”邓月明为难的说。
“没事没事,这里讲一讲,我很快就过去了。不过是来和你打个招呼。”邓金笑道:“我这几天和沈先生讲了电话,他要好一段时间才回来。”
“怎么了?上一次他去南京,也没几天呐?”邓月明惊奇,转而又怀念:“我像是很久都没见到他了……”
“我也没敢和沈先生讲起你,怕沈太太在边上。”邓金总要讲一讲沈太太。
“嗯……我晓得。”
“沈先生真是最近非常的忙,上海这边的日本人也都去了南京,要开什么会。一要开会,他们秘书组的立刻就要忙!写文件,发报导。我早上看报纸,还看到沈先生的文章。”
“他写了什么?”邓月明欣喜而好奇。
“就那样子,会里讲了什么,经济又是个什么走向,都是往好了说。沈先生那边忙,这边又要派任务下来。”邓金伸长了脖子,用嘴一努,像只伸长脖颈的鹅。邓月明顺着看过去,看到一个年轻人,独伶伶的坐着。
“沈先生的五弟弟,文盛,刚好在上海读书。沈先生说是叫我带他学学股票,其实是叫我带他见识见识,跳跳舞,听听戏,最好是交交朋友。”邓金有些厌恶的讲道:“心往野了带,最好荒掉学业,将来做什么都完了——沈先生是恨他!”
邓月明整个呆住了,简直听不进去。
“其实沈先生也是没办法。以前他家里人对他恶,他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被逼到这一步。但还是存了善心的,要待到人成年。不行了不行了,那边看样子在找我,我先过去!这几天我都要来,再一起吃饭呐?”他小跑着去了,留邓月明立在原地消化讯息。
邓月明也不走,很符合他理想的站着,叫他看到自己有多么的吃惊与为难。
第34章
沈文昌来信了。公寓大厅的西崽等了邓月明一个下午,见到他进门,很快的起身叫着:“邓先生!有你的信!”他把邓月明当作沈文昌“与众不同”的朋友,于是格外上心。
“南京那边过来的!本来一定要你自己签的,我和那个邮差熟悉,就给你留下来了。不然下午时候人不在,就收不到,要亲自往邮局跑,麻烦死咯!”大厅阴冷,门房却依然出了一身重汗,冷而腻的糊在身上。他在信件冷蓝的信封上,留下一个湿冷病气的拇指印,却对此有恃无恐,认为这个世道,能收到信已经算是幸运。
门房殷勤的邀功,邓月明只是道谢:“下次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自己去邮局也好拿。”他没有提及小费,十分令人失望。门房又说:“以前沈先生的信也都是我留的!”他意味的笑笑:“沈先生大方,我们都很愿意自己麻烦一点。”
“嗯“邓月明笑道,不听话外之意。他站在电梯前,等门房来开电梯。门房”咻咻“的笑着,动作却极慢,低头按电梯按钮,无声的恨着小费的事情。
“怎么这么慢。”邓月明笑道:“我想快点拆沈先生的信呢。“门房这才手脚快了一些。
他回到家里,把信端放在桌上。小梨花跑过来挠他的裤腿,却痒在心头。痒里带了痛,像是毒虫叮了一口,抓不的,碰不得, 时时刻刻都横梗,要叫人恨一恨——长时间的连个电话都没有,冷不防的一封信过来,太过郑重,倒像是打仗时候的讣告短信。一想到这里,他立刻变得心惊,索性去自己藤箱里请出一个红绸小包。他打开绸子,亮出六枚铜板,将红绸铺在地,铜板又一行铺在红绸上,自己跪下来,对着狐山方向五体投地。他立身后捧起铜板,手一张,散在红绸上。
天已经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不夜城的灯光倒是照了进来,染在邓月明的背上。而那黑暗的一面,简直像是一个另外的时代,渗出来,溢出来,要把人整个的兜进去,吞进去,溺死在时间的漩涡里。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狐九,叨扰了。”邓月明在这恍如交错的时光里,算出了一个无凶无吉的卦,于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跌坐在地,捂住了面颊。
“你就知道作践我……”他颤抖着说,因为后怕。
那封浅蓝色的短信还躺在桌上,小梨花跳上去,作弄着撕咬信件,邓月明没有制止它。他自有一种报复的心态,发泄在信件上。
信被小梨花撕出来,掉出一片南京来的红枫叶,上头用钢笔写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红枫叶很快被小梨花撕碎了。邓月明拎开小梨花,去看里头尚存的信。
“南京的晚晴非常可爱,想与君同赏”无缘无故的一句,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没有地址。邓月明知道这也是一种恐惧,恐惧 “万一被别人拆开”。
“行事这样周密。“他嘲笑一句,把信又扔给了小梨花,自己去厨房做晚饭。
晚饭下了点挂面,清汤寡水,没有油盐,甚至没有碗,就着一个洋铁锅,竟也吃的下去——心里木渣渣的,全然的不在乎了。
小梨花又渡进来,来回的蹭邓月明。他抱起它,挑面条给它吃,与它一同听邻居拉的梵阿林。琴声像一团丝麻,剪不断,理还乱,浮在上海的夜景上。他忽然看见小梨花脚上沾着纸屑,楞了一楞,于是抱着饭碗笑骂:“”混蛋和尚!“这时笑的很快乐,因为信上什么落款都没有,反而像是爱人千百年前遗落的手笔。
“早知如此,你不如不救我,叫皇帝毁了我吧!”他骄傲的挺着胸,抱着小梨花信誓旦旦:“我可一点都不怕他!”
