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不爱你完本——by沈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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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并不打算做什么侠义之士,诚信对我来说,哪里值得我一块指甲盖儿。”
唐闻秋穿衣的手停下来,慢慢转过身面对我,他的脸上还残留着□□过后的潮红,薄情的嘴唇也染上血色。
“你说什么?”
我耸耸肩,弯腰从茶几底下翻出一个信封,又从里边掏出一张机票,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拧着眉:“这是什么?”
“机票啊。”我说。
“我当然知道是机票!”
他伸手就要夺,却被我躲开了,我将机票收起来,又从信封里拿出我的护照,这个他不会有疑问。
“瑞士。你还记得我妈到死都一个人待着地方吗。我已经申请了那边的学校,今天晚上就走。”说着我又笑,“所以我说,你昨天就该求我。”
唐闻秋直直地看着我,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过是短短几秒钟而已,他的脸上早已血色全退,只剩下空茫茫地一片。
苏锦溪会死!
他爱的人终究会死。
我望着他笑:“唐闻秋,你该不是以为我真有那么伟大吧?还是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什么时候让你觉得我说的话也可以相信?”
第16章 第十六章
从我踏上飞机那一刻起,我便已经打定主意,忘记这里的一切。
我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房子是唐老先生生前送我妈的最后礼物,他走后,我妈一个人来到这里,住了还两年不到,因为最后几个月,她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个地方。
上一次是快三年前 ,某个早上,唐闻秋突然出现在我学校门口,他把我叫出去,丢给我一张□□和飞来这里的机票。
那时他什么都没说,我只隐约知道不好,等我到时,我妈已经走了,就连最后一面,我也只是从别人交给我的照片上看一眼。
我妈大概是这世上最狠心的妈妈,她很少跟我联系,隐瞒自己的病情,身后事也是她早做好了打算,一张遗体捐赠证明了却了她的一生。
我是在我妈病逝的那间医院,收到院长递过来的那张证明,她说我妈遵从上帝之意,身体奉献做医疗研究,而她的精神永生不死。
我妈信上帝,我不信。
我拿着那张纸,在医院外的花园里坐了一天一夜。
我一直在想,很努力地想,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妈究竟是太过伟大,才会不拘泥于平凡人的母子亲情,还是说她所做的一切,原本就是为了不拖累我这个儿子。
就好像她常挂在口边的真言,她说寄人篱下,又哪来那么多要求。所以她从生到死都无名无分。她不麻烦任何人,无论是唐老先生,还是我。
这个问题放到三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没有答案,而且我知道,永远都不会有所谓的答案。
无论我妈爱不爱我,我依然爱她,依然想她。
思念跟无力交织一起,像长在我心里的一株小草,虽不蓬勃,生命力却足够旺盛,它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日复一日地存在,生长。
我在小镇上住下来,报名上了一个语言学校,与此同时,由于我妈的精神永存,我凭借从前受她熏陶而来的关于护理的有限知识,竟也在她住过的那所医院,得到一个义工职位。
日子随着山上的青草褪色白雪覆盖而流逝,我慢慢适应了过于清净的生活。只是偶尔,非常偶尔,我仍会梦到过去的事。
梦里唐闻秋脸色惨白阴沉,扬手就抽了我一耳光,接着又是一个。他说:“宁远,你说的没错,我从来就不打算相信你。”
他走了,穿着他那一身沾着精、斑的衣服,走了。
