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之执书完本——by水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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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昊看不下去,推了一把兀自发呆的杜寒书:“你先跟我回去再说,还能开车吗?”
“车在H市。”杜寒书机械的说。
“人在这儿,车在H市?你行的,停在哪儿了,我去找人帮你弄回来。车钥匙给我。”
“……车钥匙。”他记得放在桌上的,鹿弦拿走了?
……是他自己车子的钥匙,“哦,在包里。”
杨昊去把钥匙翻出来:“我先下楼叫东西吃,你也快下来。”
“哦……”
杜寒书被杨昊带回家后,王远之也来了,发胶、西装、领带,别针、袖扣、腕表、金丝边的眼镜,打扮的一丝不苟,差一根拐杖就可以去假扮英国绅士。他在杜寒书面前站定,慢条斯理,吐字清晰:“听说你被甩了,我是来看热闹的。”
知道王远之一直嘴巴欠奉,杜寒书不去理他,躺进沙发里,抱了一个抱枕望天。
第十章
这是他的房子。
鹿弦和他在这儿住了三年多。
他和鹿弦第一次见面是在一间钢琴教室,是他非要凑上去的。
杨昊让他陪着去S市顶级的音乐学院找林白浔,他不想做电灯泡,在校园里无聊乱逛。
如果没有那第一眼的惊艳,或许他对鹿弦的印象可能只是一个冰冷的,不近人情的人。
也不会在后来,对他萌发出无法言说的亲近之感。
教室里空空荡荡,鹿弦坐在钢琴前,指尖飞舞着,带动琴键跳跃,悠扬曼妙的旋律倾洒而出,在宁静安逸的午后遍布整个校园。
杜寒书在那一刻驻足,循着声音找过去。
不知道鹿弦弹的曲子叫什么,印象中只觉得很好听。现在他猜想,大概是鹿弦和他的两位同伴自己做的曲。
他只记得那天的阳光正好,从窗子里照进来,在鹿弦身上镀了一层暖黄色的光,又将他纤长的身影照在地上。
每当有鹿弦的时候,阳光都特别的好。
鹿弦一走,天就开始刮风下雨。
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那天鹿弦就背对窗户安静坐着,逆光,看不清脸。杜寒书不由的继续迈步,走进教室。
鹿弦停下了快速按动琴键的手指,原本越发急促的琴声骤然而止。
他抬头,侧着脑袋望过来。
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悲伤忧郁。在看清杜寒书后,先是愣了几秒,然后不由自主站起来面朝杜寒书往后退,手扶上钢琴,手指无意识的按下了一个琴键。
发出沉闷又响亮的一声低音。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立马把手缩回,用另一只手护在胸前。
杜寒书觉得他的反应可爱,勾起嘴角一笑,做起自我介绍。
然后,他听见鹿弦说:“我叫鹿弦。”声音很轻,他没听清,缠着人一定要问出来是哪个“lu”,哪个“xian”。
等知道了,杜寒书就觉得鹿弦这个名字真适合他,他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受惊的小鹿,手指纤细敏捷的,像蹦跳的小鹿,讲话声线清脆动听,像身姿轻盈的小鹿……
更像是被轻轻拨动的琴弦。他想起一句诗:大珠小珠落玉盘。
那次遇见之后,他有心向林白浔打听。
林白浔的回答特别气人:“你从哪里知道他的,都说他是个怪人,有才,但是傲,不知好歹,对所有人都是爱理不理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稀罕他。”
从一向大度的林白浔嘴里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杜寒书有些费解。
至少在他的印象里,鹿弦不是这样的人。
过了大半年后,杜寒书去看自己刚刚装修完的房子,看了一圈准备回去,开门正好撞上来对门租房子的鹿弦。
“我钱有点不够,想找人合租,中介说暂时找不到一起的。”这是鹿弦对他说的第三句话。
第一句“我叫鹿弦。”,第二句“鹿茸的鹿,琴弦的弦。”第三句就是这个。
托着行李箱,跟在中介小哥身后,瞪大了眼,眼珠灵动,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杜寒书偏偏在其中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不由自主的想对这个人好……
像入了魔:“我这里正好有空房间……”
鹿弦把眼睛睁的更大了。
杜寒书望进他清澈如许的眼眸中:“就我一个人住,有点冷清。平时有阿姨打扫,很干净,进来看看?”
