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沉花伴君归完本——by浅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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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只是一句‘书上看的’敷衍过去,阿松爷就无话可说。
这个年代,在普通人眼里读书人的一本书里,包罗万千,有这样的作用实在不足为奇。
龙轻尘倒是三天两头跑来。
烟雨过后,天气恢复炎热,乌石嘴这里很是凉爽,夜晚甚至要盖东西才能睡着。
“那个龙图要娶哥夫了。”阿松爷回来说到。
“哪个龙图?”沈白放下笔问。
“就是天天来的那个龙家公子他爹,龙氏的族长。”阿松爷不免感慨沈白怎么这么迟钝,人家天天来这里,竟然连人家的家事都不知道。
沈白毫无反应,放下笔,细细的想了想自己这几天晚上做到的关于前世的离奇梦境。
自己竟然准备和人做生意,尤其是在宫里的种种反应看来,他已经知道得到自己身体的那个‘沈白’绝非是一般的人物。
梦境如同约定的一样,每夜如期而至。
沈白陷入一种莫明的惊恐之中,即渴望知道自己前世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又害怕看到自己被人操控,会连累自己的阿姐和安安。
这种无助的感觉让他很奇怪,即无助又无能无力。
可月琴的曲子和弹奏能力却越发的变得厉害了。
想到姓引的中年说的话,他也有点警觉,这个人弹奏阮琴的手法和弦调看起来与普通的人没有区别,但是却多于‘宫、商、角、徵、羽’的音阶,多出的变化在其间隐藏。而恰恰就是这其中的变化,使得他对曲子的掌握能力变得更为诡异。
而且对于沈白来说,最惊叹的是,这个人对时事的敏锐力,还有对事务的看法。
每天醒来,睁开眼睛,沈白都在感叹,自己的人生变得如此精彩,白天一种生活,晚上看到的是另一种生活,相当于一次活两世一样,晚上的人生与自己相连,却又再无关系了。
他即害怕继续看见,却又期待继续看下去,希望从其中看到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际遇。
也希望学到一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处世之道。
第4章 静溢无尘
“乡试定在了十月中旬,会试在三月。”阿松爷从县里请人抄来了告示。
沈白点点头,知道自己迟早要做出决定,否则就会毫无机会的在这个世界混下去,虽然他可以在这里了此一生,但是却绝不可能得到安宁。
梦里的变化,那个‘沈白’的出手,看得他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就梦中的‘自己’的见地,要想在这里考个举人应该不难,只要有慧眼识珠之人就可。
沈白没有看书,也没有写字画画,只是每天坐在乌石嘴去弹琴。
琴音悠悠里,是他对梦境的深邃思考,和对另一个‘沈白’的参悟。
“这秀才,八成是要疯了。”沈三的媳妇在乌石嘴下抬头听着上面的琴音说到。
沈三冷笑到:“也不知道他哪学来的琴艺,你还别说,还弹得挺好的。”
“弹得好有个屁用,能中举吗?”沈三的哥夫骂到:“又不去坐个馆教书,就在这里混日子,难不成准备以后去说书吗?”
“哈哈!”沈三忍不住哈哈大笑。
沈白坐在乌石嘴上沉醉音乐之中,那人对自己的姐夫宇文拓都能游刃有余,而他呢,却在匍匐于淤泥之中,举步维艰的生存。
一曲弹完,山风呼啸,带来一阵凉意,沈白的衣袖被风吹得摆动。
“你天天坐在这里吗?”龙轻尘坐在他旁边的石头问。
沈白放下琴:“你又自己跑出来了,不怕家里人找吗?”
龙轻尘摇摇头:“又有谁关心我的死活呢,我爹就要新婚了,哪有时间管我在哪!”
