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良辰仍在/风声过夏完本——by梦里冰河

“六点四十三，高建兴进了一湾泉小区，让我八点再来接他。”
“收到，我们会继续跟踪下去。”
“他妈的，这老狐狸，做事倒是考虑的周全。我跟他这么长时间才取得他这么一点信任，做什么事儿也不让我跟着去。”
“罗队，你再忍忍吧。等你媳妇熬成婆了指不定怎么样呢！你退伍时我怎么说来着，让你抓住几只大老虎。这下好了，等有了证据了，罗哥你连反贪局局长都给拽下马了，多牛啊。吸溜吸溜……
“陈晨，你干什么呢？”
“吸溜吸溜……我吃面呐，罗……咳咳咳。”
“你傻呀！”蓝牙耳机里又传来李炳浩不耐烦的声音，还有就是一阵声音很大的拍后背的声音。
“你才傻呢！隔着后背都把我肋骨给拍断了，诶呀，行了行了。正跟罗哥交流情况呢。”
“罗铭，看见在局里的接应了么？上头说，你们局里新来的科长是咱们的新内应。”李炳浩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我看见了，可能是……”
“是谁？”耳机那边两人好奇地问。
“可能是成一凡。”
“谁啊？”李炳浩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陈晨和成一凡相处的时间比较长，自然就记得住。
“成一凡？！成司令他儿子，那年军训那小子？！”陈晨一边咳嗽一边说。
“欧，想起来了……等等，你他妈敢记别的男人记那么清楚！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说着，通话便挂断了。
李炳浩和陈晨好了快两年了。
两人都是他的好兄弟好战友，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罗铭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沉默到接受也经历了不长不短的半年时间。
怎么说呢，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对的这种思想一直深深的植根于罗铭这个正常男人的心里。但是看到李炳浩和陈晨在一起那种欢喜冤家的感觉又让罗铭一度感到怀疑。
爱情本来就是让人感到幸福和快乐的东西，如果因为世俗的桎梏，就放弃和爱的人在一起，如果因为那些死在棺材里早就腐化成渣的老腐朽们说这样不可有伤风化，就将就着找一个不爱的人凑活着过一辈子，那，这还叫爱情么？
想开了的罗铭就找到了李炳浩和陈晨，请他们吃了顿饭，三人把话说开了。
“我支持你们俩。”
“谢谢你，罗哥。”陈晨还是那样单纯善良的傻样子。
“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跟我说一声，我尽量帮你们。”
“铭子，听说你要提前退伍了？”一直没说话的李炳浩开口就来了个大消息。
“你说这恋爱中的人八卦雷达果然一直在线啊。”罗铭笑了笑。
“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不知道。”陈晨虽然在恋爱关系中被李炳浩压下一头，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铁铮铮的小伙子。一听到这样的消息，立马就炸开了嗓子。
“成司令说有个任务需要我协助完成。”
“呦，厉害了我的哥。成司令点名要你呢。”
“危险么？任务地点在哪啊，不会是金三角吧。”
“具体内容还不能透露。反正离队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这次也算是个散伙饭吧。”
“罗哥……”陈晨看着一桌子的好饭好肉也吃不下了，只是生闷气般的把啤酒往肚子里面灌。罗铭对自己这么好，一下子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别喝太猛了。”李炳浩夺过陈晨手里的酒瓶。
罗铭看了看头顶上那个和自己一样闪闪发光送光明的灯泡。
就这样，罗铭提前退伍了。被上级安插在反贪局里做一名小小的保安。
