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里柜外完本——by蕉廊

秦淮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又不是特别瘦，在色黑隐绿的绿绮式古琴的衬托下白得近乎透明，丝弦拨动，琴音响起，秦淮也开始唱琴歌。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琴歌跟随琴音，像是叹息，又像是诉说，沉着浑厚的散音间夹杂着大量猱吟绰注，像是丝弦入木的呜咽，如同将断未断的炊烟。
一见钟情的滋味，痛楚而甜蜜，让人叹息，令人呜咽，抓心挠肺的辗转反侧。
后面开始漫长的上天入地的寻觅，不在四海，亦不再东墙，令人失落而彷徨。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轮指后是大量呢喃的按音和猱吟，如泣如诉，上天入地无法找寻的美人儿，只能托付琴音传达思念，表白爱慕。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大量的轮指和虚音，绝望、痛楚又茫然，虚音部分极具韵味，摩擦琴弦的声音仿若反复擦过心尖。
秦淮的弹奏和琴歌都非常好，但最后一句，卫许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意思，好像有点太“克制”了。
也好像没多少痴情绝望的感觉。
在重复最后一句作为结束时，一直盯着左手看的秦淮突然抬头看了卫许一眼，但卫许还没来得及捕捉到这一眼的含义，秦淮又重新垂眸，结束了曲子。
那个好像没有任何含义的一瞥却直直的扎进了卫许的心里，扎得他毫无端由的一痛。
一曲结束，别说懂行的孙昊，就是不懂行的表姐和林则佑都在余韵中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琴意中出来。
林则佑很想真切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真他大爷的好听！”但考虑到旁边眼睛都亮了的孙昊，很怕这话一出口就把他气哭，毕竟学古琴的人对古琴都有一种敬重之情，于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愣是给憋了回去。
孙昊看起来挺激动，挺想跑过去一把抱住秦淮表达欣赏之情，但右脚刚迈出一步，就被卫许淡淡的一个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
这卫许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就是攻气太足了，尤其不笑的时候，眼神凌厉的能冻人一身冰碴子，这种时候，没有人会不怕死的还敢往他跟前凑。
但转眼他看向秦淮，就是满眼的怜惜爱意，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狗男男的日常双标！
孙昊恨得牙根痒痒：“不让我抱秦淮，那你也别想再含情脉脉了！”
“咳咳！”孙昊故意提高音量咳了几声，直到其余四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孙昊才接着说道：“我刚才看了下后台，都快瘫痪了，这样，我就挑出其中提问次数比较多的几个问题来，请我们清水蝈蝈回答一下。”
“清水蝈蝈，可以吗？”
秦淮正被卫许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肝颤，听孙昊这样说，一时真是松了口气，马上回复：“当然可以。”
“有听众提问，清水蝈蝈和纯爱大神居然真是一对！其实说实话，我也挺惊讶，你们是因为配剧假戏真做吗？今天算是公开了吗？”
能不能别提假戏真做了，真是要死了！
“没有假戏真做了”秦淮耳边仿佛回荡着自己的娇喘声，他突然有些不敢看卫许：“我们也是·······”秦淮本来想说也是昨天才确定的关系，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别说确定关系，两个人之间连个表白都还没有。
一时语塞。
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卫许轻扫了他一眼，突然开口：“我媳妇儿害羞了。”
噗！
猝不及防！
“有些话我本来觉得没必要说，因为说不说我都会做到。”卫许站起，绕过琴桌走到了秦淮身边，顺势拉起了他的手，秦淮挣了一下，没挣开。