“我可一点都不需要你。”
“我可一点都不在乎你……”
小梨花扒着邓月明的前襟,跃上肩头,去舔邓月明的面颊,舔了一口涩而苦的泪,喵喵叫着跳开了。
邓月明抹了一把泪,笑一声:“小东西!”
他立在厨房的窗前,看着遥远的灯火夜景,突然涌上一股久违的新奇,于是欣喜的自言着:“你一定没见过这样的光景,灯都不用火,车都不用马。刚见到我简直吓一跳,这样的一个世界!”
“这样的夜色,可比长安的元宵节厉害多了!我刚到上海,天天爬到屋顶去看夜景,什么百货大楼,什么政府大厦……怎么能这么好看……怎么能这么的……神奇……”
“你没见过这样的光景……你没见过这样的世界……真想叫你瞧瞧……”
和尚活着的时候,狐狸从没道过自己的心意。
第35章
那封臆想的信叫邓月明太快乐了,快乐的简直连对邓金也要讲一讲。他们还是站在百花苑后头的弄堂讲话,邓月明穿一件月白古香段长衫,肩膀披一件薄的墨绿色灯芯绒西装。他穿的新一点,立刻就能显出年轻绅士洁净,知礼,略带一点俏皮的风貌。而他的快乐又化作一种环绕于他的气氛,简直要使得弄堂都生起光辉。
邓金故作夸张的笑着:“邓老弟!你像是全部都不一样啦!几乎是换了个人!”
邓月明笑着低一下头,面上有些薄羞:“可能是没卸干净妆吧。”
“不是的不是的!像是发了财,要做新郎官!人逢喜事!”邓金一笑一讲,装作熟识的样子,把手搭到邓月明了腰上,评价一般道:“很好的料子嘛!旁的时候也不见你穿?”其实心里也是忐忑,怕自己下手太快,要遭人嫌弃。幸而邓月明不在意这不怀好意的一手,任由他搭着。
“他给我写信了。”邓月明低笑着讲。
忽然街道上响起了车鸣,邓月明的话淹没在嘈杂中。
“什么?”邓金掏掏耳朵,借由贴近了邓月明:“忽然的车叫,你刚刚说什么?”
邓月明对他的靠近无知无觉,欣慰的重讲了一遍:“南京来信了。”
“哦哦,沈先生呐,沈先生说什么?”
“沈先生说,他要迟些回来,叫我按时吃药。其实我生病老早好了“邓月明羞笑着,连带着对邓金都有了十分的温柔。
“我也想是沈先生暂时回不来。这次真是……”他又靠近了邓月明,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出大事了!”
邓月明像是连话都不敢问了,屏息着,无声的询问着
“早上没看报纸?”
邓月明惶恐的摇摇头。
“日本人上南京去,南通集中营那边立刻出事了!死了三个日本兵,逃走一个英国人——是有人劫狱!吓!劫走的还是个什么……什么博士?怀疑是那边做的!”他朝着西边一指,做了一个“重庆”的口型,“今早报纸上立刻登出了英国人的通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