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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游完本——byBlu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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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点头回应。
郑御德拉开邹子澈旁边空位的椅子,示意余诗安坐下。事实上邹子澈也是他叫来的,她和余诗安熟悉,有她做过度,余诗安不会紧张。
“你就是小余吧?”郑母笑吟吟地开口,话语间却是肯定的语气,“御德脾气不好,平时还需要你多担待了。”
余诗安绞尽脑汁措辞,平时妙笔生花的,这会只干巴巴憋出一句:“啊,不会,平时都是郑医生照顾我……”
邹子澈互相介绍完,开始跟父母聊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饭桌上她和所有人都认识,所有人都喜欢她。她就是这个家的开心果。如果要和郑御德好好在一起,和她搞好关系是最必要的。余诗安突然为自己刚刚冒出来的念头感到肮脏,心里泛起一股酸水。
“看到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热气擦过他耳边,把他激得一颤。郑御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挑眉,道:“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余诗安心虚。
服务员递上菜单,邹子澈传给郑御德,郑御德直接放到余诗安面前。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他。
“你、你点吧……我都可以。”余诗安缩着脖子,把菜单往郑御德那边挪。
郑御德拿起来,勾选了几笔,又推回去,“你再选几个菜。”
这是摆明了要锻炼自己的社会实践能力吗。余诗安咬牙,为难地翻看着菜单,那上面都是些他看不懂的菜名,诗歌辞藻堆砌,就是不写是什么食材组成的。如果呈上来的菜品难看,那就找个地缝钻下去得了。
“我教你,”郑御德又凑过来咬耳朵,“点贵的。反正不是我们付钱。”
这个“我们”、“你们”之分,让余诗安心里涌起一股暖洋洋的热意。他没回应,提笔勾选了两个价格适中的,交给服务员。
菜品很快端上来了。菜样很少,余诗安细嚼慢咽地吃着,偶尔听邹子澈讲她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还好邹子澈在这里。他敏感地注意到邹父和郑御德之间微妙的尴尬,这份尴尬蔓延到他和他生母之间,使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生疏的礼貌,他在这个家庭中就像个局外人。
菜盘逐渐见底。郑母优雅地拿着纸巾擦嘴,除了最开始的一声问候,他们竟没再说上第二句话。离别前,郑母把郑御德拉到一边,轻声问:“当初如果我和你爸多关心你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小路?”
郑御德梗着脖子,面无表情:“不,不是的。走哪条路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
“你还是在怨我们吧。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过去这么过年了,人心就像出了窑的砖,定了型了。”伤害也是。痛苦也是。心理问题就像是一枚烙印的疤痕,盖在心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疼一疼。
郑母犹豫了一会,看向远处和丈夫攀谈的余诗安。在她心里,儿子永远是个孤独而缺爱的小男孩,交际圈除了同学老师就是病人,没人真正亲近他,他也一直封闭着自己的感情。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人陪你总是好的。好好过。”
回南郊的路上,余诗安向郑御德问起自己父母的近况。
“也不要打扰到他们,也别说我的事。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我的那个‘病’早好了……可不可以?”他说。
驾车中的郑御德分神瞪了他一眼,强调道:“你没有病,你生来如此,是他们有病,他们有恐同病。”
