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蛇缘完本——by拂晓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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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未落,苏觉红着眼睛扑过去,对着男生的脸就是一拳。其他人见苏觉动手,纷纷围过来,被打男生怒火中烧,指着苏觉骂:“妈的你敢打我?兄弟们!给他点教训!”
男生一脚将苏觉踹倒在地,用膝盖猛磕苏觉的腹部,苏觉疼得没办法,蜷缩成团。其他人加入打人队伍,肘击、脚踢、用耽美文库砸,更有一人跳上来踩着苏觉的头……
暴行持续了6分钟,直到带头男生恶气出了,才招呼一群人走,临走前男生丢下意味深长的话,“优等生,拿人钱财□□,给你点教训也警告你,有些草再喜欢也不能吃!”
一夜之间,苏觉从人艳羡的学霸、校草,变成人人嫌弃的同性恋。
苏觉无比清楚,他是因为李思齐挨的教训。可是,事情冲着他来就好!妈妈是个弱女子、是个病人,李荣科你凭什么对我妈动手?
之前对李思齐这个弟弟有多宠!他现在就有多恨!甚至怀疑李思齐是受江珊珊指使,令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把他们母子身名搞臭后,就要李景柯有个万一,李荣科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继承人!
苏觉压抑的哭声,久久回响在病房的上空,声声绝望。
苏乐暄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晕着,看到苏觉脸上的伤痕,愣了好久以为自己眼花,定了定神又仔细瞧了几遍,不一会眼里蓄满泪水,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苏觉的头发说:“孩子,你受苦了。”
苏觉强忍委屈,摇摇头,故作轻松笑着说:“妈妈没事,我跑步摔倒了。妈妈你醒了就好,我好担心,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
苏乐暄深深地闭上眼睛,许久才说:“孩子,妈也想走,谁想呆在这鬼地方,和李家共同生活在一片土地上。要不是你爸……”
苏乐暄停顿会,想起她挚爱的男人在鬼门关前徘徊就心痛,“你爸生死不明,这些年待我们母子不薄,等我好了,我还想去照顾他。做人,要知恩图报,你爸他,是爱人、是亲人,也是恩人,把我们从困苦的日子里拉出来,给我们一家,安稳十几年,我很满足,很感激。”
苏乐暄脸上浮现出真心的笑容,苏觉再想带妈妈离开,恐怕很难。这些日子他考虑最多是他们母子,苏觉高三了,成绩斐然,努力一把上个重点大学没问题。他不想要李家一分钱,自己辛苦一点,申请助学贷款,上大学后,自己兼职打工,和妈妈两个人省些花,能维持日常开销。可他忘记李景柯了,父亲重病在床,按妈妈的性格绝不可能弃他而去,自己也不忍心,李景柯多年来待自己不薄,虽然常年在外,该给的花销从来不省。
有一年秋天早上六点多,李景柯出差回来,看他背着耽美文库穿上凉鞋要上学,李景柯皱着眉头惊讶问:“这天气都凉了,怎么还穿着夏天凉鞋,你妈没给你买新鞋子?”说完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苏觉去买了双运动鞋,李景柯对自己是真心视若己出。
做人要记本思源,李景柯对妈妈和自己的好,苏觉大恩难忘,只是眼下李家的蛮横,母子势单力薄,再呆着就是生生给欺凌呀!
苏乐暄看出苏觉的担忧,她拉着苏觉靠在自己怀里,孩子大了之后,就少了份亲昵,苏觉闻着妈妈身上消毒水的味道,莫名的心安。
“孩子,你爸出事前拿了三十万在我这,我转移了。李良……你爷爷有他的忧虑,估计是怕你爸爸死了,我带着他的财产改嫁吧。家里的房产证、金饰和值钱的东西全给搜走了。我怕将来要是你爸爸卧病在床,我们照顾、日常开销、看医生,你上大学,样样需要钱。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你爷爷,终究把钱看得重,对我娘俩不信任,以后若是你爸爸昏迷不醒,要去他那里拿钱,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存点钱,好防身。存折藏在你姥爷生前旧屋子的后院里,我埋在中间那棵芭蕉树下,密码是你爸爸生日的月份和你生日的日期。若是以后爸爸妈妈有个好歹,你就拿着这笔钱走得远远的,去读你的大学,过你的生活。”
苏觉心里难受极了,妈妈转移爸爸的钱是为了以后着想,他不怪妈妈。苏乐暄的口气像在交代后事,他呜咽着抱紧妈妈,用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口气一遍一遍重复,“妈,爸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离开我。”
“傻孩子。”苏乐暄说完,自己也哭了。
李良胜又带着人来闹了几次,苏乐暄一口咬死没有那笔钱。李荣柯和江珊珊去学校堵了苏觉几次,威逼利诱想知道钱的下落,苏觉保持沉默。虽然他不想要那笔钱,但一想到以后一家人就靠这钱生活了就屈服现实。
李景柯受了重创,李良胜每次看到医药费就唉声叹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医药费是无底坑,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人,钱是一天花得比一天多,总不能要活着的人最后一起喝西北风吧?
