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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不爱你完本——by沈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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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我,男人已经起身朝我伸出手来,不算热络 ,但也礼貌周全地打招呼:“宁先生,真高兴终于见到你。”
我有些不解,他说得好像他早期待与我见面。但我确实不认识他。我伸手跟他握了握,转向唐闻秋问:“这位是?”
唐闻秋靠在沙发里,平静道:“苏淮南苏律师。”
苏淮南隔着桌子给我递了张名片,自我介绍道:“我曾受苏锦溪先生的委托,全权负责他在法务方面的事务,包括苏锦溪先生身后遗产的处置。事实上我联系过宁先生,却一直未能有机会见上您一面。”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大概已经明白今天这饭局是什么意思。只是苏锦溪的东西,我从没有打算觊觎。哪怕就是这个饭店,他曾再三要求,我也并没有签那份转让协议。
“你联系过我?”我问苏淮南,“我没有印象。”
苏淮南摇摇头温和道:“那不要紧。重要的是唐先生肯帮忙,我才能见到宁先生。”
“叫我宁远就好。”我懒散地看着唐闻秋,又转向苏淮南,“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苏律师办事利索,起身给我递过来一摞他准备好的文件,什么也没说又坐回去。
他并不多做解释,是因为我手里的东西已经写得很清楚,我匆匆翻完,心里竟然也没什么太大起伏。
“宁先生有什么想法,或者疑问吗?”苏淮南过一会儿才问我。
我摇摇头:“除了让我签字,别的都没有。”
苏淮南似乎对我的反应并不意外,笑了笑,说:“苏锦溪先生曾经跟我说过,宁先生肯定是不会接受他的遗产。所以他还做了别的安排,如果您不接受,他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将会全数折现捐献给社会福利机构,当然也包括这个饭店。”
我并没有被要挟到的感觉,反而觉得轻松,笑道:“明知道我的态度,那直接捐出去不是更好?苏锦溪也会因为他的仁爱之举被他的影迷永世称颂铭记。”
苏淮南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倒是唐闻秋突然出声,语气低沉:“饭店不能关。”
我不置可否:“不能关也跟我没关系,你们决定怎么处理都好。”
唐闻秋朝我看过来,眼里是我一时分辨不清的复杂情绪,他说:“你大概不知道,苏锦溪当初开这个饭店,是为了纪念你们的母亲。”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我盯着唐闻秋的眼睛,血丝浓重,说明他最近不是休息不够,就是依然睡眠困难。
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他思虑这样深重?公司的事从来就没有完结的时候,那么还有什么是他放心不下的?
唐闻秋没有躲避我的视线,但我自己先放弃了,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烟 ,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火。唐闻秋久病初愈,我总要顾及他如今的身体。
“这么说,”我把烟拿下来捏着玩,眼也没抬,“我妈原来是个厨师?”
