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命完本——by陆婪

黄云飞心里想了想，对后座上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俩，一会儿见到人了先不要动作。等我先试试水，如果我行了，那么张灯你再来，实在不行，那就三个人一起来，就不信治不住那女人。”
张灯接口道：“哎，这怎么行。她答应了我不会对我胡来，那肯定是我第一个上，也好锉锉她的锐气。黄师傅，您这大法宝还是留在后头，要是她上来不服气了，您再加进来鏖战。李栎嘛，就做个后备，发挥你小兔子的本色。”
司机一听，果然不出所料。三位少爷，还讲个先后顺序的！真不晓得这妇人是有多饥渴，还要轮流鏖战。
不得了，不得了。真是三十如狼，四十赛虎，希望这贵妇不要把他们仨给吸干了。司机在心里给他们默默地念了句经，搞得三人背上毛乎乎的。
到了小区门口，黄云飞拿出小荷包，给司机零钱。
李栎偷偷地对张灯说：“我虽然可以变身成兔子，但是背不了两个人一起逃啊，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事，你和黄师傅，我到底背谁？”
“救师父！”
张灯还没开口，突然听见小小一声尖嗓。
“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左右瞧瞧，又对上了李栎那双无辜的眼眸。
“嗯……那还是救我吧，我不会法术，遁风诀的读条时间太长，来不及跑。”张灯一五一十地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弟，别以为我听不到。”黄云飞在前座上呵呵一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张灯只好“嘿嘿”笑了两声：“黄师傅听到了啊？真对不住对不住。没办法，我是实在没什么能力。”
黄云飞点点头，下了车，伸展手脚，对两人说：“也对。进去之后，我们不要多说话，尽量温和，能不发生冲突就不发生冲突。张灯，你问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我们赶快脱身。”
另外两人一致地点头：“是啊是啊。好的好的。”
黄云飞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忽然又感觉下身痒痒，挠了一把。
张灯看他肾虚的样子，无奈地说：“黄师傅，您这是何必呢。昨晚好好休息不是挺好？”
黄云飞抓完裤裆，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笑容。
“后生，你不懂。”黄云飞叹了口气，“人活咗几十年，唔能够死系钟意噶人怀抱度，艮点话都要素係温柔乡度啦，最唔掂都要走一转桃花林。你说对不对啦。”
李栎是听懂了，张灯晕晕乎乎，理解了七分八度。
回头想了一想，似乎也的确是这个理。
人就活几十年，不能死在爱人怀里，也得死在温柔乡里。最不济的，也要走一遭桃花林，才是划算。
第六十一回 寻踪觅影（二）
黄云飞将手里吸完的烟弹进垃圾桶里，伸手拍了拍张灯和李栎。
“不要怕啦，到时候都有我在，不会有事。”
黄云飞比两个人都要矮，还有些驼背，但这两下轻轻的拍击，却让两人都安心了。
三人在门口随便聊了点，东扯扯西扯扯，什么你今天吃了啥，我今天吃了啥，你和谁在一块啊，我和你徒弟在一块啊。
黄云飞大惊：“你小子和周悠有一腿？”
李栎张口结舌，自知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
“真是稀奇了……”黄云飞上下打量李栎，“你只兔子精是怎么钓到我徒儿的？”
李栎哆哆嗦嗦地将包往身后放，小声地说：“不，不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个扑街仔？”黄云飞一脸不可思议。
“就是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啦。师父，你不要欺人太甚啊，他是我罩的。”
突然间，有个细细尖尖的声音从包里传出。
李栎的包动了动，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一个生着张兔子脸的小家伙对黄云飞挥了挥手：“师父，是我。”
黄云飞：“……”
张灯：“……”
黄云飞：“……你谁？”
