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撩完想跑?完本——by月下桂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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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妇听得入了迷,拿衣袖默默拭去泪水,再抬头时,只听得案板上惊堂木一敲,说书人意犹未尽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方意兴阑珊的散去。
阿三站在书房中,将茶棚里听来的故事一五一十,学给兰子卿听。
“那说书的老先生正说到三王爷和花魁娘子定情,便不再说下去,实在是没趣。”
阿三正听的兴起,这故事突然便戛然而止,叫他好一阵郁闷。
良久也未有人出言,阿三侧过头看去,兰子卿正凝神写些什么。
“丞相”
无人应答
“丞相?”
阿三高了一度声音。
兰子卿眉目一凛,淡问道:“何事”
阿三喏喏道无事,心里想着方才他那一堆话,算是白说了。
丞相近来,似乎是有心事。
前几日从外回来,便对着三皇子送得那一筐枣,发了好一会的愣。
昨夜更是离谱,向来滴酒不沾的他,竟是大醉而归,须知丞相久有胃疾,平日连食膳都是再三小心,更况是那样辛辣的酒,他昨日见到丞相时,丞相面容白的像纸,额发间全是冷汗,他吓得半
死,忙去扶着丞相回房,折腾了半宿,丞相方昏然睡去。
丞相人前人后都是一副轻淡模样,似乎万事皆了然于心,又似乎从未将万事放在心上。
似昨日那般失态,三年来,他还是头一遭见。
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缘故,能要一向淡泊从容的丞相不顾自身,大醉一场。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丞相,三殿下来访。”
兰子卿握笔的手一僵。
“便说本相公务繁忙,无暇见客。”
“是”
侍从退后,兰子卿只觉心思烦乱,折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有如蝇头苍蝇,看的他头疼。
便就搁下了笔,吹干了墨,合与掌中。
“添茶。”
阿三被兰子卿方才的态度惊到,本在暗自思索,忽听得一声吩咐,连提起炉上温着的暖壶,上前
添茶。
丞相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三皇子来,丞相虽然亦是一幅淡淡的模样,但唇角总是不自觉的牵起,今日却以那样的托词,拒而不见。
第二日又听得人报,三殿下来访。
兰子卿以同样的理由,打发去了。
谁知第三日,夙丹宸再次登门。
兰子卿不禁想起了大半年前,他称病不见,那人也是一连三日登门。
事不过三,之后,那人便再也不曾前来。
兰子卿轻轻叹息,再次拒之。
果然第四日,许久都不曾传来消息,兰子卿望着房内袅袅升起的暖烟,唇边透出一丝苦笑。
这下,那人该死心了,自己也该死心了。
庭外,响起侍从匆匆的脚步声。
“何事禀告”
兰子卿的眼眸亮了亮。
“禀丞相,国师邀您过府一叙。”
兰子卿目光一黯,轻淡道:“知道了,备轿。”
紫金官轿接上人后,缓缓离去。
轿后凝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
兰子卿从卫府出来时,天已俱黑。
疏淡有礼的告别了送他的绿绡,转身步入轿撵之中。
随着一声“起轿”,紫金官轿缓缓离去。
兰子卿坐在轿中,抬手掀起轿壁上的轿帘,轿外一片暗色,隐隐能见藏在黑暗中的屋舍。
这样暗的夜色,月光却是清亮。
一如那晚,照在梅林中的月光。
倘若那晚他抱枣前来时,他便拒而不见,他二人也便不会有接下来的牵扯。
他今日,也便不会心痛至此。
或许更早一些,大半年前他初登门拜访时,他便应该拒见。
兰子卿目光一苦,喃喃道:兰子卿啊兰子卿,你实在愚昧,栽过一次跟头,竟还学不乖。
轿撵缓缓落下,轿外传来跟从的声音。
“丞相,到府了。”
兰子卿掀开轿帘,走出身来。
“子卿,你、你回来了。”
兰子卿一惊,抬头望去,夙丹宸就在自家屋檐下站着。
“臣见过三殿下。”
兰子卿跪下,头抵于地。
声音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
夙丹宸忙上前掺起他,带着浓浓的惊慌道:“子卿,你怎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兰子卿淡漠着柔美的面容,问道:“殿下前来,有何赐教。”
夙丹宸一阵凝噎。
这几日,他连日来相府,得到的永远都是那句话。
“丞相公务繁忙,无暇见客,还望三王爷见谅。”
公务繁忙?
