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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臣 番外篇完本——by神经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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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孤?”储良玉多看了姚含嫣一眼,嗤笑道,“既是为孤而来,那便等孤将这狱中诸事处置妥当了,卿再与孤细言……”
“可臣有些话不得不说……”
跪地将头叩到底,储雪衣冷声道:“臣请陛下赐臣一死。”
“死?”轻笑出声,储良玉倒是没想过储雪衣会来寻她说这么句话,“若是要死,何不死在祈山脚下?”
“是。臣也愧疚未死在祈山脚下。”
清清冷冷地与君王回话,储雪衣一脸悲戚。
她没脸见君王,亦没脸见明相。祈山之行明眼人皆知晓,明相只是上书提了此事,最后办差却她储雪衣操刀。祈山一行,圣君转性,明相含冤,亲姊命丧,她这罪魁祸首早就不该活在世上。
但思及家中还有双老,她也只能忍辱偷生。
“臣有罪……”
“你这是怎么了?”
见储雪衣不断与自己摆脸色,储良玉眉间一寒。
雪衣在储府所学的礼法都还与教养嬷嬷了么?
“回陛下……雪衣只是想起了旧事……”
喃喃与君王回话,储雪衣魂不守舍。
她今日是来做说客的。众臣劝她前来,是希冀她即不惹怒君王又能说服君王放明相还府……
但谈何容易呢?
想过自己只能以君王与亲姊的旧情为饵,储雪衣哑着嗓子道:“雪衣只是想起了些许和阿姊有关的旧事……”
“旧事?”
知晓储雪衣在给自己上套,储良玉侧目地看了眼靠在墙面的奸相明鸢。
所谓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奸臣做到明鸢这般滴水不漏的境地实是人间罕有。
在脑海中重演着明鸢如何从皇女府的任人踩踏的谋士爬成一人之下的右相,储良玉冷不丁补上一句:“若是与明相有关,便不必再说了……”
“是。雪衣今日也不想提明相……”顺着君王的意思张口,储雪衣道,“陛下,雪衣想要上一壶酒……”
“这地界怕不是饮酒的好地方。”割舍不下相伴多年的亲妹,储良玉道,“还是以茶代酒吧……”
“谢陛下……”储雪衣皱眉苦笑,“微臣还有所求……”
被储雪衣眉间的苦涩刺痛,储良玉轻叹一声道:“说吧。”
“臣斗胆请陛下与含王、明相共桌。”
“嗯?”储良玉等着下文。
储雪衣将目光放空:“臣喜用四方的桌子饮酒。这四方的桌子,少一个人都显得清冷……更莫要论今日只是饮茶……陛下与阿姊亲厚,亲姊在世时,也颇喜与微臣家慈用四方桌子饮酒……”
“嗯……”被储雪衣勾起幼时的记忆,储良玉沉默片刻。
“即是这般,那便依雪衣都意思吧……”
想着日后与储雪衣这般相处的时机不多,储良玉索性由了储雪衣的心思。
闻君王应下同桌共饮,储雪衣暗暗在心里舒了口气。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陛下敢微微松一点口,那明相出狱便可计日而待。
储雪衣如是想着,待到梨木的四方桌入狱,狱中四人面色皆是一变。
“梨”取“离”。
君王怕是没有存放过明相的心思。
忧心忡忡地邀三人入座,储雪衣率先开言道:“陛下可还记得陛下埋在臣府中的桂花酿?”
“桂花酿?”姚含嫣伸手扯了扯储良玉的衣袖道,“皇姊小时还酿过酒?”
“嗯……”储良玉微微颔首,却觉得手中的酒器已然沉得拿不起来。
她小时可没酿过酒。
酿酒的是怀远,那个不怎么受宠,还有些贪玩的皇长女怀远。
小时那授书的夫子曾说过,世家女适宜琴棋书画诗酒花,至于酿酒之流的奇技淫巧,只有拿不上台面的小家小户才配操持。但世间又哪有那么绝对的事呢?
