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完本——by凤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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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俣……崔俣仍然没看见。
崔俣这小院很小,房间不多,随着东西一点点增加,每一间房都被开辟出来赋予用途,除了崔俣的卧室,和蓝桥的小间,没一处空着能予人住。杨暄来的时候不多,若有留宿,就会同崔俣挤一挤,崔俣也没想着要留一个房间与他。崔俣心里很清楚杨暄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找不到睡觉的地方?
所以在这里,杨暄是没有房间的。他眼巴巴瞅着的,是崔俣的床。
经历这一次争吵,杨暄心下决定,以后再也不和崔俣吵了,因为这人对他真是铁、石、心、肠!一点也不心疼的!
还是换个方式比较好,比如以前……他不是会一招——耍无赖?
曾经觉得,年纪大了,就不好使小孩子招数,可对着崔俣,只要管用就行啊!反正他在崔俣面前,也不需要什么脸面。
杨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崔俣一点也不知道。他其实不是不想理杨暄,是真的……没觉得他们在冷战。至于杨暄今日特别‘活泼’的表现,也是因为小孩子嘛,总是精力旺盛的,以前杨暄也常带着小老虎出去造。
而且他太忙,精神超级集中,根本无暇关注旁的。
他得给这熊孩子擦屁股!
杨暄往长安这么一造,昌郡王憋不住这口气,定要想方设法揪人出来,崔俣肯定不能让杨暄被揪出来,那么……就得安排一个人,被揪出来。
这个人,还得合情合理,有出处有身份有原由,让人挑不出眼,也不能太快被发现,否则就像安排好的,得不着痕迹,做的像真的一样。
这并不简单。
崔俣再次扎进书房的资料堆里。
整整一日,他思绪未停,心中想法一个接一个,否定后重来,不足处补充,及至夜间,终于有了大略计划。
平、昌两位郡王此次前来,明面上是为迎渭水吉兆,可迎吉兆流程都顺利走完很久了,他们还未踏回程,明显在长安有事。长安近几年颇为安泰,没出什么乱子,他们留在长安,目的有两个,一是拉拢长安世家,二是整肃河道。
拉拢长安世家这方面,根据最近从谢家来的信,崔俣知道,进展并不顺利,昌郡王已经有点忍不住,想试试强硬压制了。河道这边,更不用说,有杨暄在里面造,会顺利才怪。
那个暗夜里,伤了田襄差点还伤了昌郡王的,如果是河帮之人……昌郡王一定很欢迎,因为可以趁机搞事,他会下意识倾向这个方向。且就算杨暄从河道来往的行踪暴露,也可遮掩。
运河上河帮无数,四分五裂,各有后台,帮战火拼是日常,可有那胆子行刺郡王的,还找不到,崔俣需要构建出合宜理由。
余家……可以为之。
崔俣要治余孝全余孝治,本来的想法是,先针对余孝全,侧里拉上余孝治,别人想保余孝治,就得放弃余孝全,一些事情就不能管。余孝全求无门路,心起怨怼,他再加把火,烧到余孝治,那些不起眼的事闹大,闹的市井皆知,朝官皆参,越王不想放弃余孝治,也得放手了。
现在么……不如再往里添点东西,余孝全不是什么好东西,小辫子不要太多,一抓一大把。杨暄曾同他说,曾救过现在在长安的谒者台御史李贺,李贺是个铁面无私的,已在长安闯下李青天之名,抓贪官抓的废寝忘食,直接把余孝余的小辫子送过去便是。
李贺可跟别人不一样,在洛阳是有后台的,而且很硬,余孝全惹不起,必罪证确凿,立时伏诛都不为过。可为护着余孝治,家族不管,余孝全必心生悲凄,只要小小刺激一下,就会想剑走偏锋使险招。□□,多正常不是?
李贺的府邸虽不豪华,离田府却不远,刺客会走错,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这河帮里来的刺客此行是否有别样玄机,为什么走错了也敢错有错着,当着昌郡王的面伤害田襄行为挑衅,为什么抓之不到,也许更有深层次的原因。
比如……没准当狗的不想好好当狗了。这刺客并非余孝全请的,而是余孝治安排的,余孝治不满越王使唤,所以试探警告?