鹿弦:“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房租我可以先交一年吗?”鹿弦只草草扫了一眼空余的房间就问,生怕杜寒书会后悔。
“你不是说钱有些紧吗?一下子拿出一年的,生活费会不会不够?”杜寒书见中介小哥脸色不悦,“这样吧,我们签个合同,请中介帮忙拟一下,房租不急,中介费我来。”
之后鹿弦就住进了他的房子。杜寒书在确认鹿弦是要升大二的学生后,索性签了三年的合同。
而对门那家,过了一个多月才有新的租客。
看来鹿弦是个小惯犯,钱不够也是骗他的,明明钱多的没处花。
要交一年房租是为了能在他这里多住些日子吧……
而后,杜寒书状似不经意的问起,怎么要住外面不住学校宿舍?
鹿弦很愿意告诉他:“我一直是一个人住一间的,新生要来,寝室里安排了别人,有些不习惯。”
“一个人一间,特权吗?”
鹿弦低着脑袋:“不是,原本还有两个人,和我是一起的,他们不来了。”
现在杜寒书知道了,那两位与他一起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室友而是他的同伴。
三个人,其中两人不来读书,去了国外。
而除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鹿弦弹了一首钢琴曲以外,杜寒书几乎再没见他碰过乐器。
和鹿弦与他说的——以前想做乐队,后来同伴去了国外后就不了了之……前后对上了。
曾经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猛然间梦想的羽翼被折断。
杜寒书一路坦途,不能尽数体会其中滋味。他警告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抱枕抱的死紧。
“从来都是你拒绝别人,这回总算尝到被拒绝的滋味。”王远之坐到沙发另一边,脊背挺直,双手抱胸,两腿交叠。
杨昊等水烧开后倒了三杯。
“知不知道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等杨昊在旁边坐定,王远之抬脚踢了踢杨昊的小腿。
“他没说。”
“嗯,是谁?”王远之侧头问闭上眼睛假寐的杜寒书。
“你别问了,他不想说。”
王远之显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来分析一下,他们是不是在西塘认识的?艳遇吗?”
“不是,是我们都认识的。”杨昊很肯定的说。
“你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我问了一下小书住店的老板娘,说他是和一个长的很漂亮的男人一起去的。”
“很漂亮,还是男人,是鹿弦吗?”王远之问。杜寒书身边的漂亮男人,除了鹿弦他想不到别人。
杨昊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我也觉得是。”
“真的是鹿弦吗?”王远之问杜寒书,杜寒书不回答,他就当他默认了,又跟杨昊说,“我早说过鹿弦是弯的,你不信。我倒是有点好奇,他是怎么把小书掰弯的。”
“远儿,你记不记得小书有次生日,给我们看过一张照片?”杨昊问。
“记得,宝贝的很,连我们都不能碰。”
杨昊小声问:“你觉得鹿弦跟照片里的女人像不像?”
王远之逻辑清晰的反驳:“照片是影像,鹿弦是活的,怎么可能像?”
“你们别瞎猜了。”杜寒书站起来把抱枕扔到沙发里,径直回房。
王远之斜睨杨昊:“他不领你的情呢。”
杨昊:“……”
“小书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过了今晚,明天肯定振作。”王远之信心满满,拿起水杯,浅抿一口,将杯子放回原位,评价道,“水温有点烫。”
“爱喝不喝。”说完,杨昊端起自己那杯仰头就喝。刚喝一口就被烫的差点喷出来,“这叫有点烫?”
“呵呵。我提醒过你的,你不信。”
“……你等会儿有事吗?”杨昊不想与他多说,公司还有事,马上就要走。
王远之掸掸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衣领:“你看我的样子像没事吗?”
