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完本——by白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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濡湿的眼睫似乎在颤动,连询问的声音都是小小声的:“真的吗,你不怪我吗?”
赵从一声音低缓,带着使人镇定心安的沉着:“怎么样都可以,乖啊,告诉我……没关系的。”
楚歌迟疑道:“父皇眼下病的很厉害了……太医没跟我挑明情况,只是看着,当真不太好……从一,我想过了这段时日再走。”
心里又酸又涩,却被按捺住了,赵从一吻了吻他,低声说:“父母在,不远游……应当的。”
楚歌小声说:“你不恨他了吗?”
那声音是很轻的,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辗转和犹疑,才终于说出来,又是退缩又是彷徨。
赵从一一直都晓得,那是横亘在楚歌胸中的一道心结。他缓缓道:“说不恨是假的,可是恨他……又有什么用?”
楚歌虚弱的“啊”了一声。
赵从一低声道:“我曾想过刺杀他……但天下没了君王,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后来慢慢看,这世上的人也过得尚好,比先帝在时要强得多,大抵当年那件事,当真是他昏了头罢。如今他已迟迟暮年,再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楚歌小声问道:“当真?”
赵从一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楚歌在他怀里,指控道:“一直都在骗我。”
赵从一道:“……哪有。”
楚歌说:“顶着假名字入我楚王府,当我的侍卫,难道还不算骗我。”
赵从一碰了碰他的嘴唇,说:“那是从了外祖的姓,哪里又骗你了。”
这一茬儿没成功,楚歌绞尽脑汁的想,又指控道:“你骗我药不苦。”
赵从一道:“确然不苦,是你太怕苦了。”
楚歌哼哼唧唧:“你嫌我娇气。”
赵从一低头吻他,直到怀里人被吻得眼眸水润喘不过气来,含笑道:“哪有,明明很欢喜你,阿楚。”
楚歌看着他眼睛,慢吞吞的说:“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
赵从一用指腹擦过他眼尾的泪光,一时莞尔。片刻后,低声道:“没什么的,朝廷正有人替岳家翻案……等到冤屈洗刷再去边疆也不迟。”
然而谁都知晓,那当是新君继位后的事情了。
楚歌靠在他怀里,闷声闷气道:“那你等等我。”
赵从一点头:“好。”
继而含笑:“阿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开黑车被吊销了驾照,现在手动步行中,汗流浃背,吭哧吭哧→_→
发现我似乎很有开幽灵车的天赋【。
鸣谢孤独星球的地雷×2、其实我叫赵萌萌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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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23
第75章 ACT2·破国
75.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皇帝这一病来势汹汹,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不过短短时日里,整个人便迅速苍老了, 与数日之前威严深重的帝王判若两人。
但无论是病的有多么厉害, 他只要活着有一日, 便依旧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是九州四海, 八荒六合独一无二的君王, 依旧拥有着说一不二的生杀大权。
楚歌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认知究竟是偏差的有多么的厉害。
天无二日, 国无二主。
皇帝已然迟迟暮年,缠绵病榻, 而他的继承人——大周的太子, 则是风华正茂,年轻有为。
没有多少时日, 皇帝便会撒手人寰, 太子则会顺理成章的继承他的一切。
理应是父慈子孝,帝威臣恭, 然而世事的发展往往出乎预料。
在皇帝允许他去边疆沙场后, 楚歌选择了入宫侍疾。
父母在,不远游。
皇帝只是这个世界的人物,并非他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但是楚歌来到了这个世界里, 占据了姬楚的身体,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在知晓了皇帝沉疴后,一走了之。毕竟姬楚是皇帝最心爱的儿子。
抛开那些隐隐然快要迈过警戒线的事情,皇帝对他,无疑是很好的,如同一位真正的,慈爱的父亲。
皇帝依旧会起来批阅奏折,不过从强度上讲已然大不如前,更多的时候他都是侧躺在龙椅上,让楚歌念给他听。
这活儿楚歌做是能做,但做起来却是胆战心惊,他一点都不想涉足朝政的啊?!
