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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秋 番外篇完本——by关山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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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珧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管口脂,颜色有如桃花殷殷,鲜艳欲滴,凑近一闻,却无半点花香之气。
“谢教主赏赐。”
说罢,她以指尖轻拈那抹胭脂,轻柔地点到了唇上。
第40章 暗涌
入夜过后,韩璧领着沈知秋再次入了凤鸾台。
仍是一片莺歌燕舞歌舞升平的景象,来寻欢作乐的男人已经换了一轮,可惜饮酒的、赌钱的、狎妓的比比皆是,愣是没看到一个正人君子。
韩璧暗自打量,只觉这扶鸾教诡异非常,能如此深入地植根于南方,背后定然有贵人相帮,可是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迄今没有太多头绪。
两人径直去寻了朱蘅。
朱蘅这次是在房中迎接他们的,关上门后便隔绝了外头的淫词浪语,这终于叫沈知秋自在了不少,韩璧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是乐了,贴近他低声打趣道:“早就叫你不要跟来,你偏偏不听。”
沈知秋正色道:“我要保护你。”
韩璧:“你担心她们会把我吃掉了不成?”
沈知秋点了点头。
韩璧笑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沈知秋疑惑道:“她们对我,并无兴趣。”扶鸾教看重的一直都是韩璧的身家背景。
韩璧语焉不详道:“我又不是说她们。”
沈知秋更疑惑了,却发现朱蘅倚在一旁的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顿时莫名语塞。
“韩公子这般人品气度引人心折,可惜我高攀不起。”说罢,朱蘅袅袅婷婷地下了榻,虽是眉眼处藏着一点忧色,仍难掩体态风流。
“说正事吧。”她肃然道。
沈知秋便把青珧愿意离去之事告知于她:“她若愿意拜入墨奕,便是最好不过。”
朱蘅虽然一直待在凤鸾台中,但是多年来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消息反而更为流通,她对外头的世界也并非一无所知,笑道:“墨奕是在京城么?”
“正是。”
“虽是远了点,可是能离开这里,总是好的。”她轻柔叹道。
沈知秋问:“你呢?”
朱蘅摇了摇头,没有答他。
韩璧明白朱蘅这番沉默的其中意味,心中也难免一阵叹息,片刻后才开口问道:“朱蘅姑娘,我有一件事需要详细问你。”
“何事?”
“玉露胭的药性。”
玉露胭,是被白宴制成口脂的一种毒药,灼灼似海棠含羞,呈石榴红色,无味,涂抹于女子唇上,在与其亲热时便会不知不觉落入陷阱。
此毒看似柔和,实则霸道,服下此药后一开始并无大碍,但是一旦与人交合,或是妄动真气,便会催发玉露胭的毒性,令人身陷幻觉之中,飘飘欲仙,如登极乐,幻觉消失过后则会全身发软,酥麻无力,渐生萎靡之态。
因此,白宴在凤鸾台中时常燃点催情香,置有美女成群,为得就是诱惑来人在中毒之后与人交合,耽于情欲与幻觉共同构筑成的仙境之中,不能自拔,即使过后身体虚弱,也会被认为是宿醉贪欢所致。
此毒若是服用久了,则渐渐使人成瘾,欲罢不能,为了来凤鸾台纵享欢愉,有的人选择一掷千金,或是直接就加入扶鸾教中,任白宴予取予求。
“玉露胭的下毒手法如此隐秘,令人防不胜防,何况,能被他邀来凤鸾台的客人均是些贪花好色之徒,催情香又如此霸道,除了你们,我竟没再见过一个幸免于难的正人君子。”朱蘅轻声叹道。
韩璧当初因不知道雪鹭丹发作的症状,一开始没有发现沈知秋竟是中了毒,从而吃了白宴好大一个亏,如今自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仔细问清了朱蘅,才点头道:“原来如此。”
朱蘅捏住掌心,似是忍耐着什么,咬牙道:“凤鸾台里的女子,无一不是服食惯了玉露胭的,久而久之,也成了瘾,忘了当初受辱的痛苦,越发麻木,也越发离不开它了。”
沈知秋在一旁听着,自然也明白朱蘅说离不开的人里头,也包括她自己。
怪不得她只求他们带青珧走,却半句没有提及自己的安危,只因为她虽然心智坚韧,保持了神志清明,不致成为玉露胭的奴隶,却也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体早已经离不开它。
韩璧又问:“玉露胭除了直接服用,还有何种下毒方式?”当初的雪鹭丹便是被青珧混在为沈知秋止血的伤药之中的。
朱蘅思忖了会儿,答道:“我并不知……只是,我曾一时愤懑,把玉露胭扔进火盆之中,它焚烧过后,烟雾虽然无味,但仍有毒性,我不知如何才能把它彻底销毁,只好认命。”
韩璧:“你如何得知仍有毒性?”