夙丹宸鼻子一抽,涩涩的想,不过是推辞罢了。
今日天未亮,他便已到相府,只是连日来的拒而不见,叫他久久不敢敲门。
就那样在府外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方听得门内响起了动静。
他却做贼般心虚起来,连忙找个地方躲起。
再出来时,子卿已坐着轿撵远去。
他本该回府,明日再来看望,只是不知为何,双腿竟像生了根一般,难以移动半分。
索性一直站在这里,等子卿回来。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
他那日突然离去,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三日拒而不见,又到底是何缘故。
如今人就在眼前,听得他一句“有何赐教”,夙丹宸只觉千言万语都梗在喉间,一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不见夙丹宸说话,兰子卿略略抬眸,只见他低着头,抿着唇,委屈的似一只被抛弃了的大犬。
“进来吧”
兰子卿转过眸,终是道。
书房中,阿三搁下两杯清茶。
夙丹宸透过飘渺的茶气,望向对坐的人,想了想,还是问道。
“子卿,那日你来看我,又突然告辞,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开心?”
兰子卿唇色发白,久久凝望他,一言不发。
茶气氲氤间,夙丹宸的眼睛显得晶亮而又迷惘。
兰子卿终是苦苦笑开。
他第一次觉得,被这样一双幼鹿般湿亮无辜的眼眸看着,是怎样残忍的一件事。
都说兰相辩才无碍,满舌生花。谁能料到,他兰子卿也会有被人问得哑口无言的一天。
他还能说什么,说因为他买下了花魁的初夜,所以他不开心?
那日记忆袭来,胃脘处复又隐隐作痛,只得一指碾住,压下这股痛意。
可笑!
花魁可以怨他负心薄性,他兰子卿又有什么资格责问他。
落得今日田地,实在怨不得这人半分。
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殿下没有做错什么,臣离去,仅是因为公务繁忙,不便多留。”
公务繁忙,当真是个好借口,他如今也只能以此来保全他的尊严。
兰子卿眼中划过一丝嘲意。
“那子卿何为迟迟不肯见我?”
夙丹宸握住兰子卿搁在桌上的手。
兰子卿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淡道:“臣并非有心躲避,只是公务在身,实是脱不开身。还望殿下赎罪。”
说着,便要磕下头。
夙丹宸忙拦住他,慌道:“子卿,你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给我磕头。我怎么会怪罪你那。”
兰子卿推开他:“殿下赎罪,臣要歇下了。”
“是我不对,打扰子卿休息了,我这便走,改日再来看你。”刚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殿下,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恩准。”
夙丹宸忙笑道:“子卿尽管说,我一定为子卿办到。”
静了许久,那道淡然的声音方缓缓响起:“望殿下勿再来相府。”
夙丹宸脸上笑意凝住,几乎是难以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珠。
兰子卿就站在身后,脸上是淡淡的,目光是淡淡的,整个人都是淡淡的。
淡漠到令人难以想象方才那句话是他发出来的。
“子卿……嫌我。”
几乎是委屈的要哭出来一般的声音。
兰子卿偏过头,阴影笼住他的面容。
“圣上素厌皇子结党营私,殿下长跑相府,难免落人口舌。”
冠冕堂皇的理由,令人无法反驳。