梦跟现实如此接近,我恍惚地以为,也许我的人生,原本也就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可我不知道何时会醒。
申请的新学校不错,我同时修了两个专业,将自己丢在浩瀚的知识里,总好过在梦境中沉浮。
我收敛天性,清心寡欲,同学里悄悄给我起了外号叫和尚,可也渐渐的,那些背后议论的人变成了我为数不多的固定朋友。
他们佩服我充沛的精力,满满的课程外还有医院的义工,其实他们就是被身穿制服的我欺骗了。我没有他们自行想象的那么善良。
同学里有个女孩子,也是从国内来的,比我早一年,却跟我同级不同院。
她是聚会小团体里的交际花,长得也是真漂亮,跟年轻时候的王祖贤颇有几分相似,不过她更热情一点,所以人称火玫瑰。
她姓白,很少见的姓氏,名字也有诗意,可惜相比父母给的中文名,她更喜欢朋友叫她安吉拉,据说这样叫着,她便有种满足感,好像自己真成了所有人都爱护喜欢的天使。
有一次小团体聚会,我不想去,最后被拖着参加,聊天时我说喜欢白色,因为白色代表纯洁。同伴们哈哈大笑,我也笑。
这是多么幼稚的聊天方式,然而没有人知道,我喜欢白,只是因为这个颜色,跟我爱过的人那样贴近。
白,其实也代表着冷。
安吉拉是唯一没有因为这个取笑我的人,但她也笑,只不过笑得别有深意。她趁着喝了几杯鸡尾酒,凑到我身边,在我耳朵边吹了吹气,笑着说:“宁远,我给你特权叫我的中文名吧。还是说你更喜欢我做你的小天使 ?”
她是个调情高手,可惜我叫和尚,和尚无情。
见我不答,她又笑:“再不然,我叫你哥哥?”
她还真能玩笑,明明比我大两岁,叫起哥哥来一点也不觉得别扭,她挽住我的胳膊,左一个哥哥,右一句远哥,惹得所有人笑我渔翁得利。
我不知道这个利对我有什么好处,他们羡慕,似乎也羡慕错了对象。
我不喜欢女生。
这一点安吉拉很快就意识到了,终于在某个晚上,她单独约我出去喝酒。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自己连喝几杯,这才顾得上跟我说话。
“喝啊,你怎么不喝?”她用杯子碰我动也未动的那杯酒,媚眼笑道,“怎么,怕酒后乱性?”
安吉拉是很多酒会上的常客,酒量非常好,起码在我认识的女生里,尚无人能及。而我,以前的确喜欢喝,但人总是会变,我现在对酒敬而远之。
所以这性,无论如何都乱不起来。
我问安吉拉,以她受欢迎的程度,怎么有时间单独约我。
她纤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栗色的卷发衬得她那张略施粉黛的脸格外精致,她的眼睛因为灯光而越发晶亮。
她用手托着脸,说:“宁远,你对我什么感觉?”
她倒是直接,我却不好剥开那层窗户纸。我问她:“你指哪方面的感觉?”
“自然是,”她故意拖长声音,因为微微上扬,眉眼间说不出的风情,“作为男人,你对我的感觉。”
我看着她,终是忍不住奉承:“你看看周围那几桌,那些男人从你进来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你说这说明什么?”
“你跟他们不一样。”
安吉拉跟很多漂亮女生一样,被夸赞好像是理所当然,她会表现不屑,然而也还是会悄悄挺直腰背,顺便再拨弄一下头发。
“你呢,喜欢我吗?”
我挑挑眉:“人都有通病,就是喜欢一切美好的事务。”
“我不是事务,你喜欢我吗?”
我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但既然问了,我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含蓄。我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安吉拉,我喜欢你,但只是作为朋友的喜欢。”
安吉拉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意外,甚至有些不合常理的平静。她的个性热情张扬,就算坐着,也像带着一团光茫。
她过于平静,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审视和思考,过了一会儿,她问:“宁远你不喜欢女生,是吗?”