若操作的好,一切顺利,越王认为余孝治起了反心,不消别人说,他自己就会弄死余孝治……
崔俣一面思索,一边下意识看着眼前的邸报,蓦的,他发现了一个名字。
邱无为。
这个名字,竟然出现在最新邸报上,为何他以前没有注意!
正如杨暄有无数支持力量一样,越王有的,只比他多,不会比他少,这邱无为,便是其中一个。
与别人不同的是,这邱无为,一直在暗里,明面上与越王关系并不近,前期谁都不知道他是越王的人,忠心耿耿,实力不俗,为越王办了很多事。
这种时候,他受调派来长安,是什么意思?
这辈子的时间点比上辈子提前太多,崔俣并不确定邱无为是否已投靠越王,若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这个人到来……必有目的!
“怦怦——怦怦——”
心跳有些快,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乱想,还是预感提示。
崔俣右手缓缓上左胸,无论如何,这个点他不能忽略。
其实若要试探邱无为是否越王的人,也不算难。昌郡王与越王同母,邱无为若是越王的人,必会对昌郡王客气,若能近前观察,必会有结果。若邱无为真是越王的人,他必须好生提防,这个人于越王有大用,他做的事,肯定不一般。
而且编造的这一系列余家——刺客故事,他也得看看昌郡王反应,到底信没信,信了,才好往里添柴加火。
崔俣起身,在房间里缓缓转了几圈。
看来长安一行,在所难免了。
……
脑中思绪成形,崔俣神清气爽,觉得肚子有点饿,想吃点宵夜。太晚了不好麻烦蓝桥,他准备自己去小厨房找点,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杨暄。
伫立窗前,吸着鼻子可怜巴巴的杨暄。
“你站在这干什么?”崔俣一脸狐疑。
“我……”
杨暄一张嘴,还没来得及找话,崔俣就把他拽进房间,按在椅上:“正好我有正事问你,你别老想着玩,来帮帮忙。”
杨暄略委屈。他才没想着玩好吗,要不是惹了崔俣他哪会这么来!
“你好好回忆一下,那夜你在长安田府闹事,可曾以真正面貌示人?”崔俣神态严肃,“认真想。”
杨暄就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他非常确定,“连见蓝桥时,我都是蒙着面巾的。”
“很好……那夜的行进路线,你可还记得?”
杨暄点点头:“当然。”他对自己的记忆力相当有信心。
“能画出来么?”
“能!”
崔俣抚掌:“太好了!”
眼眸微转,前后想了想,觉得无甚破绽,崔俣目含微光,把想法同杨暄说了一遍。
“……只是如此,需得你大力帮忙,你对河道熟悉,找个与你身形相当,又武功奇好的熟水之人,演几出戏,应该不难?”
杨暄两眼放光:“当然没问题!”
崔俣这方法好啊,一下子兜了好几方,只要顺利,简直要什么效果有什么效果!
杨暄很惭愧。
他以为吵架了生气,故意摆疏离姿态不理他的崔俣,其实一刻没停的为他思虑,想办法预防解决危局。崔俣一点也没生气,或者说,当时知道这件事时,崔俣是生气的,可并没有气多大一会儿,在他那里,如何解决后续,是比生气更重要的事。
反观自己,真是一点也不大气。
置疑崔俣也就算了,还可笑的演了那么多出戏!尤其那些戏崔俣一点没看着,全被那可恶小厮当笑话看了!
杨暄忍不住抓住崔俣的手,笑意沁入眼底:“你对我真好。”
崔俣叹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你这熊孩子,一刻不看着就要惹事,不对你好点可怎么行?”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打也不骂,连重话都没有?”
这句话,杨暄声音有点低,看着崔俣的眼睛亮亮的。
崔俣狠狠戳了他脑门:“我说你你听了吗?还不是要跟我杠!”
杨暄羞愧垂头:“我错了……”
崔俣却不习惯这样的杨暄,眨眨眼,食指挑起他下巴:“还是说——你不喜欢温柔的,只喜欢简单粗暴的?少年,小小年纪口味略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杨暄拍开他的手:“想什么呢!”
