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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绿豆蒜完本——by安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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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虎上上下下地打量老鲍,觉的这洋父亲跟其他人的也没啥区别。他有点失望,但也不是很在意,于是慷慨道:“第一次见面儿,请你们吃饭吧。”
他把俩人带到一个小摊子,买了六串炸鸡柳,三份烤冷面。
老鲍和霍子安面面相觑。鸡柳颜色呈奇异的亮黄、滴着油;烤冷面——这是什么东西啊?
两人不能抹了李大虎的面子,因为孩子就是用男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来对待他们的。他们皱着鼻子,把这些食物塞进了嘴里。
两人把李大虎送回家后,一起回去钟鼓楼。回鼓楼大街的途中,老鲍一直闷闷不乐。
“子安,我们刚才吃的都是什么啊?”
“淀粉、味精、很多盐。”
老鲍苦闷极了:“我爸爸是厨师,你知道吧。他开了一家生意很好的餐厅,从白天忙到晚上,每星期只休息一天。休息的那一天,我们才可以坐下来一起吃晚餐。他给客人做很多好吃的东西,但他给我做的只有番茄汤。永远的番茄汤,baguette配番茄汤、le pain de campagne、la boule、pain de siegle,各种面包配番茄汤,c'est tout! 他很累,不想在厨房多待一分钟。所以,我一独立了,就到处去找好吃的东西,怎么吃都填不饱……”
子安知道他父母在他一岁时就离婚了,此外他从来不谈自己的家庭。原来他这种浑身长毛、哪儿都待不住的人,也有过坐在餐桌边、眼巴巴等着父亲奉上晚餐的时候。
老鲍接着道:“但起码我还有过番茄汤。”
霍子安笑道:“你也可以给儿子做饭啊,现在还不晚。”
老鲍出奇地看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母把好的基因都遗传到我的脸蛋和嘴巴上——我连扒蒜都不会啊。”
子安没好气:“那你还说个屁。”
老鲍一脸的挫败:“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废物过。”
“学吗,我教你?”
老鲍赶紧摇头摆手:“你是说,让我泡在冷水里洗菜,切那些滑溜溜的鸡皮,掏又腥又臭的鱼内脏,把手伸进250度的烤箱,站十个小时剁菜、熬汤。不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吃,要我知道这些食物是怎么来的,我还能吃得那么爽吗?”
子安觉得没必要再搭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老鲍自己笑道:“大虎长得也不太像我,你说是我亲生的吗?”
“肯定是啊,”他抱住老鲍的肩膀,嘲道:“脸皮跟你一样厚!”
“嘿。”老鲍觉得子安说得有道理。既然是亲生的,就不能撇下不管,虽然自己不下厨,但不能任由他被添加剂和味精淹没了。什么进不进名校,对老鲍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他只在乎活得好不好,而活得好的最大标准,就是吃得好。不会吃的孩子,有一百个博士学位有屁用啊!
“子安,你要救救我的孩子。”
霍子安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老鲍。
老鲍接着道:“你不是在救由良辰那小子吗,你能救得了他,也能救我的孩子。就像你说的,重新教他酸甜苦辣,教他分辨什么是好的食物。”
“大虎跟由良辰能一样吗?”他觉得李大虎什么毛病都没有,小孩子馋嘴很正常,美国欧洲的孩子也吃一堆糖和奶油,工业食品里也有巨多的添加剂和淀粉。
老鲍却磨着霍子安,一定要他“教育”孩子的味蕾,做真正美味的食物给孩子吃。霍子安无奈,心想,老鲍就是蹭饭的,自己蹭不够,还要带儿子来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烤冷面!
第19章 万物伊始
大年三十,霍子安骑着自行车,穿进了胡同里。
马大爷叫住了他,“没回家呢?”
子安停了下来,单脚踏在地上,“没呢,今年在北京过。”
马大爷扬扬头道:“稍等。”转身回店里,给子安拿了一盆包子,“今早宰的羊,剁的馅儿。一会儿你让老由过来提溜几个。”
子安笑道:“多谢了。”
拿着包子单手骑了十米,又被人截了下来。葵子的姐姐叫道:“霍大厨,吃了吗?”
