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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头歌 番外篇完本——by卜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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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宇文彻发下文书,一批随军的凉人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西凉官制粗疏,宇文彻仿效前齐,设三公九卿。拓跋弘获封龙骧将军,送行后回禀宇文彻,难免发了两句牢骚,道,“君上,如今是我凉人天下,何不回邺城去!建康潮湿,臣的骨头都要发霉了!”说的却是凉语。宇文彻年初广发谕旨,官员四十岁以下必须学会吴语,闻言不悦道,“朕发了旨意,不许用凉语议政,四十岁以上可免。你才二十有余,是学不会吴语么?”
拓跋弘对这道旨意早有怨言,梗着脖子说道,“臣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懂,臣是凉人,君上是凉人,怎么就不能用凉语了!”
“大胆!”宇文彻扔下手中朱笔,“这才平定天下没几日,你就学会无理取闹了!”命程清,“传旨下去,降拓跋弘为江州刺史。”
江州偏僻,较建康更加潮湿。拓跋弘领了旨意,虽无可奈何,仍有愤愤之色,宇文彻冷笑,拓跋部与他并非同族,之前在凉国时,常与宇文部发生冲突。宇文彻批了几本奏折,忽然想起一事,问程清道,“萧贵妃如何了?”
程清躬身,“贵妃一切安好。”
宇文彻不置可否。陈望之甫一入宫,他起了立后的心思之时,就已经谋划了全局。萧贵妃有一女长平公主,被陈玄所杀,但当时宫中死伤惨重,长平公主陈龄之究竟是死是活,除了萧贵妃和陈安之,无人能说得清楚。陈望之拜萧贵妃为义母,假借长平公主的名头,便有了身份。宇文彻立前齐公主为后,一来可以安抚齐人之心,尤其吴地门阀世家;二来有助促进凉齐通婚,血脉交融;三来,西凉诸部为了宇文彻这位阏氏的人选,私底下早闹得不可开交。宇文芷嫁给谢沦后,拓跋、贺兰、独孤、丘林诸部议论纷纷,跃跃欲试。宇文彻立前齐公主为后,也有平息各部纷争之效。“对了,”宇文彻批了两个字,“问问陆玑,要他去找金匮玉牒,怎么还没找到?”
程清应声而去,不消片刻,陆玑来到西厢,一进门就跪下,端正地行了一礼。他年约三十,面白无须,“参见君上。”
宇文彻道,“请起。陆卿做事一向麻利,怎么玉牒找了两日才来回朕?”
陆玑面露难色,“臣奉命找了两日,前齐皇族的金匮玉牒找寻了一个遍,找到了长平公主的玉牒,八位皇子的也在。就是……没有九皇子陈望之的。”
第46章
金匮玉牒,民间所谓“族谱”是也。凡齐国皇室,出生后皆入金匮玉牒,宗支以分,编年以记,列父母、姓名、生辰八字等项,三年小修,十年大修,生者姓名用朱笔书,亡者则书墨笔。陆玑呈上数册玉牒,娓娓解释一番,又迷惑道,“臣命人查过,肃王,就是陈玄九子陈望之薨殁于大正七年,大正七年刚好玉牒小修之年,不知为何,臣遍阅玉牒,仍是没有找到任何记录……”抓了抓下颌。宇文彻垂着眼皮,淡淡道,“没有便没有罢。”
陆玑是前齐旧臣,陆氏虽是吴地大族,他却不过旁支偏系,父亲早亡,家中贫困。虽然举孝廉做了京官,也只是管理宗室文书,贫苦依旧。宇文彻取齐而代之,陆玑囿于家贫,仍旧在朝为官。他心思细密,宇文彻很是喜欢,随口问道,“你认识肃王么?”
陆玑叩首,“臣认识。当日建康城内,无人不识肃王。”
无人不识……想来,那时陈望之白袍银甲,策马如风,好一位威震天下的皇子,居然在玉牒中连名字也没有。宇文彻不由叹息,道“这玉牒不录肃王,你以往管理文书,就没奇怪过?”
陆玑苦着脸,道,“臣以往管理文书,只负责‘出’与‘入’,填补记录,不是臣的职责。主笔玉牒的乃是陈谈,算起来,他是陈、陈玄的叔辈,听说前年殁了。”
宇文彻明了,点了点头,道,“陆卿辛苦,且回去歇息罢。”
这一日,宇文彻在太极殿沉思,过了申时,日头才偏西,便移驾万寿宫。陈望之午睡方醒,面色潮红,懒洋洋地窝在罗衾中,半睁双目,一动不动。
“不去瞧燕子?”宇文彻一笑,“往里些,我也躺躺。”
陈望之依言挪动身体,抿着薄唇,眼神迷离。宇文彻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脸颊,见陈望之没有瑟缩恐惧之态,便把人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道,“做梦了?”
