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小记完本——by禾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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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过了钱,海二少走出酒楼,觉得身子暖洋洋的,终于没那么冰冷。
路上买了两包点心,这几天光尝着苦味了,他想甜甜嘴。回家也分给三娘吃一些,这两天讲故事,讲得嗓子快要冒了烟——殊不知如今孙孝萍嗓子得休息了,脑门上才是真真要气冒了烟。
海公馆厅堂坐着两位客人,脸色皆带着担心愧疚的模样,四姨太讲话依旧温温柔柔,让他们不要心急,心情总有个解决办法,这样的场面,仅剩四姨太是唯一可以讲理的人。海老爷坐在主座,脸色发黑,双拳攥得死紧,一眼便能看出在极力隐忍,三姨太可不管有客人没客人,双手叉腰地朝下人发飙:“找个人去把海洗荣给老娘拉回来,海家吃了那么大的亏,今天要是不给老娘理得清清楚楚,谁也别想好过!”
第40章
日头好,海家院子里晒了好多床棉被。阿猛走到被子底下,这儿闻闻,那儿嗅嗅,气味都是熟悉的,尾巴便悠闲地打半个圈,又有细小灰尘不经意跑出来,狗鼻子敏感,仰起头眯了眯眼,打了个极响亮的喷嚏。
海二少踏进大门便觉得格外安宁幽静,胃是满的,阳光又晒得人想困觉,手中还拿着两包甜嘴,这一会儿真是心态平和,那些酸涩之感暂时不见踪影。海二少觉得心情好些了,瞧见阿猛傻乎乎的样子,还主动走过去揉了一把狗头顶顺滑的短毛。阿猛简直受宠若惊,海二少最近忙得很,它鲜少受到此等待遇,于是立马站起身来,想与海二少亲昵一番,表示欢喜,可还没等后脚站稳,便闻到了点心的味道,狗鼻子蹭了好几下油纸包,尾巴都快要摇断。
海二少见阿猛识眼色,坐得端端正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又不停地舔着嘴,一副贪吃的样子,虽然已是成犬,身型不再娇小,却依旧显得很是可爱。他把油纸包打开,掰了一角酥饼,放到阿猛面前。香香脆脆的酥饼不过几秒便没了影,阿猛张开嘴,显出了笑的模样,海二少便也跟着开心。今日天气实在是好,若再来几个这样的晴天,怕是不等雨季到来,春日就要匆匆忙忙结了尾,海二少晒得心胸开阔,浑身发软,但总在这儿蹲着也不是回事,于是打算回屋搬张椅子,再沏壶茶,这样度过一天,总比闷在房间胡思乱想的好。
平日总爱跟在海二少屁股后面的阿猛见他起身,却没随着一块进屋,好像再往前走两步就闯进了哪种法阵似的,只走了两步,便畏畏缩缩收了脚。海二少只当它是太阳晒软了骨头,过了嘴瘾,连殷勤也不献了,就这么自顾自在原地躺了下来。谁知阿猛才没有那样蠢,它聪明极了,海公馆的厅堂如今确实笼罩着一个法阵,若要踏入这结界里,实打实的免不了危险,这法阵也不是哪个精怪所设,却是比精怪厉害得多——三姨太如今正在盛怒之中,无人敢发出什么别的声音,这份安静才是海二少所认为的“安宁幽静”之根本来源。
海二少哪里知道,踏进门槛那只脚还没落地,便被背对着他的三姨太大声呵斥道:“你给老娘跪下!”
海二少心惊肉跳,背脊立刻爬满了虚汗,被三姨太这一吼,腿也跟着发了软。到底是心里藏着事儿,家中有哪样风吹草动便总往自己头上套,认为是谁看见了自己与庄大少那点事儿,嘴上没把住,终于传到了家人耳朵里。海二少几乎是一瞬间就认了命,条件反射般地往地上一跪,那般可怖的梦终于要实现,海二少心知逃不过,却觉得异样委屈:自己都已经被庄大少分手了,怎么还要挨这顿打!
三姨太转身喝了口茶,并不知道身后跪着的是海二少,她怒火攻心,也是想做个威给旁边那两位客人看看,海公馆绝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上的,若是惹得老娘不痛快,儿子也要跪下来打了再说。于是将茶杯用力放下,不管不顾地开口骂道:“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连爹娘也敢骗是不是?”