有句话叫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世界上最能够保守秘密的就是死人,这种接触军国大事儿的活计,横看竖看危险指数都已经点满了。
天知道他只想做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娇纵肆意,一窍不通……只有一张脸能看的纨绔小王爷啊。
楚歌是这么想的,面容里不禁就带了点儿出来,叫皇帝看到他这愁眉不展的模样,一阵阵好笑:“我儿不过读个奏折,怎么看着比上战场还艰难。“
楚歌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这些都是国家大事,不该让我知晓吧。“
皇帝说:“你是朕的儿子……你不当知晓,还有谁当知晓。“
楚歌只想高呼“爸爸再爱我一次“,赶紧放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这不是皇帝还有个,已经培养了二十多年,专业素质杠杠的,内外评价也顶呱呱的长子么。
楚歌小心翼翼道:“……我哥?“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兄弟情深,这时候都不忘了他。“
楚歌干笑道:“那不是……是我哥哥么。“
皇帝终于睁眼,瞥了他一眼,里面蕴含的意味之熟悉,几乎让楚歌一瞬间就想起来总是在脑海里活跃的统子,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呀,都不是小孩子了,可长点儿心吧……省的哪天被人卖了还数钱。“
好像是哦。
他的便宜哥哥可是对他在酒里下药欲行不轨,结果被皇帝直直抓了个正着的呢。
有了这件事,楚歌怎么都应该和太子决裂了吧。
不过无论是姬楚还是楚歌,酒量都是可怜至极的三杯倒。按照当时楚歌已经喝懵了什么都不晓得的特性……以为只是看见了太子,然后就和赵从一滚做了一团,也是有可能的吧。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吐出来一个字:“念。“
于是楚歌就被抓了壮丁,拿着御案上的奏折,一本一本的念给皇帝听。
只不过念了半天都折子,他就觉得头晕脑胀。
这群写奏折的大臣,不是世家出身,就是寒门苦读,内里多多少少有两把刷子。说好听点是文采斐然字字珠玑,说不好听点就是全局灌水废话连篇,前一百字问皇帝安,中一百字颂皇帝德,末尾了还有一百字,终于简而又简的说究竟发生了啥事儿。
就为了这三分之一讲实事儿的文字,楚歌要把前面那些佶屈聱牙骈四骊六的排比给全部看完,差点没炸了脑芯子。
而且皇帝现在病着,动笔是不会动的,一直闭着眼,听楚歌念完,沉吟或短或长,便说出决断,让楚歌批在奏折上,再落下玉玺。
如果说一开始让他念奏折就很震惊了,这一下简直没把楚歌的胆子都给吓掉了,情不自禁呼唤道:“卧槽,统子,你说我爹他啥意思啊!这朱批是能让我写的吗!“
老半天都没有听到熟悉的电流音,楚歌这才想起来,他家统子回局里去下资料听讲座,学习深造去了,这段时间都不在。
皇帝久久的没有听到笔墨摩挲沙沙声,问道:“我儿怎么了。“
楚歌苦着脸:“我的字和父皇的字不像啊。“
——所以就把这活计给免了吧。
他眼巴巴的望着皇帝,简直用尽了平生的演技,一张脸看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孰料媚眼全部抛给了瞎子看,皇帝闭目养神,只吐出了两个字:“无妨。“
这哪里是无妨,这压根就要人命了吧!
楚歌欲哭无泪,万万没想到,自己来皇宫侍疾,接下的居然是这活儿。而他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赵从一在楚王府里,而他最可靠的贴心小棉袄统子……这段时间也回局里去学习了。
如果说这样还是好的,那么接下来就更加惊悚了,皇帝开始询问他的意见了。
楚歌能够怎么回答,楚歌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他面对皇帝的问题差点没有“汪“的一声哭出来。
他的便宜老爹究竟是嘎哈了突然抽风,来考他这些超高难度的问题。姬楚小朋友明明接受的是放羊教育不是精英教育的喂,怎么可能回答的起来这些啊!
