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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债》事后疯烟
文案:
经年流转,今日提昨日终不过邈若山河。
此刻忆故人,也曾并肩握手你侬我侬,却是已逝黄花。
长生不老的意趣在哪里?永世不灭又如何?
少了那人的体温缺了他那双睡凤眼,这七界便永远沉寂在冰雪之中,叫人冷入骨髓。
炑琰清晰记得初次与他相遇时的情景,那个莫名将他压在身下的男子眉眼间落满了霜雪,眼神清凉言语冰泠,却只因那日的阳光似要将大地刺穿一般,陌生而耀眼。
若用两个字来形容此人,那就是——无情。而正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却叫他欠下如何也偿还不了的债。
在世为人时他只愿左齐能一生傍身在侧,当他回到天界做回三太子时,只愿能同那个人走至浩瀚的寰宇尽头,即使河清难俟。
然匪石之心,不可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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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炑琰、雪夙 ┃ 配角:岱书、泱濯、鸾磬、白狼、卫月楠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这一日,天庭热闹得很。
雕梁画栋的凌霄宝殿内,仍值壮年的玉帝正襟危坐于上,其剑眉星目,身姿风神俊朗,身着九龙暗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脚下是一双青月靴。在这熠熠生辉的大殿之上,他一身威严华丽的穿着更显身份的尊贵。
左右站着的仙童玉女皆是人间七八岁孩子模样,虽说都生得一副粉雕玉琢的讨喜相貌脸上却没多少表情,若不是仙风阵阵将衣摆托起,还以为只是玉柱旁的两副画卷。
此时,殿下正中央站着一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可那双眼却如寒星冷月,尤其被那黑衣一衬便更显得清冷许多。这人便是冥界的秧濯,也就是现任的阎君。
只见他持笏出班,腰身微微一曲:“臣今日来此,有一事要奏。”
在此之前,宝殿之下两侧而立的众仙家们就已讨论开来,看着秧濯身后那缕即将散尽的鬼魂七言八语,无一不是在指责这位年轻阎君竟将如此不洁之物带上天庭。有的已经在心底想好要治阎君什么罪,有的则是频频颦眉,像是再多看上几眼唯恐眼前此物能污了他们的仙目。
玉帝提袖将右手搁置在龙椅上,微一仰头那悬着二十行珠的冠冕便随之摇晃起来。即使是隔着珠子也能瞅出他眉目里的不悦之色,似是同众仙家一样,对于阎君的做法有些不满,不过他乃七界之首这面上功夫总归做得到位,只得低沉道:“你直说无妨。”
又是一拱手,接着便向右跨了半步,那缕原本被他挡在身后的鬼魂就以全貌展现在玉帝的眼前。秧濯稍作停顿,将心中累积多日的言辞捋了捋,这才缓缓道:“这魂魄是前几日到的地府,细查之后发现其阳寿未尽。想是下界各人的生死分别都记录在册,都是由天命宫编纂而出,如若有所出入不止是我地府不能规划入册,就连天命宫也需要更改,然东兔西乌,此人已在人间二十余年,牵连甚广,若要更改实非易事。”
说起这天命宫与地府虽不是同根同源,所行之政却如同连襟,但凡下界有人出世,便早已被天命宫的各掌书编好平生,生老病死、姻缘祸福无一不记录在册,而地府的生死簿便是由天命宫下达,待将册中各个鬼魂一一勾划完毕再一并呈回天命宫,由最高掌书封印于‘灵柩阁’之内。此册只要一入阁,若非有玉帝亲颁的谕旨即使是天命宫的主掌书也不能随意开启,就怕一个不小心颠倒苍生为人间引去祸劫。
