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上清然完本——by老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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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石奕拍拍他的手:“够了,止儿,别再说了。”
“仲父,那个孩子,虽被神意选中,但他是……孤星凶煞,如此不祥,会害了整个陆氏。”
“所以你才关了他十几年,若不是他自己打了神像破了阵法逃出来,连我也发觉不了,振川,有时我真是的看不透你。”
“为了仲父,为了陆氏,吾愿肝脑涂地。”
“可振川,你知不知道,我连做梦都想把他剖心剜骨!我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的一切都该是我的!”陆石奕桀桀地笑起来,几欲陷入癫狂。
“神明转世成为堕神,我是陆氏的天,该成神的人该是我才对!他又凭什么?将他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陆振川微微攥起手指,又无力地松开,垂着头深重地闭上眼。
“仲父,我的错我愿一力承担,以死谢罪。”
陆石奕重重呼了口气,缓缓靠上椅背,轻轻伸出手指抵在唇前神经质得像是在畏惧什么惊恐地嘘了一声,无奈又不甘地笑着:“他不会死的,神明是不会死的……”
“仲父!他的死乃我亲眼所见亲手所为,当时陆氏行宫内其他的下属也可以证明!他不是什么神明,他只是个不祥的人!”
“仲父,我们心里都明白,哪里有什么转世的堕神,不过是那些甘愿献祭皮囊的凡人虚妄的称论,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益于我陆氏的事,我想您心里自有定数。”
“我心里自然有数……陆氏须得有人成为真正的神才安妥,才能长佑不息……”
陆振川猛地一惊,眼里暗藏着难以置信,后背都渗出一层冷汗。
“您的意思是……”
陆止冷笑道:“傻子,你以为谁都会像那些愚蠢的凡人一样争着去当什么劳什子堕神,神像上是自己的脸又如何?表面上的永生又如何?真正令人着迷的,是强悍的神格!”
陆振川心里已是百转千回,他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堕神将自己献祭给神明之时,神以神格渡之,二者会有短暂的相融,届时以往高高在上的神灵会虚弱如凡人,此时若是献祭之人动了邪念夺去神格,便是一朝云泥颠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凡人骨子里敬畏神,一心献祭无怨无悔,可云中陆氏不同……
百年以来陆氏暗阁内供奉的血脉从来没有停过,原来是为了骗去天命的信任,为了能在陆氏选中可以成为堕神的孩子。
可为什么神意偏偏,偏偏就降在他陆振川的儿子身上?
为人父的喜悦他一天都没有享受过,日日夜夜都在费尽心思怎样藏起他,护住他,杀死他。
如果人间有地狱,那这孩子或许从来就没有爬出来过。
陆石奕烦躁地挥手命他退下,又吩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他的不重要,我只要他那张皮相,带回来剥下来”他阴桀地盯着陆振川的眼睛,令人心生恶寒,“我会换上他的皮,便是神也察觉不了。”
“我会夺取神格,佑我陆氏万年太平!”
眼前的大门缓缓闭合,陆振川走出大殿,走在偌大的云中陆氏中,默默解开腰间的酒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背后的苍山,庄严回环的大殿,他觉得这里明明每一处都是深入骨髓的熟悉,却又陌生得像个会吃_人的庞然大物。
陆振川走出陆氏,层层台阶之下,一个女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温柔似水却生而倔强。
他走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他,两个人彼此什么都不说,却比说再多都懂。
她开口:“他果然不肯放过我们。”
他抹去她的泪,“谣儿,别怕,别怕。”
林楚谣泪眼婆娑望着东南方,似乎能隔着连亘起伏的远山,透过无数个更替的日月星辰,看到云雾掩藏之下的那唯一的一条活路,三千青石天接水——
天水宗,主峰大殿内。
陆朝灵拉着迷迷瞪瞪的岳清然姗姗来迟,司清南宋清彦使了个眼色,陆朝灵十分上道退到他们身后。
昨夜为了戏耍狐狸岳清然以瞳换境动用了太多灵力,累得不行,今早死皮赖脸说什么也不肯起床,使坏撒娇说要亲一口才起来,陆朝灵想也没想就真要去亲,倒是岳清然吓得立马从床上爬起来。
陆朝灵整好衣服,一脸禁欲地问:“走不走?”
