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秋 番外篇完本——by关山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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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卫庭舟已经把烟雨平生完整地记了下来,赵铭川对他来说,除了被制成药人以外已经毫无利用价值,我若是想要救他,只能让他和烟沉蛊母共生,让卫庭舟进退两难,无法对他下手。”宁半阙说道,“如今想想,我以前在燕城悄悄救了你,后来又救了赵铭川,卫庭舟因此想要杀我,实在正常不过。”
虽然不知道宁半阙为何突然提及燕城之事,但这份救命之恩确实存在,沈知秋只得缓缓说道:“多谢。”
宁半阙望着他这副认真道谢的模样,明明想笑,最后却没能挤出个像样的笑容来,只是再次低头看了看神色迷茫的赵铭川,叹道:“你和赵铭川蠢成这样,若是没人帮忙,真不知道要怎么活到现在……”
闻言,沈知秋很有自知之明地紧抿着唇,沉默以对。
赵铭川被两人忽视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挣扎了一番,重新开始说起话来:“救我……救救我……”就像他只会说这一句话似的。
“知道了,就是记得下回让卫庭舟多教你几句话……算了,也没下回了。”宁半阙长眉一挑,朝着沈知秋瞥去一眼,“我有三件事要交付给你,你一件都不能忘记。”
“好。”
“第一件事,我为了报仇而炼制药人之事不能让我师父知晓,我不想让他后悔收我为徒。”
沈知秋点了点头。
宁半阙话音一顿:“其次,蛊母虽然不能起死回生,却能在生死徘徊之际保人一命。只可惜凡事都有代价,赵铭川活了下来,四经八脉同时亦被蛊毒所侵,只有蛊母尚能压制一二,然而一旦我将蛊母从他体内取出,不过一月之期,他就会衰竭而死。”
“……可有解毒之法?”
宁半阙:“这便是我要交代你的第二件事,在我取出蛊母以后,无论卫庭舟如何倾尽全力阻拦,都要将它带回去给我师父。”
沈知秋问道:“游茗能够解毒?”
宁半阙:“蛊母就是解药,只要有了蛊母,师父就能替赵铭川彻底祛除体内的蛊毒,让他做回以往的君子剑。”
沈知秋得了这话,自然义不容辞:“我一定办到。”
宁半阙此时忽然站了起来,端着一张晦暗不明的脸色,3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沈知秋和赵铭川,唇间微张,似是有话说不出口。
“第三件事……”宁半阙哑声说道,“你替我转告赵铭川,既然我对他有救命之恩,那么,我要求他做的事,他就绝对不能食言。”
这话说来古怪,就连沈知秋听了都忍不住蹙了眉头。纵然宁半阙确实救过赵铭川的性命,但赵铭川落得如今落魄境地,一半要怪卫庭舟狼子野心,另一半却是拜宁半阙所赐,两相抵消之下,赵铭川还能欠他什么?
“将他按住。”宁半阙吩咐道。
沈知秋一时还没能想通,只得按他的话来做,双手掌心持续使力,按着赵铭川的肩膀不许他到处乱动,宁半阙见状,立刻解了身上的针包,内力缓缓聚于指尖,将七支银针依次插入赵铭川头顶的七处大穴。
说来奇怪,随着银针入穴,赵铭川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最终盘腿坐于原地,双眼紧闭,眉间透着一点难耐的痛苦,似是在天人交战。
宁半阙从针包中取出一把细长尖锐的小刀,刀柄被牢牢握在手心,刀尖则是朝下,一时没有动作。
沈知秋问道:“你要做什么?”
宁半阙只是微微一笑,他表情大多清冷,如今却笑得连眼角都弯起,颇有些真心的意味,就像是解下了严丝合缝的坚硬盔甲,只为了……一场迟来的解脱。
沈知秋心中忽然一动,原本想不通的事情骤然间朝他露出了一点细微的端倪,宁半阙的笑容,他握刀的手势,他的话语,逐渐堆砌成一个疑问:宁半阙要他做的第三件事,是要让他向赵铭川转告一句话,但转念一想,若是心里有话,何必自己不说,非要假手于人?
