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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咖啡馆爱情 番外篇完本——by沧海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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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思秦紧紧抿起嘴唇,用力得唇色发白,他用力看了陈松茂片刻,移开了目光:“好吧,就算我相信你此前没有查过我,但现在你既然不相信我真心待你,又不肯等我自行解释,看来是要自己去查了?”
“我需要知道这件事。”陈松茂说,“我不想如此,但如果必要,我确实会的。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视若无睹。”
“行,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你自便。”宁思秦说,冷冷地作了一个送客的手势。陈松茂瞪了他几秒,站起身来疾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硬生生地刹住了:“——要我送你回——”
“滚!”宁思秦低吼。陈松茂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大步离去。玻璃门吱呀一响,他推门离开了。紧跟着宁思秦亦站起身来,快步走开,却不是向着门口,而是朝着店内后厨而去。
女店主先前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忧色。她近乎小跑着跟在宁思秦身后,却并没有要阻止他的意图。宁思秦大步流星闯入员工休息室,眼下正值饭点,工作人员都在忙碌,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摔坐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头垂下来。女店主紧跟在后面反手关了门,忧心地走到他身边:“思秦……”
“姐。”宁思秦闷声说,伸出一只手给她紧紧握住,另一只手伸到墨镜下方,捂住了脸。一行水迹迅速地顺着他的手腕滑了下来。

陈松茂并没有回家。
他漫无目的地上了车,挑选车辆最少的路走,因为仅剩的一线理智让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绪状态开车可能不很安全。但他又想不到别的事情做。一路上几乎是下意识地凭借习惯反应来遵守交通规则,等陈松茂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城外了。
他很想继续这样开下去,继续挑着无人的路走,也许终点会是城外水库,也许会是A市周边的某河流湖泊,也许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小县城。但他伸手去公文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丢在了剧院——当时他被卓助理气得不轻,转身就走,之后又跟宁思秦吵一架,已经完全忘了手机这回事。
这就不一样了。自己一个人开车出走,连个联系上的办法都没有——陈松茂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他在路边停了车,手肘撑着方向盘,双手掩住脸,觉得心里又堵又空,脑子里仿佛一团乱麻,又仿佛一片空白。像是在闷热潮湿的暴雨前夕,胸口沉沉的喘不过气来,但是十指却分明冰冷。他的双手抹过脸,插/进头发里,头低低地垂下,额头抵在方向盘上。他想下车沿着马路跑上十公里,又想回到家中埋头大睡一天一夜,或许醒来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他从未如此痛苦。也许是因为在认识宁思秦之前,他从未真正动情;认识宁思秦之后,他从未怀疑过他。
如今宁思秦动摇了,他也动摇了。在宁思秦的大学时期发生过什么事情——什么有损他名声的事情,这件事对他造成过很大影响,而宁思秦不肯让他知道。于是陈松茂不问、宁思秦不说。这一道来自过去的阴影成了房间里的大象,被他们默契地装作不存在。然而冲突始终潜伏在水面之下,如今终于一朝爆发。只要宁思秦不同他分说明白,不是今天,也总有一日,他们要如此吵起来的。陈松茂不可能从此闭门不出,再不见任何陌生人了。
如今他们终于说开了、吵起来了,陈松茂也想明白这件事。他正是痛苦于此。因为这意味着今日他们的分歧并不仅仅是误会或者巧合引起,冲突始终存在,不信任的导/火/索始终存在。只要宁思秦一日隐瞒,他就不能从这段感情中获得完全的安全感,宁思秦也不能。
——可是宁思秦到底有什么理由,才能始终拖延,两年来一直不肯跟他亲口解释呢?!
他想要相信宁思秦,他人生坚守了十几年的信条就是不会因为空穴来风的话语而怀疑身边亲近的人。但如今宁思秦自己过度激烈的反应,却让他不得不产生了怀疑——既是对他,也是对自己的信念。是否他如果不遵守当日的承诺,而是抢先查明白真相,今天面对宁思秦突然的爆发就可以不那么一头雾水、措手不及?