天命宫的主掌书原是下界编撰史书的史官,其名不祥,只听众人都叫‘太史’。自那后但凡人寿已尽的史官便都能入得天命宫获掌书一职,权由‘太史’掌管。约莫在五六十年前,主掌书太史已厌倦为众生攥写生平之政,便同玉帝明言说要辞去主掌书一职好云游七界。然而他在主掌书的位置已逾千年之久,岂是随便哪个掌书能替代的?玉帝左右为难,只说让他寻一个可以接任主掌书之职的人,若不然请辞之事只得做罢。
太史一千年来,向来是墨守陈规,经由他编排的众生皆合七界之法,偶有些动乱那也是因了要输送新仙上天界的名头,狼烟四起天下大乱只为那几个脱颖而出的名将枭雄,在下能操纵千军万马,在上则能保天界太平,让觊觎天界的各方妖魔势力敢望而不敢进。
然而太史这次却着实任性了一回,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竟从兜率宫要来一粒脱胎换骨丹,用在了一个下界的文人身上,这人便是岱书。
对于太上老君玉帝向来是敢怒不敢言,他不仅是开天创世救赎教化的道德天尊,在天界已逾万年之久,又身居兜率宫炼丹一职,位高权重,即便是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他眼里的黄口小儿来说三道四。太上老君向来也是倚老卖老,于此事也是直言不讳,他说那日太史用一本在下界盛行的野史小说与他交换了一粒脱胎换骨丹,并将此丹用在此书的作者身上,扬言此人极适合接任主掌书一职。
太上老君并非当下就应承了此事,而是将那本民间小说从头彻尾翻阅过后才做出的答复,他的想法与太史一样亦深觉此人极为适合,言下之意是他代替玉帝做了决定,认为岱书就是天命宫的下一任主掌书。
记得岱书上殿面圣时太史早已消失多日,天命宫也正值混乱不堪的局面,三五不时便有掌书前来奏疏并讨要定夺之策。玉帝不仅顶着太上老君的压力更是积了满腔的怒火,再看一眼殿下的岱书,弱冠出头,分明就是个白面书生,这样的人如何能执掌天命宫?想到这儿他甚至有生要要将这人推下六道寂灭台的冲动,管他是人还是仙,保管灰飞烟灭一干二净。
不过玉帝借着那一抹尚存的理智,应允岱书暂且接任一阵,至于最终能否留任还得依后效酌情而定。
岱书这一留任便是五六十年,经由他掌管的天命宫如太史在职时一般,下界仍是四海升平并未出过什么大乱子。玉帝虽看在眼里对其仍留有偏见,只因他那张风流邪魅的脸。
岱书在世为人时乃是官宦子弟,祖上都是渠国重臣且都是文官,书香世家的子弟必定是从小熟读圣贤,理应以报效朝廷为志一世为臣为愿,然而岱书却心不在此,虽是满腹经纶一身才气,却一心只想写些与乏味的四书五经不同的东西来,不求能流芳百世,只图能使众人一乐。
说起岱书执掌天命宫的这几十年间,很少在天命宫出入,除非必须要由他经手的事务其它的是能避则避。不时就要下趟人界,以取材为由实则是流连勾栏瓦舍寻花问柳,好在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即使醉上个三五日也没人急得寻他。或者下趟地府,以交流公事为由实则是去看阎君如何折磨在世作孽过多的那些个鬼魂。
当然,偶尔也调戏一下冷面冷心的阎君。
秧濯话刚落,岱书便从众仙列中走了出来,本是想摆出同秧濯一般的正经之态,却天生了一双多情的凤眼,虽说顾盼生辉,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皆是风流的气息。
岱书望了一眼阎君,心想这人怎么走哪儿都是这副神态,冷冰冰的面容像是在极寒之地待了千年,只屑一眼都能将人冻成冰渣。他挑了挑眉似是要将方才落入眼中的冰雪拂除,向玉帝微一拱手:“阎君说得极是,这下界的个人命数皆已入册,别说是二十载哪怕是那刚出生的婴孩也当如藤蔓爬墙早已盘根错节了,如若是早已由天命宫布罗好的命数,也不当够随意变更,想是有人蓄意为之以扰乱天命,此事可大可小还请陛下查明此事,也好让微臣及时善后。”
玉帝听岱书说完,便又将视线落回到秧濯身上,颦着眉问:“泱濯,你可知道这事是谁做的?”