除非他是没有机会开口。
“要用烟沉蛊母解开赵铭川身上的蛊毒,还需一味药引。”明暗不一的刀光浅浅地路过宁半阙的侧脸,无声地引出他的下半句话,令一切都冷静得犹如旁观,“是种蛊人的心。”
沈知秋:“等等——”
话未落音,宁半阙手腕一翻,刀尖便瞬间没入他的胸膛。
眼前一阵恍惚,宁半阙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还在燕城的时候。
那是一个有着温暖日光的午后,他陪着游茗在庭院外头晒书。游茗生性严格,总要把祖辈传下的医书和手札一页一页地翻开检查,一来一回便会耗费许多时间,宁半阙常常是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旁,用稀奇古怪的问题引他说话。
“师父,你说过烟沉蛊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圣药,然而一旦离体,病人就会因为蛊毒衰竭而亡,我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圣药,不过是死到临头,回光返照罢了。”
游茗轻声答道:“引蛊离体之时,需要种蛊人的心头血,届时便让离开宿主的蛊母吃下种蛊人的心脏作为药引,再将蛊母制成解药,以此祛除蛊毒,使宿主恢复健康。”
宁半阙微微一愣:“哪里会有医者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心都能送作药引?”
游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凡事总有代价,阙儿,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
下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在暗无天日的烟沉谷里,奄奄一息的赵铭川。
赵铭川断了一臂,失血过多,视线渐渐涣散,宁半阙蹲在他身边,为他点穴止血,好让他死得迟些,至少还能多说两句话。
“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立刻救你。”
赵铭川愣愣地望着他,唇间微张,里头是满嘴的血沫。
宁半阙慎而重之地说道:“我有一个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但是,像我这样做了许多错事的徒弟,不能再站在他身边了,若是换成别人替我,我又很不放心……我看你还不错,是个难得的好人,要是我能把你救活,你就当是欠我一条命,以后替我照顾他吧。”
赵铭川没有回应,只是重重地合上了眼。
“我就当你答应了。”宁半阙垂眸笑道。
宁半阙缓缓地眨了眨眼,持着一股真气,亲手把沾满了心头血的刀尖悬停在赵铭川的唇上,他摇摇晃晃,几近要痛到倒下,是沈知秋握住他的手腕,让他不至于功亏一篑。
没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根本不必开口。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沈知秋听见韩璧的声音隐约在脑海里回荡,似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回答,“而他的结局,早已由他亲自写好。”
世上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浓郁的兰花香气渐渐飘散而出,一只深紫色的小虫安静地从赵铭川的耳朵里探出头来,它慎重地左右打量一番,才彻底地展开几近透明的虫翅,缓缓地飞向宁半阙淌血的心口,挣扎着钻了进去。
就在它离开的一刻,赵铭川那双紧闭已久的眼睛,旋即睁了开来,露出多年不见天日的一点清明。
一如往昔。
“……我答应你。”他牢牢地望着早已倒在沈知秋怀里的宁半阙,用几不可闻的哑声答道。
宁半阙吃痛地低吼了一声,满额的青筋混着冷汗,随着他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隐约透着死气,只听他微微张开了口,朝着沈知秋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把蛊母……给我师父……不要……告诉他……我做过什么……”