小家伙气得鼓起了脸颊，从包里一跃而起，跳到黄云飞肩膀上扯他的胡须。
“你个老不死，徒弟都认不出来了？”
黄云飞差点就想用一指禅把她弹走，听这语气立马收手，张大眼睛看她。圆圆的眼睛，高高的发髻，绣有仙鹤的小汉服。这不是周悠是谁？
张灯：“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周悠跳回李栎的肩膀上，神气地说：“你们的好事我当然不能错过。我让李栎施了个法，缩了身子，运动起来也灵活，不会打搅到你们的。”
黄云飞真是要老泪纵横了。自己这个徒儿怎么这么不省心的？
他刚想开口说话，四下突起阴风，众人皆是一哆嗦。
羊角风在门口刮了十多秒，忽地变大了，将别墅大门吹开了。
黄云飞小声说了一句：“来了！”将李栎和周悠护到身后。
门洞里由远及近，有笑声慢慢飘来。本是轻轻的嘻嘻声，逐渐又了“咯咯”的响动。仿佛有什么在人嘴里上下触碰，马上就要掉落出来。
不一会儿，白衣女鬼的头从门里飘出，对众人笑道：“诸位往里走。”
她的身子没有跟上，那一声声的“咯咯”音，竟然是她的脖子不断伸长发出的，骨节拉长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她又发出了嘻嘻的笑声，慢慢缩回了脑袋。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咽了一口唾沫。饶是李栎这只几百年的兔子，也被吓得不轻，毛耳朵都竖起来了。
张灯定了定神，率先迈出了脚步：“走，走吧。”他打开了手电，双脚轻飘飘地进了大门。
别墅里一样家具都没有，像是有一团浓重的黑暗滞留在了厅内，叫人喘不上气。张灯左右看看，发现女鬼的脑袋正挂在二楼转角处，呆滞地看着三人。她发现了张灯的目光，又嘻嘻笑了起来。
“往这里来，往这里来……”
她没有动嘴，众人却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笑声如影随形，和瘆人的话语一样飘荡在三人身边。
黄云飞突然一拍大腿：“嘿！”
另外三个人几乎被他吓死：“卧槽你干嘛！”
黄云飞摇摇头，边走边说：“你们不要那么配合啊，鬼最喜欢你怕她，你要表现得一点都不怕，那她所有的花招都会打折扣！”他把自己的铜剑拿在手里，随便耍了两个剑花。
说得很有道理哦，另外三人顿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二楼有个很大的房间，那里面有很多球。”周悠用那把尖细的嗓音严肃地说，“女鬼估计就是要给你们解释圆球是什么。”
又走了几步，他们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道光亮的门。门像是家中普通的房门，只是没有门把手。四人慢慢靠近了亮光处，刚想探头往里面看看，女鬼头就从门里伸了出来：“进来呀！”
那洞的吸力非凡，四人顿时被吸入了门内。
※※※
张灯摔了个屁股着地，疼得龇牙咧嘴。来不及给屁股一个缓冲时间，他立刻抬头，望向四周。
正如周悠所说，房间内别有洞天。张灯惊讶地张大了双眼，朝四周那不断到处延展的“枝桠”尽头看去。
它们往横纵不断延伸，有条有理地排列在空间内。两米半径内，各有一个铁锈色的半透明圆球，里面有活物在蠕动。
这圆球，竟然从平地处往上不断延伸，形成了一面大墙。
黄云飞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场景，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乖乖，这么厉害的吗？把魂魄全拘在了球体里？”
张灯问道：“什么？这里面都是人的灵魂吗？”
黄云飞捋了一把胡子：“没错。这些都是人的魂魄。不晓得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搞到了这么多魂？地府不管管的？”
张灯苦笑，不是不管，是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
每年变成替死鬼的人都那么多，厉鬼那还有去地府报道的？因此，一旦出现情况，完全无从下手。
他们围着球体讨论了一会儿，又往房间深处走。
绕过三两个大球，四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大空地。正中央坐着一个人，正背对众人，对着一台电脑敲敲打打。
张灯皱起了眉头，这又是个什么情况？他便走了过去查看。