可是如果他不相信宁思秦,还能怪宁思秦不够相信他吗?
他心中一片杂乱,在车内默默地坐了很久,抬起头来才发现地上的树影已经拉长,偏移到了另一个方向——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了。
打从十六岁以来,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失魂落魄。
陈松茂苦笑一下,发动了车,慢慢再开回去。
这回他的心情稍微稳定一些,尽力维持着镇定开到了家。电梯门一开,他便一惊:赵苏倚在门框上玩手机,抬头瞥一眼见他来了,伸手掏出一个手机往他的方向一丢。陈松茂险险捞在手里,心里有些愧疚:“等了多久?”
“半个小时吧。”赵苏手机上正打着游戏,头都不抬地说,“剧院工作人员扫地的时候捡到了你手机,紧急拨号拨给了你妈,伯母又拜托我去拿了一趟……”
正说着话,游戏打完了。赵苏笑眯眯地一抬头,看见陈松茂的神色,顿时所有不正经的表情都消失了:“怎么了这是?”
陈松茂苦笑一下,掏钥匙开门。一进门他便感觉有点不对,仔细将整个客厅环顾一遍之后,他忽地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几乎踉跄后退一步。
就在这么几个小时里,宁思秦已经搬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书籍、乐谱、谱架、衣物、小饰品,就连那些毛绒玩具也没有一样留下,房间重新恢复了他未曾搬进来时的整洁和冷淡。门口台面上,备用钥匙压着一张便条:
这太绝情了,陈松茂从不曾料到他能断得如此干脆、果决而狠心,一时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赵苏拿过便条看了看,也是大惊失色:“怎么了?你俩分手了?!什么个情况啊?”
陈松茂沉默一下——既是不知道从何开口,也是还没从宁思秦如此狠心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赵苏伸手搂着他肩膀就往门外拽:“行吧。走走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A市不临海,但离海很近。市郊一条大江,浩荡而过,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堤岸上甚至可以隐约望见它的入海口,或者也许那只是观者的想象——陈松茂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几次来过这里,始终没有碰见过“能望见入海口”的天气。
今天也不是一个这样的好天气。赵苏随便买了两盒小吃当做晚饭,带着两罐啤酒,跟陈松茂上了堤岸。工作日,堤上一个人没有,空空旷旷,唯有江声浩然。他们一直坐到天色暗沉,赵苏问:“给我详细讲讲,到底怎么了?”
陈松茂整理一下语言,从周一晚上宁思秦反常的电话开始,慢慢复述整件事情。他一向是极克制的人,如今居然尽了力仍旧做不到客观,句中每每带出不解,最后说到与宁思秦莫名其妙的吵架,仍旧忍不住稍稍提高了声音。赵苏难得全程沉默地听完,问:“所以,你现在怎么想?”
“……我不知道。”陈松茂抬手掩住脸,“我不该怀疑他,但是我又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坚定地相信他。他几乎是已经承认了他在D音的时候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知道了就要分手的事情。”
“要我说,从来就没有什么‘不该怀疑他’这一说。”赵苏说,“不是我偏袒你,松茂,你他妈已经是人类中的一股清流了。换了哪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儿,前一天答应他,后脚就偷偷去查了好吗!你居然真等了一年,然后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不该怀疑他,你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吗?”
“我仍旧不认为他是这样的人,我不至于这样眼瞎。”陈松茂说。
“情人眼里出西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他根本一见钟情,什么时候客观看待过他?”赵苏说,“这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发生在随便什么人身上,如果这是你在网上看见一个818的帖子,楼主表示男朋友对他有这样的诸多隐瞒,你怎么觉得?不要说什么流言可畏,不要说什么他可能被冤枉,单单从概率来讲,进行一下理性推断。你怎么觉得?”