抬手又给了子安一盒子的炒红果。
子安拿着满满的生的熟的,走进了厨房。孔姨在院子里道:“安子,今晚在这儿吃饺子,嗯。”
霍子安应了,随口问道:“由良辰呢?”
“跟他爹挂灯笼呐。”
霍子安伸头出去,只见由良辰爬上凳子,正在院子的枣树上作业。今天阳光分外好,照在他的侧脸上,亮得晃眼。子安心情好极了,道:“姨,今晚给你们做俩本帮菜。”
“哟,中餐你也会做?”
“当然,吃过我做的,你就不想去外面的上海馆子了。”
孔姨笑得合不拢嘴,“好啊,让姨尝尝你手艺。”她是真高兴,今年女儿和女婿回不来,家里就一个由良辰,未免觉得冷清。子安愿意在家里吃年夜饭,而且还会做菜,那不就等于多了个便宜儿子,还外带个便宜媳妇儿?
欧吉和魏国恩都回家去了,厨房里只有霍子安一人,对着干净明亮的不锈钢料理台。他在处理大闸蟹,一只只地拆蟹肉,打算晚上做蟹粉豆腐。厨房前所未有的安静,只听见噗噜噗噜的,螃蟹吐着泡泡的微响。
外头突然传来鞭炮声,子安一怔,停下了手。鞭炮声像是永无休止,一挂接着一挂,一家连着一家,也听不出远近。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子安一下子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父亲还没有离开时……
正沉浸在回忆中,由良辰推门走了进来,带来了一股子硫磺味儿。
由良辰下颔一扬,眼睛黑亮。“贴联子去?”
由家的厨房被餐厅占用后,孔姨就和程老太合用一个厨房。年夜饭的饺子,就是在那小厨房里包的。
霍子安家里不吃饺子,但他天赋极高,看别人做了几个就得了要领,包得模样齐整,个个骨立。孔姨羡慕道:“瞧咱安子,手真巧。安子也没比你大几岁,做什么都牢牢靠靠的,你学学!”她看着由良辰。
由良辰瞄了霍子安一眼,见大厨师已经开始觉得没挑战性,把饺子皮一折,扭成个小鱼,两手一捏,捏成只星星。由良辰心里觉得好笑:看着牢靠,其实是个幼稚鬼。
他学着子安,把饺子随便捏了几下,放在旁边。子安奇道:“这是什么?”
“王八。”
子安乐了,“不像!”揪了块面团,给王八装了条细长的尾巴。由良辰又捏了四条腿,一个头,子安在面团上沾了水,贴了片青菜。由良辰小心地把王八拿起来,“吧嗒”,头掉了。
孔姨看着他们俩玩得不亦乐乎,白了他们一眼,“多大了你俩,祸害粮食。”她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觉得这才是家,乐乐呵呵的,子安的手巧有手巧的美,良辰的笨拙有笨拙的可爱,只觉心都跟那蒸熟的年糕似的,又热又软。
程老太问:“安子,你在国外不过年吗?”
“也过,跟这儿差不多,晚上吃团圆饭,就是没你们这里热闹。”
“你家里没兄弟姐妹,妈妈今年一个人过节?”孔姨觉得自己幸福了,开始为别人操心。
霍子安笑道:“怎么会,她在摩洛哥度蜜月呢,没空理我。”
“啊?”孔姨觉得新奇:“你妈妈改嫁……哦不,新婚?”