杨昊:“……”
王远之抬手看一眼腕表:“我必须走了,晚上还有饭局。”
“我也得走了。”杨昊说。
“可怜的小书只能一个人在家里疗伤了。”
除了杨昊和王远之,其它狐朋狗友还有一堆,可杜寒书从来不让他们上这儿来。
“晚上把小书叫出来吧。”杨昊边说边去玄关换鞋子。
王远之站起了身,听到他说话,站定:“小书这幅样子太邋遢,我不要跟他一起出门。”说完才又抬起脚,走到杨昊旁边换鞋。
他的皮鞋擦的锃亮。
“那他晚上怎么办?”杨昊问。
“叫张妈过来。”王远之提议。
第二天杜寒书果然振作,清醒的时间已经正常,早上六点。发现自己在熟悉的环境里,知道是回家了。
他起床后先照了镜子,看见镜子里照出来的人一副一蹶不振的鬼样子,先自己牵起嘴角笑了。
面露嘲讽眼神戏谑。
刚刮完胡子,苏秀禾来了。
杜寒书开门一看,先是一愣,然后叫了一声:“妈妈。”
苏秀禾板着脸径直进屋,杜寒书高中时她对他就已经是放养状态,给了足够的自由和信任,所以这儿装修完后她也没来过几趟。
挽着端庄的发髻,化了淡妆,身上是一件深紫色旗袍,金丝滚边,一派雍容。
能养出杜寒书这样的儿子,气质涵养当然是上乘的,见杜寒书这样,虽然心疼,也只是平静的拧紧了描画精细的眉:“张妈昨晚回去后把你说的完全不像人样了,我还不相信。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都黄了。”
还好他已经把胡子刮干净。
“她说你走了几天,回来后就这样了,是第一次出去工作不顺心吗?”
“没有的事。”
苏秀禾知道问不出什么,仍旧是拧着眉:“你爸爸同意让你出来闯,可你也不能委屈自己。这样的情况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家去。”
“嗯,我知道了。”杜寒书乖顺点头。
“……你总是答应的这么快,阳奉阴违的。张妈说你的室友回去了?”苏秀禾知道鹿弦,可是没见过,只听张妈说他长得很漂亮。
“嗯。”
“这样就没有人给你作伴了,有个会做饭还会做一些家务的室友在,我也放心。张妈不可能每天都来。你这儿是不是该专门请个人?”
杜寒书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学着做。”
“什么话,你怎么能做这些事情。”
“为什么不能?”杜寒书语气有些生硬的问。
没有人是天生就要做这些事的。
听纪梵说的,鹿弦在他们家时也从来不会做饭的。
可他后来会了。
杜寒书要住进自己房子前,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商量着要为他专门请一个小时工。
不能请女人,杜寒书一个人住,他的爸爸和哥哥不放心;手脚还要干净,最好是熟人介绍……要求一大堆,第一条就很难满足,哪有请男人做家政的?
真要是男人来杜寒书心里也膈应。
这件事暂且搁置了一段时间,直到装修好,散完甲醛。
恰好鹿弦急着找房子,杜寒书自作主张让他住进来。
苏秀禾趁鹿弦不在来检查过,发现两个男孩子住着也能保持好卫生,也就放心让他们去了。
杜寒书还告诉她,他的室友做的一手好菜。
纪梵不知道鹿弦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他也不知道。他只记得鹿弦露给他的第一手是糖醋鱼,色泽诱人入口肥美。
偶尔还会打扫卫生。
一住就是三年。
鹿弦就像水分子一样,浸润了他周围原本干燥乏味的空气。
现在又无声无息的,填满了他的心。
苏秀禾还在惊异着,她保持心平气和道:“……因为你是杜元柏和苏秀禾的儿子啊,只要杜氏不倒,我还可以借着苏家抖威风,你就该是个衣食无忧饭来张口的小少爷。”
杜寒书黑漆漆的眼珠子定在苏秀禾脸上,苏秀禾被他看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当然你想做这些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妈妈觉得没有必要。”
“人老了就想多说说话,管不住嘴,我来一是为了看看你,二是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你爸爸正好没空,哥哥肯定要陪着你嫂嫂。只剩下你了,明晚你能把时间空出来吗?”