“是是。”余诗安抿着嘴笑。不出意外,他大概会继续瞒着家里,尽快经济独立自立门户,主动划清界限,这是他高三时就该规划的路,他花费了这么多年才想明白。毕竟,他生来不被家人接受,生活不是浪漫的耽美小说,有得必有失。亲人是无法选择的,但爱人可以。在这黑暗的漫漫长夜,得一人陪伴,足以。
余诗安的身体在黑水精神病院受过重创,面对男性女性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多年清心寡欲地过着,直到遇上这个说过“不想做可以不做”的流氓。他被郑御德第无数次按在沙发上亲着。
“你是医生。你、你知道的,我性功能障碍。呜嗯……”
“心因性的。”郑御德舔他嘴角垂下来的粘液,坏笑着,“我是心理医生,我可以帮你治好。”
“呜呜……”嘴又堵上了。郑御德腾出手去解他的衣扣,被反手制住。“不……不要看……”
“不难看。”郑御德轻声安慰,不由分说地褪下他的衬衫,就像当初在医院治疗室时一样。他身上的伤口已无从前那般狰狞,淡红的伤痕刻在雪白的皮肤上,诉说着这具身躯的主人曾经遭受过多大的痛苦。“诗安……”郑御德对着他的左耳吹气,哑着嗓子道,“我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是平等的,相爱是美好的。”
“郑医生……”余诗安眼中水泽一片,抓在他背后的手轻轻拢紧。哪怕自己感受不到快感,他也愿意献身,满足身前的这个人。余诗安的手贴上郑御德的胸膛,一路往下。
郑御德不淡定了。在余诗安身体没反应之前,他是不准备下手的,偏偏有人火上浇油。
“转过身去,腿夹着。”
摩擦生热,热量放大气味。余诗安低伏在那,他闻到郑御德身上的气味。他的味道是淡淡的西药味,加一点茶香,和一点刚刚出浴后的皂香。他爱这气味。他闭上眼深呼吸,感觉自己的灵魂慢慢融化,被这样的气味裹挟其中。黑暗中,只有身下的一点的感觉如此清晰,耳边的喘息如此清亮,郑御德身体的每一个因子,都在用滚烫的温度告诉他,他想要他。
被粘液喷洒在股间时,余诗安暗自松了口气。对不起,我的身体还是没有反应;对不起,给不了你想要的……他伸手触摸腿根后侧,感觉那一片的皮肤都被磨肿了。要是真要把那器物楔 进身体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睡前,余诗安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余母。挣扎几秒,他还是按下接听键,内心惴惴不安。
“郑医生的父母联系我……说拜托你照顾他了?这是什么意思?”余母的声音严肃而冷冽,他完全可以想象她此时的神色。那是一张写满欲扭曲他人生道路的愤怒的脸。
“他是你的医生,给你看病,帮你找房子住,结果你倒去勾引他?”另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我……”下一秒,余诗安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你到底爱我,还是爱一个满足你们标准的意象?他问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回答很可能会打破他这么多年辛苦编织给自己看的幻想。他只有沉默,再沉默,把沉默当作自己所有回答。
“这不是真的吧?”余父逼近听筒,声音斯斯。
余诗安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睡裤下,那人留下的温度还覆盖在皮肤上。
余母再开口,已带了哭腔:“我们等了太久了,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永远换不回一个正常的你……”后面的通话充满了压抑的抽泣和哭啼。
“喂喂喂?”余父的声音再度出现,冷漠而刻板,“也许社会允许你作为同性恋存在,但是我余家不允许。既然你一个人在外生活得比在家里痛快,那就这样吧,别回来了,对我们都好。以后,我们就当你没出生过。”
“嘟嘟嘟——”
电话被飞快地挂断了。余诗安愣愣地看着一方屏幕,不知道是自己下意识摁灭的,还是对方手快。他们从未过问自己真正的病,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是很容易复发的——每月两千多医药费该自己出了,不知道积蓄还够不够治疗——凭什么啊,这病可以说是因他们而起的,他还没有说清楚,还没有讨回来,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在乎什么——怎么,就挂了呢?不,断绝关系是他最终必经的结局啊,他预想过的,为什么,心里还是揉进玻璃渣般酸痛,脸上的泪珠一串接一串控制不住?