秧濯答道:“已查明了,是西海龙王之子洌罗。”
“将西海龙王给我叫来,朕倒是要问问这西海龙王对我这玉帝有何不满,竟能纵容其子干出如此违逆之事。”他原本是对着众仙家说的,一旁的仙童却机灵的很,微一颔首便领命而去,驾着祥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天际。
天界的仙气太盛,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魂魄,即使七界之中的妖魔怪兽来此也要被仙气所摄,只见这魂渐呈透明之色,怕是再一会儿便要烟消云散了。
站在仙列之首的太上老君怕此魂一旦消逝便要错过什么好戏,于是轻一弹指,一口精气便度了过去,不一会儿那魂魄便显现出了人形。
玉帝本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只一心等着西海龙王来问他个清楚明白,可那魂魄显现出人形后,纵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仙列中走出来一抹簇红的身影,赤发朱眉,连着镶嵌在新月之下的明眸都闪耀如火。他袭一身红衣,散落至腰间的发丝被阵阵仙风扬乱,两鬓轻挽起一缕用一支玳瑁簪束起,放眼天界,除了月宫的嫦娥怕是再没谁有这般弛魂宕魄的美貌了。
这人便是月老宫的鸾磬,也就是世人眼中的月老。
那魂魄自上殿来,便一直注视着鸾磬,才刚恢复神采那视线便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像是直想将这身影望入眼中,拨也拨不出来。
鸾磬自始至终只看了那人一眼,只不过是一缕魂魄而已,若不是泱濯提醒他还未必能记得前几日做的那件事,他微一颔首:“陛下,此事与洌罗无关,若真要怪罪下来那也是鸾磬的错。”
玉帝稍稍愣住:“此话怎讲?”
话音刚落,只见鸾磬头也不回的指着那人:“此人胆大包大,不仅指天骂地还拆了下界好几座月老庙,那日我得闻此事只因太过愤怒才不及向陛下祥禀,只借着洌罗酒醉之时向他要了束雷电,故此才有此事发生。”
玉帝听完并未立即作出回应,反倒将目光投向那魂魄,可惜那抹锐利的精光全然被无视掉,只见岱书凑上前去附在他的耳旁说了句什么。
那魂魄随即便收回视线,面露惊色似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就在这时的玉帝终于开口道:“凡人,月老所说可是实情?”
魂魄闻声望去竟被那一身不容侵犯的威严所震慑住,险些就要语无伦次,好在他顿了顿:“皇上,末将只是……”话还未完,只见众仙们有的扶额轻叹有的失笑出声,而当中笑得最欢的当属太上老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写古风,文笔不济,还望看官大人们海涵。
第2章 第二章
众人好不容易屏住了笑意,才听那魂魄颤颤巍巍道:“小生一时激愤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若早知月老是位仙姑,哪怕是随了下界的断袖之风也不敢道仙姑半句不是。”说完又将视线转向鸾磬,深深作了个揖,双目赤诚:“小生自知罪孽深重,仙姑若还是未解气,在下这残魂由月老随意处置,定无半句怨言。”
岱书站在他身后微微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些许同情之色,接着便侧身入了仙列。要知道,这鸾磬最恨的就是雌雄不辩之人,记得几百年前曾来了个有眼无珠的下仙,只在天河旁远远看了一鸾磬一眼,便恬不知耻的送来一纸红笺以表其思慕之心,气得他当场就将这下仙的元神打散,若不是太上老君的丹药送的及时,这下仙怕是难逃此劫。
此事之后,鸾毊非仙姑便犹如天条一般,但凡初成仙者一进南天门便有仙童告之,就怕再来几个有眼无珠的,白白浪费了太上老君炼的丹药。
玉帝的三儿子炑琰曾打趣过鸾磬,要怪只怪他生得太过美艳众人看错实乃常情,总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与其费心竭力的去堵悠悠众口,倒不如将它当成赞誉之言。
此时炑琰正同着众仙家一并立于殿中,见鸾磬的眼中渐起杀意便时刻警觉着,虽说他与那魂魄并无半点交情,但也不妨学着太上老君那般凡事图个热闹,这魂魄要真被打散了玉帝虽不会多加责难,可这平淡了好些年的天界就该失去一次难得能看热闹的机会了。
心中还正思衬着,只见鸾馨拂袖一挥,一道红光便直直向那魂魄飞来,沐琰一个闪身挥手将那红光拨挡于空中,接着又腾地而起向他飞去飞去,将他即将挥起的袖子按住,轻声道:“大殿之上切莫任性胡闹,帝父与仙家们都看着呢!”
