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完本——by芥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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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被他勒得差点窒息,脸色涨红,脖子上有粗壮的动脉凸显。
他赶紧掰开赫伦的手,后退几步,猛烈地咳嗽起来,弯着腰大口喘气,不解地看向猛然发疯的赫伦。
“我恨你,卢卡斯。你叫我错失了良机……谁让你说过那句话……”赫伦瘪着嘴,闷闷地说,“要不然我才不会这样维护你……”
“我说过什么话?”卢卡斯一头雾水。
赫伦幽幽地看过来,抱着双臂,黑眼睛的光芒闪动,像寒潭里倒映的月亮。
“你爱她吗?”他抛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怎么可能爱她?!”卢卡斯笑着说,“神明啊,我这才第一次见到她……”
赫伦不满意这个答案,轻慢地说:“那是不是多见几次就爱上了?”
“不可能。”卢卡斯坚定地说,“我可不喜欢这种轻浮的女子,况且她已为人妇。”
赫伦点了点头,慢慢走近他。大理石屋檐投射的阴影在他脸部扫过一道;再出来时,他的脸就如被月光洗过般纯净洁白了。
“那就好。”他神情有些高高在上,“我只是在帮你守住你的诺言。”
“什……什么诺言?”卢卡斯挠了挠头皮,很是疑惑。
“你曾经说过,你只想同心爱的人做爱。”赫伦的睫毛微颤,“既然你不爱她,就不应该同她过夜。我牺牲了升官的机会,守住你的诺言,算是我赏你的。”
卢卡斯回想起来,笑了两声,“好吧,那我真是感激您的赏赐。”
……
天色很晚了,斯兰夫人没有逗留太久。她和尤莎准备乘马车回家。
赫伦亲自送她们上马车,范妮因为病重无法起身,就命令弗利缇娜也去送别好友。
斯兰直至上马车时,都忍不住流泪。自从她的丈夫去世,她比过去更感伤了。病苦、贫穷和饥饿等不详之事总能勾起她的伤感。
尤莎又恢复了稳重端持的模样,脸上保持适度的官味微笑,好象一个不可侵犯的贵妇。
弗利缇娜扶着她上马车。
她偏过脸,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还是那副若有若无的微笑。
突然,她伸出手,抚弄一下弗利缇娜的耳环,把这个忠厚的女奴吓了一跳。
“这个耳环……材质很高档哦!”她说,“这种材质的红宝石,我只在贵族的私卖会上见过,价格很高。范妮夫人自己戴着便宜的黑曜石,却赐给女奴昂贵的红宝石……”
她瞥了赫伦一眼,“她一定是个伟大的主人。”
赫伦的脸色一沉。那艳红如火的耳环,顽皮地跳进他的视野,在他的脑际一阵横冲直撞,把他的记忆搅和得很乱。
他蹙起眉头,拼命地回想。冥冥之中似乎有类似的画面在脑海盘旋,好象这副耳环在寻找自己的同类,如铁块被磁铁吸附那般。
他浑身一僵。
他想起来了,那是妓女阿皮娜的红宝石。无论色泽、光芒还是形状,都与弗利缇娜的耳环过于相像。
第37章 两对母子
弗利缇娜忙碌地服侍在范妮的床侧。她殷勤地清洗餐布,给主人点燃暖炉,动作也是轻手轻脚,不怎么发出惊扰人的声响。
赫伦坐在范妮床边,沉沉地注视着她。他的目光不自禁地朝红宝石耳环靠拢,如同被吸附一般。
经过尤莎无意的提醒,他注意弗利缇娜已经两天了。
范妮躺靠在床侧。这几天来,她的脸色红润多了,说话的力气也像回光返照一样大上不少,有时甚至能出门走一走,还有胃口尝尝葡萄酒的味道。她那破破烂烂的灵魂,似乎火力全开,将生命最后的余晖消耗殆尽。
赫伦觉得这并不是好兆头。
“赫弥亚,猜猜我昨夜梦见什么了?”