李良胜怕穷,穷怕了。
最近几年银行存折的数目刷刷往上涨,李良胜每天晚上睡觉前就是看看上面的数字,心满意足地去睡觉,做的梦都是美的。自从李景柯出事后,数目直线下掉,掉得李良胜心惊胆战,睡不着,梦不美,心疼儿子,也心疼钱。
李良胜在李景柯出事后,找村里的算命先生算了一卦,算命先生推着黑墨镜,叹息不止,说苏乐暄是白虎星下凡,天生命硬,克死前夫,现在挡李家的运势,李景柯有今天的惨状,全靠苏乐暄所赐。李良胜恨得牙痒痒,如果李景柯有个好歹,杀人又不用偿命,他要拖着苏乐暄陪葬!
李家一片鸡飞狗跳,李思齐给禁足了,被李荣柯和江珊珊关在房间里。他为苏觉埋下地雷,现实逼着他去踩,始作俑者却其盔甲而逃。
愧疚占据了李思齐所有睡意,他失眠,在梦与醒的边缘不安地徘徊着,像个临死的病人一样在充满福尔马林气息的梦里挣扎。他梦见苏觉浑身是血哭着问他,为什么要害他?他冲过去,想紧紧抱住他,苏觉的身躯却如水中月,一碰就散。接着梦境转变成自己爸爸妈妈的脸,他们坐在成堆的金子和钞票上面哈哈大笑,夸他做得好!满屋子闪着黄金的光亮,他却看见金子下面苏乐暄空洞的眼睛……
李思齐得了抑郁症,夜里大片大片的失眠,想着苏觉。沉寂的黑夜,孤冷的破晓,窗外沉闷的雨水坠落声,跟着那节拍的韵律,一遍遍敲击着他的心房,心脏抽疼,那是苏觉哭泣的声音。
李景柯死了,死前清醒过来,身边是他多年来的生意好友,以及来查房的一干医生护士。李景柯像是在梦中看见苏乐暄母子受到的屈辱,艰难在氧气罩中吐字,“善待我老婆孩子……”
五天后,丧事办完,按李家的习俗,李景柯英年早逝,无子无女,算是无福无寿之人,入不得老家的坟地,在省会匆匆火化。好友来到苏觉居住的城市看完苏乐暄,并把这噩耗告诉她。李家封锁死了有关李景柯的所有消息,住院的苏乐暄还被蒙在鼓里。
好友看着苏乐暄的惨状,怕她受刺激,先是吞吞吐吐,后来还是苏乐暄说,“有事你就直说吧,我不会怪你,还要感激你给我带来消息。”
好友叹了口气,“景柯他……走了,生前最后一句话是叮嘱,善待你们母子。”
死亡让苏乐暄深深地体会,命运里面有痛。如果流泪可以让李景柯回到身旁,苏乐暄愿意流一辈子的泪,昔日充满色彩的回忆变得暗淡无光。
李景柯的呼吸是她的微笑,他的脉搏是她的心跳,他走了,身体也被掏空了。
人生就像一场舞会,教会你舞步的人却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场。
好友担心地看着苏乐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喃喃自语道:“走了好、走了好哇!不用挨这重罪,我看着他全身插满管子,我都疼啊!昨晚我还梦见他了,我们回到了高中,听着下课铃声,踏着夕阳,一路闻着饭香,回家的分叉口他偷偷拉了我的手,轻声和我说再见。他在和我告别……”
苏乐暄的生命中习惯有李景柯,所以缺你不可。
苏乐暄趁着夜色苍茫,走上医院的天台,在她腾空时,看到了李景柯在对她微笑,所以当医生的清洁工发现她时,嘴角上扬,仿佛如恋爱中的少女看见情人的欣喜。
第88章 守财奴(八)
苏觉想,高三一年,是他从人到鬼的分界线。
南方夏日的夜晚,氤氲着热烘烘的湿气。苏觉住的家在市中心,隔着窄窄的巷子,铺面依次排开。离家不远,有条孕育这座城市的河流,涨潮时,河水几乎与岸边平齐。在这座依傍长江的小城里,立夏的晚上总有江风吹来,夹杂着鱼腥味穿过街道。