杜寒书:“这些天我都没事。”
“今天也没事吗?陪妈妈去逛街?”苏秀禾的眼珠也是黑漆漆的,勾了精致的眼线,笑吟吟望着杜寒书。
杜寒书:“……好。”
苏秀禾出马购物,自然是大包小包不在话下,喜欢的不喜欢的一股脑儿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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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秀禾让杜寒书坐下,介绍完这两个人后,说:“把我儿子打扮的帅一点。”
发型师一看见刚洗完澡清清爽爽的杜寒书就眼冒绿光,他翘起兰花指捏着剪刀:“已经够帅了,就是头发有些长,是不是很久没修剪了。”
美容师盯着杜寒书的脸看了会儿:“皮肤状态不怎么很好,最近没休息好吧?没关系,我来给你做个面膜补救一下。保证马上吹弹可破。”
杜寒书看着苏秀禾无声抗议。
苏秀禾脸上挂起微笑,眉头轻挑,抗议无效。
最后,他被打扮的整整齐齐,出现在苏秀禾某个朋友的宴会上。
说是宴会,其实也算是一个的相亲会,来的都是高端人士,很受像苏秀禾这样家里还有适龄男女的父母喜欢。他哥哥的妻子许乐柠就是在这儿被苏秀禾一眼相中的。
修剪精致的短发,白色丝质衬衣,酒红色领结,合身的咖啡色小马甲和西裤,褐色英伦皮鞋,配上杜寒书帅气的五官,出现后引得全场侧目。
苏秀禾特别自豪骄傲的带着他到处走,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家小儿子。”
活像小女生在兴致勃勃的向人展示她新买的芭比娃娃。
杜寒书有些无奈。
走完一圈,苏秀禾终于愿意放他自由活动。
此时一位打扮华贵的夫人过来:“你家小儿子长得像爸爸呢。”
杜寒书没见过她,在苏秀禾旁边站了会儿,任她评价自己的长相。
“是啊,像他们杜家人。”苏秀禾状似不在意,嘴角却是挂着笑。
“不过眼睛像你,你当年就是用这双妙目把杜元柏治的死死的。”
苏秀禾眉眼一抬,笑容略微冷下来一些。
“小棋像你,两个儿子一个帅气一个秀气,你福气真好。”
苏秀禾摆出略微遗憾的表情:“可惜就是没有女儿。”
“别不知足了,你们杜家不是还有个大侄女吗,听说她跟你很亲。对了,小儿子是不是叫‘书’?”
“是啊,杜寒书。你也知道他们杜家老古板,规矩大,‘寒’是族名,杜老太爷给大儿子家的女儿取名叫‘琴’,我两个儿子就只能随便凑一下‘棋’和‘书’了。”
“琴棋书画,你们老爷子真有雅兴。”
“小书,这是你芸姨……”苏秀禾转头,杜寒书已经不在身旁。
这位要介绍给杜寒书认识的芸姨也不介意:“年轻人对我们的谈话都没兴趣。你两个儿子还算好,肯陪你过来,我儿子连人影都找不到。”
苏秀禾埋怨杜寒书:“……这孩子。”
杜寒书趁苏秀禾不注意躲开了。
他走的不远,苏秀禾与那位芸姨的交谈声还能隐隐听见。
旁边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压的低低的:“看她嘚瑟的,还琴棋书画,她儿子前不久才举行的婚礼她是不是忘了,新娘都跑了。”
另一个搭腔,也不敢大声:“听说沈家让了很多大单子给杜家。”
“堂堂杜家居然靠儿子结婚来发财。”
“你说杜家的二儿子是不是都被诅咒过,当年纪曼曼也是,毁了和杜家老二杜元柏的婚约,非要嫁给一个穷小子。”
“你说当年杜元柏疯狂追求纪曼曼的事情苏秀禾是不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