这几年反腐工作拍死了很多大老虎小苍蝇后，把矛头指向了高建兴。高建兴做了十几年的反贪局局长了，最近突然有移民澳洲的迹象，这不得不引起上级的怀疑。但苦于没有什么有用的证据，堂堂反贪局局长你说拉下马就拉下马了，要是真的还好，要是被冤枉的，中国政界还不一定刮起什么腥风血雨呢。
所以这时就得有一个人打入内部来寻找证据。
这个人就是成一凡。作为老爸，成宇还是有点私心的。想想要是高建兴一落马，这大功一件的事肯定是加在了成一凡身上。别说成一凡有能力管理反贪局，就算是他没有那么强的能力，这让出的局长位子非成一凡莫属。
于是乎，罗铭就被派出打了头阵，先潜入反贪局一年取得局长的信任，来个内呼外应。就在罗铭离队后的两三天，陈晨和李炳浩就被调任，去了技术科。说白了就是收集整理罗铭反馈回来的资料再呈送给成一凡做参考。
这三个人都认识小凡，他们之间更有默契。成宇的算盘在心里打得乒乓作响。
他已经完全忘记成一凡大一军训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爸，我可不可以不那么例外。”
那是成一凡成年后第一次那么认真的跟他说话，小心翼翼地询问，眼神闪烁却专注。但成宇更不会忘记，真正的人中龙凤一定都是例外的特殊存在。
所以，不能让小凡知道真相。至于罗铭，就让他成为一次恰巧的意外吧，而李炳浩陈晨那两个人，找到证据之前，就让他们一直生活在幕后吧。谁让他们没有一个好爸爸呢。
八点一到，罗铭准时守在小区门口。高建兴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一脸阴鸷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呵呵的脸。
“小罗啊，回局里吧，想着有点工作还没处理，麻烦你啦。”
罗铭没说话，心里却有些别扭。高局这个人，作为任务，他早就问候了他家里人十遍二十遍；但作为一个生活中真切存在的那么一个和蔼的老头，他又有些不忍。
权力和金钱真是实实在在地把人逼出另外一种人格，所谓的逼格。
车子停在门口，高局长下车。随后罗铭一个人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
“滴滴”两声汽车解锁的的声音。成一凡一只胳膊夹着一个公文包，一只手拿着钥匙急匆匆地从入口处走来。
这么晚了还没走？但一想到成一凡有“要务”在身，罗铭寻思着还是避避嫌的好，坐在车里等他走了再出来。
没想到成一凡还没走到车旁，就有四五个渣渣呼呼的二流子一样的人尾随而来。他们一见成一凡要开车走人，立马跟了过来。瘦弱的几个人手里的棍子酒瓶却耍的呼呼作响。
罗铭在车里喊了一句“卧槽”。就看见成一凡借着高大吉普车的掩护险险躲过一棍子。混混手里的棍子带着风声砸在了成一凡原本想要伸手打开的车门上，一阵闷响，混混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棍子也从手里掉了出来。
这一幕成了几个人围殴成一凡一个人的导火索。几个人同时聚拢过来，把正在踹人的成一凡围在小小的人肉圈子中间。
不得不承认，虽然成一凡没当过兵，但可能是家庭的因素，他的身手灵活一点都不差。如果当事人不是他认识的人的话，罗铭更倾向于坐在舒服的车座上，静悄悄地观看一只狮子和一群鬣狗的打斗。
老祖宗说过双拳难敌四脚，这不是什么玛丽苏的逆天金手指男主，让成一凡一个人对付那么多，就算对方不是专业的，吃亏的肯定还是成一凡。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绿毛的看准成一凡的防守空隙对着成一凡的肚子就是一酒瓶。
成一凡转身，两手握拳，一记猛拳击倒了他。人墙有了一个缺口，成一凡抓紧公文包，好巧不巧地向罗铭的方向跑了过来，后面的人也朝这个方向追了上来，其中有一个对准成一凡的后脑就要一棍子。那人举起棍子的时候，罗铭看清了他的脸。
是高建兴那个不成器的侄子高宁。几天前他还接高宁来市中心玩了一圈。
高建兴果真是老奸巨猾，这么快就怀疑到了成一凡。今天拉他出去这一趟是不在场证明吧。
罗铭脑子飞快转着的同时也开了车门。
不得不说当过兵的人确实是有一种气场，它不会随着离开队伍而削弱。
成一凡和那群追的人同时怔了一怔。高建兴的侄子好像也认出了罗铭，他站在原地，一只手拿着棍子轻轻地击打另一只手的手心。他认定了人罗铭是自己人，看好戏似的等着罗铭抓住成一凡。