海二少被那茶杯发出的闷响吓得抖了一下,声音也发飘,只能老老实实道:“三娘我晓得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三姨太刚刚叉上腰,转过身子来准备接着骂,扭到一半听到海二少的声音才发觉骂错了人,老二胆子本来就小,看得出来被吓得不轻,三姨太脸色有些发僵,除去不知情的两位客人,在场的多少觉得十分尴尬。三姨太放下手,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却没人给她台阶下,或说根本没人敢发声,于是只能委屈委屈海二少,还得接着骂下去,把话圆回来:“你哥呢?”
海二少满头雾水,还没等开始哭呢,又将眼泪速速收回去了:“我哥?我哪里知道?” 海二少精得很,立刻猜到三姨太这绝对是误伤,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大哥!自己那档子破事根本就没有露馅,还好还好,差一点就要自己全招了,既然免于一难,自然愿意配合三姨太把这台阶走下去。于是又体贴地装傻补了一句:“三娘,我真错了,我哥不想让人找到,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我真没骗你们,我哪里知道大哥在哪儿呢。”
三姨太心里喧乎极了,海二少真如同院子里晒的棉被那样,又软又贴心,总算是找着了一个化解尴尬的方法,三姨太便顺着海二少的话接下去。
“你起来吧,”又怕人家觉得太假,便加了一句:“真没骗我们?”
海二少点点头:“真没骗,真不知道大哥去哪了。”
三姨太面色有所缓和,给海二少使了个眼神,让他到一旁找个椅子坐下了。海二少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看,见有两个陌生面孔,中年模样,穿着讲究,是一对与海老爷年龄相仿的夫妻,正坐在客座,满脸写着尴尬。海二少心中流泪,可真是丢人丢到家外边去了。
海老爷这才发声,只是为缓和缓和气氛,说出的话一点没有震慑力:“行了,咋咋唬唬的干什么,与老二何干,别吓着孩子。”
话音刚落,只见海洗荣急匆匆进了厅堂,制服还没换下来,看得出来是刚从警局赶回来。海老爷手掌用力一拍,桌面发出巨大声响,连茶杯也跟着跳起来似的,吓得想喝口茶平复心情的海二少呛得直咳嗽,脸都憋成了酱红。而当下却没有人能顾及他了,全把目光放在了海大少身上。
海老爷呵道:“你给我跪下!”
海二少:“……咳咳咳咳”
海洗荣直挺挺地跪下了,明明是认错的样子,却显得不卑不亢,铁骨铮铮,与刚刚脚底发软的海二少相比,便更显得成熟有担当。
三姨太怕海老爷气过去,拍拍海老爷的手背,让他不要太激动。
家里只需一位盛怒的人便可,此时三姨太平复了心情,不再像刚才那样泼辣凌厉,开口说话却比先前要冷了几度,海二少坐在一旁听,也觉得心惊胆战。
“我问你,玲佳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诓我们?”
海洗荣答道:“是。”
“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真不是你的?”
海洗荣不语。
三姨太又道:“我们家发了一笔财,是靠老天爷可怜,你爹与我愿意多做善事,积积德,也算是报答老天爷仁慈,可我孙孝萍可从没听过,哪家人做善事可以做到这个份儿上,帮人家养孩子?海洗荣,你可真是菩萨心肠!”
这番话说得尖酸,海大少还没有表示,先是将两位客人的老脸羞得通红。
那位太太显然是玲佳小姐的母亲了,听三姨太这样不留情面,便开口道:“三太太,你不要怪罪大少爷,千错万错是我们玲佳的错,我们这趟过来,是给你们道歉,也是要回女儿的,把玲佳接回去以后,我们好好管着,再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你又何苦……将话讲得如此绝情……”
薛玲佳的父亲叹了口气,也道:“我们先前也是不知道的,玲佳那时跟我们‘坦白’,说自己糊涂,不小心有了身孕,孩子父亲是个姓海的,与她曾经是同学。我当时气得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让她滚出家门,后来一想,若是去找孩子的父亲,也就随她去,却没料到,前几天,许家的人上门来要孩子,我才晓得,前前后后,是被她骗了。海大少断然是一点错也没有的,你们莫要怪他,要我们给你赔不是才对。”
三姨太怒道:“说得简单,他没错?他晓得真相,却想瞒着我们,将我们骗得团团转!”