我笑而不语,她已然明白,望着我的眼睛里,渐渐有些水光在闪动。
但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她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主动离开。
我们相对无言都坐了一晚,我在自己世界里神游,安吉拉则不时地被人邀请去喝酒跳舞,等到夜半,我去结账,她已经歪在别人的桌子上睡过去。
这是我来瑞士两年,第一次带人回我妈的房子。
安吉拉个子不算高,体重维持的刚刚好,我抱她进客房的床上,给她拉上被子,刚要离开,她却突然一双手勾住我的脖子,抬起身就在我嘴巴上亲了一口。她红着脸望着我笑。
她是装醉。
我突然很生气,虽然我一个男人,没什么贞操观,但我讨厌被人算计,就算占便宜的其实是我。
我双手撑在安吉拉身体两侧,她不放手,我僵持着不肯压下去,我冷冷地看着她,对她眼里的渴望十分厌烦。
我说:“我不喜欢这样的意外。”
安吉拉却嫣然一笑:“我只是想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生。”
她的手朝我下身抓过来时,被我一把抓住,又狠狠甩开,我推开她仍挂在我脖子里的另一只手,从床上下来。
我站在床边,看着一脸失望的安吉拉,面无表情道:“我如果喜欢女生,也不该是你这样。”
“我哪样?”
她突然冲被子里坐起来,身上的小洋裙肩带已经滑到了手臂上,她红着眼,泫然欲泣地瞪着我,终于失控地大哭。
她走了,被一个我没见过的男人接走了,火红的法拉利跑车,她坐在副驾驶上,仰头冲我比了个中指。
我在楼上窗口看着,竟然一点愤怒的感觉都没有。
预料中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如期到来。
安吉拉跟我成了陌路,我不再参加那个小团体的任何活动。我又变回了最初的那个和尚,从一个教室赶到另一个教室上课,做笔记,看书,写论文,仅有的闲暇时光,则贡献给了医院那些无人关怀的临终病人。
第17章 第十七章
有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病人,算得上是我现在这所学校的学长,当年毕业后就留在了本国,多年奋斗已经算是小有成就。
就在今年年中,他出席一个科技论坛时突然昏倒,入院检查竟成了肺癌晚期。他惜命,又不缺钱,辗转多地求医,甚至回到国内,中西医双管齐下,却依然挽救不了被上帝亲吻过的生命。
我被安排照顾这位学长,是因为他的妻子两个月前跟他离婚,而他在这异国他乡再没有别的亲人。我于是成了他的手,有时候也是人力轮椅,负责抱他进进出出,做各种检查。
我们居然颇谈得来。
其实我想,到学长这个程度,他并不在乎坐在他身边的人是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听他说说话的人。
他说到他那个妻子,两年前才结婚,那时他有钱,婚礼因此办得十分盛大。他们感情很好,可惜生病后,没多久他便发现妻子出轨,对象还是他带了多年的年轻助理。事情被捅出来,他在公司在业内颜面尽扫。
学长断断续续讲到这里,笑了一笑,说当初婚礼轰动一时,后来离婚也同样轰轰烈烈,因为财产分割,他把大头给了出轨的前妻。
“那些都不重要。”学长一个故事讲了三天,终于等来结局,他说,“重要的是,我还爱她。”
小镇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
学长早上毫无征兆的吐了几口血,昏昏沉沉一段时间的人,突然清醒了。他让我帮他洗澡换衣,笑着说他短短一生,到今天才真正一身清爽。
中午过后,雪越下越急,到傍晚时分,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埋到脚踝。
我在病房里,独自送走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好人。
大概是因为同在异乡,学长的事让我有些难过,我恍然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我知道不应该,但情绪不受控制,一度非常低落。
到年底,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
原本只是轻微感冒,鼻塞头疼,我仗着身体一向健康,并没怎么在意,后来病症越来越严重,头痛难忍,体温高高低低,反复不去。
比较凶险的一次是在晚上,我半夜烧得厉害,电子体温计显示三十九度多,我找手机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不知道被我扔到什么地方。电话也不再卧室。
