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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债 番外篇完本——by事后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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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桓一干人等在堂外后着,千澈则轻声走了进去,众女眷一见来人略止了止哭声。
起先只觉得眼熟,怔了片刻后才认出来此人,正欲叩首行礼,却见他在左齐身旁跪下,接着便行了三个跪拜礼。
左齐扭头看去,此人他再熟悉不过,几日不见似越发的清瘦了。宫中之事他已有听闻,现下他已是当朝国主,试问历朝历代,何曾见过君主向下臣行跪礼的,心下一阵慌乱,便要伸手扶他,只见千澈摇了摇头:“今日出宫也只是来看看舅舅,片刻就回去了,大丧期间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来宫中找我便是,无人敢拦你。另有一事……”他顿了顿:“切莫太难为自己。”
说完,便起身欲走。
左齐伸出右手欲拦下他,指尖触碰到其衣角,想说的话便也咽了回去。
“你亦是如此……”
接着便有人入厅宣旨,只听那人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已逝上大夫左季昀,厚德载物,风骨峻峭,尚有辅弼之勋,实乃不世贤臣,特追封为护国公,并赐其东园密器,与先皇一并厚葬,钦此。”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两月后,内殿。
一名年长侍人依旨将求见之人领进殿来,行礼毕,千澈便将一干宫女侍人屏退,待殿内只剩下他与左齐两人时这才缓步走下殿来。居高临下的站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低头不语,遂将他扶起:“怎么今日才来?”
左齐垂首道:“陛下并未召见臣,臣不敢贸然面圣。”
他颦眉道:“今日也并未召你,为何你又来了。”
“……”
千澈轻叹一气,转身道:“两月来逢人便是如此,不料你也同旁人一样。”
左齐仍旧不答,千澈又道:“你我之间,本就不应有君臣之分,能否同往常一样,仍旧喊我阿澈?”
抬起脸来,原本有些僵硬的脸舒缓了些许,半晌才见他点头:“阿澈。”
千澈立时转过身来,嘴角轻扬,脸上笑意再明显不过,随即便拽住他的手腕往殿上去,直至案前,又一把将人摁于椅上。
察觉到左齐身子一僵,便忙拍了拍他的肩道:“就坐我旁边,等看完这些奏章与国书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左齐往一旁挪了挪,将大半张龙椅空了出来,他这才提起袍角坐了。
案席上各类奏章堆积如山,已批阅完毕的成撂成撂搁在一旁,他左手边有几封盖着各国印鉴的国书,有的已摊开有的还未拆封。左齐不敢细看上面写着什么,只略略扫了一眼,接着便一心一意看他如何勾兑如何批阅。只见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蘸墨,不时似又想到了什么,将双眉一展便挥笔疾书,如此认真的神情,在他脸上是不多见的。
原来……这两个月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左齐静静看了一阵,见砚台内红墨所剩不多,便站起身来拿起一小块朱石,平持着打圈细细研磨,新墨与旧墨混在一起,犹如粘稠的血液,再加入少许的水,便愈发变得鲜艳了。
千澈头也不抬的说:“水宁可少些也不可多放,墨浓了可再添,然墨淡了便要再磨。”
左齐将手止住:“如此有心得,莫非一国之主连研墨这种小事都需亲自动手?”
千澈勾着唇角道:“可不,陪夜的公公年纪太轻平时总爱打盹,每每我将他叫醒不是说罪该万死便是求我饶他命,我听得烦了便也懒得叫他,索性就自己动手了。”说罢,便将笔放下了。
他起身略微舒展下筋骨,于椅旁来回踱了几步,见左齐正发着愣,便问:“在想什么?”
“陪夜的公公都知困,你为何就不知疲倦。”左齐一怔,不觉已将方才心中所想之事道了出来,又憋见对方眼中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为此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扭头看了看殿外,见大约已是掌灯时分,便岔开了话题,同他道:“今日夜色看来不错,你若不急着回去,便同我四处走走如何?”