他怔怔地望着走进卧室的郑御德,尽量平静地说:“他们不要我了。”
郑御德即刻反应过来“他们”是谁。他捞过他毛茸茸的脑袋,按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你还有我。
“我……该怎么办?” 余诗安默默流泪,脸上露出悲喜交加的古怪表情。
安顿他躺下,郑御德为他哼唱起在KTV里唱过的、童年时代的催眠曲。那时候,录音机吱吱呀呀地播放着音乐,音量调得越大电流杂音越多,门外父母撕心裂肺的争吵和玻璃的破碎声充当着背景音。他跟着哼唱,不知不觉感受到歌曲传递给他的勇气。如今,他把这份力量传递给另一个人。
一曲唱毕,余诗安的心安静了许多。一个吻落在他的眉心。
“做你想做的事。小鸟,你自由了。”
不再让你孤单
陈升
让我轻轻地吻着你的脸
擦干你伤心的眼泪
让你知道在孤单的时候
还有一个我陪着你
让我轻轻的对着你歌唱
像是吹在草原上的风
只想静静听你呼吸
紧紧拥抱你到天明
路遥远 我们一起走
我要飞翔在你每个彩色的梦中陪着你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
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
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逗我笑
尽管有天我们会变老
老得可能都模糊了眼睛
但是我要写出人间最美丽的歌送给你
路遥远 我们一起走
我要飞翔在你每个彩色的梦中
对你说我爱你
我不再让你孤单
我的风霜 你的单纯
我不再让你孤单
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汽油不够,拆了零件,开不上路。
第10章 云聚篇
成功经济独立的余诗安可怜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除开他刚转账的一大笔金额,他还差郑御德一千出头。虽说对方说了不在意,这四位数的欠额使他如鲠在喉,他一连几天神色郁郁。
这更像是家庭问题的后效影响。郑御德觉得他必须进行专业干预了。虽说他自己也成了‘病因’的一部分,讲起道理来颇有些尴尬。他把人拎到书桌前,丢下纸和笔,强势地命令道:“今天你的任务是给家里人写一封‘诀别信’。”
余诗安惊恐地望向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在某种程度上,郑御德比自己更恨他的家里人。
“他们完全不知道黑水精神病院发生了什么事对吧?反正你们都断绝关系了,以前可能是你不好意思说,甚至是怕说了之后他们觉得你活该,但现在无所谓了不是吗?”郑御德把笔塞到他手上,“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写完我帮你寄出去,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
余诗安郁闷。从前怎么会觉得郑医生温和有礼的呢?他慢吞吞地写出顶格,突然一顿,已经好几年没称呼他们爸爸妈妈了。尘封心底的过往,要怎么才能对他们说出口呢。他在电脑上打字千万,在白纸黑字前却悬而不决。
郑御德狡猾地敲敲手表。啊,是了——四位数的账单,还有正在按小时计数的治疗费。余诗安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动力。
一个小时后,郑御德从客厅慢慢悠悠晃过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他趴在信纸前,肩膀一耸一耸。他不难想象余诗安刚才是怎么写一句掉一滴眼泪地完成告别的,除了告别父母,告别往事,更是告别过去的自己,而告别总是痛苦的。他上前搂住他,轻声细语地安慰。
“郑医生……”余诗安抹着通红的眼角,哽咽道:“我发现,我不恨他们了……我一直以为我会恨他们到死。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不恨了……我可能不会原谅他们,但是我不恨了……”仇恨是弱者手中的狼牙棒,没有武器就难以抗争;但当敌人离开,继续挥舞狼牙总会划伤自己。
“你放下了。”郑御德为他心底这股新情绪命名。
2017年的最后一天,郑御德接到一通方屿的电话。她报上时间地点,然后着重强调了燕都大学医学部应届毕业的朋友及其家属都在。“放我一年鸽子了,这最后一次可不许放!外地的朋友都能赶回燕都,你这个留院的也必须过来了!”