可叹,她这一世见过的唯一一次酿酒却是出自怀远……
储良玉沉浸在往事中,姚怀远亦是。
储府埋得那几坛桂花酿她一直没忘。
她记得那坛子是良玉阿姊替她在储府寻的,桂花是在良玉阿姊踩着梯子替她在储府采的,就连那封坛口的黄泥,也是良玉阿姊寻了府中厨头才讨来的。
那时,明鸢也在,雪衣也在……
今日,昔时四人却是只剩她与雪衣了。
“陛下,臣敬你一杯……”含笑与自己举杯,姚怀远借着明鸢的味蕾小酌半口。
“嘶……”
杯中的佳酿如口,姚怀远讶然。
这杯中竟是略带涩味的青梅酒?
“陛下……”
不知自己的原身可是自己一样想起了昔时的明鸢,姚怀远又酌了一口。
这番,醇味回甘,别是一番滋味淋到心头。
“皇姊,您快与嫣儿讲讲酿酒!”未察觉桌上三人皆在神游,姚含嫣拉着储良玉不松手,“您快讲讲……”
“孤……”想着姚怀远抱着酒坛不撒手的模样,储良玉喉头一哽,眼中竟是滚出几滴豆大的泪点。
“皇——”姚含嫣正要再求,却被坐在一侧的姚怀远拉住。
“别去打扰陛下……此事明鸢也知晓……还是由明鸢来说与含王听吧……”温声命倒酒的宫婢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添满,姚怀远带着几分感怀,慢慢将往事述出,“此时,还要从陛下从明鸢这处讨了一本闲书说起……”
第14章 第十四章
明鸢这具身子的声线软,姚怀远讲得开怀,姚含嫣听得尽兴。
“当时呀!陛下就在这处吃着点心,而储将军那边就有些糟糕了……储将军那时候还不是将军,只是和含王您差不多的小丫头……那个挖土的锄头比储将军自己的个头还高……”做手势比划着储良玉如何帮她把埋酒的坑挖好,姚怀远想起了储府二老。
良玉阿姊的爹娘皆是出身,颇有风骨。幼时良玉阿姊伴她戏耍,最惧得就是撞上那自己的爹娘,那时,那两位高士也颇喜欢将她们胡闹的诸事报与母皇请罪……如是折腾下一圈,便是罚着抄书。
抄书?她为君时怎么没想过用抄书这法子罚含嫣呢?
抬眸将姚含嫣乖巧的模样收至眼底,姚怀远轻笑道:“难为含王听了这么久……”
“很久么?”与储雪衣对上一眼,姚含嫣别扭道,“没想到你那姐姐小时倒是挺有趣的!满府的奴才不用,偏偏要自己去受那份苦……不过,若是这份苦是为皇姊吃的,那本王也不计较那么多……嗯……”
姚含嫣曲肘任下巴落到手上,自顾自道:“即是你姐姐待皇姊好,本王便决意站在你这头了。虽说本王年纪不大,但好歹也在皇族事宜上说得起话……你不知道左相那个老糊涂,她可是半分都不想要你那蠢笨的姐姐入皇陵呢!”
摆出一副等着储雪衣拜谢的架势,姚含嫣浑然忘记了自己还要劝君王放明鸢出府。
“咳咳……”姚含嫣话音未落,储雪衣一阵重咳。
“可是噎着了?”伸手帮储雪衣顺顺背,姚怀远凝眉望向姚含嫣,“含王日后说话可要看看左右……老糊涂这话,在此处说说便是了,莫要出去再生是非。”
“左边是皇姊,右边是鸢姐姐,哪有人有这等闲心?”扫兴地命宫婢与储雪衣添酒,姚含嫣抱怨道,“都是皇姊不是,开头说好了饮茶,上桌后却变成了酒……变成酒也就罢了,还是没什么酒味的青梅酒……”
“就你这妮子话多……”忘却了自己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姚怀远习惯性地接口,“茶味浓,酒味淡……我们几人同座,青梅酒甚好。”
“明相也觉得甚好?”被姚怀远与姚含嫣之间的氛围感染,储雪衣与姚怀远敬了一杯酒,“多谢明相体恤……”
“鸢姐姐体恤你什么了?”不喜储雪衣装腔作势,姚含嫣轻拍酒案,“明明是本王体恤你刚刚丧……”
“够了!”出言阻住姚含嫣要出口的话,坐在正位的储良玉松口了,“明日放右相还府吧……”
起身率众婢子离去,储良玉耳边尽是明鸢与姚含嫣的笑声。
往事当真有那般有趣?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她真的有帮过阿远酿酒么?她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墙根新笋看成竹,青梅老尽樱桃熟……
转眼,这么些年都过去了。
倦怠地转头扫过仍在与姚含嫣嬉闹的明鸢,储良玉紧了紧手。
她的些许恻隐,已被这笑声销了。
狱间,阴风才是正主呀!