她握着儿子的手,俏皮地微笑,眼里的聚光宛如水汪里的月亮,像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她好象返老还童了,一颦一笑都是活力,赫伦从她纯净的眼中看到她风华正茂的样子。
“肯定是父亲。”赫伦确定地说。
“没错!”范妮笑着,“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梦见了当年结婚的时候。”
她又追忆起来:“我披着橘红面纱,束着羊毛腰带,普林尼也穿着华丽。他向宾客撒榛子和腰果,我就在自己的手腕上绕毛线。我们就像登临神界一样快乐。他还是那样刻板地微笑,我就不顾形象哈哈大笑,算是把他隐藏的喜悦也笑出来了……”
赫伦突然感到一丝酸涩,勉强地附和她。
他知道如此快乐的母亲就要离世了。
“赫弥亚……”范妮眨巴几下眼睛,“即使我现在就断了气息,我也是快乐的,因为普林尼爱你。”
赫伦眉毛一揪,心酸地抱住母亲。他像孩子一样把头搭上她的肩膀,揽着她的胳膊,闻到她独有的药草的沉郁味。他抓紧她的衣服,内心像泛起漫天大水,酸涩如洪流般涌来。
“我真的不想让您离开我……”他抖动着喉头说,“您不该活得那么短……”
范妮像安慰婴儿一样拍拍他的后背,就像她以前照顾儿子那样。她笑得非常慈爱,柔情的双眼在接触赫伦时,所逸散的母爱如日出的光芒一样扫遍一切,使每个角落都清清楚楚。
她笑着说:“我的孩子,你知道吗?人死后还会复生,善良之人会踏着彩虹前往神界。那里,人没有任何痛苦,连苦难的声音都听不见,所住的楼阁由金银玛瑙建造,可不是粗糙易损的大理石;水池里的水能随人心意地变温,就连水池底的沉沙都是黄金呢!”
“哦母亲……”赫伦摇了摇头,“那恐怕只是苦难之人面对绝望的世间,所捏造出来的虚假幻境,用来聊以自慰……”
范妮掐了掐他的脸,“赫弥亚,有的时候,人们可以活得浪漫一些,那样会更快乐。”
这时,弗利缇娜端着药碗走来。根据医生的指示,范妮需要在一天内喝掉七碗汤药,每碗汤药的配方还不一样。
弗利缇娜垫上餐巾,舀起一勺,吹了吹,给主人喂了药。
范妮瞧了女奴一眼,继续道:“按照我所皈依的教义,在我死后,我应该把随身的金银珠宝赠予给奴隶,尤其是像弗利缇娜这样殷勤侍奉我直到入棺的。这样做,可以减轻我一生使唤奴隶的罪责。”
弗利缇娜慌忙下跪道谢,她受宠若惊了,拼命地给范妮行礼,忠厚的脸庞没有流露丝毫贪心。
赫伦看着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
随着雪季的带来,布鲁图斯的家宅更加荒芜。枯树向灰蒙蒙的天伸出老手,比岩石还坚硬的灰褐藤蔓缠住墙壁,密集地交叉,将壁画里的人物锁在织成的牢笼里。
这里无人清扫,喷泉早已干涸,屋顶的破败神像被闪电削掉一只胳膊,乌鸦在屋檐下筑巢。仿佛每一块石头都在迎接死神到来,有死亡的冷寂,使宅子像通往冥界的暂居地。
布鲁图斯披着黑斗篷,站在狮笼前。他个子瘦小,站在荒凉的深褐色院子中,就像一只宣告死讯的乌鸦。
他拿着鲜红的肉片,一片片地投喂两只雄狮。肉片红白相间,颜色娇艳欲滴;狮子毛色油亮,身型肥壮,抢着将鲜肉吞吃入腹。肉与狮,是这黯淡家宅唯一的亮色了。
房间里响起织布机的吱吱声,不一会儿就戛然而止。接着,又传来婴儿的哭叫声。
格奈娅尖利的声音响起:“天哪!快把这个小恶魔掐死吧!他就是一个只会哭叫的废物!”
布鲁图斯赶紧跑进门,看到养母抓着错乱的头发,棉线也被她烦躁地扯乱。她凌乱极了,像是被困在蜘蛛网上。
“母亲!”他无奈地喊她,“再忍忍吧!我的哥哥不会害我们的……也许我还能利用他去制裁波利奥,这也是一种筹码……”
“闭嘴!你这个无能的家伙!”格奈娅红着眼睛说,“你心急得就像一只快被烧死的老鼠,却连得手的运气都没有!”