沈白微闭着眼,并不接话,他不喜欢评价他人的家事,更何况是与自己无关的家事。
“阿落,你能为我弹首曲子吗?”龙轻尘看不透沈白,但是却喜欢呆在他身边,因为他静溢如无尘的白雪一样,虽然冰冷却并不碍眼。
“你想听什么曲子?”沈白问。
“我有点想我娘了。”龙轻尘说到。
沈白拿起琴,轻轻的拨动琴弦:“相思。”
龙轻尘看着他悠悠的弹琴,山后一阵狂风吹来,漫天的红花飞扬,向山崖之上飘荡。
一曲没有弹完,龙轻尘已经靠在他肩头轻轻的哭了起来。
沈白琴音未停,任由他哭。飞花飘絮之间,龙轻尘的泪水把他的肩头都染湿了。
“对不起,阿落,我不该。”龙轻尘哭完后说到。
“你只要不说在我身边哭过要我负责就行。”沈白说完,缓缓起身,就这样的离开。
龙轻尘看着走开的人,哭红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明天就是龙老爷大婚哦,娶的是咱们县丞的小弟,去的人都能吃一天席面。”阿松爷说到。
“我不去。”沈白回答到。
“好,你是秀才不去也对,我去给你带点吃的来?”阿松爷说到。
沈白摇摇头:“不要,不好。”
“你别管,我想想办法就是。”阿松爷以为他好面子,固执的说到。
龙老爷大婚的日子,天公不作美,烟雨熙熙攘攘的掉落下来。
沈白坐在院落吃过早,脑子里很乱。
因为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那个‘自己’已经收服了心腹,确定了要做的生意,还外出汴京去游历。
“我的身份已经注定逃不出这个漩涡。”那人的话在沈白的脑子里如拨云见日一般,但也让他丝毫猜不透此人将要准备在面对未来的皇位之争时做些什么。
沈白前世虽然话不多,但是却一直对自己的姐夫宇文拓心有余悸,甚至从来不愿意去面对这个姐夫,总感觉他很可怕。
尤其是在清洗自己手足上,简直就如恶魔一样。
‘天家无情’,这是爹曾经小心翼翼的说给自己听的。
那种激情澎湃,冠冕堂皇的话语,在‘那人’口里层出不穷,他亲眼看到他和贾世清及许进他们的结义,实在是让人费解,此人莫非是天生的交际家。
屋檐上的雨滴掉落下来,沈白伸手去接,看着雨滴掉落在自己手掌之上,若有所思的说:“没准,你比我更适合做国舅吧!”
沈白发呆之际,感觉有点困乏。
躺在靠椅上睡着了,醒来时,是下午时分。
有人帮他盖上了东西,沈白转头看过去,龙轻尘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你爹成亲吗?”沈白问。
“磕过头敬过茶了,我帮阿松爷偷偷带了好多菜回来给你吃。我和我爹说了,想来这里给我娘祈福,没人管我的,晚上我和你一起吃好吗?”龙轻尘问。
沈白低头看看他的脸颊:“你哭过了?”
龙轻尘摇摇头。
“要哭就哭吧,偷偷的哭,总比在人前哭好。”沈白说到。
龙轻尘坚定的说到:“我为我娘哭过最后一次了,不哭了。”
沈白不接话,把盖着的薄毯子收起来,站了起来看来雨势变大:“雨越下越大了。”
“我希望越大越好。”龙轻尘说到。
“为什么?”沈白好奇的问。
“那样就没人来烦我了。”龙轻尘笑着说。
沈白看他笑的侧脸:“你笑很好看,多笑笑。”
说完他起身回房里,把薄毯收好,全然不知道坐在外面的龙轻尘一脸的绯红之色,俊脸发烫。
因为龙轻尘在,沈白不想他太晚回去惹人非议。
早早的就煮起了他带来的烧肉,还有其他的一些荤菜。
龙轻尘其实不喜欢吃这些,但是却怕沈落很少沾荤腥,所以带的都是好菜。
咕咕煮得肉汤翻滚开,太过油腻,沈白随手拿出腌菜丢进去,加了点水,然后把青菜叶丢进去一起煮,咕咕煮开的肉汤散着酸香味,再加入蒜段,青椒。
“好香啊!”龙轻尘忍不住吞吞口水。
沈白把他带来的白米饭摸摸,还有一点温度。
盛出两碗来,用肉汤和酸菜一起泡在饭里。
龙轻尘呼呼的吃着,觉得很好吃。
沈白慢慢的夹着青菜吃。
“你怎么不吃肉呢?”龙轻尘问。
“你喜欢吃就吃吧,我不习惯油腻。”沈白说到。
龙轻尘停下筷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沈白摇摇头:“我是这种冷性格,不讨人喜欢而已。”
龙轻尘疑惑的看着沈白夹给自己一个煮得很浓的五花肉,体贴的把带皮的位置划走自己吃,瘦的给自己吃。
沈白体贴的动作下,龙轻尘慢慢的吃,实在是看不懂沈白半分。
吃完饭,沈白给他一碗温的野山茶喝:“要送你回去吗?”