“你是我的人，我的人，我罩着，你要是以后眼瞎敢甩我，家法伺候！”
秦淮心尖倏得一麻，有点麻有点痒的感觉从那一点迅速扩散到了全身。
他不可避免的被“我的人，我罩着”这样霸气的维护和宣示主权给打动了，这让秦淮有一种好像不再是一个人了的感觉，卫许对他说会对他负责，好像他是一件多稀有的易碎珍宝似的，需要人负责保护起来。
以前，他的负责范围里不包括他自己，现在，有人觉得他脆弱并且重要到需要人负责，感觉······很奇妙。
好像即便少年时那种噩梦般的经历再重现一次，他的英雄也会千里万里、刀山火海的来救他，当年，他没能等来他妈，现在，他等来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一刻，秦淮才知道，卫许懂他。
他反握住卫许的手，第一次，旁若无人。
第24章 第24章
卫许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被秦淮反握住时，还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原来他家美人儿也知道紧张！
秦淮心里暗笑，却不甘心被卫许占了个“媳妇儿”的便宜，不依不饶道：“表白呢？戒指呢？为夫同意了吗，你就乱叫！”
周围三个本来已经石化的人这时才重新回过神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懵逼。
现在什么状况？
他们是在直播访谈吧？
身为主持人为什么会被抢了主场，还要在旁边充当虐狗背景板！
主持人也是有尊严的好嘛！真特么的长太息以掩涕兮！
但充当背景板的三位主持人，后台嗷嗷叫成一团的迷妹们，在沉浸在恋爱酸腐臭的狗男男眼里都是不存在的，世界现在只剩下了他们眼里的对方。
卫许突然出手揪下了秦淮额前的一根头发，然后，又反手从自己头上揪了一根，在秦淮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干脆利落的完成了单膝下跪、小心仔细又迅速的将两根头发缠绕成一个环的动作。
“伸手啊，媳妇儿！”
秦淮看着卫许“结发成环”，一时有些懵，如果这是一个隐晦的“结发为夫夫”，那对秦淮来说就郑重过头了，可就算不是这个意思，卫许这样郑重其事的单膝下跪，还要为他戴上“diy戒指”，也让秦淮有点慌。
在他面前单膝下跪的人是一哥扛把子卫许，卫许的手心还在冒冷汗，眼神却温柔执着，秦淮确定，卫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再说，他这种人，也根本没必要在这种场合作秀。
那他是什么意思？
还真要给他承诺，排除万难的打算跟他相守一生啊？秦淮有点想笑，觉得不是自己脑补过度就是卫许脑抽了。
但卫许还坚定的单膝跪在他面前，旁边还有三个热血沸腾的围观群众，秦淮不能落了卫许的面子。
于是，他开玩笑似的夺过卫许手里的“戒指”，牵起卫许的右手就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顺手还把他拉了起来。
秦淮调笑：“这表白算是咱们两个互相的了，戒指现在戴在你手上，你就乖乖当个小媳妇儿吧！”
周围三个充当背景板的人立刻开始不甘寂寞的起哄。
孙昊：“嘁！后台迷妹们可是为纯水党和清纯党都争破头了，你们还来这一出，是要怎样？”
表姐：“你们再敢虐狗我就直接开视频直播，曝光你们这对狗男男！”
林则佑：“清水小受，你可以了，这辈子也没见你这么骚.气过！”
可惜卫许并没有那么好糊弄，周围的人在起哄，他却直直的看着秦淮，像是要透过秦淮清亮的眼睛看向他的内心深处。
秦淮忍不住躲闪了。
一阵大力袭来，秦淮胳膊被攥得生疼，接着，卫许开始毫不迟疑拽着他往外走。
门被用力拉开，又被“砰”的一声使劲摔上了。
只剩下了主持人的访谈这就很尴尬了。
孙昊：“······年轻人呐。”
表姐：“咳咳，今天的访谈也到了结束的时间了，祝你们的清水蝈蝈幸福吧。”
林则佑：“假表姐！”
被一路跌跌撞撞拉到外面的秦淮也有了几分火气，他甩开了卫许的手，有些恼怒：“卫许，你干什么！”
时间接近中午，街面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纷纷好奇的向他们这边张望，卫许从手包里摸出一根烟，也不看秦淮，叼在嘴里点着后就深吸了几口。
“边走边说吧”卫许说话时吐出了一点白烟，氤氲了他的表情，说完，就将烟头按熄在了垃圾桶上。
秦淮也不想傻站在路边任人围观，点头同意了。
“秦淮，你是不是认为我刚才说的话是开玩笑的？”卫许目视前方，看也没看秦淮。
秦淮一怔。