薛母道:“或许海大少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呢?”
三姨太更火:“他能不知道?他又不是他弟,我们阿荣从小到大脑子好得不得了,我看他明明就是早知道,看不得玲佳那样可怜,索性将戏作到底,两个人联起手来想瞒天过海!”
坐在一旁喝茶的海二少:……我今天可真是委屈透了!
三姨太看着跪在地上的海大少,道:“老大,我说得对么,可有冤枉你?”
海大少道:“三娘,对不住。”
玲佳的父母听罢,更是觉得羞愧,只想快快把自己的女儿领回家,再不踏入海公馆的好。
此时海二少喝饱了茶,一句话点醒了正在扯皮的众人:“你们吵了这么久,玲佳姐到哪里去了?”
三姨太这才反应过来:“你这么一说……她早上说要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海大少如梦初醒,立刻起身,朝玲佳的房间跑去,房门被海大少用力踹开,除却屋内的摆设,算得上是空无一物。玲佳小姐走了,如同她来时一样突然,桌面上摆着一封信,除此之外,再没有属于她的痕迹。
海大少急忙拆开,看罢以后,冲出屋外,片刻后难见踪影。
三姨太见此,叹气道:“由他去吧。” 海二少却实在听不出来,这个“他”,指的是海大少,还是薛玲佳。
三姨太收了收自己的脾气,吩咐厨房准备一桌饭菜。两家人虽然心中都有不情愿,却仍旧像完成什么任务似的,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海老爷与薛父喝得上头,眼珠子都有了红血丝,薛太太吃着饭,实在忍不住,转过身悄悄擦眼泪。
末了,海老爷似是自言自语道:“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海二少见两家父母心情低落,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心情不佳,快快吃完饭便告辞回屋里去了。他也不是没有愧疚的,他的事若是抖出来,父母的难过只会比现在多,决不会比现在少一分,可瞧见大哥追出去的样子时,海二少控制不了的,思念起了庄大少。即便他不再见他,告诉他不要再来,那一刻,他也真的很想他。
给洗荣:
洗荣,见信安,我对你不住。
因为我的幼稚,不理性,使你陷入了这番境地,我非常自责。
刚开始发现有孕时,我相当无助,但我想,这绝不是可以用来逃避错误的借口。鸿卿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他牺牲的时候,我真感觉天塌了,竟是一点支柱也找不到,而唯一坚定的,是想把这孩子生下来。而我却因为这样的一个决定,伤害到了你。
我是自私的。念书时,你与鸿卿算是朋友,毕业后却也没有过多来往,我想着,或许距离远些,赖上你,以后鸿卿的那些仇家不会寻过来,这孩子能活得安全自在。我怀着这样的心情,以你“女朋友”的身份,住进了海公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不是将形式估计错了,而是这里真的太好,太安全,每个人都真心对我,他们每一次的善意,都能使我愧疚许久,我或许真是被什么蒙住了眼,做出了这样坏的事情。
隔壁庄公馆来了一位袁小姐,我们俩相处得很好,与她聊天时,我忽然醒悟,我本该也是这样的新时代女性,自信,独立,开朗,大方,怎么一个不注意,偏偏沦落成了非要依附别人才能生存下去的寄生虫呢?若是她不出现,我几乎都要忘了,原先的薛玲佳是什么样。
我不能再这样害你,你要有你的生活,你喜爱的人,我这样的行为,真真是太坏了,我对你不住,也对海公馆所有的人不住,在这里呆的每一天,都使我的愧疚愈发加重,我不乐意再做这样的害人的人。
我想去一个新的地方,靠我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和孩子,我要相信自己。
祝你今后生活美满,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的,以朋友的身份,再不以“不速之客”之身份了。
对不住。再见。
薛玲佳
第41章
是夜,月朗星稀。
海二少吃罢饭,又陪着海老爷及三四姨太聊了好长时光,才慢悠悠地从饭厅度回房间。
薛家父母不再多留,放下碗筷以后收拾行李就离开了,三姨太也没有客气,本是桩喜事,却倏地成了一场闹剧,两家人哪头都没沾一点光,光是和和气气吃完一顿饭,就已经堵得每个人肚子不消化了。
下人上了一壶健胃消食的茶,四人坐在厅堂一口一口喝着。三姨太频繁的叹气声几乎可以收起来算作一盘送茶小?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常@弦纠葱那椴患眩嗖幌朐俦煌先胝馍诵木车兀劭醋湃烫挥型O吕吹拇蛩悖氵醯溃骸昂昧耍灰侔ΠΠΩ霾煌A耍啪蜕テ!?br /> 三姨太遭受痛失爱孙的重大打击,人也没白日在薛家父母面前那么强硬凌厉,连翻出来的白眼力度也小了许多,讽刺道:“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事儿本身就丧,与我叹不叹气可真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海利发你说说看,这难不成还是喜事不成?”
