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安定完本——by竹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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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弟二人没有名字。”年长的少年直视杨祈涵的双眼,“请郎君赐名。”
“……”杨祈涵将这两个打量一番,心里盘算起什么名字好听。“既然是赐名,那你们便随我姓,哥哥成宇,弟弟成礼。”
“杨成宇谢郎君赐名。”
“杨成礼谢郎君赐名。”
“起来吧。”杨祈涵伸手将他们二人扶起,笑着说:“我从未给人起名过,方才还担心自己起的不合你们的胃口。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郎君文采横溢,那怕是随口起的名字也都是极好的。”杨成宇那里敢说这个名字不好,他们本是孤儿,街头行乞,若不是被管事带入别院内,他们怕是早就饿死了。在外头吃不饱穿不暖,可在这儿既可以嬉戏玩闹也可学习六艺,这比在外头好上千百倍。
杨祈涵可不敢应下这话,名字虽说她是的确是随口一说,可她心里还是盘算过的,至少说出去不会让人觉得老土与不舒服。再者,她要是随口一起,怕是要难听的很。
“文采横溢说不上,只是读书读得多,肚子里多少有了些墨水而已。”杨祈涵笑了笑,她突然想起四门学在开春之后会有一场考试,为的是八品九品子嗣与平台百姓的,要是别院内有几个读书不错的,倒是可以送进去学学,等将来年纪到了,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别院内可有读书不错的?”
“读书不错的倒是有那么七八位,不过他们当中还有一个过目不忘的东子墨,他可是时常在课堂上被夫子夸奖。”杨成礼倒是先开的口,只是他说完之后脸面上多了些不安,杨祈涵一问,他才开口说:“东子墨性情有些古怪,平日里也不与我们接触,每每看见他时总是拿着书本看书,喊他也只是点点头罢了。”
“……”杨祈涵无言,这那里是性情古怪,压根是不合群吧。“那其余的呢?”
“其余几个方才郎君已经见过了,如今应还在院中嬉闹,郎君要是想见见,不如我们现在就将他们喊来?”
“嗯,去吧。”
杨成宇兄弟二人一走,杨祈涵也没了继续走的意愿,反倒是坐在石凳上等着。
杨祈涵坐在石凳上不久,就起风了,风中带着雪,索性雪并不大,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大,像是张开的白网将整个长安城都包裹起来。杨祈涵早在风大的时候进了屋舍,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院中随风飘荡的雪花,她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在手中把玩着。
有那么一刹那,杨祈涵想脱下披风进入这满是雪的世界内,堆一个雪人出来。
杨成宇兄弟二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刻钟时间,杨祈涵都已经命小厮备了炉火与酒,就等着他们过来。
三国时期有一典故,名煮酒论英雄。
一个长歌当啸,豪气冲天,指点群雄;一个寄人篱下,一味谦恭,装孬不折本。
如今杨祈涵无意间倒是做了差不多的事,只不过他们要的是天下,而她只想保自己一世平安喜乐。
“见过郎君。”他们十人进来,对着杨祈涵行礼。
“不必多礼,都过来坐吧。”杨祈涵并未起身,只是招手让他们过来,“方才在院中闲逛了小半个时辰,如今都有些饿了。”
“郎君,这……”
“让你们坐下你们就坐下。”杨祈涵那里能让这些人临阵脱逃,“如今喊你们过来是有事要说,你们要一直都这么扭扭捏捏的,我可就不管了。”
“这……那就坐下吧……”
圆形桌上坐满了人,一个个的目光都落在坐在主位上的杨祈涵,他们心里都在思索,这位郎君喊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此时喊你们过来的确是有件事情,想要征求你们自己的意愿。”杨祈涵不喜欢强逼,那样也许会适得其反,倒不如一开始她就将选择权交到他们自己的手里,等将来不管情景如何,他们心里都有对杨祈涵的感激。
“四门学招收八品九品及平民百姓子嗣为生徒,律学、书学、算学教授实用学问,名额不过数十余人。此次你们可有意愿入学四门学?”
“四门学?!”