楚歌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大无畏精神,直直的跟皇帝讲自己不知道,他可指望着皇帝放过他了,也真的是消停了一会儿。
哪知道皇帝就开始说完决断让他批在奏折上,然后开始给他讲为什么要这么批了。
楚歌满脸木然,非常想要让皇帝意识到自己是快实打实的朽木不可雕。但他是朽木,姬楚不是,脑海里时常会有灵光一现的念头冒出来,犹犹豫豫的说了,博得皇帝赞赏眼神。
可问题是皇帝嘎哈要教他这些啊!
这压根就是太子的业务范围好吧!
工作内容考题范围完全超纲了啊!
楚歌心里这么想,但每每触及到皇帝欣慰的眼神,询问的话语到了嘴边,就又被吞了回去。
皇帝现在还在病里,就算是哄他开心了……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偶尔皇帝会跟他讲起他小时候的事,听起来姬楚幼年时还很是乖巧的,软软糯糯跟个小汤圆似的。
楚歌将之与自己所接触到的姬楚的记忆一一对应,仿佛自从那一场大病之后,姬楚的性子就彻底的变了。
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如镜花水月般模糊不清,反倒是因为努力追寻的行为,惹得头又渐渐疼起来。
整日守在皇帝身边,给他念奏折逗趣讲笑话。习惯以后还算好,虽然见不着赵从一,难免有些寂寞。
楚歌按部就班的窝在皇帝身边,浑然不知那些奏折被分发回去后,不动声色间,掀起来多大的风浪。
有那些个品级不够的官员没见过朱批,见着有玉玺印记便已是奉为圭臬,但还有些见过皇帝御笔的,却清清楚楚认出来,这上面的字……完完全全就不一样。
这可当真是惊天波澜,联想到这段时日里楚王长居宫中,由不得人不生出揣测。
东宫。
长明宫内,上下惶惶,宾客,长史,谕德瞧着那摊开的奏折上的朱批,清秀挺拔的字迹,无不心中惊愕非常。
你一言我一语便是说了起来,不乏有争执辩论。正座之上,太子素服玉冠,神色清湛,翻阅着手中批下来的折子,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人道:“依殿下之见……这当是何人字迹?“
太子目光垂落在朱红的墨字上,漫不经心的想,这应当是何人的墨迹呢?
宫中的太监公公,识得字的,能秉笔的,哪个的字迹他不认识,也没见得谁,能够大剌剌的直接落笔在这御前奏折上。
这朱红的墨字,他只消看一眼,便能够认出来。
太子眼眸不动,却微微笑了。
他的好弟弟啊,总是给他这么多惊喜。在这本当由皇帝批下的奏折上留下墨字,本朝至今……也就只有他一人做到过。
有人大胆道:“殿下,这字迹您瞧着可眼熟?“
太子道:“诸位大人心中已有猜测……又何必要孤再说出来。“
这便是默认了。
当下有人大惊失色,一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揣测都出来了。一个个的浮想联翩,竟还有人觉着,这是皇帝偏宠楚王,将要废太子的征兆。
话没这么说,意思就是这个意思,猜测出口自知失言,那人就跟个鹌鹑似的低头不说话。
也没人把这话当真。
实在是楚王骄纵肆意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纵使这段时日来早已收敛了不少,甚至都闭门苦读,博得国子监祭酒并数位大人称赞,东宫里也没人当个真的。
太子襁褓之中便得封储君,兢兢业业二十载,博得朝堂交口称赞,论什么不比楚王强多了?