郑御德看了眼电脑桌前的背影。12月的燕都很有点冷,偏偏还地处淮河以南,没有供暖。余诗安畏寒,吃过早饭就要烧暖手宝抱着,烤一会手指就要开电脑写小说。他曾疑惑他为什么不开空调制热,对方回答:空调费贵,晚点再开。郑御德失笑。在金钱方面,余诗安一向精打细算。月末还要把房租、治疗费、水电费一笔笔算给他看,他拦了几回拦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今天晚上陪我去和朋友聚聚吧。”
余诗安抬起脸,扫了眼桌上的日历,“出去跨年啊?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没事,不远,就是我一帮同学。”
余诗安认真思索了一会,妥协般点点头。郑御德喜欢看他思索的样子,当他把注意力全心全意放在一处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气场,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虚荣心。愈发频繁地,他为了另一个人感到心情舒畅。
地点定在南郊森林公园,离家九公里的路。
树林被残阳染成棕红色,卫兵般静静矗立在山脚下。山丘顶的草坪上,几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笑闹着。余诗安认出了一两个面孔,是在上次KTV见过的,大概都是心理科的医师。其他的有男有女,一对对凑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才是郑御德的昔日同窗。
方屿冲二人招手。郑御德笑着上前,很快就被好几个男人熊抱起来。
“好你个郑御德!叫你好几次你不来,方美眉叫你你才来啊!”
“喔唷,你们可是全医学部郎才女貌第一配——”
“要不是这次我们来南郊,是不是你也不来会会我们这些老同学?”
“罚酒!罚酒!烤肉也该你请客!”
郑御德咳嗽,一句一句应付过去。
一位卷发飘飘的女人老练地搭着方屿的肩膀,调笑道:“要我说,御德和方屿是真爱啊,你们可好久没见了吧?是不是看方屿在你才来的啊?”
“可得了吧!”方屿和郑御德异口同声地否认,又引来阵阵嬉笑。
余诗安看了方屿一眼,一声不吭地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郑御德这么多朋友——他甚至都没和他提起过。但能随口约定一起跨年,许久不见后还能保持如此默契,他们的友情定是不一般吧。管中窥豹,可见他背后还有多少他不曾涉足的故事。这会郑御德已经被大家打发去野炊商店买烧烤材料了,完全没时间和他说话,余诗安原地坐下,有些无所适从。
“咦,”卷发女人注意到他,亲切地点点头,“你是御德带过来的吧?你是……”
我是……他的男朋……友?算是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他不敢也不觉得有资格替郑御德出柜,当即想回答“他的朋友”,
话溜到嘴边又转了个弯:“病人,我是郑医生手上的病人。”
“噢。”一众医学背景的毕业生纷纷理解地点着头。
“这么敬业吗——”卷发女人感叹。目光从余诗安脸上平移到他上方,“烤肉买好就过来啊?我们刚还表扬你敬业呢。”
余诗安心里没由来地一紧,慢慢转身,抬头仰视。
背着夕阳,郑御德的面容隐匿在一片阴影里,唯有一双质询的眼睛浮着幽光,死死盯着余诗安。视野一暗,最后一丝阳光也缩到山下去了,黑夜将至,温差形成的大风迎面吹来,冻得余诗安一哆嗦。
“我……”余诗安下意识想和他解释一句,却无话可说。他和他的关系,本就如此。
几秒钟后,郑御德挂起日常的温和笑容,继续和朋友们说笑起来。余诗安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发冷,他知道这是他作为“心理医生”的笑容,他在克制自己的不满。
接下来的烤肉余诗安吃得食不知味,只是机械地接过他递来的肉串,时不时回应几句旁人的询问,听着各科医生说着关于人体学的冷笑话。
几轮吃过,郑御德就带着他要走。
“不留下来和我们跨年吗?”方屿为火堆上刚挂上去的肉串撒上孜然。
“不了,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他冲她笑笑。
郑御德从没把车开得这样快过,来时加上堵车二十分钟的路,回程几分钟就到了。在车库里停稳车,他安静地坐了一会。余诗安在副驾驶上陪他坐,一言不发。郑御德心底一阵烦躁,哐当一声摔门下车,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后面余诗安隔着两米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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