岳清然红着脸小媳妇样儿,“走走走!”
但陆朝灵还是低估他了,一路走来人都能闭着眼边走边睡。陆朝灵失笑,只能拉着他慢慢走,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陆朝灵轻轻揽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安稳点睡,又顺便细心梳拢着他鬓间掉下的碎发。
还没安生多久,高位之上的老宗主忽地说了一句:“小玉儿何在啊,老夫寻他想……”
前排的师兄弟闻言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前路空旷起来,发生什么事自然是一目了然。
陆朝灵动作很轻柔,岳清然只当是在梦里便无所顾忌,抱着他的脖子摸索着就大胆地亲上去,然后还伸舌头。
陆朝灵也一愣,众目睽睽之下,整个大殿就在这样一个明媚灿烂的清晨陷入了沉默,只有大殿中的七十二只铜铃还在悠悠转响。
司清南真怕陆朝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克制不住回应起来,气急败坏怒其不争地拽走了岳清然。
“哎呦我的祖宗,你瞧你那点出息……”岳清然这回彻底睡着了,甚至发出了轻鼾声。
阿里没忍住咯咯咯笑个不停。
陆朝灵不失仪态地走上前,沉稳道:“弟子在。”
老宗主捋着胡子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没见过是不是,尽力摆出比陆朝灵更加沉稳的模样:“议事散后,你随我来一趟。”
“是。”
众人散去,岳清然被司清南他们拖走,陆朝灵跟着老宗主登上了大殿顶楼,入目便是一面接一面的画壁,这些浮生绘迷宫一般回环围绕着什么东西,像是在守护什么。
“知道这是何物么?”老宗主指着这些浮生绘。
“晓得,这是浮生印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死后执念消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那些生前往事便被天命记载于此。”
老宗主摇头:“这不是记录,是天命的规则,轮回转世,爱憎怨恨,所有人都逃不了被天命支配,若有人想摆脱自己的命,他便被规则不容,入不了浮生绘,被天命抹杀,灰飞烟灭。”
“您何故要与我说这些?”陆朝灵继续随着他进入浮生绘的乱阵中,疑惑不解道。
“因为你,就入不了浮生绘,孤星凶煞生来便注定会入魔,可你又是堕神注定会成神,无论是入魔还是成神,最后能留于世的都不会是你这个人。”
陆朝灵顿下脚步,涩着声音道:“我在规则之外,天命也无法决定我将会成为什么,一切脱离掌控的都不会被允许存在,所以要将我抹杀,让我灰飞烟灭,是这样么?”
宗主不接话,只是带着他继续走,绕过层层画壁后,一尊如日晷状的石盘一点点进入视线。
“你的命盘被改了两次”老宗主摸着石盘,上面天干地支的刻字微闪起来,他皱眉道:“一次是你出生之时,改了你孤星凶煞的命,一次是前不久,又将你的命盘原封不动的改回,孤星凶煞再临人间。”
“人只有死过一次命盘才会变动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你动手的那个人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改动你的命盘,还是两次。”
陆朝灵魂魄出窍一样问道:“他为何要改我的命盘?”