子安“嗯”了一声。
“嘿,留洋的人就是能折腾。”孔姨叹道:“但话说回来,你过几年多半要成家了,她一个人不易,找个老头过日子也不赖。”
子安笑道:“不算老头,我的新爸爸就大我十岁,身体好得很。”孔姨吃了一惊,默默计算岁数,子安妈妈怕是快六十了。
霍子安没告诉他们,他的妈妈已经“改嫁”好多回,回回都维持不过三五年。他的后爸遍布世界各地,有美国人、阿根廷人、新加坡人、冰岛人,他也因此跟着妈妈移居过许多城市。等他自立后,不知怎么的,也像被下了咒语似的,继续满世界跑。他学会了不少一辈子用不了几回的语言,见识了许多禁忌和习俗,吃过各种冷的热的食物;因为family name经常在变换,给他出入境带来巨大的麻烦,最后干脆把姓氏扔掉了;以及因为太习惯于格格不入,因为在陌生环境里的孤单感,所以渐渐把自己当成了地球的中心,无论外界怎么变换,他总是尽力以自己为轴心,遵照自己的轨道行走。
这个轨道与外界的交接处,就是食物。在适应一个地方时,他最先去适应的总是食物。而等他适应了食物之后,他就觉得周围人的言语、价值观、善意与恶意、表面或隐蔽的习惯,都是可以理解了——即便不能理解,也是可以容忍的。
现在他坐在北京人的年夜饭桌前,就感到舒适得很,他觉得自己能跟院子的枣树一样,在这四合院里活上一千年。桌子上是丰盛的菜肴,中间一咕嘟冒烟的暖锅,围着素丸子、豆酱儿、芥末墩儿、酱肘子、葱爆羊肉、炒红果、红烧鱼、炒虾仁等各式菜。里面是一圈吃食,吃食上是一圈水蒸气,水蒸气外是一圈人。
由良辰坐在他的旁边,偶尔给四个老人夹菜,给他们码上孔姨珍藏的白酒。他跟子安两人却还是喝着牛二,霍子安喜欢二锅头的纯粹,喝过后就不爱喝别的白酒了。
“安子,多吃点儿。咱北京人口重,你要吃不习惯,言语一声,我给你炒个菜。”
霍子安赶紧道:“吃得惯。孔姨您别忙了。这羊肉真香,您教我做呗。”
孔姨心花怒放:“成啊。——这可怎么好,我可不会教大厨师做饭呐。”
由大成趁机抬轿:“再大的厨师,也没你做的饭香,这肘子,我吃了四十年都吃不够。告诉你们个事儿,大夫说我三脂高,让我换个生活习惯,不让吃肥肉,还要天天锻炼。我就跟大夫直说了,换什么都不管用啊,要换就得换老婆!”
众人大笑,孔姨更是笑得眼睛眯缝了,“你管住自己的嘴,就什么都有了。”她知道由大成话是这样说,但肘子没动几块,子安做的蟹粉豆腐却大半盆溜进他肚子里。
孔姨高兴了,又道:“我就喜欢看人吃得香。安子我告诉你,良辰小时候,不吃饭!别看他现在人高马大,那会儿瘦得跟小耗子似的,你说我急不急?”
“这事儿我记得,“程老太道,“在墙角放个小板凳儿,孩子往上一坐,不吃完不准走。孩子可怜见儿的,一到吃饭时间准往外溜儿。”
程大爷笑着接道:“能溜得掉?小猴儿跑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啊。”他对孔姨的精于算计向来是不太喜欢的,尤其现在由家产业丰厚,而自家还守着一小院,两相一比,心里更是酸溜溜。逮着机会,就要挤兑她一下。
孔姨不以为意,顺着杆儿道:“可不是,要不他能长成一米八的大个儿,看这身板,咱胡同里谁比得上?”
由大成应和:“对,15岁就比我高一头了。这都多亏你妈啊,良辰,快敬你妈一杯!”
由良辰举起杯,“妈,您辛苦了。”闷头把半杯二锅头干了。
老人赶紧道:“慢点儿喝,慢点儿喝。这孩子就是实诚。”
子安跟着敬酒,“阿姨,我也敬你。这酱肉真好吃,一点不腻,炖了多长时间?”他有意把话题带到别的方向。
孔姨给他夹了一块肉,又一筷子的芥末墩儿,“喜欢就多吃,赶明儿我教你做,嗯。”
霍子安笑着应了,随手把芥末墩儿吃进嘴里,只觉一股辣气直冲鼻梁,把眼泪都呛出来了。他拿起杯子要喝,却感觉手一暖,手落进了由良辰的手掌里。
子安才发现自己拿的是酒杯,以他的酒量,这一大口下去非半醉不可。由良辰给他扒了糖蒜,“吃这个吧,能解辣。”
子安眼泪汪汪的,他第一次吃芥末墩儿,而且孔姨下手重,感觉像掉进了胡椒堆里。吃了糖蒜果然感觉好多了。他吸了一口气:“太刺激了。”
“比你给我吃的小米椒,还差点儿。”由良辰嘲道。
霍子安一怔,随即厚着脸皮在由良辰耳边道:“诶,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妈一样,都在逼着你吃饭?”