四姨太则指了指海二少手上的茶杯,让他少喝一点儿,喝太多要凉着肚子,看三姨太又想跟海老爷抬杠,便道:“三姐,话也不是这么说,现在晓得了总比孩子生下来才晓得的好。”
三姨太听罢,觉得四姨太讲得确实有些道理,不与海老爷争辩,又开始马后炮起来。“我当时可真是糊涂啊。阿荣一开始就说不是自己的孩子,我还不信,总以为阿荣是害羞,现在想想,我们阿荣哪里会是做这样出格事的人,家里有一个小混蛋就已经足够了。”
海二少放下茶杯:“三娘,怎么说的好好的,又带上我。”
三姨太笑道:“你看你看,现在学好了,也要脸了,学会喊冤了都。从前这么挤兑你,可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的。”
海二少心里直打颤,早知就不该插这个嘴,三姨太说得对极了,做出格事的人还真真就是他。
海老爷则不理会这些,心中依旧忿忿不平:“人家总说现在是新世界了,我有时候是一点也看不懂的,这世界往后总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可你看看,你们年轻人现在做的这些事,这叫什么,荒唐嘛!”
过了许久,一家人的烦闷终于说了个干净,才听见三姨太道:“也不晓得玲佳这丫头要去哪,大着个肚子,手上又没多少银子傍身,虽说做了错事,还是叫人担心。”
海二少这才反应过来,将这场对话往前倒,又细细回想,海家人生气归生气,却是半点玲佳的坏话也不曾说过的。
夜深了,茶水已经变凉,几个人心情好了许多,也再没有哪样新话题可以一起再说说,便起了身,各回各房。
海二少踏出厅房,冷不防地被风刮了个激灵,刚进小院,便看见海大少坐在石桌前喝酒,一杯一杯地慢慢喝,倒是看不出极为伤心的样子。海二少不敢打扰他,放轻了步子慢慢向后退。
“你躲我做什么?”
海大少背对着二少,不需回头看,一早就听见了脚步声。
“哥,你接着喝啊,我马上走。” 海二少识时务,预备着随时冲回自己房间。
“你过来,陪我喝几杯。”
“不了吧……我这一肚子茶水呢,再喝今晚不用睡了,光跑茅房……”
海大少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喝。”
海二少认了命,今晚陪完这个陪那个,要将所有人安抚好才算完。
海大少拿过一个杯子放到二少面前,又蓄满了酒。海二少平日健谈地很,在他大哥海洗荣面前却是从不敢如此放肆的,想说的话有一箩筐,随便拿出哪个来都能使气氛不那么僵硬,但这时却觉得这个话不适合,那个话也不敢说。想了一会儿,索性把面前的酒先干了,总得有些什么动静,不然杵着像个木头似的,显得太呆,怕更遭海洗荣烦。
一杯酒入喉,从头暖到了脚,海洗荣平日里话不多,也不需要海二少多说什么话,兄弟两个一口一口喝着,却格外平静和谐。海二少并不海量,平日里也没有人与他拼酒,几杯下了肚,自然就觉得眼前晕乎乎,头脑又很清新,浑身上下忽然生出用不尽的力气似的,看海洗荣也不可怖了,自然便打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