“听成礼说,你们是别院内读书不错的,不如去四门学碰碰运气,要考进去了对你们自己也是好事不是。”杨祈涵裹着布将酒壶拿出为自己倒了一杯,“你们任何人考上,束脩完全不用担忧。”
“毕竟你们都是城南别院出去的人,这种小事,我自然会打理的。”
不出杨祈涵所料,他们八人都同意了。
杨祈涵跟这些个人待了半个时辰后,这才回了主院,刚进院子就看见林姑带着几个婢女站在那儿看着她。
“郎君,热水已经备好了,请入内沐浴更衣。”
杨祈涵并没有忘,今天元日,大朝会结束之后,百官嫡系子嗣都得入宫参加晚宴。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她要是在磨蹭几下,就得晚到了,到时全场百官都盯着她一人看戏,她说什么也不愿意。
“林姑,你怎么来了。”杨祈涵推门进入浴堂内,林姑紧随其后进来指使那些婢女们将衣物放好,“这种事情让她们来送或是派人来说一声不就好了么。”
“郎君,这衣物名贵,断然不敢让那些还没成才的婢女们送来。”林姑说着就上前将杨祈涵的披风解下,“郎君,你与那位公主殿下何时关系这般好了。”
“公主?”杨祈涵一愣,“林姑为何这么问。”
“郎君还要瞒着林姑?”林姑叹息,“这已是公主第二次为郎君送来尚衣局的衣物。”
“……”杨祈涵这下觉得头疼,她简直有点冤枉,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位公主殿下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姑不必担忧。”
林姑呡了呡嘴,最终没说出话来。
杨祈涵沐浴为的是将身上的酒气去掉一些,免得入宫让人闻到身上的酒味,让人借题发挥。
又过了一刻钟后,杨祈涵从浴池内出来,身上裹着长巾将身上的水渍擦干,随后她开始穿起裹胸,随后是上好的丝绸里衣,皮裘,最终才是李思送来的冰蓝绸布,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乌黑秀丽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羊脂玉帽冠。
“郎君还是披上这白色大麾的好。”
“林姑,时辰不早了,我入宫了。”
“去吧。”
殷红色的夕阳照在长安大街上,蔚蓝的天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在霞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火焰般的嫣红。
杨祈涵先回了杨府,与杨祈玹一同入宫。
乘着车马在丹凤门下车入宫,经御桥入内,迎行的宫中公公领着百官嫡子们往大朝会晚宴麟德殿走去。麟德殿是宫中规模最大的宫殿,向来都是举行晚宴,观看歌舞以及接近外国使节的场所。这个地方,杨祈涵是来得最多的地方,相对其他地方还算熟悉。麟德殿早已布置妥当,待官员子嗣入殿之后便被安排的自家父亲身边坐着。
此时距离晚宴还有半个多时辰,官员之间开始闲聊,杨祈玹他们也不例外,一一跟自己相熟的人聊起天来。
第20章 公主想念好吃的烤肉
李治携皇后武氏,太子李弘及其皇子公主驾临麟德殿时,已是戌时,殿外天色已暗,殿内灯火通明。
瑞公公的一声陛下驾到,殿内群臣纷纷跪下行礼,口中高喊:“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李治与皇后武氏坐与高位,李治脸色有些苍白,皇后武氏倒是满面红光,“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今日乃朝会晚宴,诸位大臣就坐吧。”
“谢陛下。”
高位的位置皆是依照爵位与官职官阶从高到低,杨恭仁虽说是隋朝的宗室,可他也曾是大唐丞相,致仕之前更是被赐封观国公。杨恭仁身份尊贵,他在麟德殿内的位置自然也不太低,杨思谊坐与杨恭仁身旁,至于他的两个嫡孙则是坐在他们身后。
“今日乃是元日,诸卿举杯。”
殿内百官举杯,口内喊了新年贺词。