“行吗?”龙轻尘期待的问。
沈白拿过斗笠背着身后。
“我有伞。”龙轻尘说到。
沈白点点头,帮他撑伞,两人在一把伞下,就着漫天的烟雨缓步的走在山间小路之上,穿云峰被云雾笼罩,云深不见,倒是山谷这头风却不小,情花树下落花一地,枝头凌乱。
龙轻尘贴着沈白,感觉他身体的温度,心想要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走过沈家村的山洼时,村里安安静静,估计都是去蹭吃的了。
来到龙口村路口,沈白把伞交给龙轻尘:“别让人说闲话,我回去了。”
龙轻尘接过伞,沈白戴上斗笠转身离开。
龙轻尘撑着雨伞,看着少年孤影穿行在山间小路上,山路两旁是青山叠翠,碧雨洗纤尘。
“今天我带了点菜回来,没想到龙家少爷给你这么多菜啊。”阿松爷看着说到:“他一个哥儿提来也不容易啊,还下了濛濛雨呢!”
沈白看着阿松爷:“你吃饱了吗?”
“当然,嘿嘿!”阿松爷笑着说:“我喝了三大碗,哎,好久没喝了,今天真是过了瘾啊!”
“热闹吗?”沈白递给他茶水醒酒。
阿松爷摇摇头:“热闹是热闹,不过这个长县丞的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灯,叫长什么,我记不到了,姓长。”
“他怎么了?”沈白好奇的问。
阿松爷看他有点关心的表情有点高兴:“我坐在最前面第二排,听到他说什么哥儿大了也该许个什么好人家的话,这家伙,才进门,就想着把轻尘哥儿给嫁出去,啧啧,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沈白想了想龙轻尘,淡淡的说到:“人之常情,大户人家都是如此。”
“你?”阿松爷看着沈白:“你不担心龙家哥儿吗?”
“担心不上。”沈白淡淡的回答。
“他可对你?”阿松爷好奇的问,话到一半看着沈白的冷然不知道怎么说:“哎,你呀,被你娘伤完了,对哥儿是死敌一般对待,这是何苦呢。”
“阿爷,这不过是人各有命罢了。”沈白劝到:“谁又能左右谁家的事情呢,我不过是一个穷秀才。”
他一句话断了阿松爷的话,阿松爷点点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晚上沈白做梦,梦到了来访的子寰和李鲁。
子寰看他的表情很奇怪,有点像龙轻尘,在混沌的意识之中,他看完了全部的梦境。
次日上午,用过早之后,龙轻尘过来坐了会,给沈白带了不少吃的。
“不必带来,让人看到了不好,而且山路难走。”沈白说到。
龙轻尘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他旁边自己拿过山茶喝。
细雨纤尘之间,沈白觉得两人就这样坐着不好,阿松爷去收鱼笼去了,为了避免尴尬,他回房拿了月琴,坐在那缓缓的弹琴。
“那个长哥夫竟然要把轻尘哥儿许给他哥哥的儿子,听说村里在闹腾呢,轻尘哥儿不肯,龙口村都在议论这个事情。”沈三早上打鱼的时候看到沈白说到。
沈白没有理他,直接坐在乌石嘴,看着远方的穿云峰。
“怪人,不是和龙家哥儿挺好的吗,看来是假的啊?”沈三啧啧舌说到。
“沈三,你嘴臭就别乱说,阿落是秀才,到县老爷那告你一个非议秀才,你就要挨打的。”龙口村的老人龙七叔划着船才旁边过,忍不住骂到。
“我哪敢啊,阿落也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是开玩笑不是吗?”沈三心虚的说到。
“哼,那你非议我们龙家哥儿呢,还敢说这说那。”龙七叔划船过去,没有理他。
沈三偷偷在他身后呸了下,抬头看看沈白:“孬种。”
“阿落,看看我给你买回来的东西,这是请人给你做的衣服,你出去赶考也要带点新衣服才好。”阿松爷说到。
沈白看着阿松爷买的东西,忍不住说到:“阿爷,如果我考上了,可能就要去皇都会试,要是还能中,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阿松爷笑着说到:“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有高夫将军保佑,你放心去就是,要是做了官,也不要让人来接我这个糟老头,让人带个信来就是。”