行到近处，他才认出来，这人竟然就是上次他没有救出的魏谙。他的头发好像变长了，正叼着一支烟思考着什么。
张灯走上前，小心地拍了拍魏谙的肩膀：“你……”
魏谙看也不看，直接抓住了张灯的手：“小荷荷，别来催我，我是真想不出来。要不你给我看看这段怎么结尾？”
他的手只往张灯的袖子里钻，滑得像条蛇一样。张灯厌恶地甩开手，说道：“魏谙，我不是你的小荷荷。你在这里做什么？”
抓了一手汗毛的魏谙如梦初醒，回过头愣愣地看了两眼张灯。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荷荷不是不会捉你的吗？”他问道。
张灯翻了个白眼：“什么小荷荷？我是自己来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魏谙的眼珠转了转，脑中灵光一闪，对张灯比了个手势：“你等下，我想到怎么结尾了。”说完，他就转过头去用力敲打键盘。
张灯心感好奇，凑过头去看电脑上的内容。似乎是一篇科幻小说，主角是个生化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完成了赎罪之后心满意足地去死了。
“我觉得这样的结尾还差一点。”张灯看着看着，插嘴道。
“哦？”魏谙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主角是个生化人，死了之后就一了百了了，不如复制一个身体让他重生一下，变回完全不懂事的小孩，赎完罪了，再开始一段人生。”张灯眼珠子转了转，对魏谙说。
“好主意啊！可以，那我改一下。”魏谙称赞了一句，上手改了三五句话。
“那之后，TA就被他的爱人亲手复制出了肉体。自此忘掉了过去犯的一切罪孽，彻彻底底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好，后头可以接另一个新的魂，设置成随机链接好了。”魏谙嘀嘀咕咕说完，点下上传的按钮。
顿时，电脑后头连接的枝桠开始用力颤抖，像是有东西从电脑里慢慢排放出来了。
枝桠中间慢慢鼓起一个小包，它缓慢地往上挪动，一边动，一边变大，逐渐变成了一个铁锈色的大球。球体上闪出几道符咒，环绕着大球运动。
四人皆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魏谙美美地吸了口烟，回头对张灯说：“多谢啦，这样一个新的鼎就完成了。等小荷荷带魂魄过来就算大功告成。”
张灯指着那个球，质问魏谙道：“这，这不是囚禁魂魄的玩意儿吗？鼎？什么鼎？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坏事啊？”
魏谙一脸莫名其妙：“坏事？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在给这些死人制作轮回的鼎，怎么是坏事了？”
鼎？
张灯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瞪着魏谙，等他继续解释。
于是魏谙继续说道：“你们这些鬼差真是有够无聊的。早知道人会生老病死，犯了罪孽就要还债。修行不够就得继续轮回，这算是世间常理吧？”
张灯点点头。
魏谙又说：“王天师知道轮回之苦，所以就制作了‘回轮鼎’，方便各位迷魂进入进行轮回修炼。在此鼎内，一日为一秒，六十日为一分钟，三百六十日为一个小时。几日过去，一生就走完了。如果此时还没修到合格，那就再开一鼎，继续轮回，直到各项指标够格，就可以往生了。”
往生，那便是去往极乐世界，再也不需要经历六道轮回的痛苦。张灯曾经听说过，但从来没当真。
魏谙口中的“回轮鼎”似乎并不邪恶，张灯有些迷惑了。他回头看看黄云飞和李栎，发现两人一个正低头沉思，另一个正拉着口袋和“小”娇妻撒娇。
张灯：“……”
张灯：“回魂啦！！！”
两人吓得身体俱是一抖。
他回身继续和魏谙理论：“再怎么真实，鼎里的世界也是假的。你做这个，对你自己有什么益处？你死都死了，去地府报道，准备日后投胎才是要紧事。”
魏谙笑了，嗤之以鼻：“投胎？你这话说得倒是很轻巧。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逆来顺受吗？你是咸鱼，我可不是。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我死了！我为什么不能在死后继续呢？”
“你想做什么？”张灯问他。
魏谙说：“我呀，就想当个骗子。”