“没有。”陈望之有几分犹豫,居然抱住宇文彻的手臂,蹭了蹭,“时辰还早,你怎么来了?”
“时辰早,我就不能来瞧你么 ?”宇文彻躺平了,“我在前头,突然想你了。”
陈望之不安地动了动,“想我?”
宇文彻轻柔地抚过他的脊背,“想你。”
“想我什么?”陈望之愈加不安,“我没有同别人乱讲话,也没有出去。我在这里,哪里也没去。”
宇文彻道,“你出去逛逛,也不妨事。”
陈望之盯着宇文彻的表情,仿佛拿不定主意,“我、我真的,一直待在殿里,不信,你可以问琦儿姐姐。”
“我不问,我信你。”宇文彻觉得额头微微胀痛。闭眼小栖片刻,稍有缓解。陪陈望之用过晚膳,程清按吩咐捧来文书,宇文彻拿起一本,恰是陆玑所呈的玉牒。玉牒装帧精致,打开看时,密密麻麻的人名却令人无端烦躁,就合上书页,道,“拿回去罢。”
“你看的是什么书?”陈望之缩在一旁,怯怯问道。
“程清拿错了。我要奏折,他取了花名册——全是人名,甚是乏味。”宇文彻端起面前的茶水啜饮,眼角余光瞥去,陈望之正眼巴巴地一个劲望着他瞧,表情古怪,“怎么?”
“没什么,阿彻很好。”陈望之忙不迭扭开脸,“我困了。”
宇文彻大感奇怪,但章士澄说,有孕之人往往性格大变,而且敏感多疑。他不敢追问,只得闭口不言,从架上寻了册书翻阅,心不在焉,一目十行。那玉牒处处透出怪异:若按年龄算,陈望之当生于祥元三年八月十五日夜,大正七年“感时疫薨殁”,时年二十有五。二十五年,玉牒至少大修过两次,竟无一人发现少收录了一名皇子。宇文彻双眉紧皱,喃喃道,“奇怪……”
“君上。”董琦儿奉上新茶,嗫喏道,“请恕奴婢多言,您看……时候不早了。”
宇文彻“嗯”了声,顺着董琦儿视线看去,陈望之缩在帷幔后面,露出半张脸,一脸渴求,发现宇文彻看过来,便赶紧缩回身体,钻进被中。宇文彻想起在行宫时,那人也这样躲在一旁,眼神热切。不过,当时陈望之期盼的乃是那碟糕点,如今期盼的,却似乎是他本人。
宫人缓缓退出,寝殿内徒留两盏灯,点亮宫室一角。
宇文彻掀开帷幔,陈望之面朝里,裹着薄被,露出两节白玉般纤细的小腿,鼻息沉沉,好像已经睡熟。宇文彻苦笑着摇摇头,拉下帷幔,刚一躺下,便觉怀中钻进了一具温热的躯体,他伸手一抱,不禁愕然,陈望之赤身裸体,喘息凌乱,“阿、阿彻。”
“月奴,”宇文彻心念电转,恍然大悟,“你——”
“我身上不舒服,”陈望之急切地握住宇文彻的手掌,“你碰碰我。”
那日后已有月余,二人虽同床共枕,却再无肌肤之亲。陈望之有孕在身,章士澄再三叮嘱,必须禁欲至少三个月;宇文彻自感酒后失德,险些酿成大祸,也不敢有任何亲昵举动。“不行,”宇文彻气血上涌,结结巴巴道,“月奴,你听、听我说,我不——”
“我不舒服。”陈望之带了哭腔,“我盼着你来……”他午间迷迷糊糊梦到同宇文彻交合,醒来后便难耐异常。偏巧宇文彻就来了,躺在身旁,无论他如何暗示,一味不加理会,径自睡了。到了晚间,愈加坐立不安,谁知宇文彻还拿着本书看来看去,就是不肯瞧他一眼。陈望之无计可施,此时自荐枕席,对方竟矢口拒绝,不由又羞又气。“你之前,很喜欢碰我的,为什么——”
“我现在不能碰你。”宇文彻一把火在肚中燃烧,也是无计可施,“月奴,你身子弱,待你强健了,我再碰你不迟。”
“我病好了,也吃得下饭。”陈望之抓着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只要你让我看到你的脸……你做什么都可以……”
宇文彻连连摇头,“不,我绝不能碰你。”他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陈望之如此撩拨,下身早直直挺立起来,不禁暗自叫了声“糟糕”。正欲抽出手臂,一抬头,只见陈望之泪光盈盈,哽咽道,“我知道,你是厌烦我了。”
第47章
不待宇文彻行动,陈望之忽然自行松手,羞缩不语。宇文彻被他一来一去撩拨得欲火焚身,浑身大汗淋漓,偏偏碍于陈望之的身体,不得不极力忍耐,咬牙装作若无其事,声音一出口便露了馅儿,“月、月奴……”
陈望之呆呆地蜷着双腿,脑中一片混沌。他这段日子十分难熬,总感到身体不适,一会这里痛,一会那里酸,一餐饭吃不了几口就全呕了出来,日日又困又乏,疲惫不堪。“我,我有些怪。”他垂下脸,攥紧了被角。情热缓缓退却,清醒几分,愈觉羞愧难当,“——我,刚刚,好像不是自己了,就是想、想……”
宇文彻夹着腿,颤声道,“不碍事。”
“我糊里糊涂,就想让你抱抱我。我心心念念都是你,”陈望之语无伦次,耳根发烧,“我这是怎么了?”