这是卫许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感觉挺正式。
刚才卫许说：“我的人，我罩着。”
秦淮挺感动，也相信他有能力做得到。
就凭他敢跟父亲出柜，他父亲还拿他没辙，就说明卫许绝对有两下子。
只是，罩到什么时候呢，到他出国？到他结婚？秦淮是无所谓，反正现在也没人管他了，可是卫许不一样。
跟卫许在一起是他秦淮想要的，谁会不想跟卫许这样的人在一起呢？但就因为被压着复习了一遍左右手螺旋定则，或者以后可能真的被压，他就真成了娇滴滴的小媳妇，哭着喊着做卫许一辈子的腿部挂件？
怎么可能？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卫许也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卫许是真心想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不提他个人的因素，这条路也太艰难太漫长了，秦淮连想一想的勇气都没有。
喜欢，就在一起，这样不好吗？干嘛非要承诺个未来？
但卫许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秦淮也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直白，恋爱嘛，就权当哄哄他家美人儿了。
秦淮突然伸出小指讨好的勾了下卫许的小指，又很快松开了，感觉到卫许一僵，秦淮笑：“你说的话我连空格都信，怎么，非得让我在大街上叫你老公你才甘心啊！”
小指上带起的一点的酥麻因为秦淮话里的“老公”两字，变成了嗞着火花的强电流，嗖得游走过全身，卫许潜意识里还有些不安和不爽，但身心已经叛变的先熨帖了起来。
他媳妇儿这两天真是每一分钟都欠.操！
秦淮突然想通，开始毫不犹豫的回应他的感情，卫许的内心就真的只有“惊喜”两字可以形容，但他又觉得秦淮哪里不对，秦淮对他感情的回应总给他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
是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还是，秦淮心里还放不下何晓然？
如果是前者，那他可以用以后漫长的人生来说和“做”；如果是后者，卫许蓦地焦躁起来，他无法控制的开始胡思乱想，之前秦淮和何晓然在陵园搂搂抱抱的画面又突然在脑海里回现，他们当时究竟在说什么？秦淮一直养着何晓然是不是因为还放不下他？
卫许想要直接问秦淮，但生平第一次，他突然有些怯懦，他有点不敢听到秦淮的答案，如果那答案真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他又能怎么办？
“你这辈子就只能叫我一个人老公！现在就叫吧，媳妇儿！”卫许突然倒退快速走了两步，拦在了秦淮身前。
秦淮见卫许这副“撒泼打滚求关注”的样子，笑了，美人儿怎样都赏心悦目。
秦淮停住脚步：“卫少，给你脸了啊！”
卫许不为所动：“叫老公。”
秦淮被他缠的没办法，只能半哄半劝：“回去叫行不？”说完，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现在人多。”
卫许一下又被捋顺了全身的毛，看着秦淮的目光就像是没断奶的小奶狗，饥.渴又可怜巴巴，秦淮浑身一激灵，感觉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衣服都在卫许的目光中烟消云散了。
正在这时，一辆慢慢靠到路边来的车冲他们鸣了一声笛，车窗降下，露出了林则佑表哥的脸。
表哥冲卫许礼貌性的一点头，然后对秦淮说：“则佑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访谈结束了，正好我路过这边，就顺便带你过去吧。”
秦淮下意识的不想让卫许知道他要去哪，毕竟，背着男朋友去看前男友这种事，想想都觉得心虚。
“卫许，我这边，嗯，有点事，午饭就不一起吃了。”秦淮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躲闪，声音压低的同时带了两分讨好：“回去我做给你吃。”
林则佑表哥不认识卫许，卫许却是知道他的，见了他哪还能不明白秦淮这是要去哪儿，卫许心中瞬间就是泼天的醋意，但转眼看到秦淮小心翼翼中带着的几分讨好，怒意又瞬间偃旗息鼓了。
真是没出息啊，卫许！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谁让那是他的人，他选的，他活该！