二人相视而笑。
烛影轻摇,将两个影子拉的长长,靠在一起映在窗槅,亲密非常。
“对了,”崔俣突然想起,“你还没说,你到底把田襄怎么着了?怎么教训了他?”
杨暄一边唇角勾起,笑容有些邪气:“我断了他上身一样东西,下身一样东西。”
“一只胳膊……加一条腿?”崔俣大笑,“你也太坏了,让人以后怎么走路?”
杨暄摇摇头:“他可以走路。”
断了下身一样东西还可以走路……
崔俣猛然反应过来:“你阉了他!”
“这样多好,”杨暄满不在乎,“他就别不干正事,成天肖想别人了。”
原来所谓的‘斩草除根’,是这个意思。
崔俣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没想到,咱们俩倒有一处像的。”
“你指的是,你把你父亲——”
“嘘——”崔俣食指竖在唇间,把唇肉压出一个浅凹,“明明是我那嫡母……”
他冲杨暄暗示的眨了眨眼,杨暄也回以默契十足的飞眼,片刻后,两人又笑了,你撑着我我扶着你,笑的前仰后合。
这次是真的太巧了!
一言不合就让人丧失性|功能,哪来的坏毛病!
不过坏毛病好可爱……好爽!
杨暄此举,崔俣想了想,也明白了更深的含义。一直以来,田襄都是田家很重视的后辈,最得田贵妃喜欢,又与越王昌郡王玩的好,他的脸面,很大意义上代表着田家的脸。田襄没了那啥,根本不可能再立足正常人际交往场合,他没脸了,田家难道有脸,田贵妃难道有脸?看你越王昌郡王是不是还敢和以前一样护他,同他玩!
若坚持如此,世人嘲笑免不了,若转头就忘,难免又应了薄情二字。且田襄一夕之间身体大变,渐渐的发现环境也变了,从天之骄子到地上污泥,心性上难免不生起伏。届时……就有利用的机会了。
接下来,崔俣便与杨暄长安一行:“此行不可免,我必须得去。”
前后因果都说清楚了,杨暄敢会拦,只要求道:“我陪你。”
崔俣视线微沉,摇了摇头。
杨暄:“我坚持!”
崔俣叹了口气。他猜如果他决意不许,杨暄定也会悄悄跟随,不如就——“你若非要跟着,也不是不行,需得与我约法三章。”
杨暄看着他。
崔俣伸出手指:“其一,须得谨慎小心,略做变装,能易容最好。”
杨暄点头:“这个没问题。”
崔俣又伸出一根手指:“其二,但凡有平、昌郡王出现的地方,你需回避,若我前往,你不得跟随。”
杨暄抿了抿嘴。
崔俣最后伸出一根手指:“其三,若我有判断,认为你得离开,你必须听从。”
语毕,他看着杨暄,神态前所未有的认真:“此三点,若你有一点不应,就别想同我前去。这次的事,我没生气,但我若真生气……后果,你应该不想看到。”
杨暄无法,只得答应。
崔俣满意微笑:“很好。”现在……就差往长安的理由了。
结果还不等他想,理由就找上了门。
第二日一早,崔俣收到封信,昌郡王在长安办梅宴,邀请他——务、必、参、加。
第78章 船行启程
崔俣收到的这封信,是长安谢府寄来,谢闻亲手所书。
信里说了最近长安大略事件,就之前崔俣问题给出解答,提出了新的探讨问题,简略对梅宴之事做了介绍,另附一份梅宴请贴。
请贴很漂亮,质硬,洒金,色泽偏红,触手丝滑,上有墨色小楷,写了时间地点,以及崔俣的名字,还盖了昌郡王的闲章。纸是好纸,字是好字,再加颜色对比,好墨留香,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仿佛看着它,你就能隔着一张纸,感受皇室那股子骄奢贵气,高不可攀。
杨暄看着十分不顺眼,指尖‘十分不经意’的摸过请帖,在其上留下深深划痕:“还是皇子呢,字也的真不怎么样。”
崔俣扬眉,静静看着他,似笑非笑。
“我说错了么!”杨暄有点炸毛,十分有理的使劲戳着请帖上的字,“你看他这字写的,虽然横平竖直规规正正,不算难看,一般人要写成这样还得夸两句,他可是皇子!不应该做的更好么!”