其实,男欢女爱人之大欲,凉人没有礼教束缚,不将情爱视为羞耻。少年男女,求偶热情奔放。宇文彻错了错腿,拉过薄被掩住下身,道,“月奴,圣人说过,‘食色,性也。’这件事原本发乎天性。我并非厌烦你,只是眼下你不方便,章先生不许我碰你,所以……”
“我不舒服,身上不爽快。”陈望之抽噎,“心烦意乱,总憋着口气似的。这里痛,那里痛,还、还忍不住呕吐,搅了你的兴致。宫里人看着我也躲躲闪闪的,大家都有话瞒着我。你告诉我实话罢,我是不是生了绝症?”
宇文彻道,“没有,不是什么绝症。”
陈望之微微抬起脸,双目含泪,犹如明珠承露,欲言又止。宇文彻见他这番模样,哪里还忍耐得住,掀开被子,将人搂到怀中,不敢将人压在身下,侧躺搂抱,吻上陈望之柔软的嘴唇,辗转片刻松开,喘着粗气道,“你把我勾起火来了,你说怎么办?”
陈望之的欲火刚刚退却,被这样一吻,登时卷土重来,贴着宇文彻轻轻磨蹭,喃喃道,“你抱抱我。”宇文彻一手撑着他的胸口,生怕他不知轻重,伤到小腹,另一只手在他背后游走,揉捏双臀与大腿。陈望之犹不满足,反手抓着那只手伸入自己股缝,哀求道,“你进来。”触手黏腻,显是流出了不少黏液。事已至此,宇文彻闭了闭眼,心想,“千不该、万不该,章先生要我分开睡,我舍不得,导致惹火上身,罢了。”硬着头皮探进一根手指,试探转动。陈望之立时长出一口气,鼻音黏腻,呻吟道,“阿彻,阿彻。”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啊”的一声,陈望之绷紧的身体猛地软软瘫卧,满面晕红。
“可以了么?”宇文彻道。
陈望之轻轻点一点头,眼神渐渐清明,“我……”
宇文彻探身吻了下他的眉心,抽出手指,顺手抓了件衣服擦拭。他一心二用,既惦记着陈望之的肚子,又要让他舒服,哪里顾得上自己。等回过神来,下体早已软了。下榻洗了洗手,精疲力竭,躺倒便睡。正朦胧间,忽然胸口微痒,耳边窸窸窣窣,竟是陈望之伏在身旁,笨拙爱抚。那手指尖柔软,拂过宇文彻前胸,又去摸他嘴唇,“阿彻。”
白日操劳,宇文彻倦意上涌,抖抖眼睫,聊作应答。陈望之找到了乐趣,在他身上各处摸来揉去,仿佛得了件新奇的玩具。“阿彻。”又忐忑地唤了声,见他一动不动,便大起胆子,模仿宇文彻的动作,手指探进他双腿之间,逡巡片刻,宇文彻半梦半醒,神魂飘荡,只觉那只手捣乱,下意识夹紧,哼道,“别闹。”
“……阿彻。”半晌,陈望之忽然道,语气凄惶。宇文彻霎时醒来,发现他手夹在自己腿间,不禁好笑,“不睡觉,你做什么?”
陈望之脸色煞白,“你和我,不一样。”
宇文彻中途惊醒,神昏志聩,“什么不一样?”