也只有这样,苏锦溪之前的那些行为才能解释得通。他那么关心我的厨艺好坏,后来干脆说他没有天赋,却以为我有,他三番两次要把饭店交到我手里,还说什么他的宠物只能托付给信任的人……
他信任的自然不是我,而只是我们血缘上挣脱不开的关系。可他难道以为厨艺这种东西也能遗传吗?虽然我自诩有那么一点天赋。
我抬眼看向唐闻秋,又问了句:“她是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唐闻秋说,脸上疲色浓重,“除了你,他没想过交给别人,这也是他最后的心愿……事实上,你就算对经营这一块不感兴趣,也还有我……可是要卖掉……”
他突然停下来,双目低垂,似乎连想象那个“卖掉饭店”的结果,都足够让他哽住声音。
我看着他,还是没熬住烟瘾发作,把刚才被我揉得不成样子的那支烟捡起来,点燃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串不成样子的烟圈,一边伸手从苏律师那里要回那摞文件,再翻了一遍。
苏锦溪正式出道早超过十年,又是一举成名,这么多年红下来,基本没有什么□□,除了后面跟唐闻秋之间的牵扯,可就算是绯闻,他的人气依然居高不下。
人气即是资源,他挣下的资产远不是我能想象的,因为光是留给我的这一部分,不夸张地说足够我潇洒活几辈子。
可惜我这人天生不是享福的命。
以前唐家给我的也不少,我并不想要,后来能还回去的都陆陆续续还回去了,唯一还占着的,是我现在住的那套被唐闻秋偷偷买下来的房子。
而苏锦溪给我的这些,虽然诱惑的确不小,可对我来说意义却又完全不同。他会让我觉得,如果还有快乐可言,那我的快乐则是建立在他的性命之上。
我把文件压在桌子上,迅速抽完一支烟 ,腾出脑子和嘴巴问苏淮南:“苏律师,如果正常售卖,这家饭店值多少钱?我要看一下我的存款够不够买下它。”
苏淮南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他应该跟唐闻秋差不多年纪,五官英挺,眼眸清澈,天生有种儒雅而正直的气质。而他能成为苏锦溪的御用律师,也的确符合人以群分的定律。
他很聪明,几秒之后便明白我的意思,温和地笑了笑,说:“宁先生,我会尽快做出一份方案,如果您觉得可行,交易后的收入会尊重您和唐总的意见再做处置。”
苏淮南很快就告辞要走,唐闻秋似乎跟他关系不错,留他一起吃饭,但他婉拒了,从我身边走出去时刻意停下来,朝我伸手。
我只得起身回握过去。
他表情十分郑重,说:“宁先生,苏锦溪最后醒来那次,曾拜托我帮他录过一段语音……”
他停下来,虽然话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苏锦溪曾经给我留了遗言。但我此时的关注点竟然不是他可能对我说什么,而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唐闻秋。
让我意外的是,唐闻秋没什么反应 ,好像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我不得不想他大概是早知道有这回事,又或许他连语音的内容都已经检阅过。
我问苏淮南:“是给我的吗?”
他点点头,却说:“不过他特意交代,录音要等到所有遗产手续办完之后才能给您。”
既然早有安排,我便没必要催促。
等苏淮南道别离开,我还在位子上坐下来,没有看唐闻秋,而是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包间的天花板出神,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酸胀。想不明白这饭店跟我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缘分,兜兜转转曲曲折折,它还是要跟着我姓宁。
满桌子的饭菜基本没有动过,现在早已经凉透,我虽然不觉得饿,却还是拿起筷子,一个个菜式吃过去。嘴里越塞越多,最后刚脆变成狼吞虎咽。
如果有人恰好看到我此时的样子,大概会小心揣测这个四肢不勤的家伙究竟多久没有吃过东西。可我只是心里空得厉害,没有什么可以填充,只能寄希望于食物。
唐闻秋不知什么时候回神,眼里总算又看得到我,声音嘶哑低沉地说了句:“宁远,别吃了。”
我抬头看他,嘴巴却没有停,一边味如嚼蜡地张合着,一边对他词不达意道:“苏锦溪的心血,我总不能浪费了。”
“够了!”他低喝一声,竟然有些来气,血色淡漠又天生薄情的嘴唇紧抿着,深潭似的眼睛里仿佛漾着一点水光,竟是悲苦,“……别这样……”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样”是哪样,更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开心点。又或者其实该想开一点的是我自己,苏锦溪走了,又怎么期望这世上还有能让唐闻秋高兴的事。
从饭店出来已经到了半下午。
唐闻秋走在我前面,大概是觉得冷,双手抄紧衣服后便没有放开,可那样子分明又像是胃痛。果不其然,楼梯还没下一半,他突然窝着身体停下来。
我快走两步追下去扶住他。这时已经是十月底,最近刚下过几场雨,S城仿佛一夜入冬。唐闻秋穿得其实不少,可他一向体温偏低,加上手术元气大伤,身上又不够脂肪保暖,隔着衣料我仍感觉到他在发抖,只是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痛的。