朱蘅:“我那时不想再受玉露胭的控制,虽然心痒难耐,百爪挠心,仍是狠着心把它丢进了火盆里去,可是当我无意间嗅了那烟雾过后,心瘾竟渐渐被我压了下来,我便知道那烟雾里头定有毒性。”
韩璧:“既然如此,白宴为何不以焚香下毒?玉露胭的烟雾没有特殊气味,再是适合不过了。”
朱蘅想了想道:“许是那样太慢了吧,当时我虽是吸入了烟雾,但也只能缓解一时,不如直接服用来得效果更快。”
片刻以后,韩璧问道:“朱蘅姑娘,你如今还有办法出入白宴的住处吗?”
朱蘅:“名义上我仍是他的妻子,替他管理凤鸾台,想要见他还是容易的,那时他便会让青珧在他身边服侍,也算是让我见妹妹一面,可是毕竟有他在场,我们说不到几句话,我也不愿让她担忧。”她合着眼,眉间是刻骨的仇恨,“我每时每刻都想取他的命,只可惜我不会武功,若不是没有把握,我宁可跟他同归于尽。”
韩璧又问:“白宴的住处里布置如何?你仔细说明,越详细越好。”
朱蘅回忆一番,把自己想得起的东西全数告知了韩璧。
韩璧若有所思。
然而就在此时,有人倏然推门而入。
沈知秋反应极快,在他站起身来的一瞬间,只见剑光一闪,影踏剑便已悄然出鞘。
来人是个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子,他一身酒气,看着已过而立之年,身量颇高,一张脸长得沉稳而可靠,如今却只显醉态,眼里一片迷糊。
沈知秋一惊,正想说话,却被韩璧捂住了嘴巴。
那男子背后站着一名侍女,便只见她对着朱蘅拜道:“圣女大人见谅,我已说过您正在接待韩公子,是不能再贵的贵客,可是这位大人还是非要闯进来见您一面……”
朱蘅挥手叫她退下:“我知晓了。”
侍女退下过后,韩璧问道:“她可信吗?”
朱蘅笑道:“我若没有几个心腹,恐怕早就死在这凤鸾台中了。”
门重新掩上过后,沈知秋愣愣地收了剑,脸上仍是震惊之色,望着那富商打扮的青年轻声道:“岳隐?!怎么是你?”
那人褪去醉酒神情,嘿嘿一笑:“韩公子,二师兄,让你们久等了。”
若是沈知秋敏感一些,定会觉得奇怪:韩璧与他相较,在岳隐的心中竟是韩璧排在了前列。
可惜沈知秋当下没有想到那么多,其后也一定想不到那么多,于是仅仅是握住了岳隐的肩膀,担忧道:“你怎么来了?”
岳隐笑道:“我不过是来探路的,天亮便走。”
沈知秋:“啊?”
岳隐:“且听我细细说来。”
岳隐便把陆折柳带着上千人前来讨伐扶鸾教之事告知了沈知秋,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墨奕,可惜一行人来了岐山以后,却找不到进入地宫的方法。
韩半步多日来在南方打探,得知凤鸾台一事,便把消息共享给了岳隐,让他顶替了某个南方富商的身份,而岳隐本就是个聪明之人,冒名顶替自然不在话下,由此顺利混入了凤鸾台中。
“我趴在外头佯装酒醉,远远地就听到有侍女禀报说‘韩公子来了’,我想着突然酒醒去寻人未免太假,只好等了一段时间,才假装发酒疯,闯了进来。”岳隐笑道。
朱蘅忽然轻叹了一声。
岳隐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却见她眼含轻愁,不由得奇道:“姑娘叹什么气?”