陈望之低声道,“你,你没有。”
“我没有?没有什么?”宇文彻张开腿,又觉不雅,并了腿,去拉被褥遮掩,突然如五雷轰顶,“月奴?”
“我这里有,你却没有。我早就奇怪了,我知道我哪里不对劲……”陈望之缩进床榻一角,难以置信道,“难道我不是男子么?”
宇文彻张口结舌,“你不要乱想,刚才是你睡糊涂了。”
陈望之紧紧盯着宇文彻的腿间,“不,我仔细探过,你和我,就是不同。”他抬起脸,惊惧不已,“是你不同,还是我不同?我记得,我记得,琦儿姐姐给我看的那些画……那一对对男女,做、做事,我看得清清楚楚,男子是不该像我这般,有,有那个东西。可是女子却有。我不是男子么?不对,我的身体,与那些图里的女子也不一样,这又是为何?”
伴着更鼓,轻雷轰鸣,雨声从无到有,穿林打竹,淅淅沥沥,越来越响。“是我的身体,是我,”陈望之披头散发,眼睛睁得极大,“对,那些图明明白白,男女有别,可是我,又像男子,又像女子,我——”
“月奴。”宇文彻拨开陈望之额前凌乱的头发,将他抱住,“你听我说。”
“那件事,本来就是男女之间才能做,对么?”陈望之嘴唇蠕动,“夫妻之间才可以做,夫妻,不就是男女么?我居然才想明白,可见我确实笨得很了。”
“我们就是要做夫妻的。”宇文彻道。
“我们是兄弟,你告诉过我,因为我们是要好的兄弟,一起行军打仗,你才接我进宫,留我住在台城。”陈望之挣动,“兄弟怎么能、能做夫妻,不,我到底——”
“你听我说,”陈望之手腕细瘦,宇文彻一手紧握 ,另一手握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扬起脸,“你失忆了,我怕你接受不了,才没有告诉你真相。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告诉你罢。——你母亲是南海的鲛人,故而你虽然身为男子,却可以生育。你父亲十年前早就将你许给了我,你原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太史令在卜算良辰吉日,我将立你为后。”
第48章
陈望之自从恢复意识以来,虽然失忆,但平日沐浴更衣,总觉身体有异。但这台城中,除了宇文彻,与他关系最亲密的董琦儿是个女人,男女有别,羞于启齿。宇文彻救他性命,将他安顿宫中,事事温柔,陈望之对他既爱慕又崇敬,更不愿袒露不安,以免惹宇文彻不快;再者,若自身真有缺憾,怕不能常伴宇文彻身侧。“原来我、我果然有毛病,”陈望之神情恍惚,自言自语,宇文彻的话便是一个字也没听进耳中去,“我、我这样——”
宇文彻气急败坏,口气极为严厉,“陈望之!”
陈望之一抖,抽噎着慢慢抬眼,啜泣道,“陛下。”一面哭,一面轻轻摇头,软软唤道,“君上。”
对于君主,凉人称“君上”,齐人则称为“陛下”。陈望之从来不用这两个尊称,只管宇文彻叫“阿彻”。宇文彻在他面前,也不称“朕”而用“我”,免了他一切礼节。“听我说,”宇文彻道,“月奴,不要哭。”
“你不要赶我出去。”陈望之将脸埋在他颈窝的凹处,眼泪簌簌而落,“我知道我奇怪,你留我在你身边……我都听你的,见了你、见了你……”哽咽难言。宇文彻听着他满腔委屈,心如刀绞,“不要哭了,”口中说道,又怕他郁结于胸,又怕他放纵悲声,情绪大起大落,伤神伤身,“月奴,我发过誓,你忘记了?我会一直同你在一起,在这里。天下再大,我就要你一个。”陈望之话也说不出,单薄的身体一起一伏,“小时候我见到你,你穿着白衫子,就像仙人。我那时就喜欢你。后来……后来我做了大凉的王,就来向你父亲求亲。你父亲同意了,将你许给我。”
陈望之发泄片刻,终于稍稍平静,两颊做烧,贴着宇文彻的颈窝,“我是男子。”
“你的母亲,是南海的鲛人。你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鲛人在南海,十分罕见,传说眼泪可化为珍珠。又有鲛帕,鲛人纺织而成,刀剑不能毁坏。鲛人只有男,没有女,故而男子亦可繁育。”宇文彻轻轻拍打陈望之的瘦弱的脊背,“你有一半鲛人的血统,所以,你的身体与我有些不同。”他松开怀抱,托着陈望之的后腰,另一手拉起他胸前的金蝉,“记不记得,我问过你几次,如果你能生育,那你愿不愿意为我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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