“我过去写过很多小说，玄幻的悬疑的探险的恐怖的，都没有我写的爱情故事卖座。网上那么多人为了我的故事哭得死去活来，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不过是个故事，是虚构出来的。是幻象。”魏谙笑嘻嘻地说，“天底下有那么多骗子，我只想做一个用故事蒙骗他人，却能让人不得不去相信的骗子。这不是正好么？用回轮鼎正好可以模拟出最真实的人生，让他们沉溺在我创造的故事里。”
张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泰然的青年。
见众人皆是不解，魏谙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我不过是想在这里做我最想做的事情而已，还算是坏事吗？
第六十二回 寻踪觅影（三）
世界上可不只有黑白二色。
同理而证，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好人坏人。
可是人对人的方法往往很粗暴，并且对人的方法似乎也只有这么两样了。
把人当人看，不把人当人看。
※※※
张灯望着坐在电脑前的魏谙，问他：“你有把这些灵魂当人看吗？”
魏谙闭了闭眼：“我可爱他们了。没有他们，这套系统可运作不起来。”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张灯局促地说。
“鬼才没听懂你的意思。”魏谙说，“你的待人之道和我又不一样，我还觉得你不懂我呢。”
“你以为出了这鼎，人就自由了？别妄想了。你，我，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宇宙为了表达自我衍生出来的东西，你方唱罢我登场，谁都逃不出去。自以为给了他们自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怎么可能。我告诉你，这里头可有不少人完全不想出来呢，幻想出来的世界多好玩，可比奔波劳碌的现实世界好得多。”
魏谙正在说着，一双手从他背后慢慢伸了出来，掐上他的脖子。顿时，魏谙的小半个脖子就紫了。
“你要再多说一句，我可以在这里立刻让你灰飞烟灭。”白衣女鬼小荷阴涔涔地说，将他缓慢提了起来。
魏谙手舞足蹈，在空中乱划了一阵，接着往身后一抓。
小荷怪叫一声，将魏谙扔到了地上。
“说了多少遍不许抓我的肚子！”女鬼气愤地说道。
魏谙从地上爬了起来，给自己顺气：“再不掐你肚子我可就要被你掐死了。”
“鬼又掐不死！”小荷还在生气。
“可是会灰飞烟灭呀！”魏谙咳了两声。
“反正你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女鬼小荷回过来对张灯说，“王天师有请，几位请随我去见他。”
魏谙对四人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张灯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只好跟着她往远处走。走了没两步，女鬼又凶巴巴地对魏谙说：“你也得来。”
魏谙摊摊手，站起身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五个人走在脚不沾地的女鬼后面，绕过了好几个鼎，一直穿得连来路都不认得了，这才算是到了王天师处。他们三排站定，往那鼎墙上看去。
七八米高的地儿，坐着一穿唐装的中年男子。张灯看得不真切，只觉得他看上去颇为和善，一直在微笑。
“天师，人已经带到。”女鬼飘上去，通报了一声。天师挥挥手，让她下去了。自己“哎哟”地叫唤了一声，好像身子骨不大好似的，随后一个空翻，落到了地上。
张灯忍不住鼓起了掌。
接着他就被黄云飞打了。
“呵呵，小兄弟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王天师慈眉善目，挂着一脸恰到好处的笑容。
张灯连忙说：“没有没有……啊不是不是，这个高度普通人做不到。”
“多谢称赞，我也不算是什么俗人。”王天师说，“张灯，我听小荷说，你之前被困在游戏里过？”
张灯点头：“是的，当时差一点死掉。”
王天师摸着手上的一串佛珠，思索了一会儿：“这就奇怪了。投入游戏中的那一批试验品照例不会出差错，怎么会没收你？小荷，欧拉有和你说过类似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