杨祈涵抬头看了金漆雕龙宝座上的李治,脑海中出现的是旧唐书内写的显庆五年以后,李治病情加重,头晕目眩,目不能视,难于操持政务。也是这时开始,武后逐渐掌握朝政。
殿内歌舞起,一群女子袅袅娜娜而来,围绕着中央的一面大鼓,鼓上描画着繁复的牡丹花,随着灯火通明,隐有金光闪动,分外迷离。女子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宫中歌舞向来天下一绝,三年一度的万朝会上的歌舞更是各国争先恐后学习的地方。
每年排的舞更是不同,只是杨祈涵看着还是有些别扭,尤其是舞姿看着跟以往也并无区别。杨祈涵忍不住抽嘴,排练宫舞也是厉害,殿内的这些人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
朝会晚宴结束时,杨祈玹与杨祈涵被太子李弘留下去了偏殿,李治与武氏早已离去,偌大的麟德殿内只剩下零星点的公公宫女打扫。
“参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杨祈玹二人随着公公去了偏殿,人刚入内,就先瞧见李弘李思二人正在闲聊。
“平身。”李弘手中捏着一方锦帕,刚回应了句便开始咳嗽起来。李弘身旁的公公宫女心下一急,有几个都要去宣诏御医过来。“祈玹,祈涵,你们来得倒是慢了些。孤与安定可是等了小许时候。”
“让殿下多等,是祈玹的不是。”
“你们都退下吧。”李弘挥了挥手,让偏殿的公公宫女都退下。看偏殿内的公公宫女走了大半,李弘笑着说:“祈玹,来,我们过去下棋。至于,祈涵与安定,就让他们自个儿聊聊就是。”
“……”杨祈涵心下漏了一拍,将目光落到李弘身侧的李思身上上,杨祈涵倒是有些脸红,李思今日的穿着与她有些相似,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长裙,迎风飒飒。腰身紧收,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那浓密的青丝柔顺的放下来,垂落在肩上。脸上泛着惬意的表情,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
杨祈涵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偏殿内剩下李思与杨祈涵二人,杨祈涵只觉殿内空气凝聚,气氛更是有些尴尬。
“公主……”杨祈涵是真郁闷,自己每次开口喊一次都会被李思瞪一眼,她就真这么喜欢自己唤她幼名。“公主,如今身在宫中,祈涵不敢造次。”
“你我已有婚约,唤幼名跟造次何干。”
“……话虽说如此,可礼不可……”
杨祈涵话还未说完,李思拉着她的衣袖跑了。
杨祈涵从未想过李思会带自己去麟德殿殿内的厨房,更没想到李思是想吃自己上次在探梅园烤的羊腿。不过好在李思并没有让杨祈涵亲手做的意思,只是让她在一旁指点御厨,这一来二往的也用了不少时辰,等烤完时,李思他们也饿了。
“这烤肉的味道倒是与你上次做的差不上多少。”
“手法佐料相同,自然不会差多少。”杨祈涵吃着刚烤好的羊肉,也只是象征性的品了下,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宫外遇见李弘时他所说的话,如今她倒是想通了。
这位公主殿下其实只是想吃她烤的烤肉,偏偏宫里的御厨没有做出那样的味道来,以至元日晚宴都过了,还让李弘叫他们兄弟叫来。
李弘与杨祈玹在后殿下棋,等听公公来禀告时,这盘棋还未下个结果出来。
“没想到安定还真让祈涵给她烤个羊腿出来。”李弘手持白子,脸角带着笑意,“安定与祈涵二人的性子倒也匹配,父亲与母亲为安定选了好夫婿。孤现在都开始想着将来他们大婚之后,指不准会十分恩爱。”
“殿下说得是。”杨祈玹下了一子,“只是陛下并未为公主与祈涵订下婚期,祈玹想陛下与皇后应是想多留几年。”
“安定是母亲长女,自小就在母亲身边长大,难免会想多留一段时日。”李弘目视棋盘,亦下一子,“只是近日孤倒是听到工部的侍郎说起一件趣事。”
“趣事?”