布鲁图斯鼻头一酸,他用手掌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滴落。他卑微地下跪,抓住她的衣袖,浑身颤抖。
“母亲……我只是太恨普林尼了!就像您恨范妮那样深刻!您应该能理解这份心情的对嘛?为了心中的热爱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他泪流满面,将格奈娅的衣袖贴到脸颊上,“我要杀波利奥的心情,就像您当年设计范妮……让普林尼离开她一样……”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格奈娅抽回衣袖,啐他一口,“我成功了,可你呢?!”
“母亲……求求您对我笑一回吧!”他擦着眼泪,“您从没对我笑过……”
格奈娅听到这话,夸张地笑两声,如被恶灵附体一般令人不寒而栗。她抽出衣袖,嫌恶地把外衣脱掉,瞟了他一眼。
“败光家产的愚蠢的败家子,不值得我对你笑。你果然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要不是当初我不想再嫁,我绝不会收留你这个扫把星!如今……我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对你说了……”
“母亲!我们会好的!我们会好的!”布鲁图斯重复着,满脸都是泪水。
“现在的贫穷只是一时的,我们会拿到波利奥……然后我好好学辩术和修辞,进入元老院。我的哥哥,他答应我会帮助我的……他把政敌的孩子寄养在我们这里,说明他足够信任我!”
“那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能藏一个哇哇乱叫的婴儿!”一丝讥笑蹿上格奈娅的唇角,“再说了,达荷也要看斯兰的脸色,你以为他能帮到你多少?”
布鲁图斯顿住了,他困窘地吸了吸鼻子,手足无措的模样。
格奈娅继续拿起梳线板,咔嚓咔嚓地纺布,对婴儿的哭声置若罔闻。渐渐地,她的手越来越不听使唤,脸部也越来越扭曲。
啪地一声,她摔掉梳线板,趴在织布机上大哭。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大叫着,“我等不及了,我要让范妮赶快下地狱去!就算用被诅咒的巫蛊之术,就算我减寿十年,我也要她快些去死!我恨死她了……为什么普林尼会爱上她?!为什么呀……”
布鲁图斯跪着匍匐到她腿边,抱着她的脚踝说:“母亲……您别这样……您还有我不是嘛!我一直都是陪着您的,一直都无比地爱您啊!”
格奈娅哭着,衣襟上沾满泪水:“我为了他,毒死了自己的丈夫,也不再改嫁。可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呢!要不是我灌醉了他,他根本就不会跟我讲话……我要那些假宝石有什么用……还留着那些去骗谁呢……”
布鲁图斯也哭了。阴暗的家宅充斥着哭声,像是在召唤死神。
“范妮那个贱女人有什么能跟我比啊……她已经和低贱的角斗士私通,还有什么贞洁可言?!”格奈娅紧紧抓着桌边,“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做了,为什么普林尼还是爱她啊?!我明明比范妮还要爱他,我是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了啊……”
“您再等等……”布鲁图斯收敛了哭声,劝她道,“等到范妮一死,我就让弗利缇娜拿来她的黑曜石,取出那枚红戒。她是个信奉迂腐教条的贵族,一定会这么做的……”
“我等不及了……布鲁图斯……”格奈娅揪紧他的领口,眼泪滴到地上,“让弗利缇娜毒死她,或者掐死她,总之赶快让她死掉!”
“这不可能!”布鲁图斯慌张道,“弗利缇娜很忠诚,她绝不会对范妮做那种事!如果逼得太紧,她一定会起疑心的!上一次我问她乌提斯的长相时,她就质疑我的意图了……”
“一个丑陋的女奴还不如我的命令重要吗?!”格奈娅怒喝道,“我是让你欺骗她,可没让你做她真正的爱人!用我教你的那些甜言蜜语去哄骗她,她会为你这么做的……”
“母亲……”布鲁图斯哀求地说,“可我并不想让她死……您知道,蓄谋害死主人的奴隶多么悲惨,她会承受地狱般的刑罚……”
他缩着鼻子,眼泪汩汩冒出,“她是个低贱的女奴,可也是这世界上……唯一喜欢我的人了……”
格奈娅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狠狠揪住他的头发,疯狂撕扯着。她丧失了理智,指甲刮破了儿子的头皮,流出一些血液。
“我等不了了!我受够了!”她尖叫着,“我不想管她死活了,我就要波利奥!我就要普林尼的所有!这该死的织布机,该死的荒宅子!连一个供我使唤的奴隶都没有,我真是受够了!”