“自然骨肉亲情,血浓于水,陆氏之中真性情的人不多,他算一个,两次不过都是为了护你周全。”老宗主在石盘上灌满了灵力,天水幻境的本源也不过只推动一寸,一刹那天旋地转,幻境就地而起,“你且看好了,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就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是掰扯不清了,呼……
下章一切的事都说清,五章结束结束!嗯,大场面不会写!望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第48章 蜉蝣之羽
陆振川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孩子时,他正驻守在往生门前押送众多生魂入轮回。
手腕上红绳一般的血脉印记倏忽间多缠了一圈,他怔怔地抬起手腕看了很久,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眼睁睁看着那印记纹理一点点褪成黑色。
殷朱为黑,早夭之势。
陆振川明白,当年天水莫凡子的话终是一语成谶——珠胎暗结,天命孤煞。
林楚谣本才是天命选中的堕神,神明最完美的容器,却在十八岁献祭给神明之前将自己全身心的交给了陆振川。
轰轰烈烈选择了最触怒天命的方式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果然失去了成为堕神的资格,摆脱天命。
两人从此归隐山水不问世事。那一年游山玩水之时,偶遇仙风道骨的天水宗第一任宗主莫凡子,他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沧桑与透彻,直望着他们叹息道:“天意不仅仅是难违,甚至会加倍的惩罚,逃不掉的,逃不掉啊……”
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都是命罢。
如今所有的报应都来了,还要全部报应在一个孩子身上。
轮回路上,往生门前,无数执念太深的生魂在焦躁不安迷茫无措,而此时此刻他也同样迷茫无措。
他不敢去问他敬仰依赖的仲父,直觉告诉他,那个他像英雄一样崇拜的人不会留下他的孩子。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荒谬但不可解。
所以,他找到了莫凡子,莫凡子带他到浮生命盘前,命盘上缭绕的黑气就是他要找寻的答案。
这个孩子果然是孤星凶煞,逃不可逃,避不可避。
陆振川:“我要改他的命盘,若是波及了其他人的命数,尽管全部用我的阳寿填上。”
莫凡子:“你可想好了?”
陆振川:“想好了。”
莫凡子悲叹一声,以十三引为契,逆改天命。
陆振川在改了他命盘后的那一晚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昆仑山巅,千丈深冰封住的神灵,他一步步走近,不自觉带着朝圣一样的敬畏去伏低跪拜,祈求护佑。
这是其他任何神灵都没有的至高威严,这是万神之神的意志。
梦醒后,陆振川赶回云中,上报愿将自己的孩子供奉给暗阁,那个只要进入后陆氏就不会再过问生死的地方,藏好他,保护他。
通报姓名时,又想起那个梦,自觉是天意使然,于是陆振川便为他取名,朝灵。
而莫凡子则携十三引消失,传闻他独自滞留在了荒漠深处不知在等什么,留下偌大的天水宗交由自己的师弟莫道子。
一切都很顺利安宁地进行着,只要再等等,再等等,陆石奕的命数将尽,陆振川自己很快便能掌控所有,看着一天比一天暴躁嗜血的陆石奕,他竟然前所未有的期待着。
大约是天意难违,大约是命中注定,那个孩子逃了,被发现,被抓回来,更令人心惊的是,在暗阁这么多年在无人知晓下,林楚谣身上的堕神体质被他完完整整地继承下来,甚至是更完美。
那是一张会令所有人疯狂的皮相,会令神明都叹服的皮相。
如果孤星凶煞是惩罚,那堕神之承便是宿命。
谁也没有想到命运兜了一大圈,还是回了原地。
在等待了许多年即将灯尽油枯的陆石奕彻底撕碎他之前,林楚谣哀求一直倾慕自己的陆止去劝说陆石奕,这个孩子还太小,还不足以献祭,神明会先降罪于陆氏。
权衡再三,各自退一步,陆朝灵被再一次锁进暗阁,如此多年,不知岁月。
年年岁岁都如同煎熬,陆石奕时时刻刻要将他剥皮抽骨的言语彻底崩断了最后一根弦,林楚谣无法再忍受了,孤注一掷拼尽全力救他出了这人间恶狱,再以一己之力将这孩子送上了天水宗。
只是自己废了一双腿而已。
这恶果都是因她而起,不要,不要再牵连自己的孩子了。
她摸着陆振川手腕上殷红的血脉印记,微雨含烟又笑又哭道:“我宁愿他死,都不愿他再受苦……改一次,再改一次”她定定地看着陆振川的眼睛,“把我所有的命数用尽都无所谓!只要他能疯魔!只要他能撕碎所有想害他的人!他不该受那种苦的!凭什么,凭什么!”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没了十三引为契的浮生命盘无法再转动改写,但就在几乎要绝望时,往生门前,他们遇到了一个执念极深的生魂,一个带着十三引的生魂。
所有的事情都仿佛被一双巨手推动般顺理成章起来——摹刻下的十三引,故意放走的凶恶生魂,被引开的天水众人,与陆朝灵意料之中的重逢,再次被改动的命盘。
这一次,这命路才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才能走下去。
——天水宗下,满山风雨,青石板上,一阶一跪。
那个女人说,永远都别再让我看到你。你最好是死掉。
——他的笑容不减,遥遥对着陆朝灵举起酒袋:“怎么?是想来讨口酒喝?”