朱蘅问道:“你也是墨奕的人?”她听到了岳隐唤沈知秋为二师兄。
岳隐点头道:“正是。”
朱蘅微笑着,那笑意却隐含唏嘘:“你们墨奕真是个好地方。”
她见过的墨奕弟子,虽然只有两位,却都是一身正气,不为外物所惑,那劳什子催情香更是对他们毫无作用,这使得朱蘅内心感叹,若是能早些等到他们该有多好?然后她又想着,若是青珧日后能够拜入墨奕这等名门正派,倒也叫人安心。
岳隐谢过了她,又对着韩璧说道:“我进来时被蒙上了双眼,沿途被绕了太多个圈,不能确定安全的路线。”
韩璧看向朱蘅,却只见她摇头道:“我来到扶鸾教以后便没有出过岐山一步。”
韩璧唯有叹道:“这迷宫地图之事,唯有再去问问青珧了。”顿了顿,他看向岳隐,“你此次行动,陆折柳知晓吗?”
岳隐摇头道:“他不知道。”
沈知秋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在这里,那大师兄呢?”
“你失踪以后,大师兄甚为担心,可是救援一事毕竟……”岳隐把“要靠脑子”四个字吞了下去,缓缓地继续说道,“毕竟要慎重行事,掌门便命我负责带队前来,然后派了三十个师弟日夜与大师兄切磋,务求让他留在墨奕。”
沈知秋想了想,道:“大师兄肯定偷偷跟着来了,或许如今只是落后你们一点路程。”
岳隐惊道:“为何?”
沈知秋理所当然道:“墨奕只有三十人可以打,最多半天便打腻了,这里却有上千人可以打,大师兄怎么可能不来?”
岳隐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顿时陷入了被萧少陵所支配的恐惧当中,忧心极了。
韩璧却笑道:“萧少陵来了也好,我正好欠个打手。”
岳隐奇道:“韩公子心中莫非已经有了章程?”
韩璧轻叩桌面,引起了朱蘅的注视,问道:“朱蘅姑娘,当初你曾说过,在我救出青珧以后,你便会给我雪鹭丹的解药,是吗?”
朱蘅点了点头。
韩璧轻轻一笑,却是饱含嘲弄之意:“我若是要带青珧离开,那必然是我逃出扶鸾教的时候,但若然我已经逃出了扶鸾教,又如何能再次接触到你,拿到雪鹭丹的解药?朱蘅,我们这笔生意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朱蘅知道韩璧是难得的聪明人,当被他居高临下而又洞悉一切地注视着时,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藏不住一点秘密:“你想如何?”
“我可以让你亲手杀了白宴。”他缓缓说道,眼神在片刻间锐利得似乎能穿透一切。
朱蘅屏住了呼吸。
“作为交换,我要你现在就交出雪鹭丹的解药。”韩璧若有似无地向沈知秋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变得柔和而坚定起来,“我一刻也等不了。”
第41章 睹物
石室之中,韩璧望着手中的小玉瓶,若有所思。
那玉瓶之中所装的,便是雪鹭丹的解药。
当时朱蘅如此说道:“雪鹭丹引发的寒毒,光凭解药只能暂时把它逼出经络,其后必须附以针灸和药浴,彻底拔除渐入骨髓的毒性。因此,解毒同样至少需要七日,直到入夜后身体不觉有异为止。”这便是说,解药虽然是到手了,但是仍要等离开扶鸾教以后才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为沈知秋解毒。
取得解药以后,三人就计划商讨一番,沈知秋则趴在桌上,似懂非懂地听着,等韩璧吩咐完毕后,才乖乖地跟着他出了凤鸾台。
两人离开的时候,韩璧面色苍白、神色萎靡,沈知秋则是因为犯困,脚步虚浮,边走边打哈欠。
沈知秋中毒后尤其嗜睡,如今自然是真的困了,整个人窝在棉被里头,只露出一张迷糊的脸,眼皮更是微微垂着,顶着一个似是随时要昏睡过去的模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唤着韩璧:“阿宣。”
韩璧坐在床边,听见他因着困意而软绵绵的语气,不由得轻笑道:“睡吧,还是你想陪我说话?”