转足从狱中遣人将今日于狱外求情的官吏造册,储良玉低眉轻笑。
明鸢也不过如此。
她不过说了明日放其出狱,却从没说过今日让其活着。
……
君王撂下一句话便走,狱中余下的三人皆是未从笑语中还神。
待三人还神,君王的背影已是寻不着了。
“鸢姐姐!明日你便能还府了!”看不出案上两人的郁色,姚含嫣喜滋滋地与姚怀远斟了杯酒,“鸢姐姐大难不死,该是自罚一杯……”
“含王……”储雪衣正要劝阻,却被姚怀远拦住。
坐在地上帮姚含嫣将衣摆整好,姚怀远不紧不慢道:“殿下这杯酒自是该喝的。但鸢以为,改到鸢府上更为妥帖。若是殿下不弃,那有劳殿下明日申时来微臣府上,微臣定扫榻以迎。”
“这样啊!”转眸将视线转向储雪衣,姚含嫣困惑道,“姓储的,鸢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嗯……”
低声应下姚含嫣,储雪衣也不多说。今日在狱中,她们该使的,不该使的全使了,若是陛下不愿放明相一马,那便只能是任着明相身亡了。
陛下终究是陛下,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故而,陛下决意的事,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事,能由着她们臣子左右。
听天命,尽人事,这才是臣子做该为的。
“哎!竟是本王寡闻孤陋了……”姚含嫣接腔。
姚怀远纠正:“该是孤陋寡闻……”
“真是迂腐!”甩袖与姚怀远做个鬼脸,姚含嫣恋恋不舍道,“那鸢姐姐明日定要等着嫣儿!”
“这是自然!”弯眉与姚含嫣还一个笑脸,姚怀远跪送其离去。
目送含王从狱中的走廊消失,储雪衣像抽了筋骨一样瘫软在案旁。
“明相……”不知如何言语,储雪衣只觉自己舍不得眼前这淡然的女子如此轻易赴死。
“无妨。”看穿储雪衣的心思,姚怀远笑道,“若不是知晓储大人待明鸢只是同僚之谊,明鸢真要猜大人对明鸢起了什么不妥的心思。”
“这……”储雪衣面颊一红,喃喃道,“该是雪衣庆幸家母早已为雪衣寻好了夫家。若非此,雪衣待明相如何还真未可知……”
“看来储大人不喜欢明鸢穿官服的模样。”姚怀远按住储雪衣的手,“同僚一场,鸢请储大人在冬临蛇消之际,至明府烧一件衣裳,最好那火光能照亮整个皇城……”
“明相……”储雪衣身子僵硬,姚怀远却怡然自乐。
“还是出去吧。静悄悄才好……”姚怀远抬袖将杯中酒尽洒,口中道,“头七还要劳大人照拂……”
“是。明相保重。”托着沉重的步子迈出狱门,储雪衣长叹一声,终是不顾。
听着储雪衣的叹气声渐远,姚怀远忙摔被子引来狱卒。
不知是时运好,还有有人在背后照看,姚怀远此番招来的狱卒还是之前送食盒那个。
“这狱中可有纸笔?”开口索物,姚怀远没有客套。
狱卒赔笑道:“明相这是说哪里话。狱中自是没有纸笔……这大狱里识字的本就不多,遇到有冤屈的,多是以血代墨……”
“那便劳驾您替本相往明府跑一趟……就说桂花谢了,本相想写写诗,留个念想……”姚怀远望着天窗,生无可恋道。
狱卒被姚怀远眉间的愁色触动:“明相您……”
“方才已经与陛下见过最后一面……”姚怀远轻叹。
狱卒听懂了姚怀远的意思。
陛下要杀明相,明相想留遗言。
留遗言……
狱卒犹豫片刻,还是承下了差事。
见狱卒应下,姚怀远舒了口气。若是她拿不到明鸢府上自己亲赐的那盒桂花纸,定是难得善了了。
自原身起身离去,姚怀远便知晓自己的原身不会这么容易收手。
或是自方才她说起和良玉阿姊牵连旧事开始,她的死期就已然定好。
蹙眉记起自己为君前,明鸢待她也算不上敬重,姚怀远心中闪过几番计较。
为君之人没几个会乐意旧臣将其埋在心底的往事挖出。