沈知秋只感觉喉间有一股悲意猛然上涌,只得强忍着那阵微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告诉游茗,你云游去了,然后为他找一个年纪小些的徒弟,要和你长得像的,性格要天真单纯的……我全部都记住了,你放心吧。”
宁半阙心想:这样就好,至少在师父心中,我还是他的阙儿,虽然偶尔有点顽劣,却心地善良,从来不做坏事。所以,给师父找来的小徒弟,就像我小时候的样子;未来替我照顾师父的赵铭川,就像我长大以后的样子。
他只要待在游茗身边,就必须由始至终……都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
宁半阙睁着眼睛,任由蛊毒钻心的痛苦往他四肢百骸肆意流转,身体不过是具冰冷的躯壳,麻木得一点点地失了知觉,原来大限将至,眼前所见只会剩下含混的片段,正在争分夺秒地与他多年来的梦境重逢。
是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是在燕城陪伴游茗的日子,是与故人期盼已久的遥遥相望,至于那些曾经令他日夜辗转难眠的恐惧和仇恨,忽然就被他丢到了天涯海角,半分也想不起了。
沈知秋按着他的心口,低声问他:“你家乡在哪?我会送你回去。”
宁半阙想,这大概是要为他立个墓碑的意思。
可惜他身上背着血海深仇,故乡成了禁忌,生于何地是再也不敢提了;后来他又叛出师门,至此不得游茗原谅,魂归何处转眼又成了空话。生生死死,最终没能得个恰到好处的归宿,怪不得在燕城的时候,游茗常提点他,不要贪玩乱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宁半阙重重地垂下眼皮,这些年来憋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缓缓地舒了出来。
“我回不去了。”
第98章 一枕黄粱·游茗x宁半阙
关山遥说:
发生在过去的小故事。
没有CP指向,纯粹回忆杀,点蜡。
一。
清晨忽然下了场大雪,宁半阙懒懒地躺在被窝里,捧着剑不愿出门晨练。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游茗的声音:“阙儿,在吗?”
宁半阙气若游丝道:“不在……”
游茗很是识趣:“那我走了。”
宁半阙放心地闭过眼去。
谁知一呼吸间,这回连敲门声都省去了,来人直接推门而入。
游茗踱步而来,一把掀开了被铺,少有地揶揄道:“看看这是谁,竟在我徒儿的床上,我定要好好教训他这登徒浪子。”
宁半阙故意压着嗓子答道:“我是燕城的游茗,你有本事就来。”
游茗看他这样,倒也一乐,“你是游茗,那我是谁啊?”
宁半阙道:“你是阙儿。”
“好吧。”游茗也是气笑了,一手托了他的腰间把人抱了起来,故意学着宁半阙稚嫩的声音毕恭毕敬道,“师父,阙儿来叫您起床了。”
宁半阙怒道:“我才没有这样过!”
游茗安抚道:“是是是,是师父不对。”
这个冬天并不长,游茗还没等到宁半阙能有一次早起唤他起床,初春便来临了。
二。
燕城的新春向来银装素裹,游茗门前的几棵偃松刚迎了新岁,枝头便被霜雪微微压弯了腰。
宁半阙向来懒散,今日却一反常态,一大早就捧着剑跑了出门,游茗见状,不由得心上一喜:“阙儿,你这是要练剑?”
宁半阙道:“我要到树上刻一道剑痕。”
游茗道:“你力气太小,我看还是……”
话不过说了一半,宁半阙就狡黠地弯了弯眼尾,把手上的剑一把塞进了游茗的怀里,抢白道:“我看还是师父帮我!”
游茗没好气地摇摇头,终于还是拔出了那把小剑,问道:“哪棵树?”
宁半阙指了指最高大的那棵松树,“师父,就往我头顶那么高的地方划一道,我要看看我有多高。”说着便乖乖站到了树下。
游茗看着不过他腰间高度的小宁半阙,心里一软,剑锋朝着他头顶往上挪了整整两寸,旋即便在树干上划了一道记号。
游茗道:“好了。”
宁半阙跃到了游茗身旁,回头一看,心里很满足:“我竟有这么高啊。”
游茗旁敲侧击:“要是勤于练剑,还能长得更高。”
宁半阙豪言壮语道:“师父,明日起我要天天练剑。”
春风吹化了梅花和霜凌,地上的积雪也悄然消融,游茗的门前最终也只是剩下了几棵松树。
一个冬天过去了,宁半阙竟是真的实现了诺言,每天早起练满了一个时辰的剑,游茗很是欣慰,便趁了春至要放宁半阙出去玩耍,谁知道宁半阙出门不过片刻,就哭哭啼啼地跑了回来。
游茗愕然道:“谁欺负你了?”
宁半阙吸了吸鼻子,小声地控诉:“师父骗我。”
游茗更愕然道:“我哪里敢骗你?”