“没错,父亲为安定选的地段恰好是你母亲宅子旁边,父亲听闻之后便做主将当中的那块也给了安定,说是建府时将那儿当做园子使,将来烈日当头时也可园子内避暑。”李弘轻呡一口茶水,“前些日子父亲对孤说,安定与祈涵还真是有缘。”
“有缘有份,那便是天作之合。”杨祈玹听着心里也是开心,再看杨祈涵与安定公主见面时的神色,他倒是觉得自家兄弟以前只是不知道安定公主的好,才会有抵触这桩婚事的情绪。
“怕只怕女大不中留,再过段时日我那妹妹就要父亲下旨订下婚期了。”李弘说完便大声笑了。
“殿下,那怕陛下为公主订了婚期,那也得是在殿下之后。”杨祈涵停了一下,抬头看着正前方的李弘,笑着说,“祈玹等殿下的喜酒可等了三年多了呢,终让祈玹等到了。”
“你这家伙还不是让林家的娘子等了五六年么,刚刚成婚倒是开始打趣我来了。”李弘忍不住笑骂,“不过你与林家娘子青梅竹马,又是有情人,如今终成眷属也是一件好事。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别伤了人家的心。”
“殿下你这样可就冤枉了,祈玹自大婚之后就洁身自好,从未外出寻花……”
“啧啧,看来本宫来的不是时候。”李思与杨祈涵站着那儿有些尴尬,尤是里头说的恰好是房门内事,他们虽说已有婚约,可还未行过礼呢,在这儿实在是尴尬了。李思心下大呼后悔,方才就应该让公公禀告一声才好,不然那有这种尴尬。
装作神游的杨祈涵:“……”
“咳咳,安定,祈涵可是给做了。”李弘见杨祈玹面露不安,自是开口解围,“上次在探梅园吃过,口齿留香。”
“太子殿下夸奖了,只是寻常外出狩猎时做过几次,上手了而已。”
“只是做过几次就能有这样的口味,真是令孤佩服。”
“五哥,我们带了些过来,你吃吃看像不像那日吃的。”
“好。”
今日虽说是元日,宫门也因晚宴的缘故推迟三个时辰关闭。只不过杨祈玹二人被李弘李思留了许久,等出宫时宫门已关,若是没有信物守门将领指不准还会将他们抓起来扭送天牢听候发落,好在李弘早有准备,这才免了二人的牢狱之灾。
夜深的长安大街,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几道人影在路上来回。
杨祈玹二人骑着骏马在大街上奔驰而过,看上去似想早些回去歇息。
“涵儿,今日的烤羊腿可是你亲手做的。”
“那是自然。”杨祈涵双腿夹了夹马肚,“今个儿是公主说想要时常吃到,我就让御厨记下步骤,让他们自己摸索。”
“涵儿君子远庖厨,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做了。”
第21章 再遇贺兰敏之
咸亨二年正月七日,高宗李治携皇后武氏,安定公主,起驾东都洛阳。留太子李弘留守长安,代管军政事务,命戴至德、张文馞、李敬玄等人辅助太子李弘,阎立本,郝处俊跟随一同前往东都洛阳。
二十六日,高宗李治抵达东都洛阳。
杨祈玹作为李弘伴读,每每李弘奉旨监国时,他都异常忙碌。太子李弘因仁孝而得到朝野赞誉,但体弱多病,更患有顽疾,近年监国政务多数多由东宫属官代为处理。
这日李弘从床榻上起身,宫中宫女为李弘梳洗之后拥着李弘去了正殿主持大局。
“殿下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好生休息才是。”杨祈玹等人看着李弘面色苍白的脸颊时,心里都有一丝焦急。
“不碍事。”李弘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孤已有数日不曾处理政务,这段时日劳烦诸位了。”
“臣等职责所在。”
“咸亨元年天下多处干旱、霜灾、虫灾,百姓饥饿困乏,以关中尤其厉害。陛下虽下诏令各州随处求食,又转运江南租米以赈贷救济,但受灾人数极多,如今各地州府上了奏疏请求赈贷赈灾。”李弘的案几上已经放满了各地发来的奏疏,除去那些拍马屁的大部分都是请求贷赈灾的。“你们可有主意?”
“殿下,雍州梁金柱请求出钱三千贯赈贷救济贫寒之人。”杨祈玹往前一步说道,随后又从衣袖内取出一封信件,递了上去,“殿下,这是梁金柱派人送来的信件,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