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万两完本——by司马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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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弥弥笑道:“自是皇兄身边有人告诉小妹。”她心中酸楚,却笑道:“皇兄不要忘了,昔年秦州死士,有人为追随母亲,竟不惜自宫入宫。皇兄能得帝位,除了先楚帝居功至伟,也有母亲旧部出的力。皇兄虽被养在吴国先皇后宫中,不曾与母亲亲近,但在母亲旧部眼中,皇兄仍是母亲的孩儿。但请皇兄不要忘记,在母亲的旧部眼中,小妹亦是母亲的孩儿。”
兄妹相残,先下手的是这兄长。是他先调兵要围困楚帝,是他先说出“兄长无情”。而使潜伏入吴宫,数十年来为宁扬素忠于田睦的旧部倒戈的最后一击,是他令人杀那眼线。
杀一个人在他母亲旧部看来不算什么,但他为何而杀?若是灭口,尚算事出有因。可吴帝杀人,却是因他听不惯那一句转述的“豺狼心性”。为不顺耳的四个字、一句话而杀人,是为滥杀。他未继位时也曾礼贤下士、和光同尘,登上帝位后却如此没有气量,出尔反尔。纵是宁扬素在世,也容不得一个滥杀失信的儿子。
田弥弥不畏惧告诉田睦,是他身边的人背叛了他。她的兄长在不该杀时滥杀,在该杀伐决绝之时,反而疑神疑鬼,不敢下手。更何况他若真将涉嫌者皆诛杀,无异于砍断他自己的手足,刺瞎他自己的双眼。
吴帝田睦怒不可遏,疾声道:“你不要忘记,吴国才是你的故土——”他忽然一顿,一个字一个字尖锐道:“还是你根本,是想向吴国报仇?为洗刷母亲的耻辱,要整个吴国陪葬!”
田弥弥却一声轻笑,面上只有怅然。她十五岁嫁入南楚,至今不过二十,面庞尚有少女之貌,只是脸颊略微削瘦,不似以往圆润,更显秀丽。她轻轻道:“吴国是我的故土,还是秦州是我的故土?我的父亲是一国之君,却害我母亲至深,也不曾视我为女儿。我究竟算是哪里的人?天下何曾有我的家?既然天下没有我的家,我就以天下为家。”
她又一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田睦,道:“至于报仇,兄长说得不对。报仇雪恨是男人的事,男人口口声声把尊严看得比天高,一旦颜面扫地便要殃及无辜流尽鲜血来洗刷耻辱,这不是尊严,只是自命不凡。母亲一生高洁,我要世人知道,她的女儿没有像那些无用的男人为她血洗冤屈。我以天下为家,不为眼下的南楚,而为五十年一百年后的大楚。日后青史之上,不会有人记得我是哪一国的公主,哪一国的皇后,只会记住我是国母,我是太后,太皇太后,这盛世之母。只要大楚盛世不被人遗忘,我的声名就将世世代代与山河同在。后世的人想起母亲,不会想起她怎样可悲可怜,而会想起天下人负她,她的女儿却开一代盛世。只要史官敢秉笔直书,我必留名史册,让后世男人见到她女儿的姓名,就汗颜无地,羞愧难当,这才算不堕母亲威名。”
田睦看着她,瞠目结舌,如同第一次认识这胞妹,忽然不由得战栗起来,不知是气是怕。田弥弥手按佩剑,摩挲剑鞘,田睦这才看出,她的佩剑之所以眼熟,是因为此剑正是当年他为能让这胞妹和亲,伪造的乐羡鱼的佩剑“纤纤”!他只觉认出这剑,眼中刺痛,胸中屈辱,却见田弥弥弯唇道:“兄长送我联姻,便是亲手将利剑送到我掌中。还望兄长当心,不要撞到小妹剑上。”