成一凡用公文包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地跑到罗铭身边，罗铭弯腰把他扶到后座上，安顿好了又出来。
“都他妈给我滚！”
“你算哪根葱！”刚刚被打的绿毛气不过，拿着酒瓶子用酒瓶底对着罗铭大吼。
罗铭递给了高宁一个眼神，才发现高宁一直在偷偷地瞄他。被他发现了以后，连忙转脸看别的方向，看见别的混子都在看他，顿时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才不甘心地带头走了出去。
等人都走完了，罗铭打开车门想看一看情况。成一凡还是怀里抱着公文包，满脸汗珠闭着眼睛蜷缩在车后座上。按理说挨的那两下不至于让他痛成这种程度吧，罗铭拍了拍成一凡的脸，叫了他两声。
“成一凡，嘿！成一凡，怎么了这是？”
“呃......”一阵轻微的□□声传来。
“靠！”罗铭被成一凡痛苦的声音下了一跳，慌忙间一下子直起身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车上。“我去，撞死我了。”
罗铭反作用一下子向车座上的成一凡扑去，幸亏反应迅速紧急刹车才在马上砸在成一凡身上的瞬间堪堪稳住身体。
成一凡依旧是疼得满头大汗，不过却费力地抽出一只手来。颤抖地攀上罗铭的后背，在刚才被撞的地方轻轻地揉了揉。
“......”
车内是死一般的沉静。
“他妈的成一凡，你还有美国时间磨叽，告诉我你怎么了！”
“打到我的胃......痛”他就蜷缩成一团，嘴唇被咬的发白，头发也被汗水打湿。
“成一凡，喂，成一凡，你有药么？要不去医院？”
“........ 让我缓一会儿。”
罗铭看他痛得话都说不出，也不管那么多了，走到不远处把自己的破捷达了过来。
“那我送你去医院。”说完也不等成一凡回答，又俯身进了后座，一手搂着腿弯，一手搂着脖子直接把人给抱了出来。
别看成一凡看起来不胖，但毕竟是个男人。罗铭感觉到手上的力度，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把成一凡给摔了，于是加快速度把成一凡和他的公文包往自己车上转移。公文包还好说，成一凡长手长脚又软成一堆烂泥，没费两边事还真塞不进他的小车里。
一路飞奔，罗铭的破捷达愣是开出了成一凡的大吉普的风驰电掣的感觉。
等红灯期间罗铭抽空瞅了瞅成一凡。
成一凡有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正好对上了罗铭的眼睛。
疼痛还在，一切也都是真实的，真好。
成一凡都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因为胃疼进的医院。才开始的时候还挺把这病当回事儿的，毕竟疼起来要命。到了后来，成一凡就很少去医院了，胃病得养，他的一大堆工作任务也得迅速完成。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照顾那一个小小的器官。
第11章 周韵岩
那时，郭吱才十来岁出头，正是花一般的青葱年龄。
隔壁大院老王家的丫头长得水灵灵白嫩嫩的特招人稀罕，两个大院的小伙子们都卯足了劲儿往老王家跑。帮着搬东西的，扫地的，接送王丫头上学放学的……十岁刚出头的男孩子哪懂得什么爱情呀，全都把王小丫头和我玩当成是一种可以在人前显摆的荣誉，而那白白嫩嫩的王小丫头则是他们的战利品。
这群人里当然也包括着我们的郭吱同学。一放学，刚到家门口，拐个弯就进了隔壁大院。天吐繁星时才美滋滋地从老王家出来，一口一个“王叔叔”叫的可甜了。
每次从王叔叔家回来，郭吱不回自己家，而是先去成一凡家，像自己的好友陈述一下今天的战果。
“今天王小雅对我笑了，真好看。”
“今天王叔叔给了我一个苹果吃，王小雅给我洗的，嘻嘻。”
“今天张大力跟我抢着倒垃圾，抢不过我还想打我。明天我们一块去打他！”
那时的成一凡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非要去捣鼓什么坦克模型，每听郭吱小同学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不胜其烦的说，句句不离姓王的小丫头，也不免有点心动眼馋，想去一睹院花的芳容。但无奈，相比之下，好像坦克模型的吸引力更大一些，只能答应郭吱“明天再一起揍张大力。”