布鲁图斯赶忙挣脱开。他的脸颊流着血,头发掉落很多。他抓住她乱挥的双手,狂乱地亲吻她的手背。
“我不会让这种日子持续太久……母亲……我会让您衣食无忧,忘记那个负心汉,跟我在一起好好生活。”
他就这么低声抽泣,神经质地反复这个诺言。格奈娅就高声尖叫,一点都没听进去他的真情表白,自顾自地骂骂咧咧,夹杂着哭泣。
母子俩身体紧挨着,一黑一红,思维处于两个世界,都活在求而不得所催生的幻境之中,像两个疯子在各自想各自的事,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第38章 骗人的情书
弗利缇娜的腿脚从不会闲着,她对范妮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她用陶罐打水,给她的主人煮药草;为主人洗净脏污的手帕,放在藤架上晾干;她还特意用网纱过滤主人的牛奶,确保没有残渣;甚至在范妮吃饭前,她都要先试一下,确定少油无盐,才给主人喂饭。
她的红宝石耳环闪亮,随着匆忙的步履晃动。她已经转悠一整天了,刚刚伺候范妮睡下,才能闲下来为自己忙活。
她草草结束午饭,拿起毛刷和水桶,去后院刷洗墙壁。
云层呈灰黑色,墨块一般下坠,压在她头顶。她身穿深灰色斗篷,宛如以食死尸为生的秃鹫的羽翼。她披着这灰羽,鹤立于白鸽群间,时不时抬脚驱赶它们。于是灰色的她夹在黑白之间,成为黑云与白鸽的一缕色彩渐变。
她甚至要融化到这萧索冷寂的色调中去了。
弗利缇娜忙活完,黝黑的脸很憨厚。她擦一把汗,去卧房取出赭石,坐在鸽群旁,涂染已红得明艳的指甲,与红耳环相映成趣。
她涂完指甲,并拢十指,时远时近地观察,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洗衣女奴朝她走来,湿哒哒的手捏着一封信。
“弗利缇娜!你的红宝石情郎差人给你捎情话了……”她嘿嘿笑两声,故意逗弗利缇娜,带着了然的坏笑。
果然,弗利缇娜红起脸。她害羞地搓了搓手,十分局促不安,慌忙朝屋里瞅一眼。
“噢波培娜,求你了别这样……”她做了个小声说话的手势,“千万不要让主人知道了。他们会不高兴的……”
洗衣奴没有减低音量,她嬉笑着脸,故意把信封晃来晃去,“主人都准许你结婚啦!还说要为你准备嫁妆,你的红宝石情郎一定会很开心的!”
“神明啊!”弗利缇娜赶紧站起身,从她手里抢夺过信封,藏进衣袖里,“波培娜,拜托了……我可真怕你的嘴,主人最讨厌自作主张,你知道的……”
“我真该恭喜你呢……”洗衣奴戳一下她的红耳环,“有了自己的爱人,还能跟他结婚,马上又能摆脱奴隶的身份。弗利缇娜,你真是受到神明庇护,有几个奴隶能有这份福泽……”
弗利缇娜赶忙捂住她的嘴,心虚地环视四周,看到没人才松了口气。
“波培娜,拜托你别说这种话。要知道,我并不期盼主人走进棺材,她和波利奥大人对我非常好。”
洗衣奴撇了撇嘴,冲她做个鬼脸就离开了。她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清洗。
弗利缇娜望一眼四周,哆嗦着打开信纸。她的三角眼顿时绽放光辉,嘴角弯成月牙状。她用指尖摩挲莎草纸,感受落笔的凹痕,好象这样就能离爱人近一些。
她的温柔像水一样流淌出来,与她粗壮的外形颇为不符。这个忠良的女奴,被爱情冲刷了头脑;她骨子里独属女性的柔和,也被爱情激发出来,使她即便遇见不顺之事,都能因心怀热爱而保持乐观。
她悄悄打开莎草纸,默读信的内容:
【我挚爱的弗利娅:
自上回通信已有些时日。我很高兴你能把身边的事分享与我,使我有了与你共度人生的美好感觉。
事实上,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与你牵手,淌游人世悲欢,哪怕离群索居。爱情能使孤独之人生命充实,也能使多事之人安享宁静。而我作为一个外相多事、内心孤独的人,感恩你赐予我充实与宁静俱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