“子卿若是怕这个,这好办,我请一道圣旨来,让子卿做我的太傅,这样便没人敢说闲话了。”
夙丹宸抽着气,声音低的有些像哀求,又有些讨好的意味:“子卿,这样可好。”
这个人,明明是生在皇家,明明是称号浔阳第一风流子,偏偏心思这般单纯。
兰子卿闭了闭眼,不忍心再为难他。
“殿下先去吧”
夙丹宸见他软了口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嘱咐一句早些歇下,便往外走去。
他走后,兰子卿站在原地,默立良久。
第11章 风波
几日后,浔阳风波骤起。
丞相兰子卿上奏,奏言官员贪污朝廷赈灾钱粮一事。
其中所列之人,上至户部尚书莫平宵,下达楚郡太守言承运。
炀帝大怒,责令立斩。
刑场上,浩浩荡荡,足足跪了百十人。
有仰天大呼冤枉者,有涕泪横流捶胸顿足者,有面如菜色浑身发抖者。
百般景况,难以具列。
日头已正,刽子手扬起刀,咔嚓一声,百十颗人头点地。
瞬时,刑台上血流成河。
台下百姓欢呼不止。
“收了户部尚书的尸身,厚葬。”
兰子卿微闭眼眸,淡道。
“这……”
监斩官面露难色,圣上的意思是将其全部抛入荒山野地之中。
说来倒也是怪,丞相与那莫平宵素无交情,怎么今日如此厚待于他。监斩官心思一转,丞相突然出现在刑场,已是一桩怪事。
罢了,官大一级尚且压死人,何况那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都死了,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哪一日,丞相念着这点情分,能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要知道兰相几句话,可比圣上枕边人的话,还要管用,这刑场大大小小的官员,不都死于兰相一封奏表之上。
想到这里,监斩官浑身一哆嗦。越发的不敢得罪兰子卿,连忙应下。
兰子卿望着前方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由得转过眼眸,不忍再看。
“准许莫大人的家人前去祭拜。”
扔下一句轻淡的话后,兰子卿转身离去。
监斩官欠身恭送,心中的疑惑越发浓烈。
兰相对莫平宵,未免格外宽厚。须知朝堂罪臣,死后一不得入土为安,二不得家人祭拜,违者重罚。这两者,兰相却都给了恩典。
监斩官抬眸看了眼莫平宵的头颅,后者面目狰狞,似乎在申诉冤枉一般,
监斩官吓了一跳,忙收回视线。
据他所知,户部尚书莫平宵,一向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他为官或许谈不上清廉,但也绝不像是会贪赃枉法之人。
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以公谋私,贪污赈灾钱粮的头犯。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起,吓得监斩官浑身发寒。
你一个区区书令,胡乱猜想些什么,难道丞相还会冤枉他不成。
只是,兰相既送他上刑场,又为何如此宽待他。
监斩官心中一叹
兰相行事,实在古怪。
浔阳城外以西三十里处,是一片著名的坟地。
坟地中,埋过家世赫赫的显贵,埋过无依无靠的孤子,埋过富贾一方的员外,埋过穷困潦倒的书生。
生前多少风流,皆作一抔黄土。
四下空旷无人,唯见一道青黛身影,孤立于一座新坟前。
坟前,摆着一壶酒,一只杯。
“莫大人,子卿来看你了。”
兰子卿眉目间透着显而易见的愧疚。
冷风骤起,吹得坟旁的白幡呜呜作响,像人的哭泣声一般。
“莫大人可是在怨子卿。”兰子卿淡淡道,“可是怪子卿将你变作坟中一缕冤魂。”
兰子卿伏下身,拿起酒壶,倒满酒杯。
他端起酒杯,良久的望着坟墓。
几日前,太子邀他过府,头一句话便是要他除去莫平宵。