卫许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淮上了车，等他们走后，就打了辆车跟了上去。
“何晓然，这几天有点不正常。”
秦淮坐上车还不到一分钟，林则佑表哥就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秦淮一惊：“不正常？他怎么了？”
“你别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开车的表哥继续目视前方：“就是他最近比较频繁的申请外出，别的倒还算正常，我就是跟你说一下。”
频繁的申请外出？
何晓然跟父母已经断绝了关系，更没什么朋友，那他频繁外出是做什么？
“我跟他聊过，看样子他不太想说，不排除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的可能性，不过据我观察，何晓然最近状态不错，很稳定，毒.瘾算是基本控制住了，这样下去，有望将毒.瘾彻底戒干净。”
这还真是·····飞来之喜！
秦淮刚才沉下去的心又升了起来，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何晓然认识了什么坏人，但听了表哥这样说，看来那人也没什么恶意。
只是什么样的人会想要结识何晓然？何晓然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还是得好好查一查才能安心。
如果是以前，借助舅舅的人脉信息网，查个人不是什么问题，但现在，秦淮有点头大，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第25章 第25章
才一个多月没见，何晓然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也爱笑了。
餐厅里坐满了人，周围乱哄哄的，但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看起来很不自在，竟然还偶尔主动找一些他认为有意思的话题。
秦淮旁敲侧击的问了何晓然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他本来以为何晓然就算不遮遮掩掩，也不见得愿意坦诚的跟他聊这个话题。
但没想到何晓然很干脆的就承认了：“嗯，他说他是精神专业执业医师，我跟他说了我在戒.毒的事，他正好也有相关的经验，跟他聊天挺开心的。”
秦淮心猛地一沉。
何晓然说他们是在同□□友网站上认识的，但怎么会就这么巧，碰到一个聊得来的恰好是精神专业执业医师，还正好有戒.毒的相关经验，这个人还明显对何晓然感兴趣。
这不符合现实，也不合逻辑，刻意接近的痕迹太过明显
何晓然自尊心脆弱，秦淮有些话不能直说，他只能委婉的说了一些社会的乱象，暗示何晓然不要太过于相信别人。
何晓然虽然脆弱，但他并不傻，甚至挺敏感，他怎么会听不出秦淮暗示的意思。
“秦秦，当年我真的很害怕，所以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敢向这个社会再迈出一步，但我不能真的一直让你养着我，我也得要开始新生活。你不要太担心了好吗？你忘了，我其实比你还大两岁呢。”
何晓然，他也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真好。
这件事秦淮好像已经盼了很多年，盼到都快绝望了，但幸好，过去的伤害没能真正绊住他们的脚步，他们都重新提起了勇气，打算开始新的生活，未来的终点不知道在哪，但至少他们已经背起行囊上路了。
他可以从旁保护何晓然，但不能拦着他。
秦淮释然：“晓然，那我能不能看看那人的照片？”
“额，我没有他的照片”何晓然微囧：“他放在社交平台上的照片不是他本人的，而且，我们也没打算发展成······那种关系。”
没有照片？姓名也不见得是真的，那他想要查到那人就更无从下手了。
“你下次见他，帮哥偷拍一张，当哥好奇行不？”秦淮半开玩笑的说。
何晓然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头。
说了一会儿话，气氛刚刚好，秦淮想着他这次来见何晓然的目的，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截了当的坦白：“晓然，我遇到了一个人，挺······合得来，我打算跟他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