沈知秋摇了摇头:“我担心岳师弟……”
韩璧:“你担心他什么?今夜他在朱蘅那里,难得美人相伴,就此对酌谈天,定然十分快活。”
沈知秋:“岳师弟剑术不如我好,他独自一人在此潜伏,总是危险,而且,明日他还要去见白宴……”
韩璧轻轻一笑,慢悠悠地问道:“你是想去保护他?”
沈知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要不要去,嗯?”韩璧把掌心撑在他的枕间,俯身望着他。
沈知秋却突然打定了主意:“不去了。”
韩璧很少见他果断成这样,遂好奇问道:“为何?”
“你独自一人在此,更危险。”沈知秋笃然道。
韩璧眼中的笑意蓦地深了一层:“比起岳隐,你更想留在我旁边,是吗?”
沈知秋真心实意道:“嗯,毕竟你连岳师弟都打不过。”
韩璧:“……”他用手捂上了沈知秋的眼睛,“闭嘴。”
沈知秋知道自己大概是又说错了话,只得心虚地合上眼,低垂的睫毛在韩璧掌心里若有似无地划过,顷刻间便抚平了韩璧内心的不快,于是他低下头来,隔着自己的手背,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睡吧。”
可惜他动作太轻,沈知秋对此一无所觉,最终沉溺在他掌心里头,安静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韩璧久久难眠。
沈知秋醒着时,他隐藏得很好;只是午夜梦回之时,他瞒不过自己。
棋局分明已经布好,每一颗棋子更是按部就班地走向正确的位置,本应该笃定的他,却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一些东西或许会超出他的预计,渐成偏差。
翌日,阳光透过天坑,洒得湖心一片波光粼粼,可惜岐山地宫既深且狭,这道微光无法照亮幽暗的每一处,即使有人渴望光明,最终也只能饮鸩止渴,一无所得。
白宴的住处在岐山地宫的深处,是最为僻静之所,白日里点燃着的座座红烛,便是里头唯一的光亮。
朱蘅跪在白宴跟前,她虽是屈膝之态,腰杆却挺得很直,脸上更是如覆冰霜的冷淡:“韩璧虽然看似高贵,不好接近,却也免不得男人贪图美色的本性,虽是比寻常人自制力要高些,但到底也不过如此……总之,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办到了。”
白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对玉露胭,确实已经上瘾?”
朱蘅:“暂且看来,没有可疑之处。”
白宴略微点了点头。
朱蘅知道,白宴一定每夜都派人等候在凤鸾台外,监视韩璧的一举一动,因此,昨夜韩璧带着沈知秋离开凤鸾台时,都伪装成了萎靡之态,尤其是韩璧,活脱脱是位贪欢一响的公子哥儿,眼底带着春色,眉间尽是疲惫。
白宴又问:“沈知秋呢?”
朱蘅蹙眉道:“谁?”
白宴:“韩璧身边的剑客。”
朱蘅:“他……他不是姓韩么?我见他没大没小的样子,猜他该是韩璧的兄弟。”
白宴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一到晚上就睡了过去,我尚未找到好的机会引诱于他。”朱蘅沉吟道。
白宴淡淡道:“罢了,他不重要。”
这是一句反话。他话刚落音,朱蘅便明白了这一点,皆因要是沈知秋真的不重要,白宴何必特地试探于她?她不禁庆幸自己方才没有露馅。
白宴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诡谲难明:“你今日来找我,还有何事?”
朱蘅:“我是来杀你的。”
白宴笑道:“你每次都说同样的话。”
朱蘅叹道:“却不知道何时才能成真……罢了,我确实有事要对你说。”
便在此时,外头响起传话声:“启禀教主大人,有人前来拜见,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讨。”
“是谁?”白宴沉声问道。
“荣发布庄的少东家,苏荣发的小儿子。”
荣发布庄在南方赫赫有名,它的东家苏荣发虽是年逾五十,却精力过人,尤其喜好享受,是扶鸾教的金库之一,至于他的小儿子……白宴确实听说过这两日苏荣发带了他的小儿子到凤鸾台寻欢作乐。
朱蘅轻蔑地发出一声冷笑。
白宴知道朱蘅心中不忿,更知道她不会武功,翻不起什么风浪,遂只是摇了摇头:“你在此处等我回来。”说罢,他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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