我腾手脱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他身上,人也朝他凑近些,就好像这么做能把我的温度分给他一些。但这显然是异想天开,他仍然抖得厉害,我几乎听到了他牙齿碰撞的声音。
可能是难受得厉害,唐闻秋低弱地呻/吟了一声,叫我的名字:“……宁远……”
我心揪得发痛,干脆一把将他抱起来,他太轻了,相对他的身高,这样的重量简直让人无法不心酸。我没来由地想起苏锦溪,心里迅速腾起绵绵密密的痛和不安。
“是胃痛吗?”我听到自己声音发颤,带着掩饰不及的恐惧,“唐闻秋……”
他微弱地嗯了一声,把额头抵在我的胸口。
他在发烧,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我的心脏,而我宁愿此时遭受病痛的是我自己。这的确很矛盾,我恨他,可我更爱他,然而我能为他做的,又如此有限。
唐闻秋的司机再一次被我当成摆设扔到一边,他的车子倒是被我发挥到了极致,一路人车合一地飞到医院。
不久前的慌乱画面再次上演,唐闻秋被推进手术室到推出来,这期间我感觉自己像重厉几个月前那个晚上的噩梦,不知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急性阑尾炎,这是医生给我的最仁慈的答复,我在手术室门外差点双膝点地,又哭又笑,把我这辈子的狼狈抖得丁点不剩。
唐闻秋傍晚就醒了,麻药刚一过又痛得面色青白,他算是能忍,愣是没有发出声音,是我实在看不过,请来医生给他加了止痛药,痛疼缓解后他很快便昏睡过去。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苏律师办事的确是快,没两天就给我打电话,说饭店的市场评估价出来了,给我做的购买方案也就绪,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面讨论。
可我太忙。
这不是借口,而是真的忙到恨不得多长出两双手才够用。
其实唐闻秋住院,我别的什么心思都没有,宁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不错一眼地盯着他,然而我却做不到,因为之前报名的那个比赛,截止日期越来越临近,我不得不把我的电脑带到病房里来。
跟苏律师再见面,也是约在了医院。
我原意是想在病房,正好唐闻秋这两天精神稍稍好了些,可以听一 听苏锦溪最宝贝的东西将会何去何从,但转念我又不想让他听了,因为无论苏律师核算出来的数值有多大,我都只打算自己想办法解决。
相比苏锦溪那时合约上的一块钱让我差点跌破眼镜,苏律师的报价就务实多了,两百多万倍的增长算是意料之中,可也着实在我的支付能力之外。
我捏着那薄薄的两张纸,漫不经心地掂了掂,传说中“沉甸甸”的感觉并没有,我笑着问苏淮南:“苏律师,我现在说不买,你会怎么想?”
他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宁先生有自行做任何决定的自由,我并不会怎么想。”
“你不是代表苏锦溪吗?他希望我买。”
“他希望你接受,并非买卖。”苏律师笑着纠正我,“不管怎么样,我们尊重宁先生你的想法。”
我笑了笑,也许就是我的想法太多,才一步步把自己摆到现在这个位置,而我似乎已经没有退路。
“有笔吗?”我问苏淮南。
他当然有,很快从身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支,甚至体贴的替我旋开笔帽,调转笔头朝着他自己,然后递过来。
“如果你需要时间考虑,我没有问题。”
我接过笔,径直翻到最后签字的地方,刷刷写下我的大名。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因为想起小时候,跟在王妈屁股后头听她唱他们老家的歌谣,其中有一句好像是“要五毛给一块,你说奇怪不奇怪”,也得亏王妈不在了,不然让她知道我就这么做了一笔大买卖,不晓得要气成什么样子。
苏淮南离开后,我依然坐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堂没有动。
旁边隔了两个位置刚坐下一位中年大哥,哆嗦着枯瘦的手,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CT片,对着头顶的日光灯照了又照,发现我在看他,侧过头来对我凄然一笑。
“肝癌晚期,才发现,没得救了。”
我也对他笑。
他却突然哭了,说:“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我死了都没人给她养老送终。”
我很同情他,却没办法陪他掉一滴眼泪,我转开视线,望着前面的虚空苦笑:“我刚签了一张两百多万的欠条,到时候付不起,搞不好只能卖肾。”
中年大哥是个好人,听我这么一说,脸上还挂着泪,却急着安慰我:“小伙子你还年轻,两百万说多不多,努努力也能挣得出来,可千万别拿身体开玩笑。”
我对他的仁慈报以微笑:“我也只能开开玩笑而已,哪个肾也买不了两百万啊。”
我们就这么闲聊着,索性还出了大堂,到外面空地上抽烟继续聊。其实也没真聊出什么,不过是像两个迷途的人,借着错肩的机会,给彼此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抽完烟道完别,回病房赶上唐闻秋坐在床沿上正要起身,我忙冲过去,一手扶住他,一手从床前椅背上把我脱下的外套披到他身上。
他顺从地任我作为,声音还是虚弱:“你去哪了?”