鸾磬还欲上前却被他死死摁住,盛怒之下嗔目切齿道:“你给我让开,区区一介凡人竟也敢如此欺辱我,若今日我放过他,那这三界生灵岂非全要骑到我头上。”
见此状玉帝暴喝道:“都给我住嘴。”此声一出整个凌霄宝殿骤然间噤若寒蝉,众人纷纷抬头望向殿上已怒不可遏的玉帝,心中直道不好,饶是这喜怒不行于色的君王也发飙了。
就在众人目目相觑时玉帝又道:“鸾磬你扰乱天命在先,朕还未先讨究你的罪责,你倒先撒起泼来。他一肉眼凡夫即便有不辩雌雄之错,作为上仙你理应海涵包容,怎能像个妇人般一言不对就动杀心。”
鸾馨火焰般的凤目一瞪顿时杜口结舌,心中委屈万般却不再作声,狠推了一把沐琰既羞又愤的退回到了仙列之中。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陛下莫气,今日这事是何缘由还未全然弄清,倒不妨听这凡人说上一说,明了孰对孰错,也好作定夺不是。”
“那就依天尊的意思。”玉帝点头道,随即又将目光投向那魂魄:“凡人,你且慢慢道出原委,如若隐瞒或是有半句捏造之词,朕定不饶你。”
方才鸾磬一番动作令魂魄惊魂未定,双膝一软差点便要跪于殿上,稍定了定神才慢慢道:“小生姓任名之信,表字仲温,渠国洛河城人,逝年已二十有四,虽说遭此横祸却不敢心生怨怼,原是我毁庙在先月老一时气急着雷劈我也是情理之中,然心中有事却不吐不快。”说罢一顿又向众人拱了拱手:“在下自幼熟读圣贤还知道一些礼义廉耻,即便生了副断袖之躯却时时隐忍克制,万不敢做出有悖人伦之事。自弱冠后家母便为我多次择偶,却不知为何但凡稍有中意的人选,眼看着要行三书六聘礼却以接连生出枝节,三四年间此事已不下十回。小生暗自羞悔只觉是天意难为,既已生就一副断袖之躯那便遂了天命行断袖之事,坦然向家母言明此事,如意料之中被逐出了家门,几经颠沛还以为此生终要成不系之舟,却道上天仁善,翌年我得以寄住于同窗家中,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间又与其互生情愫,好在他家风开明豁达,不仅应允了我俩的事并将我收为义子视如己出,就在我感念上苍待我不薄之时,我义父却遭受了不白之冤满门被灭,我虽得以逃出出却日夜难寐,于他我思念成疾,于天我心生憎恨,既命定不得圆满又何苦给予我希望。”
言及于此他已面露悲戚之色,若非仅剩一缕残魄怕是免不了要哭天怆地一番的。
又说:“漂泊的那些时日曾多次途经月老庙,只见庙内香火鼎盛四下净是善男信女,当时断雁孤鸿如我如何又看得下这一幕,极致之痛顿时化为满腔愤慨,于是趁着四下无人时砸了那庙宇,此癫狂之状维持数日,只一心要将这天下的月老庙尽数摧毁。”
提及生前事,心尖上的人又涌入脑中,一番激昂的陈述过后,他双眸一沉颇有些吐之而快的意味。
鸾磬冷笑一声:“你姻缘不定那是天命难违,关我鸾磬何事?月老宫所行之事是为天下人而谋,又不是下界那些个扯篷拉纤的媒人,你一人心愿不遂就要砸庙,若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我月老宫几千年意义何在?你说你心爱之人遭受不白之冤,你倒是问问带你上天的阎王爷,天道循环因果轮回,若不是前生造了孽又何必今世来还?”
“不许你这么说他。”原本对他还有些惮色的仲温,此时竟愠怒的反驳过去。
鸾磬正欲开口反击,只闻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依声望去却是天命宫的仙童。岱书道:“大家且等我片刻。”说着便迎了上去,接过仙单手里的东西并微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不明所以,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仙童拿来的东西用灿黄色的布帛包裹着,岱书接过后便将布帛打开,里面装着一本册子,他也不拖沓即刻便翻阅了起来,众人望着他都在等下文。
少顷,他面露喜色顿时将手停住:“陛下,任之信的生平都在这册子上,他本该能活到古稀之年,而立之后便能有段美满姻缘,只是这毁庙之事并非天命宫所写,这三间七界之内,□□控在布罗生象之中的也只有下界的凡人,如此说来此人倒是个异数。”说完,又看了一眼仲温,只可惜他是靠着丹药而升的仙,未经过修炼双目自是与凡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