更何况,自己此时顶的身子并非简单的旧臣,还是一个有谋反迹象的旧臣……
姚怀远默默还原帝王心境……
如若方才的一切,都在加速原身对她的赐死,那赐死的时辰或是还在半夜……至迟不过明日晨起。
仰头看看天窗,现在狱外还未黑。狱外未黑便意味着离子时至少还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静静等着狱卒归来,姚怀远思索着该如何伪造一份密旨。
她虽然不在君王那具身子里,她的意识却没消散。若是用这具身子写出的字迹类于明鸢,那便要写一封自白书,主言自己与三皇女勾结谋反。
若是写出的字迹类于君王,那便可以直接为自己脱罪。
权臣的唯一便利或是连君王自己也记不清,她曾命明鸢做过多少事。
叹息着明鸢旧时真是她的仪仗,姚怀远等来了送食盒的狱卒。
“明相,你要的桂花糕送来了。”狱卒手中提着个和平日无二的食盒走到姚怀远跟前,面上含笑,“您安心用。小的在门外等着。”
“嗯……”允下一个单音,姚怀远借狱中的梨木酒案,安置好食盒。
狱卒见状,忙退至狱外给姚怀远望风。
狱卒一走,姚怀远静坐片刻,起手开了食盒。
食盒有三层,上面两层都是手艺精良的桂花糕,最底下那层,除却御赐的桂花纸,还有一份君王御用的金墨。
捻笔尖试了试墨的质地,姚怀远黛眉轻挑,这金墨似乎真是她平日用于写诏的材料。
真真是奇怪呀!
迅速铺纸往上面画上几笔,姚怀远盯着纸上的小楷出神。
纸上是明鸢的字。
明鸢在书法方面的造诣高出她太多。
不死心地换手一试,姚怀远微微有些遗憾,她的字确实不如明鸢。
特别是出现在一张纸上。
鉴阅着由自己两只手写出的一上一下两个墨字,姚怀远扬眉,一人写两手字,倒也不错。
第15章 第十五章
试罢金墨,姚怀远并不忙着动笔。
伸手将食盒中的两盒糕点并排在眼前摆好,姚怀远只觉明府的厨子当真好。
耐着性子动手从居中的开始掰,姚怀远找到了四个蜡封的字条。
不动声色的揉开薄蜡,姚怀远把四张指盖大小的字条合至一处——凑出“君恩浩荡”。
这似乎不似家仆的手笔。
无趣地抛开字条,姚怀远背靠墙壁,提笔疾书。
娟秀的字迹蜿蜒,墨迹随颊边的青丝轻摇。
反复数次,遗书成,诏书亦成。
曲肘将诏书对折几次做旧,姚怀远命侍奉在狱外的狱卒将案上的碎糕点收走。
“小心些送走。”佯装忧惧,姚怀远提点道:“明鸢将死,劳驾大人将食盒送回明府……”
“这是自然。明相不必客气……”
狱卒接过姚怀远藏信的食盒走出牢房,“踏踏”的脚步声引得姚怀远扬眉轻笑。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若是她所料没错,该是三四个时辰后就能出府。
子时。寒风依旧。
护着有碍的膝盖,姚怀远等来了双目通红的祈国国主。
“见过陛下……”恭恭敬敬地叩头,姚怀远有些心疼匆匆赶来的原身。
原身收到密诏时,或是正在批折。
“密诏上说的可是真的?”
不与姚怀远兜圈子,储良玉张口便问了自己想问的。
姚怀远垂目不答。
储良玉心思百转。
一个时辰前,她正在祈殿批折,殿中宫婢通传,道尚书储雪衣冒死觐见,连呼千古奇冤。
彼时,储良玉以为朝中出了大事,待回见后,才知储雪衣出狱后夜访明府,且于明府书房寻到姚怀远手书一份。
书中言,先帝辞世,新君恐德治难行,特许明鸢斩佞臣不奏。
“怎么不答话?”
许是有姚怀远手书在前,储良玉看明鸢的眼神柔上几分。
姚怀远低眉:“罪臣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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