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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绿豆蒜完本——by安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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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恩对霍子安更多还是尊敬和感激,他笑道:“谢谢老师,我会的!”
主菜热热闹闹地端上了桌子。这个主菜颠覆了高级法餐的传统,不是一份份精致地摆在了客人面前,而是豪迈地将一个大木盘放到了桌子中间,根据桌上的人数,摆满了肉食、蔬菜和海鲜,倒是更像美式休闲餐厅。霍子安并不担心客人觉得粗糙,他认为在这个季节里,丰盛的食物和分食的感觉,要比精致的料理摆盘会更让人有幸福感。食物都是分量十足,用最简朴的方式来做,但食材的选择和处理却非常考究。牛肉用的是M9级别的,三指厚的肉熟成后高热煎得焦香,放在粉色的喜马拉雅盐板上,盐的滋味均匀自然地渗透在表层,旁边是新鲜摘下的各种清新蔬菜和菌菇,犹如森林般发出绿植的芬芳;黄油煎的澳洲带子和老虎虾置放在香茅草上,威士忌碎冰堆摆上了刚撬开的新西兰生蚝,旁边是炸软壳蟹和夹着坚果的脆海苔。用黑啤酒和香料慢炖了八个小时的鹿肉,切成了片,配上刚出炉的椒盐酥饼,就是一个新鲜的烧饼夹肉。
没有人想到,霍子安在最后的一顿饭,会端出这么一个简单易懂的食物,简单地好吃,不需要欣赏的门槛,只需要舌头去享受就行。席上也吃得尽兴,红酒和香槟一支支地送到了桌上,到了晚餐的尾声,餐厅里充斥着一种晕乎乎的醉生梦死感。
有人想起来要找霍子安签名合影,但大厨不再出来了,一问服务员,说主厨已经不在厨房。
霍子安和由良辰沿着围墙,慢慢向前走着。餐厅在他们后面,发着可爱的光,却是越来越远。
在关闭了的酒吧门口,一个人在那里站着。霍子安叫道:“大主编!”由良辰:“老邱!”
邱新志已经站了十多分钟,嘴唇都要打颤了。霍子安嘲道:“干嘛不进餐厅里,在这一站,跟拦路打劫似的。”
邱新志不爽:“你又没请我。”
餐厅最后一天,霍子安没叫邱新志来吃饭——他是哪个朋友都没邀请,觉得这样太矫情,没想到邱新志倒是自己跑来了。来就来了,还端着架子在外面观望。
由良辰问道:“嘴上的伤没事了吗?”
“怎没事呢?睡觉都不敢侧着身子。”他挨了霍子安一拳,其实早痊愈了,趁着由良辰关心撒撒娇。
由良辰却笑了起来,“你以后还是少来胡同,我看八字不合是真的,你每次来都得挂点彩。”
邱新志苦笑:“我就说嘛……哎,以后就算要来,也没地儿可待了。”
三人沉默了,沿着围墙向前走。
邱新志大雪天过来,自然是为了跟餐厅告别。他本来打算在外面看两眼就走,没成想碰到了他们俩,想要独自伤风悲秋都不行了,只好收起情绪,随口道:“这围墙怎么走不到头呢,以前没觉得广场有这样大。”
霍子安应道:“嗯,这叫鬼打墙。”
两人莞尔。邱新志笑道:“鬼打墙你都知道?”
“知道啊,就是走来走去,都在同一个地方,跑不出去。”
三人终于到了围墙尽头。邱新志打趣:“这就是结界了,两位从这里出去,莫再回头,谁叫你们的名字也别转头看,晓得不?一回头就走不掉了。”
由良辰配合道:“万一前面是幻觉呢,假造出来骗人的,我们压根儿就没走出去。”
“对,不排除有这样的陷阱,”他踢了踢垒好的灰墙,“我们得做个印记。”
霍子安笑道:“孙悟空到此一游吗?”
“没错,”由良辰道:“我们在这儿撒泡尿吧。”
他跟邱新志两人,二话不说,拉开裤链并肩对着围墙。由良辰催促道:“霍子安你快点!”