田睦冲向前去,指她怒喝道:“你——”却见这一国之后灵秀明慧,双眸灿然生辉,却更有一种难以匹敌的英豪锐气,解下佩剑,双手平举至吴帝眼前,衣饰雍容华美,道:“兄长先舍弃兄妹之情,怪不得小妹冒犯。兄长志大才疏,若小妹不助楚帝,坐视兄长成为中原霸主,则北汉南下,中原破碎,可指日待矣。念在一场兄妹,明日小妹将送兄长归吴,还请兄长回国后成人之美。”她捧剑而拜,弯唇含笑,轻描淡写道:“小妹有宏图大业,要向兄长——借江山一用。”
第100章
大楚威凤四年二月二十七,楚帝携皇后封禅毕,遣千名卫士护送吴帝回国。吴帝回国后惊惧交加,郁怒难消,重病不起。
同是那一夜,垂拱司内,顾三手指一列列抚过天子朱砂批下的名录,身边侍立的不是苏辞,苏辞随驾去了,而是副明鉴司夏令威。顾三轻声叹道:“去罢。名单之上一百三十二人,全数拿下。若少一个,你自己去向陛下交代。”丢出一块黑色腰牌:正面“垂拱”二字,反面是一朵昙花。当啷一声坠地,就是一百三十二条人命。
夏令威黑衣黑色披风,刀鞘也是漆黑,单膝跪下领命,接过令牌而去。
威凤四年二月二十七日这一夜,继一年零四个月前,大将军府吕氏一族涉案者皆下诏狱后,丞相高氏满门及亲眷同党步上后尘。罪名是封禅前后里通吴国,泄露军机,陷君父于险地。叛国之罪,罪在不赦。高氏满门七岁以上的男子,全数死罪,女眷孩童悉数沦为罪奴。与其交好涉嫌叛国的其余案犯一律依此处理。
淑妃高氏五日以后才知此事,悲恸晕厥。醒后挣扎着去向太后求情,太后仍在病中,闻得哭号凄怆,只叹息一声,令女官送高淑妃,要她待楚帝与皇后归来。
三月六日,楚帝与皇后回驾。待诸事妥当,安置过后,田弥弥第一想见的人是聂飞鸾,好容易想见,可以挥退侍女说几句话,握着她的手诉一诉离别衷肠,聂飞鸾却是神思游离、蓦然叹息。
田弥弥笑道:“好姐姐,怎么见了我却在想别人?”聂飞鸾低垂俊目道:“我今日,偶然见到高淑妃。”她仅见过高嬿宛寥寥数次,昔日高淑妃连皇后都不尊,又岂是愿见她的。高嬿宛心中一直觉得她……所操贱业,说出口都嫌污秽。皇后竟时时召她相伴,也不怕脏了眼睛。
聂飞鸾曾惊鸿一瞥,见她当时当令,正是宠妃,离得远些,看不仔细容貌,却隐隐觉得她额头眼鼻很是婉丽,身段娉婷,爱梳高髻,陛下准她以越光绫裁衣,便如先帝当年对还是容妃的太后,衣裙色若彩云,灿若朝霞,浑身上下都是光彩。那时听闻陛下对她爱重,今日赐白玉履,明日赐碧玉箫。谁知今日她会沦落至此,素衣脱簪,短短几日间,一身光彩都黯然了。
田弥弥不语,击掌唤来东吴侍女,道:“高淑妃这几日可有来请见?”那侍女道:“陛下与公主虽不在,淑妃却每日前来,上午在宫门前跪两个时辰,下午在殿下宫外跪两个时辰。”
娇贵弱质,却不惜自损身体,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了。田弥弥也是一叹,轻轻按上聂飞鸾的手,道:“姐姐开口,我本该尽全力。但罪在叛国,我不会为她出多大力,只拉她一把。”
高淑妃再来跪时,侍女传皇后命,请她入殿。田弥弥见她面色苍白,双眼红肿,脸颊消瘦,苍白中透出几许黄来,才知聂飞鸾为何心软。
高嬿宛摇摇欲坠要下拜,皇后与陛下同往九嶷封禅之后,她知晓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纵是不愿拜,此时也死心迫切,愿意拜了。田弥弥道:“淑妃遭家门牵连,就如吕娴妃。淑妃可以放心,陛下自知叛国之罪与淑妃无关,家门之祸,不会延及淑妃。”
高嬿宛泣道:“妾倒情愿祸延妾身。祖父年事已高,若陛下要处祖父以极刑,妾乞为祖父抵命。”