沈白摇摇头:“放心,我要是中了一定接你出去生活。”
“哎!”阿松爷摆摆手:“千万不要,我老了,六十多了,还能活着都是不易的,出去走不得远门,你安心走就是,考上了就别再回来了。”
沈白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会如何,总感觉这次出去不简单,恐怕会有身不由己的际遇。”他想到这些天梦到的“那个自己”,还有引姓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感,自己的人生可能会有转折。
“你出息了就好,不要多想。”阿松爷劝到。
依依离别之际,两人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沈白躺在床上,想着未来,心里阴晴不定。
第5章 同赴江州
去乡试要去南方布政使的首府江州郡,此去需要坐船北上五百多里的路途。
这几天龙轻尘却不见踪影,其实沈白是想和他见上一面倒一个别的,毕竟这些天他经常过来,也时常带这带那的过来。
不过龙轻尘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像被禁足了,还是怎么的,我也不清楚,龙七说了一句,这事闹得不好听也不好看,龙家的人都不怎么愿意说,不过好像昨天晚上开了祠堂说这个事情。”阿松爷念叨了一句,明天沈白就要走了。
沈白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是为了一个未嫁的哥儿开祠堂,这说明事情不管怎么样总是不好的,其中的激烈程度他也可以想象。
这一点,沈白想到了梦里的‘自己’在宫里碰到的事情,如果不是子寰是郡王的身份,‘自己’恐怕凶多吉少,而且还会连累阿姐。
两人说了好一会的话,沈白才回去睡。
明天上午有大船过来,阿松爷已经联系好了,在乌石嘴让他上船。
次日一早,沈白起床,收拾了东西,书他都不带了,只带了背的木匣,月琴,衣服、笔墨纸砚和一包情花花瓣,为什么要带情花花瓣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银子小心的放了点在身上,其他的都塞在木匣的底下。
阿松爷把银子都给了他,什么都不肯要。
“一切都要小心,出门在外的。”阿松爷站在乌石嘴下说到,打渔的船都出去了,这里很安静。
“我知道,阿松爷,你保重身体,等我回来。”沈白给阿松爷磕了三个头。
“使不得,使不得啊孩子。”阿松爷把他扶起来。
大船来时,一个人影从乌石嘴上跑下来。
沈白回头看着头戴书生帽的龙轻尘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阿松爷看龙轻尘背着包袱也有点惊讶的问。
“带我走吧阿落。”龙轻尘看着沈白说到。
“不行。”沈白想也没想就拒绝到。
“那我就从乌石嘴上跳下去。”龙轻尘果决的说到。
“你!”沈白看着他。
龙轻尘看着他留下眼泪:“阿落,求求你,我不想嫁给比我大十几岁的人,我也不会烦你的,我自己带来了盘缠,我跟着你就行了,好吗?”
“阿落?”阿松爷看着龙轻尘不忍的说到:“你,你就帮帮这孩子吧。”
沈白看看阿松爷:“阿爷,你回去吧,就当没看到他。”
阿松爷愣了下,点点头:“照顾这孩子,他也是苦命人。”
沈白点点头,龙轻尘擦擦眼泪看着沈白。
“别哭了,别人会以为我拐带了你。”沈白说到。
阿松爷缓步的上去,大客船慢慢的靠拢。
“怎么是两个人啊?”船工在前面喊到:“就给你留了一个舱房哦。”
“可以。”沈白回答到。
“要加三两的船资,你们两个人吃呢!”船头走过来看着他们说。
“行。”沈白简短的回答,从船上放下的木板上拉着龙轻尘慢慢的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