“……如果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确实会说,他很可能确实是个人渣。”陈松茂低声说,“但是思秦——但是放到个人,你不能单单凭借概率给他下定论——”
“没说下定论。但是,你也不能就下定论他一定是个好人啊!”赵苏说,“该查就得查,是不是?既然有这样的可能性,首先得排除一下风险吧,是不是?你看他现在这个态度,这是明摆着的不打算告诉你了,他自己都说了让你自己去查。那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陈松茂一时沉默了,他亦在自问:是啊,我现在还有什么顾虑呢?说到底,他并不是一个刻板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如今他去查宁思秦的过往,于情于理,其实并不算什么不合理乃至不道德的事情。
得到的答案是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然而又觉得理所应当:宁思秦曾经说过,如果他主动去查D音的往事,他们就立刻分手。
——事至如今,他生气、怀疑、迷茫无措。
但他仍旧不想与宁思秦分手。


☆、第二十七章
他们在堤上一直坐到很晚。赵苏只喝了两口啤酒,几乎没有影响,但毕竟还是不放心能不能查出酒驾,于是只送他到远郊的地铁站,将车在附近的停车场寄存了。告别时,连赵苏这样碎嘴的人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陈松茂的肩膀:“路上小心。”
陈松茂点点头。他搭了地铁,出站后自己慢慢走回去。有一盏路灯线路有点接触不良,灯光一闪一闪的。陈松茂被闪得头晕,低下头去走路,忽然一怔:或许是洒水车刚过,马路上积了点水,路灯光映在路面上,尽是模糊的橘黄色光晕摇摇晃晃、闪闪烁烁。他想起来上一次下着雨的时候他走这条路,是和宁思秦一起看悲惨世界的音乐剧回来,宁思秦眼带笑意,哼着悲惨世界里面的曲子。他回忆一下,再次哼起来,中间有几句词记漏了,曲调大致还是完整的:
“I love him, but when the night is over, he is gone, the river's just a river.”
他回想起来,觉得跟宁思秦的恋爱简直就像一部爱情小说里的剧情——虽然可能不是最典型的那种咖啡馆里会发生的爱情故事,但是谈恋爱以来,他真正觉得像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灵魂伴侣。如果这段爱情确实是美好得不真实——或者也许是并不真实的美好——那么现在就是“the night is over”的时候了,宁思秦露出了真面目,这是又一起日常生活中会发生的渣男骗感情/事件。
从概率上来说,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但是陈松茂不愿意就这样承认。
宁思秦会是一个骗子吗?像是流言说的一样,是个花心、滥交、到处欺骗感情的渣男?像是他自己表面上显示出来的那样因为做了亏心事而恼羞成怒?他这样自问,觉得并不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与宁思秦相交已久,朝夕相处,他认识的宁思秦不是这样的人,他也认为自己并没有这样丰厚的资本,值得一个人如此苦心伪装来做到跟他默契得天/衣无缝。
说是被感情蒙蔽了理智也好,说是当局者迷也好,陈松茂选择相信他。
可这终究不能够解释,宁思秦为什么作出如此反常的举动——陈松茂已经将自己当时的对话和反应想了一遍又一遍,确信自己的反应虽然不能说正常平和,但至少在最开始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怀疑质问的倾向,如果换成其他一个普通朋友,绝不会有很大的误解,更不至于气成宁思秦那个样子。
即使卓助理告诉他的不是实话,但宁思秦一定也有另外的,隐瞒着他的事情,否则没法解释这一切。现在的问题就是,他隐瞒着的是什么呢?
——不!现在的问题是,陈松茂到底是否要相信他到等待他全盘告知,还是要自己去查清他隐瞒着的是什么呢?
他一路胡思乱想地到了家,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陈松茂拿出来充电开机,见有六七个未接电话,他连忙打回去,连连道歉。对方正是他的邻居,问:“陈先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房子要是不要?”
陈松茂早已忘了这件事,此时仿若已经忘掉的一道结痂伤口突然又被撕开,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打算买房子,是想要和宁思秦真正搬到一起同住的。但是现在,还有这样的必要吗?