“下楼抽烟。”我没看他,“要上洗手间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自己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起了点恶念,招呼也没打就松了手。
唐闻秋的确是嘴硬,他什么状况我很清楚,阑尾手术尽管不大,可他身体底子早已经跨了,要恢复起来何其艰难,加上最近气温骤降,他整个人都蔫儿吧唧,所以这猛一失去支撑,他立马就要往前栽倒。
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倒,把他拉回来后又干脆抱了起来,没想到倒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大少吓得嗓子都劈了,低弱地骂我发什么神经。
“发神经我就把你干了。”
我作势要亲他的脸,却被他一巴掌扇了正好,只是力气不大,我选择无视,一边笑,一边把他送进洗手间,然后抱着手斜靠在门边看着他。
他没有动作,惨白的脸上眉头已经打成了结,语气很不耐烦:“宁远,你出去。”
“怎么,不让看啊?”
“出去!”
他一来气,脸上越加半点血色都没有了,眼珠子却红的吓人,我耸耸肩,往后退了一步,依然站住了,只是把头转开了不看他,逗他道:“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才守节不是太晚了吗?”
唐闻秋半天没有动静,我担心他真给我气晕过去,忙又看回去,视线不可避免地看到便池边上几点猩红,心顿时凉了半截,愣了愣,装作如无其事地走上去,跟他胳膊挨着胳膊站着,装模作样研究那触目惊心的红点。
“还真憋出火了啊?”我吊儿郎当地缆柱他的肩膀,“待会儿找医生问问,不然我给你下火也行。”
他站着一动不动,过一会儿从架子上扯了一条毛巾,胡乱擦一下脸,再擦擦那几块血迹,最后把毛巾丢进垃圾桶里。
他拨开我的手,扶着洗手池走过去,将手伸到了冷水下。
“洗干净了没?”我问他,“你刚用的是我的毛巾,就这么不愿意碰吗?”
唐闻秋低着头,身体微微呈一点弧度,这让他两侧肩胛耸立得更加明显,就连脖子,也瘦得像要撑不住他那充满智慧和算计的脑袋。他没有停。
我走上去,径直关了水龙头,又将他的手拉过来在我的T恤上擦了擦,就近塞进衣服里。他的手冷得像冰,正好我的头脑热得像火,我想我们两个,怎么说总还是有这么点契合的地方。
“宁远。”
唐闻秋朝我看过来,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尽管看起来那么生硬难看。
“大少想说什么?”
“……饭店……”
“如苏锦溪所愿,饭店很快就要改姓宁了。”
服侍唐闻秋喝了一点温开水睡下后,我一刻不能等地去找他的主治医生,就出鼻血的事向他求教,也是求救。
医生分析得条条是道,总结一句,还是要靠检测才能判别病因。
“有没有可能……”
我其实觉得不太可能是病变,毕竟上次肺部切片结果显示很正常,但情感上,恐惧已经让我形如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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