“我没尿。”
“弄弄就有了。”他把霍子安推过来,熟练地拉开拉链,就往里面掏。霍子安一边躲一边笑道:“你们俩能不能不这样幼稚?”
邱新志看不过去:“我靠,别在大庭广众乱搞好吗!要搞也加我一个。”
他跑过去跟由良辰一起制住霍子安,霍子安垂死挣扎,欲哭无泪,两边的古楼也一起遮住了眼……
月黑风高,细雪无声落到围墙边,淅淅的流水声,此起彼伏。
邱新志扶着墙问道:“你们下一站去哪里?”
霍子安:“还没决定,可能是上海吧。”
“上海,倒是不远。”邱新志的声音低了下来,一边拉裤链,一边抬头看天空。
不远……但也不近吧。他为他们终于能跑出结界而高兴,可以后终究是不易见面了。
细雪落在脸上,立即化成了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127章 恩典
三年后。
五道口城铁站人流熙攘。刚过了早高峰,但人群并没有减少,人流里可见各个肤色的外国友人混迹其中。
霍子安看着乌泱泱的人,抹了把汗,“这得做到什么时候?”
他的手一刻不停地挥动铲子,三两下,一个煎饼做好了。他踢了踢坐在折叠椅上、戴着墨镜、悠闲地喝着北冰洋的由良辰,“累了,你替我!”
由良辰弯腰起身,站在霍子安的身旁,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收款记录,叹道:“真牛逼,我以前做半个月也挣不了这么些钱。”他从没想过一个煎饼能卖那么贵,而且排队的人都快占领半条马路,照这样下去,保不齐人龙会排到清华南门?
由良辰已经好几年没做过煎饼,拿着铲子,竟然还有点怀念。他把米浆倒到圆锅,一推,热力把米香完全烘烤了出来。他也从没想过,不就一个煎饼嘛,霍子安还能做到这样精细的程度。他们找到了优质的稻米,光是烘干就分了四五天,以最大程度保留米香。煎饼的皮子柔软却不容易破裂,就连他这样手残的,翻转时也能完好无缺。霍子安询问了一圈,知道很多人不喜欢煎饼放蔬菜,因为水汪汪的没味儿,但又舍不得那点维生素,于是就把羽衣甘蓝、胡萝卜和紫薯做成大片的蔬菜脆片,等于又多了一层薄脆;他又觉得简单的撒葱,香味没法完全出来,就把香葱、黄豆酱、蜂蜜和芥末熬成酱,直接涂抹在煎饼上。煎饼做好后,会像Panini一样在烘烤机里压一下,压出焦纹,外皮增加了一层香脆。
整个程序,霍子安在两天前已经试炼了十几遍,连材料怎么摆放都细细思量过,此时由良辰很轻松就把煎饼做好,放进牛皮纸里。
霍子安坐在折叠椅上,看着由良辰的侧面,不禁想起初见面时的情景。也是在这闹哄哄的地铁站前,由良辰戴着一特嚣张的口罩,又快又糙地做着煎饼。和四年前相比,由良辰的模样变了些,头发短得贴着头皮,皮肤晒黑了,每去一个地方,他就在身上添一些纹身,前年在芝加哥,他把“安”字纹在了耳垂下、魔鬼叉子纹身的旁边。
没变的是,他的手艺依旧那么拙。每次打鸡蛋时,总会把蛋壳儿掉到饼上,酱总是涂不匀,饼总是叠不齐——没有一样是做对的。
由良辰意识到霍子安的目光,转头看着他,笑道:“怎么了大厨,我做得不好?”
“简直太烂了。”他站了起来,在由良辰的脸边道:“我想起刚来北京,第一样吃的东西,就是你做的煎饼。”
“从此留下了人生阴影?”
“嗯,对我人生影响太大,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做得那么烂的东西,会那么好吃。”
由良辰笑:“那是因为你那时侯就看上我了吧。”
“脸真大,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想起了一件事,“你记得,餐厅开业的那一天,我们去护城河边许愿了吗?”
由良辰搜寻记忆,是有这么一回事,两人傻逼似地朝结冰的河扔石头,结果冰面真的裂开了。
霍子安继续道:“我许了个愿。”
“记得,我问你许了什么愿,你说跟餐厅没关系。你许的什么啊?”