对方连着“喂”了好几声,陈松茂才回过神来:“抱歉,先前信号不好。……这样吧。”
他犹豫一下,“如果还有其他人愿意以这个价出全款,您就告诉我一声,直接卖给他吧。如果暂时没有其他更合您心意的买家,就再给我留一留,您看可以吗?”

周三上午,原本该是陈松茂去琴行值班,他借口身体不适,请了假,连同下午的预约一并取消掉了:眼下这个状态,他的确没有办法认真调琴,再去工作反倒是不负责。他试图给宁思秦打电话,对方没有接;发短信、微信留言,宁思秦也不肯回。有那么一阵子陈松茂想过干脆就去宁思秦家收拾自己的东西算了,可那也不过是一时赌气而已。
周四、周五,他除了必要的出门买菜之外,一直等在家中,心中复杂波动的情绪也渐渐沉淀下来,但宁思秦始终毫无音信,也不回留言。陈松茂给他的留言是:
这样看来,宁思秦仍旧还未冷静。
周五晚上,他意外地接到了容姗的电话——正是当初将他介绍给郑子均的容师姐。容姗和他寒暄几句,说自己在A师大音乐学院星海演奏厅后台听演出。陈松茂隔着背景里嘈杂的人声和乐声,仍旧能听出来她的语气犹豫不定,索性主动问:“师姐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是银河室内乐团的演出,”容姗吞吞吐吐地说,陈松茂一听就猜到了她的后半句,“你和宁思秦吵架了?”
陈松茂摇了摇头,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不是有一点失望,他本以为宁思秦不会是争吵之后四处诉苦的人——他自己是君子绝交不出恶声的。“师姐也知道了?”
“我知道,按理说,我该向着你……”容姗在电话里犹犹豫豫地说,“但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早点和好吧,双方都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我听赵苏说你请了假没去上班?”
“宁思秦怎么了?”陈松茂问。
“今天银河有演奏会,曲目都挺欢快的,《蜻蜓》啊、《安娜波尔卡》啊什么的。”容姗说,“宁思秦他在台上拉得可欢快了,但我在后台,见他一下台,台阶都没走完就掉泪了。”
“啊。”陈松茂轻声说,想不出来要回答她什么。事到如今,他不是不生气的,但是听见宁思秦掉泪,心里还是猛地一提。
“真的,连琴都没放下就哭了,眼泪直接整滴地掉在小提琴上,又手忙脚乱地去擦,那叫一个惨,他的队友都给吓着了。我赶紧拉着郑子均问怎么了,这才问出来。”容姗说,“也没哭出声来,就是眼泪怎么都收不住,我偷溜出来给你打电话,估计他那头还没哭完。真的,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不知道,你这人特心软,他在你面前哭一哭,你俩会闹成这样吗?你们有什么误会,都别死撑着嘴硬了,早点说开的好。”
“这事情……比较复杂。”陈松茂苦笑,“谢谢了师姐,我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跟他谈一谈的。”
“本来是?现在呢?”
“现在我想把日期提前一点,但又怕我俩情绪都没冷静,聊不出什么结果。”陈松茂叹息一声,“不是我给自己开脱,师姐,他不肯跟我好好说话,又不愿意我去听别人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行吧,你自己把握,我毕竟是外人,不过跟你一说。”容姗也叹气,“那我先挂了。”
“好,总之谢谢师姐。”
容姗挂了电话。陈松茂放下手机,心情非常复杂。他忍不住又给宁思秦发了一条消息,还是短信Q/Q微信三连发:
他其实没有指望宁思秦回复。然而很快,也就不到一刻钟,手机嗡地震动一下,陈松茂几乎是怀着撞到了意外惊喜的心情拿起了手机。
宁思秦回复他。

陈松茂几乎是压着路段限速的速度开车到了雅韵。咖啡馆里人不少,但他一眼就看见了宁思秦:长发披肩、戴着墨镜、穿着演出时的黑西装,和初见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陈松茂大步走进那个隔间,带上了磨砂玻璃的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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