我挣扎着下床,脚刚着地,人也跟着一头栽倒。
我甚至没有机会想自己会不会也要客死他乡,因为一旦昏过去,便是死了也不知道。
后来醒来,自然是在医院,我一团迷糊,问相熟的主治医生,他说是邻居偶然发现才送我过来,而那已经是两天前。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因为我住的地方,跟最近的邻居隔了至少几百米,顺风耳也不可能听到我的呼救。况且那会儿我大概已经叫不出声。
我是如何得救,竟也成了未解之谜,偏偏主治医生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他一脸肃穆地告诫我,无论如何都不要质疑上帝的安排。
是的,上帝救了我一命。
翻过年头。
我的课程快要结束,导师提出要我继续学业的建议,我答应他会好好考虑。当然,我也同样在想是否回国。
我跟程瑞一直有邮件往来,他知道我的犹豫,却无法为我提供答案。他说唯一的答案在我心里,做我想做的就好,语气听起来好像我要命不久矣。
我收到一封特别的邮件。
说它特别,是因为发件人是以前跟我合作游戏的师兄,最近刚参加一个峰会,见到很多有想法的年轻人,因此想起我,想起那时候我们为了一个代码边熬夜边吵架。
他问我有没有可能再合作。
我跟那个师兄那时分道扬镳,正是因为理念不同,他对钱的追求远高过游戏。当然,做游戏本身也是为了钱,他没有错,错在我的个性里,或多或少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
放在武侠世界,相比成为大侠,我更有可能成为武痴。
也可能是乞丐。
我拒绝了师兄的邀请。
打定主意回国,是在毕业前夕。
我在医院的义工工作也将告一段落,离开前,有幸被引荐给一位前来拜访的老妇人。她自称安娜,是这家医院的前护士长。
安娜刚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热情程度超过这里每一个我认识的医生护士。老实说,我被吓到了。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她淡蓝色的眼睛看起来非常温柔,一如她拉着我的手,“玛丽莎的孩子!噢,天知道,我亲爱的玛丽莎,居然有一个你这么大的孩子。”
看得出来,安娜是真的喜欢我妈,连带着也特别待见我,她一口一个“我的孩子”,又用她苍老的手拍我的脸,说:“你的妈妈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你也是,你跟她一模一样。”
我不怀疑安娜对我妈的喜欢,可我不相信她对我的赞许。
事实上我跟我妈,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甚至与人为善的人生态度,无一相似。
“您能跟我说说玛丽莎吗?”
“玛丽莎特别勇敢。”安娜似乎想起不少事,眼里渐渐蒙上哀伤,“我可怜的玛丽莎,她是上帝真正的女儿。”
“我很惭愧,我从来没有陪伴过她。”
安娜安慰地抱了抱我,又说:“玛丽莎并不孤单,这里有她关心的病人,有喜爱她的医生跟护士,对了,还有唐,玛丽莎有那样优秀的侄子,是多么幸运的事。”
“你说唐?”我以为我听错。
我妈没有什么侄子,我也没有什么表兄表弟,至于唐,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那一个名字。因为总不可能是唐老先生。
“你见过他吗?我是说,那个唐。”
安娜一脸慈爱:“是的,我们见过。他很棒。当然我想,以上帝的名义发誓,玛丽莎本身就是那样有魅力的人,她的侄子,她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哦上帝,我多么高兴认识你。”
关于“玛丽莎侄子唐”的部分,我没有机会再问安娜很多,她只是路过,等待她的丈夫很快接她离开。走前她跟我贴面告别,说我代她向唐问好。
因为安娜,我倒突然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那年我从瑞士带着我妈的照片回去,还未回学校,先冲到唐氏大楼,径直闯进会议室,当着一众下属的面,揪着唐闻秋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早知道却不告诉我。
唐闻秋一脸漠然,似乎我如何愤怒,在他眼里都不值得动一动眉毛。
他坐在主席位的旋转椅内,顺着我的手转了大半圈,正好将会议里另外十几双好奇的眼睛挡在身后。
他微抬眼皮看我,不慌不忙地问:“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