宁半阙便扯着他的袖子,俩人一道出了门,然后指了那门前的松树,不满地哼了一声。
游茗定睛打量,原来这冬天一过,地上的积雪随之而去,土地便似是下沉了一尺,露出了一截曾被掩埋的树干来,凭空就让这松树长高不少。
于是那道记号也一下子显得高不可攀了。
宁半阙红着眼睛,眼泪就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你骗我练剑会长高,我,我变矮了,以后再也不练剑了……”
言语之间大有误入歧途之意。
游茗很是头痛,唯有哄他:“别哭了。”
谁知宁半阙哭得更惨。
游茗迟疑着补充道:“……以后不用练剑了?”
宁半阙的哭声戛然而止。
游茗:“……”
宁半阙期待地看着他。
游茗:“这是不可能的。”
游茗半跪着给这个小哭包擦了眼泪,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宁半阙还小,这一年来也没有长出多少肉,游茗自觉抱他走个半天大概也不是问题。
两人此刻视线平齐,宁半阙福至心灵,道:“师父,我现在和你一样高。”
游茗懒懒地应着,“若是长不高了,也有师父抱着你,切莫再哭了。”
心里却是想着,做师父真累,管吃管穿,还要哄要教,还怕他有朝一日终于长成,飞得太远,护不住他。
任重道远啊。
三。
游茗最近乐于教宁半阙学写字。
只见他长袖一挥,下笔如游龙,白纸上一个“阙”字便昭然而生,风骨卓著,字如其人。
宁半阙一脸凝重,温吞地提笔而下,最后也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阙”字。
游茗睁着眼睛说瞎话:“真好看。”
宁半阙也满意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游茗再提笔,在纸面上写了一个“游”字。
宁半阙很欢喜:“我认识这个字。”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游茗带回家的时候,心里惴惴不安,游茗大概是没看出他的心事,又抑或是佯作不知,一路上只是跟他东扯西扯了些燕城旧事,等到了游家门口,游茗便指着门上的匾额,道:
这是游茗的游。
因宁半阙自小读书不多,这便成为他平生最为熟悉的一个字。
游茗自是知道这点,便握了他的手腕要他动笔,谁知道宁半阙又闹起了别扭来,死活不肯下手。
游茗只好耐心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宁半阙低声道:“我要把其他字练好看了,才学这个字。”
游茗哄他道:“这个字学会了,其他字也就好看了。”
宁半阙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阙”字,和旁边那个骨节分明的“游”字,对比之下更显两者格局有差,如同云泥之别,心里便更难过了些。
他想,宁半阙如何并不重要,但是游茗必须要好。
如此小心思,游茗再玲珑心肠都没法洞察,最后也只好随了他。
多年以后,游茗跟沈知秋说起这段往事,多有惋惜之意,这令沈知秋也很不解,遂安慰道:“学武之人,不爱读书写字也是常事,你何苦耿耿于怀。”
游茗便说:“你懂什么,除了这两个字,他难道还需要学其他字么?”
沈知秋性格迟钝,平白吃了个挂落也不觉有他,竟然诚恳地点了点头,“我是不懂。”
游茗便如同一把刀子插进了棉花里,遂懒得跟他多说半句了。
第99章 藏身
沈知秋沉默地望着宁半阙的胸膛,直到它渐渐不再起伏,干脆利落地咽下了呼吸。
在宁半阙左边心房的伤口里,隐约传出细微的声响,沈知秋茫然地想,这大概是那只仅凭本能行事的烟沉蛊母,正在一口一口地吃下他的心脏。
一路走来,沈知秋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朝堂纷争不断,江湖动荡不安,朱蘅和青珧生在此间,曾经流离失所,以致误入歧途,最终天人永隔;燕怀深和太子生就一颗狼子野心,不顾血缘亲情,掀起弥漫硝烟,谁料成王败寇,要么人头落地,要么幽禁终生;还有那么多在阴谋诡计中被无故牵连的将士和侠客,不过昨日今朝,坟头上的野草早已生得比人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