又有宾客道:“莫不是陛下……欲要敲打殿下?“
太子道:“何以见得。“
长史道:“殿下近日欲替昔年平北将军岳行简一事翻案……恕臣直言,此举太过冒险了些,虽可得到军中平北将军一系旧人支持,可惹怒了陛下,未免得不偿失。“
翻案一事,众人皆知。
前些时日朝堂上闹得是沸沸扬扬,也不过是这段时间皇帝罢了早朝,龙体欠安,才稍微消停了些许。
军中旧人,昔年老臣,皇帝亲信……彼此攻诘责难,几乎闹成了一锅粥。
又有宾客续道:“……殿下何苦如此,不若日后大赦天下,亦可洗刷岳将军污名。“
太子作为暗中推动此事之人,东宫之内部分幕属,并不是不心存疑虑的。
然而亦有部分属僚,却是知道个中真相,此时也并未开口,静待太子回复。
太子悠悠然叹气道:“那如何相同?若等到日后再来行这事,终究是换了人物,隔了一层,平白落人口实……日后百姓谈论起来,却指不定说,是为了抵御外寇,整顿军心,才不得不将昔日早已定论的一事翻案。“
“岳氏一心为国,满门忠烈,却被小人诬陷,落得如此结局。时人不知昔年旧事已久,只把那强加的罪行都当了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样又如何算是洗刷了当年的污名?“
众人沉吟细思,默然不语,显是知晓其中的关窍。
太子环顾四周,声音清朗,不疾不徐:“时之彦士,国之良将。以忠心赤胆报国,又怎可辜负岳氏满腔热血……不瞒诸位,昔日岳氏遗孤,便是被送入东宫之中,先生时常教孤仁义礼信,忠孝廉耻,孤分毫都不敢忘。“
“如今边塞狼烟起,正是用兵之时。眼下正乃平反洗冤最佳时机,又如何能够错过?“
一番话缓缓说罢,堂内一时沉寂,众人面色或悲或喜,林林总总,各自不一。有昔年经过了那冤屈一事的,已然要老泪纵横,但也有老成稳重者,依旧沉吟细思,心存疑虑。
终于是有人叹道:“殿下此心昭昭,日月可鉴,岳将军若是泉下有知,必当感激涕零。“
“但终究……此举太过于冒险了些。“
太子淡淡道:“大不过被父皇责罚一顿,舍了这储君之位不当。“
此话一出,四下震惊,众人连忙叠声劝阻,请他慎言。
“如今楚王恩眷深重……殿下可还请三思。“
“若殿下与陛下离心,便不是好事了。“
凝视着手掌中清秀的朱批,太子垂着头,隐去了眸中的晦涩,道:“眼下那岳氏遗孤便楚王府上……便是换了他,想必也是要竭尽全力翻案的。“
立时便有人问岳氏遗孤是谁。
唇角挑起凉薄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只像清晨叶尖的露珠,太子缓缓道:“赵从一。“
先时尚且有人未曾反应过来,等终于想起来这名字属于何人,一时惊愕。
这难不成便是楚王极度宠爱的那个侍卫?
忠烈之后,委身于人……竟至于此!
从堂内诸位宾客面上不动声色扫过,惊讶错愕神情一如预想,太子轻轻一笑。
他是风清月朗,河白霜天,从内到为,都透着悠悠然的遗憾与叹惋。
只说是为了避人耳目,不得不将赵从一指到楚王府上,却没想到是将他推入火坑,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立时便有人劝到,殿下不必自责,原是一番好意,谁也料不到,竟至于此。
太子徐徐道:“但此事终究因孤而起……若不能将他解救出来,孤恐怕寝食难安。“
宾客叹息道:“殿下当真心慈。“
便是敲定了一番,如何要将赵从一从楚王府那火坑里解救出来,不能再让他被楚王折辱下去。
无论是送入学府,还是送入军中,都比在楚王那个小魔星的手上要好。
他是岳氏遗孤,合该上战场杀敌,但归根究底,终是先要洗刷昔日冤屈。
众人皆望向太子,便见得他目光怅然,终究叹气:“当初的事,终究是父皇错了,被小人蒙蔽,以至残害大将,忠魂难安。“
此话直言皇帝之错,堪称大逆不道,一时堂内人人噤若寒蝉。
唯有太子,眉目清朗,一身浩然,却似是浑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