过了好几天成一凡终于弄成了模型，想起来要去隔壁大院找郭吱一起去找王小雅玩的时候路过他家，却意外发现了躲在大榕树底下偷哭的郭吱。
“果汁儿，你怎么了？“
“555“
“你别哭了，我们去找王小雅吧。“
“我再也不去找她了。”
之后怎么让郭吱停下来的，成一凡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天晚上郭吱睡在他们家，连郭吱他老妈叫了好几次郭吱都没有回去。好在两家关系很好，第二天又是周六，郭吱就在成一凡家里睡了一晚。
“我再也不去找王小雅了。”这是郭吱那晚除了哭说的唯一一句话。
成一凡没有说什么，虽然年纪还小，但他与郭吱之间无条件地支持彼此信任早在这件事情的以前就已经建立了。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成一凡都不会问原因，只是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
但毕竟还是年纪太小，他以为泪水是释然，实则是禁锢。他以为那是郭吱对年轻爱情的浅尝辄止，却没明白，那是爱情这种奢侈品对郭吱的第一步惩罚。
郭吱这种人，属性是沼泽。一旦倾心，得到回应自然是满心欢喜，得不到回应，便是终生的悲剧。
往后过了几年，郭吱到时断断续续地对那段时间自己的消沉轻描淡写了几笔。
那个人叫周韵岩，而不是王小雅。比他小一两岁，隔壁大院的，性别男。每次他去找王小雅的时候，周韵岩都会静静地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几个的方向，浅浅地微笑。
郭吱对于周韵岩每次都很准时地趴在窗口但就是不出来的行为予以了大人对小孩子般的宽大，在抢不过周大力手里的垃圾桶的时候跑到了那个偷偷看他们的孩子的窗前。
窗的边缘不知何时种了一墙爬山虎，满目的绿色中，开了一个小小的窗，窗户敞开着，窗内的窗帘很素净漂亮。那个小孩两只手臂叠放在屋内的窗台上，下巴贴着肉肉的短胳膊，看到他跑过来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
“你为什么不出来玩呀。“郭吱在小部分正常的时间段内都是很温柔的。
“我不能出去。”小孩把要缩进去的脖子又伸了出来。又是那样浅浅的微笑。
王小雅笑得很甜很美，但郭吱却更喜欢这个小孩子的微笑，腼腆的，带着一丝丝满足却又叹息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郭吱不再理会那边疯玩打闹的几个同伴，小腿一蹬地，屁股就蹭上了那个小孩子所在的窗台。
“我叫周韵岩，岩石的岩。”
听着那小孩用糯糯软软又带着些书香气息的声音介绍自己的名字，郭吱突然萌发了从出生到目前为止的第一次不自然。
那小孩子的名字这么好听，还岩石的岩，自己的名字太过惊世骇俗，郭吱一下子就泄了气。
那句“我叫郭吱，不是果汁”愣是说不出口。
郭吱是怎么样的人物啊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他和成一凡这对捣乱组合可是出了名的。要知道，军区大院里，尤其是男孩子，哪个不是会两下拳脚，能折腾能闹腾的呀。可这两人完全屹立于所有小团体的最顶端，那时候郭富城正流行，于是他二人便得了个“郭富城组合”的绰号。
同一个大院的孩子常常会一边喊着郭富城来了一边往家里跑，别的大院或者路人看见了就会很纳闷，怎么郭富城来了你不看还跑，真人长得很可怕么？更有甚者经不住好奇心，朝着孩子们来的相反的方向想一探究竟，这一看郭富城是没看成，就看见两个半大的孩子杀气腾腾地跑过来。
就是这样的郭吱，在面对周韵岩的时候，每次都会变得手足无措。军区大院里的大人孩子，各个都透露出军人那股子豪爽的劲儿，只有周韵岩，与一墙浓绿的爬山虎融为一体却与他们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郭吱像是一只偷偷出去玩后弄脏爪子的小狗，面对他的，是主人最心爱的雪白地毯。
就这样过了几天，郭吱觉得找王小雅玩还不如坐在窗外的窗台上静静看着坐在窗户里的周韵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