“像你这样半大的小子,我也有一个。”
人生最滑稽的事莫过于长久来你以为的痛苦其实是一种被珍爱的幸福,明明他们更难熬却还要默默承担一切饱受折磨。
被误会,被记恨,被最不堪的烙印钉进深渊也都无所谓,人都有执念,他们的执念又能是什么呢?他们怎么敢呢?不怕万劫不复,不怕魂飞魄散么?
陆朝灵泪流满面,自嘲道:“孤星凶煞?——孤孑无依永生永世,穷凶极恶不堕轮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眼角的泪痣处有血红的印记蔓延出来,一点点斜飞入鬓角,纹路美得惊心动魄,剑斩碎冰般陡然添了丝难言的妖异。
“玉娃娃!玉娃娃你在哪儿呢?!”
一切凌乱与迷茫都戛然而止,幻境倾颓崩溃,岳清然刚从一块浮生绘后探出身来就见陆朝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磕破了额角。
老宗主莫道子也脱力一般扶着石盘边缘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
“玉娃娃!师父!”
陆朝灵捂着额角抬头看他,满脸泪痕,眼中有千言万语却难诉衷肠。
岳清然一见这架势二话不说势猛地扑过去抱住莫道子的大腿,恳切道:“师父,您要怪就怪我罢,无礼之事都是我做出来的,与玉娃娃无关!师父您别罚他!”
莫道子更加摇摇欲坠了,两眼一白揪着他的领子就给拎走。
“我敢动他一根头发么?你还不得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师父……”岳清然心疼地扶起陆朝灵,能自愈的伤口在慢慢淡去,脸上的血迹看起来却很可怖。
岳清然还欲说什么,陆朝灵突然拉住他摇了摇头。
莫道子不耐烦地一挥袖,没好气道:“赶紧滚赶紧滚,看见你就不舒坦!”
岳清然求之不得搀住陆朝灵转身就走。
莫道子心塞地骂骂咧咧道:“没良心的……”一阵莫名的暖流袭上心头,莫道子稍微一运转便知是岳清然刚刚抱大腿时输进的灵力,心下不禁感叹岳清然的通透,嘴上却不留情,“这兔崽子!”
岳清然拉着陆朝灵默默走着,他无意看到多少,听到多少,都不愿再去想了,他只知道,谁都不能让他的玉娃娃再受苦了,谁都不能。
走着走着,阿里他们站在远处笑容灿烂地他俩挥手,阳光照耀下连一草一木都明媚到不真实,岳清然忽然握紧他的手,露出梨涡同样笑容灿烂道:“玉娃娃,我们下山吧,回家,好不好?”
“带上他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陆朝灵不知为何抗拒起来,想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喃喃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岳清然掌心的温度灼烫,陆朝灵的指尖都忍不住颤栗起来,他的声音仿佛能隔绝一切凌冽风霜,像是软软凉凉的雪花融化在心底里,“我带你回家。”
岳清然总是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一人的恶果,因他无法自制又无法自救,还要连累那些一心护他的人。
可陆朝灵却知道那不是他的错,自己明明有许多次能够推开他,如果自己再多一点勇气,如果自己不是那么贪心,如果他不曾说过那句‘我带你回家。’
陆朝灵平静下来,哽咽出声轻轻道:“好。”
阿里很开心,因为又可以和师兄们去人间玩了;但他又有点可惜,狐狸那个胆小鬼,到现在也不回来陪他玩!
司清南也兴冲冲地这次要带着祁水云好好逛逛,宋清彦噙着笑说这次正好去看看小顾安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