左齐未加思索:“好。”
几个侍人见千澈出了殿就要跟着去,不料却被他大袖一挥屏退了回来。
暗红的余晖落在两人肩头,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的行廊上,竟不似是一君一臣,反倒似平常人家的兄弟,此刻恰是茶余饭后时,他们正散着步闲话家常。
也未说要去哪,只四处随意逛着,偶有几个太监宫女经过只忙着下跪行礼,每每这时千澈便要唤一声:“下去吧,这没你们的事儿。”莫说身旁熟稔之人,即是对着个奴才也如此体贴,他原本是可以不用理会的。
陡然间,千澈开口道:“漠北各小国皆已被穆玄擎掌控,据说他现有的兵马已是他继位前的数倍,照此发展下去不出半年他便要将手伸向南面,届时其火焰嚣涨,四方各国皆要受其迫害。前几日,我已向邻近诸国派去使者,探探各国主是否有意与我共同讨伐穆玄擎,原以为能与我不谋而合者多不过半,不料各国于此事竟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致,只等我国发兵,待前往漠北道上再逐一汇合,我略估算,各国盟军少说能有二十万众。”
左齐略一沉吟,在他身后道:“行军远征,劳民伤财不说,且一去就是几千里,而车马劳顿,将士匮乏乃行军之大忌,两军交戈孰胜孰败,凭的不是孰寡孰众,你若决意要主动出击,此等利弊便要提早考虑到。”
千澈顿住步:“这我自然明白,只是此战系着芸芸众生早已避无可避,与其坐看着他气焰一日涨过一日,不如趁此与他拼上一拼……我想你不会不懂,并非是我决意如此,若单只我一人意气用事,又怎会一呼百应?穆玄擎豺狼之心天下尽知,我不过是做个草头天子,将第一竿揭起罢了。”
听见‘真命天子’将自己比成‘草头天子’,左齐禁不住轻笑道:“哦……渠国新主何时又成草头天子了?”
千澈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我也就如此一说,你何苦拿我的错处,才过去两个时辰我便又要重复方才那句话,你我之间,本就不应有君臣之分。”
“无君臣之分,何出此言?”
行至太子殿后花园,见茶花正花得如火如荼,便信手拈下一瓣花来。千澈将之递于鼻尖,只闻见一阵清香,手下这株照殿红,便是他当年与左齐一同植的。
他笑了笑:“明知故问。”并在心下道:说了这么许久的话,怎不见你喊我一声陛下,这会倒装起糊涂了。
左齐未再接话,只与他一道赏着记忆里旧时的景致。
自千澈走后,国主并未新立太子,于是这太子殿便一直是空着的。想必一直有人精心照看,只见门庭院落、屋檐梁柱皆打扫得一尘不染,园中植被一看便知是常有修剪的,尤其是这几十株茶花,白的似雪般出尘不染,紫的妖娆醒目,黄的又芬芳馥郁,而最受千澈喜爱的照殿红却似血殷染,最为出众。
千澈细看手旁这株茶花,比它株枝杆略要少些,遂想起缘由:“当年也不知是谁瞧它不顺眼,我一早出屋便见枝叶被折了大半,好在还是活了下来,这可是你我当年一起种的。”
左齐心下一虚,不觉两耳已发热,好在夜色正浓没被他看见,忙答道:“想必是谁心情不好就胡乱找东西撒气,只怪它生得最惹眼,不然怎么不折别的只折它?”
千澈只笑了笑并未接话,不多时,见有人入院前来掌灯,千澈想着去原先的书房看看,便命那侍人将灯盏给了自己,遂又把他打发走了。
进了书房,见屋内一应陈设丝毫未动,就连那年正读着的史书还摆在桌上,并已翻至最后几页。千澈走上前去,略略看了几小段,只觉当年晦涩难懂的字字句句于今时今日已一眼能熟,不觉间扬起了嘴角又去翻看其它书籍。
拿起大学信手翻了几页,原是想翻至季氏第十六的,不料却见有一物从书中抖落出来。他已记不得当时夹了什么在书中,只急急凑近了灯细看,原是一封信,而信封上显然是他早年的字迹,写着‘左齐亲启’。
竟是当年去朔国的前夜他写于左齐的信,整整写了半夜,直至最后还是未能将信送出,这才夹在了书页当中。
左齐见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怔便好奇的迎了上来,本欲将信抢来一阅,不料千澈比他更为手疾眼快。他忙的将信藏于身后:“别人写于我的情诗,你也要看?”