田弥弥起身,走到她面前扶住?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蝗盟凳紫氯ィ纳硕钔贰K溃骸安灰偎涤媚愕拿帜阕娓傅拿幕啊1菹禄毓腿ゼ螅弥蟛∏楦兀岩云鹕恚鬃允谭钐酪氡竟趾蛘梗癯坎爬肴ァ1菹掠氡竟辉诠惺保梨靛杖站词淘谔蟛¢脚允保阌衷谀睦铮磕阌凶铮蛭悴唤鍪栌谑谭钐螅挪≈械奶蟆L蟛还帜悖菹氯椿峤笠共话睬匏阍谀闵砩稀⒏呤下派砩希舨幌敫呤显疽馐艿男谭8崃野俦叮土⒖淌嵯矗ハ虮菹虑胱铩!?br /> 高嬿宛震住,周身成了石头,不能移动。却听皇后又一击掌,早有侍女见礼,侍奉她就在皇后宫中梳洗。供她使用的自不是皇后平日所用器具,她在一面半人高的翟鸟铜镜台前坐下,侍女为她绾发梳头,梳一个反绾髻,又插上一只金钗,她自顾镜中,只见发上唯有一支金钗闪耀,心中混乱,竟无心去看那金钗式样,只觉有几分熟悉。再看镜中容貌,红颜未老,君恩断绝,不禁呆呆流下泪来。
侍女机慧,不提她落泪,只当没看见,待她泪息,再浅匀脂粉。另有侍女捧出衫裙为她更换,末了又换两个侍女,奉皇后命送她去向陛下请罪。
晚间那两个侍女回来,道是:“淑妃请罪,跪了半个时辰,陛下赐见。但淑妃……请罪之后,又提及愿与高氏同罪,若陛下不能宽恕高氏,就也一同处置了她罢——陛下似是怒了,却终没有重责,只令殿下处置。”
田弥弥心中有数,萧尚醴令皇后处置,就是不过问,不重责。高嬿宛在萧尚醴面前这一关过了,只要她能再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是夜萧尚醴至皇后宫中晚膳,膳后谈起太后身体,萧尚醴神色之间难得显出疲惫,攻越没有难倒他,封禅没有难倒他,处置吕高两人没有难倒他,太后的病体却令他有了倦容。
田弥弥转去提高嬿宛,道:“臣妾已命女官制诏,明日便用玺,将淑妃降为容华。”皇后之下是二夫人,妃在二夫人之列,二夫人以下是九嫔,九嫔之中容华在婕妤之后。就是将高嬿宛降为比昔日吕灵蝉还次一等的容华。
萧尚醴淡淡道:“你处置就是。”又看向田弥弥道:“皇后还是心软了。”那支金钗,高嬿宛心神动荡,魂不守舍,并未认出,萧尚醴却认出了。那是一支楼阁钗,钗首镌刻三层楼阁,阁外有相对腾云的仙姬,也有乘鹤而来的仙人,高嬿宛成为太子侧妃的次日,觐见当时还是容妃的太后,太后便赐她戴一支类似的金钗。她哭求愿与高氏满门同罪时,萧尚醴眉尖微蹙,已动怒要将她贬为庶人,或是如她所愿让她同罪,却看见她跪伏下去时发边闪耀的金钗。
皇后挑了这支类似的钗,不动声色要侍女为她戴,就是搏那位陛下认出此钗,顾念旧情。
田弥弥笑语道:“高容华毕竟是位美人,陛下尤怜,何况臣妾。只是……”她面庞上笑意隐去,叹惋道:“高容华性情有刚烈之处,陛下对高氏逆案的处决不日将下,臣妾恐她一时想不开。——母后尚在病中,宫中不宜出妃嫔自戕之事。”
萧尚醴道:“皇后已有劝她的人选,何必再问寡人。”田弥弥颔首道:“是。”
三日后,高氏上下遭罪,高锷身死,死后萧尚醴加恩,比拟吕洪例,念以往功绩,准留全尸。披香殿内高容华不饮不食,竟日枯坐,直至吕娴妃携糕点来拜访。她与高嬿宛今日尊卑荣辱掉转,却无倨傲之色,仍以“姐姐”相称。
高嬿宛心灰意懒,知道自己无法与皇后比,却仍对吕灵蝉不忿,冷声道:“不必你来卖好。”吕灵蝉道:“我奉皇后与陛下的意思来劝姐姐,只有几句话要说,说完就走。”
高嬿宛抬起一双空蒙的眼睛看向她,见她面无胭脂,颊上却透出红润,周身安雅宁和,嗤笑道:“吕家满门遭难,娴妃独善其身,你还活得下去?”