“难得,你还有心思评价别人字好不好。”
杨暄气的又在请帖上划了一道。
崔俣看了看那只不消停的爪子,淡淡道:“你这么聪明,这么会挑眼,应该也能猜到,这贴子,不可能是昌郡王亲写。”
杨暄顿住。转而又愤愤骂了一句:“请人都不亲自写帖子,没诚意!”完全把自己忽略的事带了过去。
崔俣也不拆穿他,笑道:“他是皇子,并不需要对我这样的人有诚意。”
杨暄又是一怔,正待要说什么,崔俣已把贴子收起,拉长声音调侃他:“有空笑话别人的字,自己也练练字如何?”
“我的字比他强多了!”
“你要再惫懒下去,只顾在河道上疯玩——王复老头会哭的哟。”
“你就会气我!”
杨暄气的狠狠灌了三大杯水,扑通一下坐到崔俣旁边,恶狠狠问:“那昌郡王为何给你发贴不给我发?”
崔俣:“你不都看到了,谢闻说昌郡王听说了谢府秋宴的事,对我这个不怕死敢当着众世家的面怼李顺的小庶子感兴趣。”
“那我还是几年来王复老头第一个收的徒弟呢!秋宴当日也出了风头,他怎么就不感兴趣?”杨暄不服。
崔俣眼皮一抬,扫了他一眼:“你想让他对你感兴趣?”
杨暄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想跟那小崽子对上,但主动不想沾和被无视是两回事。
崔俣结语:“那不得了。”
杨暄狭长双眸眯起,眸底闪过一道异光。他突然想起来,老四和田襄走的很近,田襄想要崔俣,老四会不会也……虽然卷宗信息表明,昌郡王年纪不大,房中已有数女,没有半点痕迹指向好男风,可好看兔子那么招人,别人看一眼就想,也不是不可能。
不然同在秋宴上露脸出风头,怎么老四就想着给崔俣下贴,没请他呢?
指节攥紧,发出“咔吧咔吧”轻响,杨暄认为,这次长安之行,必须要盯紧注意昌郡王!
……
离请帖上的梅宴日期尚有十日,就算加上去往长安的路程时日,也绰绰有余,遂崔俣并不急。
他先是找了崔迁崔盈,把家里的事理清交待好,又约了张松茶楼见面,把玉戒归还给他。
“相逢是缘,你信我,我助你,便成友情,这东西太贵重,张兄——原谅我不敬,称你一声兄,这玉戒,我不能要。”
张松却态度却非常坚决,就是不把戒指拿回来:“此事于你可能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天大恩义,别说我张家财产,我的命都可以予你。”
崔俣不想给人感觉太过高傲:“也不是随手之劳那么简单……”
张氏眉眼一凛:“那就更该予你!”
崔俣蹙眉,又劝了几句,可好说歹说,张松就是不收。
末了,他只得叹道:“也罢,东西不拿出来使用,它只是一个念想,友谊信物。此物——”他看了看玉戒,“我便暂时收着,把玩够了再还你。只是下次再还,你不可再拒。”
“那下一次,必须得是十年后。”
“我怕丢啊……五年,不能再长了。”
“八年。”
崔俣略有些无语,怎么说着说着就谈起生意了?
这天,也是杨暄第一次见到张松。张松人品端正,对崔俣足够尊重,杨暄很满意,之后查了张松资料,发现他能力也不错,更为满意,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张松第一次见杨暄,震撼于杨暄小小年纪气势非凡,尊贵霸气似乎与生俱来,直觉定为人中龙凤,一边心叹崔俣的朋友就是不一样,一边调整神情,对杨暄也很尊重……
玉戒不再相互推,崔俣便提起正事,问起余孝全余孝治。张松敛肃神情,详细讲说。他在信里说过一部分,可有些事太过机密,不好写出来,正好此次当面秘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