左齐见他一脸认真倒像是煞有其事,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下一阵沉闷,暗自垂了垂眼睑,这才将手收了回去。
千澈将信妥妥收牢,又无意憋见房梁上有一小包裹。只不过露出一个角来,略一回想就记起那是什么,这便忙的踏地而起,飞身攀上了房梁。
将包裹拿了下来,随即便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里面装着一本野史,书皮边角已磨得泛白。只见蓝底黑字写着‘黄粱一梦,似梦非梦’,书的作者是岱书。
千澈扬了扬手中的书,有些得意道:“可别说你已记不得里面内容,我从你那拿来时书皮都磨旧了。”
怎可能不记得里面内容,此书是他读过的第一本野史,正是因为太过喜欢里面的故事,故此才翻了又翻,虽说此为‘歪书’,然当中不乏也有些惊艳的词句,再者故事情节缱绻悱恻,荡人心魄,可比论语四书有看头得多。左齐因想起当中的内容,傅粉般的脸又添了几分绯色,他掩饰道:“时隔多年,早已记不清了。”
千澈也不急着拆穿他,只是放下手中野史,握着灯盏往一旁卧榻走去。
灯被置于榻旁的乌木平头案上,因方才一阵晃动此时烛火还正摇曳着。左齐正思索着他又想做什么的时候,陡然间只觉手腕被一股蛮力强扯了过去,一阵晕眩,顷刻间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那人翻了个身将自己压在榻上,只隔着几层衣帛胸膛紧贴着胸膛,对方的心猛烈而迅速的跳动着,一下比一下更铿锵有力。左齐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影影绰绰的烛火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而眼睑与鼻翼下的阴影,使他看着越发成熟。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已蜕变成了这副模样。
如此亲密的动作原本早已习惯了的,只是自荒漠中的那夜过后,两人似心照不宣的相互维持着距离,没有谁提起过,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左齐的眉像极了他父亲,都是半弯的星月眉。若此眉形生于女子脸上倒也平常,可若生了在男子脸上难免要添上几分阴柔之气。只不过左齐生了对睡凤眼,眉眼如此凑在一起,加之他平时又不多言语,倒使人觉得他是个沉敛温润的人。
千澈细细抚过其眉梢,口中念道:“由来称独立,本自号倾城,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
身下之人立时颦住了眉,推拒道:“发什么痴呢,你先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后宫里的侍妾。”
千澈狐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不然你以为我说的又是谁?”说罢,手便顺着衣襟伸了进去,一阵游离。
左齐红着脖子:“现下在宫中,你若实在憋闷不得自然有人与你纾解,何必又来找上我。”
他笑道:“先皇丧期才毕,还不宜淫乐。”
“不宜淫乐,那你现在又是做什么?”又是一阵拉扯,左齐的衣领已半敞开来,而腰绦也禁不住蛮力,现下已被扔于榻下。
“又明知故问。”说罢便吻上其脖颈。
左齐只觉浑身一阵颤粟,再欲推他气力已有些不济,便只能卯着劲喊道:“千澈,你放开我……”
“都这光景了,如何能放?”
“我不明白,你做这些又是为何?”
千澈停住了动作,抬起脸来神色茫然的看向他,随即又用极稀疏平常的口吻说道:“我做这个,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左齐陡然的睁大了眼,讷讷道:“喜……喜欢?”