由良辰嘴角一翘,也?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谒叩溃骸澳愀衣枘芤谎穑克换峁室饽贸粲憧喙侠炊裥奈摇!?br /> 子安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吹气:“我是为你好,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我应该有什么不一样?”
“尝尝这个,”子安把他做的熏鱼夹到由良辰碗里,“你以前吃什么都一个味道,因为你只记得被人逼在墙角吃饭。但这块熏鱼不一样,你要记住了,我做这个费了多少功夫:去鳞片、切割、花雕酒腌制,过水汆烫,炸鱼,然后还要用糖酒熬,从头到尾三个小时。你还觉得这块鱼什么滋味都没有吗?”
由良辰一晒,跟他碰杯:“大厨,您也辛苦了。”
子安抿了口酒:“嗨,你就说,它好吃不好吃吧?”
由良辰不答,只是把鱼放进嘴里咀嚼。他对吃饭是没兴致,又不是没味觉,自然知道子安做饭好吃,比孔姨要精心细腻得多,现在听子安一说,真觉得这鱼五味杂陈,确实对得起它备受煎熬的遗体。
但他吃过那么多黑暗料理,不甘心向子安投降,于是不痛不痒评道:“还凑合吧。”
“啧。”
除夕夜,晚饭过后还是要热闹下去的。孔姨过节的方式只有一种:就着春晚的背景音搓麻。麻将声一起,霍子安和由良辰就溜走了。
在大槐树下,子安坐了下来,看着北京倍加朦胧的天。经过了鞭炮的轰炸,天空变成了暗红色,气温也升了好几度。不远处的钟鼓楼却灯火通明。
人陆陆续续从槐树边走过,没停留,都往前面的广场去了。前面的广场夹在钟楼和鼓楼之间,乌泱乌泱的都是人,像是聚在一起倒数跨年。而大槐树周围,仍是黑黑乎乎的、稀稀落落的,处在于热闹的背面。
霍子安:“由良辰,你在上面,能看得多远?”
由良辰:“你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子安心道,废话,我要敢上去,还问你?
“你每年都在树上过吗?”
“嗯。”
子安突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意大利小说,一个小男孩因为不想吃蜗牛,而爬上了树,结果在树上活了一辈子,再也没下过来。举头环视小广场,北京树不多,要在上面生活是不可能的,由良辰即便爬了上去,也没什么空间可以移动,甚至视野都不一定能超越高耸的钟楼。
——在上面有什么劲呢,只能看到自己无法逾越的屏障罢了。
子安心有所感,叫道:“由良辰,你下来呗。”
“不下。”
子安笑道:“下来吧,我们去找葵子喝酒?”
由良辰从上面伸出头来,“别折腾了,马上要开始了。”
开始?
子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咚”一下的声音震住了。
他茫然看向钟楼——是敲钟仪式。
零点了,钟楼上的古钟被敲响。钟声低沉悠长,在两年之交,从这中轴线上远远传送出去。钟声能传多远,这古都就有多大。子安脑海里顿时涌现了这两个月以来走过的四九城,那些殿堂庙宇、巍峨的欧式立柱、宇宙飞船般的穹顶、高楼的玻璃幕墙、逼仄的胡同小店,钟声在一瞬间勾画了这个棋盘般的大城,让人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子安听得痴了,他参加过很多次倒数,唯有这一次,他感到自己像是孤单地被举在半空,俯视沧海桑田的世间,想掉眼泪。
持续了一分多钟的钟声终于停下来了,在良久不消散的余音里,只听由良辰在树上道:“霍子安,新年好啊。”
听到由良辰的声音,霍子安缓了过来,像是徐徐落了地,回到了此时此刻。
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大槐树,因为钟鼓楼灯光的映照,大槐树比平时亮堂很多。他第一次清晰看到由良辰坐在平台上的样子——他匀称的身体,黑短的头发,干净俊秀的脸孔,旁边是那只旧鞋子,已经被风霜侵得微微发白。
子安看得失了魂。万物伊始,有什么东西在子安心里萌了芽,悠悠地露出了头。但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第20章 完美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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