“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煎饼。”
“操,”由良辰笑道:“这算什么心愿,要吃煎饼,你直说就行了呗。”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砸河,就是为了吃个煎饼?霍子安也是戏太多。
霍子安却道:“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实现了也是求来的,不是上天赏赐的。”
由良辰双手一番,递给他一个煎饼,“来,赏赐你的。”
霍子安郑重地拿着煎饼,吃了一口,一脸的满足。他现在一点都不饿,但还是觉得这煎饼非常好吃,比自己做无数次试验时好吃得多。那是为什么呢?他研究了大半辈子的食物,这大概是个最难解的谜团了。
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种“被赏赐”的感觉吧。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由良辰给了他食物,这是恩典;而现在,他还有了由良辰在身边,这何尝不是更大的恩典?
再没有比他更幸运的人了。
由良辰问道:“有那么好吃吗?”咬了一口。
“好吃不?”
“好吃。”由良辰拿着米其林大厨苦心钻研的煎饼,感慨道:“我觉得对不起以前买过我煎饼的人,原来煎饼是这个味儿的。”
“大厨啊,煎饼肯定很好吃,那你也别光顾着自个儿吃啊,我排了三刻钟啦。”两人在那儿打情骂俏,客人在一边等着,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时,主办这个市集的领头人走了过来,招呼道:“霍大厨,你们这儿怎样?生意真是太火了。”
霍子安道:“我没准备那么多材料,最多再做个七八十个,您得控制客流了。”
“嗯好好。”他满口答应。
这是一个以复兴街边小吃为名的市集,因为这活动跟邱新志的杂志有合作,他们才碍于人情答应了参与。霍子安对食物较真,做个煎饼也钻研了很久,但他们这次回来,主要是Jean Ropruent邀请他做一周的客座主厨,以及一家奢侈品牌新开了家居板块,要合作做一段时间的pop-up餐厅;另外,由良辰也应了两家餐馆做酒单设计和侍酒培训。他们每次回京都很忙,出来卖个煎饼,算是休息了。
三年前,他们离开北京后,第一站去了上海。
霍子安兑现了他钱债肉偿的承诺,给黎小南新开的餐厅做了半年的临时主厨。餐厅很快就上了轨道,开业第一年拿了米其林一星。当年霍子安撂担子跑去北京,事儿办得不地道,他对黎小南一直是愧疚的,这次累死累活给他弄了家米其林餐厅,算是补偿兼道歉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站,此后他们就满世界飞。Je Me Sens并没有固定的餐厅,也没有自己的厨房,哪里接了活儿,他们就在那里落脚。他们做过许多餐馆的顾问,也跟其他厨师合作做了无数pop-up餐厅,这些临时餐厅有的做两晚,有的做一个月,根据当地的环境、需求和主题,他们制作过许多不同的晚餐,在各式各样的餐厅、美术馆、酒店、海边、剧场、府邸,甚至还去过难民营。
一开始霍子安只是想换个工作方式,缓一段时间,再考虑重新在某座城市里落脚。没想到外面对这种临时餐馆的需求那么大,他们的邀约多得应付不过来。霍子安东奔西走了一段时间,开始意识到,流动性才是这个世界的趋势。
他还知道了,食物原来可以延伸进那么多的领域。以前他的食客都是来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精致好吃是基本要求,而现在他要面对的课题五花八门,例如会被邀请在一个社会运动里,研究怎样把不好看的、歪瓜劣枣的廉价蔬菜变成桌上的美食;在剧场里,要求他们配合剧情设计与孤独相关的晚餐;他们还参加过虚拟现实的游戏设计,为一个虚拟的餐馆创造细节。
总之,食物不是等人上前来品尝的东西,它参与了整个世界的变化,而这些在米其林餐厅里是体验不到的。在流动中,跟这些人和事相遇,他看到了食物更广阔的意义。
他被这些吸引住了,再也回不去了。
而且他们也挣到了足够的钱。商业活动的报酬很可观,多亏了米其林三星的光环和业界口碑,他们一直都有不错的工作机会。由良辰在途中考到了侍酒师一级,开始有了点名气,也会和霍子安分开工作,因为侍酒师稀缺,甚至比霍子安挣得更多。
他们满世界跑了一大圈,渐渐觉得,就这么流着浪着也不错吧。外面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为什么非把自己钉死在一个地方?