料理苏乐暄的后事,苏觉无数次坐在河边,脚浸入水里。河里飘出魔鬼诱惑的声音,如潘多拉盒子,跳下去,一了百了,天上地下,爸爸妈妈在等他团聚。
苏觉哭了、麻木了,想起苏乐暄曾经说过:“就算曾经生活在地狱中,可心里装着天堂。”
因为这句话,苏觉咬牙坚持下来了,在李良胜多次逼着他交出钱,在学校闹得他鸡犬不宁的前提下,参加高考,考上A大,实现了远离李家、远离这片伤心地的梦想。
苏觉不是没想过,把存折丢到李良胜的脸上,告诉他不稀罕!可李家逼得他家破人亡,让他成了这世界上无依无靠的漂流者,这口气他咽不下,不想便宜了李家!
因为要读大学,需要户籍证明,苏觉厚着脸皮无数次去求李良胜拿户口本,都给生生拒绝,直至出动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上门做工作,苏觉才勉为其难拿到属于家里的户口本。
崭新的一本户口本,李景柯和苏乐暄那页被盖上了“死亡”,逝者如斯,让苏觉感到悲凉的是,与户主关系那一栏,苏乐暄变成了李景柯的“妹妹”,自己则是“弟弟”。
原来李良胜怕李景柯死后,苏乐暄带着苏觉来分家产,动用关系,把在苏乐暄家里搜到的户口本用“丢失”的名义,重金办了一本新的,只要变成“妹妹、弟弟”,财产是分不成了。
苏觉呆在路边,看着这本户口本,仿佛是淬了剧毒□□的刀片,划得手生生的疼。
苏觉把户口迁到了A大,自始和李家永远说再见。他以为“再也不见”,再无瓜葛,却怎么也没想过,李思齐追了过来……
苏觉出院后,麻烦傅澜转交了一个信封给李思齐,他即将要出国,正式和过去说再见了。
李思齐在拆开信封的那一瞬间,崩溃了,傅澜定睛一看,是一本上了年限的存折。
三十万,日子再苦再难,苏觉没花一分。
傅澜看着李思齐红了眼眶,夺门而出。
时间没有等他,李思齐一直以来不敢奢求太多,怕给苏觉带来黑暗的回忆,只要能在远远的地方默默注视他,他就心满意足。可是爱一个是贪心的,苏觉是刻进自己生命、融入血脉的存在。李思齐在抑郁的时间里,想了千千万万次自杀,支撑他放弃的寻死是无时无刻期望着对苏觉做出弥补,并幻想有一天苏觉能原谅他,接受他,一起去国外结婚,领养个孩子,他会全心全意爱他呵护他……靠着这些念头,李思齐逼自己减少药物,走出抑郁症。
李思齐变了,他本来是个活泼阳光的男孩子,不知不觉间,模仿起苏觉的斯文与彬彬有礼,他压抑着本性,害怕自己汹涌的爱意吓到苏觉。李思齐太爱苏觉了,总是忍不住想把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分享给他、忍不住想知道他的一切、拿起手机忍不住想联系他,只要苏觉对他笑一笑,即使是他当辅导员,必须在同事面前装出和善的样子,他都感觉像是在朝天堂奔跑。
这本存折,打碎了李思齐多年来的幻想。、
终究,他们是表面上的针,一个时针,一个分针,不停的转动,时针虽然走得慢,但分针再怎么追,始终跟不上时针的脚步,看着时间划过,无能为力。
白倾夏上课时,发现傅澜的精神不集中。
下课傅澜收到白倾夏说在天台等他的信息,白倾夏关心绕着傅澜转,手搭在他额头上,关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傅澜拉下白倾夏的手,顺着指尖扣住他的掌心,十指相交,“没什么,思齐好几天没回宿舍了。”
白倾夏沉下来,“你一节课都是在想李思齐?”