“嗯,喜欢。”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翌日清晨。
贴身服侍千澈的侍人总管得知国主昨夜是在太子殿过的夜,于是一早就命了人前去伺候洗漱。两名宫女隔着门轻声问了几句,见屋内一直无人应达遂又沿着行廊一间间问,直至问到最后一间却依旧无人应对。两人只道是国主睡得太沉,便扒着门缝一间间找,待扒到书房的门缝时,才见榻上果真有人,并且还是两人。
两名宫女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心照不宣的候在门外了。
因一会儿还需同几位大臣商讨要事,两人醒后碎碎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各自将衣服穿妥准备出屋。不料才将门打开就看见门外站着两名侍女,一个端着盆水,一个托着茶盏。
‘哐啷’一声,水盆落地,溅了两人一鞋的水。
那侍女还未反应过来,只瞪大了眼怔怔看着两人,她身旁的那个倒机灵些,忙的将她拉跪下: “奴才们一时手滑,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千澈摆了摆道:“无妨,再去打盆水来。”
两人这才如获大赦,忙的起身打水去了。
看着他不以为意的样子,左齐秀气的弯眉立时蹙了起来,表情稍有些不满。
两个侍女走着说着,只听这个道:“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好在咱陛下向来对奴才们宽厚,若遇了别个,你我今日少不了一顿罚。”
那个回道:“这怎能怪我,起先只以为屋里的是哪个妃子,怎知竟是他。”
这个道:“倒也是,只怪你进宫得晚,早些年咱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常与左相的三公子同榻,这是宫里面人尽皆知的,想来此等事历代也不少有,不过左三公子是何等身份尊贵的人,即便与陛下有些什么,明里也不敢有人说三道四,且在背后指指点点罢了。”
那个笑着道:“我倒不觉有什么,就我看啊……咱陛下与左相的公子倒是意外登对,一个神采英拨风流潇洒,一个温润如玉清新俊逸,可不比宫里的莺莺燕燕强得多。”
这个忙得去捂她的嘴,小声道:“你个死丫头竟满口胡说,当心被人听了去定要割你舌头。”
那个吐了吐舌头,知是自己多话,便也掩嘴不语了。
渠国官吏向来是以世卿世禄制,因左季昀与其长子次子死后,御史大夫一职自然是由左齐接替。三月丧期一毕,左齐便同朝中其它官员一样,身着朝服每五日一朝。因近来与各国同盟之事,三公九卿几乎日日都需进宫,商定何时出兵,需出兵多少,以及粮草战车需置备的数量诸如此类云云。
自然,既要出兵便要有主将,东西南北四郡,各有前后左右四大将军驻守,但有征伐无疑是从这四将当中挑选。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一阵,将四大将军的优劣逐一分析,有的说前将军胆识过人亦有奇谋,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军中主将;有的说后将军以一敌百时常飞身入敌阵取其主帅首级,往往不战而胜,此战亦非他不可;自然也有说左将军与右将军好的,总而言之,这四人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选谁都不会有错。
然而千澈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现下见时机已熟,便将此想法同众朝臣说了。众人听闻皆是一惊,忙忙跪了一地,直呼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这当中喊得最大声的非祁明与叶一表莫属,左齐只是同着众人一道跪下,什么也没说。
是夜。
方才送走陈太仆这会又来了个祁太尉,说的事情无疑还是早上未劝妥的,千澈耐着性子听他将君主亲出的种种弊端道尽,时而点头赞许,时而附和几句,但就是不表态,任祁明急得直跺脚。
千澈见手上的奏单已阅得差不多,便道:“天色已晚,爱卿应当多保重身体,早些回去歇息才是,若有什么事明日再议也不迟。”
闻言,祁明连叹几气,不得法便只能先回去,想着明日多集结几位重臣,再合力劝谏劝谏,也总比他一人强得多。
待祁明走后,侍人又报:“御史大夫求见。”
千澈一挑眉:“宣。”
行礼毕,千澈问道:“左卿深夜前来,可也是为朕亲出一事?”
“是。”
“可是要劝朕莫去?”
“并不。”
千澈同一旁侍人使了个眼色,那侍人会意便忙的摆手将殿内一干人等屏退了,接着自己也退出殿去,并随手将门给合了。
“你既不是来劝我的,势必是有什么想法,现下无旁人,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说着就往他身边去。
左齐抬首迎上他的目光,一脸严肃道:“你要去我不拦你,唯独有一件事,你今日必须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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