除了有时候,还是会怀念北京。
他们卖完了煎饼,从市集里走出来。今天是中秋节,还有几天就国庆假期,因此马路上比平时还拥堵。
火车轨道早就消失了,在地铁旁边,又建了一个庞大的住宅和商业区。
只不过在人行道和自行车道上,在一些犄角旮旯里,仍有一些食摊顽固地生存着,百年如一日地用来历不明的肉肠、黏糊糊的重口的酱,做着他们自己的小买卖。在食摊之间,他们发现老丐竟然还在,依旧牵着他脏兮兮的小狗们,优游自在地躺在了地上晒太阳。
他们俩上前打了招呼。老丐似乎很高兴,像个主人一样,给他们让了个地儿。由良辰给老丐分了根烟儿,一边抽烟,一边寒暄几句。
老丐问他,不练摊儿了?
由良辰笑道,还练啊,就是没个固定的地儿。霍子安给他递了张名片,招揽生意道:“有需要可以找我们。”
老丐念过书的,年轻的时候能背下波德莱尔大部分的诗。Je Me Sens,他用正确的读音念道,然后看下面一行中文字“芝麻绿豆蒜”。
他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随手把名片扔一边。
两人也不以为意,跟老丐一起蹲在路边,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马路。交通灯绿了红,红了绿。每间隔四五分钟,就有一列地铁驶过。无数的腿在他们跟前晃过,就像他们相遇那天一样。
由良辰抽完了烟,站起来道:“走,我们回家。”
“好,回家吧。”子安跟他肩并肩,加入了无数的腿的大潮中。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写完啦!给自己一百个拥抱~~
先要多谢一路追到底的妹子们,这么啰嗦又强行抒情的文,竟然还有人看……我跟子安一样,都觉得受到了“恩典”,很幸运很幸运能遇到有共鸣的大家,请受我一百个拥抱~~
这文,本来是对自己某段生活的纪念。为什么呢,因为最近常常觉得会离开这个结界,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很长了。
今天北京又是重度雾霾,我唯一看的电视节目鸡条停播了,每到午餐在外面走一圈,永远找不到自己想吃的……这些看似细细碎碎的事,还有底下更大的暗流汹涌,各种不可描述。
每天都想跑。
更糟糕的时候也有,曾经在水泄不通的地铁站里蹲下痛哭,在饭桌上接不上话因为听不懂,工作里被怼很正常,但在北京人里你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在夸你还是损你,总总的迷路、迷失、不理解、不被理解。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想到大不了回家呗,不是还有家可回吗?
这么想的时候,我其实已经三年没回过去了。后来终于克服困难回了家,再次来北京时,就做了那样梦,梦见自己从家里走出来,跨过一条马路,就去了北京,跨回来,就到家了。四千多公里,隔着一条马路罢了。这之后,我常常觉得,其实哪里都一样,城市都是一个样的,在此岸还是彼岸,根本就没差。
城市嘛,都是没义务来包容人的。它是许多人作用的结果,它的新鲜、好玩,就是因为它总是在各种相遇里吸取最精髓最有趣的部分,然后淘汰其余。它是流动性的,它多元所以也喜新厌旧。城市厌恶稳定性。
那些想在城里扎根的,从来都是困难重重并且老觉得被伤害,因为这违背了城市的本性啊。
如果因为某些生活环境的问题,必须离去,我也特别庆幸在这里生活过。在这个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牛逼的地方,其实谁都不能真正牛逼起来,而这不正是最好的事情吗?
每个人都是芝麻绿豆蒜,但都在努力活得有意思、有趣一点,在城市里流着浪着,这真是最可爱的事情了。
以此文纪念我爱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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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写两个番外吧,一个讲这两头的在外面浪的生活,做做饭做□□之类的;第二个是众望所归的老邱。我歇两天,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发,请大家留意微博吧。
最后要打打广告,请大家关注下一篇文《上身》。我现在看回文案都不知道自己写些什么,但不妨碍这会是一篇好文哈(我脸大,你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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