傅澜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点点头。
白倾夏咬咬牙,“你在你老公的课上开小差,想别的男人?”
傅澜诧异地望着白倾夏,最后忍不住“噗哧”乐了起来,“我说白教授,你这是吃醋了?”
“当然。”白倾夏一点也不难为情,自家老婆要爬墙了,得带回家严加管教。
傅澜伸手扯着白倾夏那张美丽的脸,“我还没说你呢,之前范丞在宿舍不只一次说过苏觉围着你转,帅到惨绝人寰的白教授,你要怎么解释啊?我以为你不喜生人靠近呢!”
白倾夏好笑地拉下傅澜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恋人耍小聪明地赞美自己,非常受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自己的怒气。
“解释呢!白教授,我掉进醋坛子了!”傅澜不依不饶,扎进白倾夏的怀里,软软地撒娇。若是以前的傅澜,看到一个爷们对着个男人撒娇,自己肯定不舒服。对象换成自己,对着白倾夏发嗲,做得自然无比。傅澜暗暗唾弃自己,恋爱使人冲昏头脑呀!
白倾夏愉悦地拥着傅澜,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要不要对傅澜说实话呢?犹豫了一会,白倾夏决定暂时不惹傅澜不高兴,他说:“苏觉是向我请教学术上的难题。”
傅澜撇撇嘴,“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系里知识渊博的教授那么多,偏偏是你。”
白倾夏两眼一瞪,“你意思是说,你老公的知识不如系里那些快进棺材的书呆子渊博?我要惩罚你!”说完,白倾夏一只手抓住傅澜的双手,另一只手绕到他腋下,开始挠痒痒。
傅澜笑得眼睛红了,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求饶。
天空和大地干干净净,归还给这对恋人温存的空间。
苏觉准备出国,交接工作、打包行李,他下定决心争取一切机会留在国外,开始新生活。这是他躲李思齐的方式,作为李家唯一的继承人,李荣柯绝不可能放他走。
苏觉问过自己,李思齐究竟在他心中占据怎样的位置,自己爱过他吗?思来想去,答案是否定的。多年来,他把从小爱粘着自己的李思齐当弟弟看待,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感激李思齐无时无刻的陪伴,尽他一切努力逗他开心。
亲情有多深,李思齐对他的伤害就有多深。
怨吗?怨!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苏觉每次想起李思齐,就气得浑身发抖,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犹如被最在乎的人亲手喂下□□,推下深渊,内脏腐烂,痛不欲生。苏觉甚至相信,假如李思齐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会抓起一把刀子毫不犹豫扎进他心窝。
疲惫的苏觉像是一道灰色的河流,不想回忆过去,看不到未来。
直到苏觉在图书馆翻到一本关于二战的书,书里有句话说:“‘宽恕’不是一件你为别人做的事,是为了你自己。这就像是在说,你没那么重要,没办法束缚着我;像是你没办法把我困在过去当中,我理当有我的未来。”
苏觉开始参加社团,辩论赛、演讲,帮老师收集资料、分担班务,当班长、进学生会,打工赚钱身兼数职,每一天用事情把自己塞满,把对李思齐的怨、对李家的恨,以及对爸爸妈妈的想念排除出去,他成为A大的风云学长,无数女生为之疯狂,可苏觉从没心动过,那段黑色的历史像一条剧毒的毒蛇,躲在暗处,只要他松懈就窜出来咬他一口。
李思齐追到A大,是苏觉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但事情就那么发生了,李思齐就站在他面前,一如既往地喊他,“哥哥。”
你怎么可以?
苏觉有滔天的怒火,你怎么可以在做了那么无耻的事情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站在我面前,喊我“哥哥”?!
李思齐变了,印象中他又黑又结实的脸上嵌着一个高挺的鼻子,浓眉毛下边摆着一对大眼睛,乌黑的眼珠,如算盘珠似的滴滴溜溜乱转,浑身散发着阳光、活泼的味道,而不是眼前这个身材挺拔,却显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男人。
苏觉只能以冷漠对待李思齐,一个是留校辅导员、一个是班长,少不了接触。李思齐是个会看脸色的人,知道苏觉不待见自己,向来都远观、时不时送来礼物和每天定时信息“早安、晚安”的问候,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