莫平宵乃是太师晁颂一脉,又掌户部尚书一职,实是晁颂的左膀右臂。
欲歼晁颂,先除莫平宵。
太子所说,言犹在耳。
兰子卿闭了闭眼,呼出一声长叹。
晁颂背叛离帝在先,投降夙煌在后,种种罪孽,太子岂能放过他。
不过要砍掉一棵已经牢牢生住根的参天大树,必得先断他的枝杈。
莫大人,只怪你自己是其中之一。
兰子卿手一斜,杯中清酒尽数撒落泥中。
“莫大人,一路走好。黄泉之上,劳您先替太师探路。”
兰子卿脸上,愧疚之意已然散去,取代的,是一片肃杀之意。
此次贪污案,牵连甚广,朝中官员被诛三十余人,地方郡县被诛六十余人。这些人死后,职位也跟着空了出来。
秋闱未至,尚无新人入朝。一时间,朝廷人才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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炀帝以手抚额,靠在椅中。
兰子卿行了一礼,而后淡声道:“臣以为甚好。一来可缓朝中无人之急,二来可免人才外落。”
炀帝支起身,问道:“爱卿以为,何人能当此重任。”
兰子卿尚在忖度之中,忽听得门外响起一声回禀。
“启奏陛下,三皇子已经受完罚。”
兰子卿眉眼惊抬。
炀帝冷哼一声,沉声道:“着人送他回府,再找个太医给他看看。”
“是”
兰子卿沈问之言几要脱口,又硬生生噎下。
炀帝见兰子卿欲言又止,笑道:“兰卿想问什么,只管问来。”
“臣无话可问。”
“兰卿便不想问朕何故打罚宸儿?说来,他也算是因你受罚。”
兰子卿心一悸,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道:“还请陛下示下。”
炀帝想起夙丹宸那副倔强的样子,只觉头疼。
“他今天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一大早跑来,非要求朕下一道圣旨,让你做他的太傅。朕不允,他竟长跪在书房外,说什么朕不答应,他便不起身。朕本以为他跪了一会,便会自行离去。谁知到酉时,他还跪在门外。”炀帝脸一沉,怒声道:“简直就是胡闹!平日里言行无状也便罢了,太傅岂是他想让谁当,谁便能来当。朕一时气急,便打了他三十板子。”
兰子卿唇色发苦,半响说不出话来。
那一晚后,他次日再来,自己依旧以“公务繁忙,无暇见客”为由,打发了他。
之后几日,便再也不见他登门。他原以为,他终于放弃了,就像大半年那样,
只是这次坚持的久了些。
没想到,他却是信了自己那晚一番话,
以为自己不见他,是怕惹人非议。
他竟当真,请旨去了。
兰子卿痛苦的闭上眼。
他已经打算放过自己,为什么这个人却不肯放过他。
既然不肯放弃他,又为何另一只手抓着柳含烟。
那个人,到底置他于何地。
“兰卿”
无人作声
“兰卿?”
炀帝又喊了一声
兰子卿醒过神来,忙跪拜于地。
“臣御前失仪,实在该死。”
谁能想到,文人雅士居首的兰子卿,也会有御前失仪的一天。
转念一想,兰子卿自从碰上夙丹宸,天下间所有的不可能都成了可能。
炀帝吃了一惊,事实上他今日看到的惊奇事,已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兰卿平身,朕倒难得见你失态。”
兰子卿站起身,听得他此言,又要告罪,炀帝已先一步摆摆手,说道:“既然宸儿欲做你的学生,那往后,你便多教教他。省得他一天到晚,给朕闯祸。”
这番话,便是准了夙丹宸的请求。
自古无丞相做皇子的太傅,炀帝此话,足以表明夙丹宸在他心中的地位。
“遵旨”
疲惫忽如潮水般涌入心间,他该拿什么样的面目去见那个人,难道真要一本正经的给他授业?
又念起考核官一事,或许他也该外出走走,好好清醒清醒。
如今他心中翻来覆去,全是那人身影,如此这般,怎为太子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