吕灵蝉唇角仍是带几分悠然笑意,道:“我为何活不下去?”她摇头道:“我不似姐姐,我劝也劝过,哭也哭过,痛陈利害过,苦苦哀求过,能做的我都做了,是叔父堂兄不愿听,才招来大祸。大祸面前,死总是容易的,活下去才难。越是大祸,我越要好好地活下去。”
高嬿宛哑声道:“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吕灵蝉看她,不出半月,高嬿宛面上失去神采,从前浓云一般的发鬓也没了光泽,吕灵蝉避开眼柔声道:“姐姐这话错了。但姐姐之错一开始就铸成。”
她话声虽柔,话语却一改往日婉转,直白得很。高嬿宛本该愠怒:我此时沦落至此,你就也来侮辱我吗?却万念俱灰,只偏过头去不答。吕灵蝉径自微笑道:“若姐姐视陛下为夫婿,以夫婿为天,夫婿绝情至此,活下去确实没有意思。但姐姐若求一个夫婿,当初就不该入宫,在宫外细细择一位良人,纵使有被牵连的一日,在祸发之前,也能厮守就厮守。姐姐一错在入宫仍当陛下是夫婿,二错在入宫后争夺不休。”
她叹道:“陛下最无情,也最公平。处事不问情分,只问才能功绩是否与职位相称。后宫礼制,皇后与陛下一体,是君;妃嫔为臣,‘夫人位视丞相,爵比诸王;九嫔位视上卿,比列侯’。我自问当得起女子中的列侯,请姐姐想一想,姐姐往日所为,可当得起女子中的丞相?姐姐在后宫争宠,高相在朝上争权。姐姐与高相的今日,早有前因。”
高嬿宛不移不动,听她所言,眼中却有一行泪水流下。吕灵蝉道:“我这样说,姐姐必以为我是绝情之人。可唯有绝情之人,能与姐姐说一说利弊。”
她将藤盒一层层揭开,不必侍女效劳,低头挽起衣袖,露一截雪白的颈项,一段雪白的手腕,亲自跪坐在高嬿宛身侧,在她面前小几上摆开几样点心,都是酥软柔腻,禁食几日后食用也不会损伤肠胃的小点,更有一只瓷壶中装着温热的蔗浆甜汤。
吕灵蝉一径摆放盏碟,一径垂首缓声道:“吕家与高家的人都还没有死绝,只要人没有死尽,子侄沦入贱籍又何妨?如今的龙襄将军建安侯方寿年,也是罪奴出身,还没有如姐姐和我的姨母。陛下是公平之人,我今日来劝姐姐,便是一件功劳。来日我的子侄辈中必定有出色人物,要是我死了,待他长成,谁会为他向陛下要一个恩典,准他脱出贱籍,挣一份功名?入宫之后我是要争,却不是与姐姐这般和我同命的后宫女子争。皇后殿下曾说权如掌中剑,我却要说,纵我手中有剑,也不刺向女子。我只和命争,偏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活得好,亲眼看着吕氏再兴盛起来。我言尽于此,姐姐要不要也活下去,争一争,全在于姐姐。”
待这一席话毕,她放下衣袖,将藤盒递与侍女。吕娴妃带来的侍女扶她起身,她再行一礼,明知高嬿宛僵坐不动,仍柔顺道:“告辞了,姐姐留步,不敢劳姐姐相送。”
待她走后,披香殿的侍女小声唤道:“容华?”却见高嬿宛猛然伸手掩面,泪水自指缝中如泉涌出,过了片刻,绝食两日后,终于向吕灵蝉带来的点心伸手,颤抖着取一块送到唇边。
第101章
大楚威凤四年六月末,吴帝田睦病逝于吴宫太伯殿内,自与楚帝会盟封禅病发到病逝,仅四个月。东吴朝野内外对吴帝之“病”猜测纷纷,或疑他被毒死,都没有实据。
吴帝年未及而立,有三个儿子却未立储,其中皇后所出之子最幼,年仅四岁。朝臣有心立长,延秦长公主却称会盟之时,兄长对她提过将立幼子为储君。延秦长公主执意立嫡,她身后是南楚。三个月后,立长之声被镇压,吴帝年四岁的幼子田逊继位。若非皇后所出或得到偏爱,国君之女应封公主,国君之姐妹可加封长公主,国君之姑母可加封为大长公主。幼帝田逊继位,先吴帝姐妹中唯有延秦长公主被加封为延秦大长公主,増万户食邑。延秦大长公主虽在楚国不入吴,却获得面君不必解剑,见国君与太后不需拜的礼遇。东吴朝臣中有人当朝哭号,道是南楚皇后位尊于吴国太后,吴国危矣。
同年十月,楚国太后卧病一年,病情急转直下。十一月,大雪初降,楚帝日日探视,亲侍汤药,太后病况仿佛稍见起色。
延庆宫内,田弥弥伸手进被中,碰一碰聂飞鸾的手,见她手指冷,双颊却潮红,皱眉低语道:“姐姐入冬身体也不适,这几日还是出宫将养好了。我只怕接下来这一两个月,宫中再不是养病之地。”
聂飞鸾睁目道:“太后?”宫中不再是养病之地,就是太后薨,丧仪之事使得宫中人人忙碌。田弥弥微一点头,太后现下好转不过回光返照,她身为皇后,已在准备丧事。她不愿她的聂姐姐被这风波卷入,所以要她暂留宫外,静养旧疾。田弥弥将面颊贴在聂飞鸾膝上被褥上,想起别离,暂时放纵刹那,撒娇道:“只是姐姐此次出宫,我虽会命人侍奉,时时禀报我知晓,但姐姐终究不在我面前,有个冷暖哀乐我都够不到,叫我如何安心。”聂飞鸾唯有轻轻抚她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