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完本——by困倚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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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风想了想道:“以前没见周大哥身上带着这竹管。”
“今天下午刚弄来的。”周衍将金翅蝶驱回竹管内,然后扔给慕容飞,“跟着这蝴蝶去找人吧,只是别追得太紧了,免得打草惊蛇。”
慕容飞接在手内,向他道了声谢。
周衍没搭理他,只对许风道:“走了。”
许风讶然道:“咱们不去追吗?”
“追什么追?”周衍颇为不悦,盯着他说,“我晚饭还没吃着。”
许风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守在绣楼外头,从下午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过,周衍赶着过来找他,自然也是一样。他心中大为愧疚,道:“都是我的错,一心只想着救人,将周大哥也牵扯进来了。”
周衍道:“你要救人也好,要杀人也罢,只管说一声就是了,但不许再瞒着我四处乱跑了。”
许风自知有错,忙不迭应下了。
周衍这才面色稍霁。
那头李府里出来几个人,将一直昏睡不醒的李小姐搀了进去,又连连向慕容飞等人道谢。周衍避在了一旁,许风自觉没出上什么力,有些不好意思,慕容飞倒是应对从容,打发了李府那一干人后,再回过来跟许风说话。得知他这便要走了,慕容飞难免有些失望,拉着许风说了好些话,又问清了他住在哪家客栈,等追查之事有了眉目,再来找他一叙。
许风盛情难却,只好应承下来。
他俩说话的时候,慕容飞几个手下已牵了马过来。慕容飞就扯下身上那件大红喜服,露出底下一件石青色的松纹衫子,一头乌发仅用一支碧色的发簪束着,面孔俊雅绝伦,只比先前更见风流。
他翻身上了马背,回眸对许风一笑,道:“许兄,咱们改日再叙。”
说罢打马而去了。
许风虽不是贪爱美色之人,也有些儿移不开眼睛,瞧了那远去的背影一阵。最后还是周衍沉着一张脸,将他拖回了客栈。
这个时辰早没有热饭热菜可吃了,许风就跟掌柜的借了伙房,自己动手下了两碗面吃。最普通不过的阳春面,只在面上撒了一把葱花,周衍却吃得干干净净,吃完后把筷子一扔,问起来慕容飞的事。
许风不愿说得太细,只说从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会儿碰巧遇上而已。他瞧了瞧周衍的脸色,问:“周大哥好像不大喜欢慕容公子?”
周衍顿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就是瞧他不顺眼罢了。”
“为何?周大哥不觉得慕容公子生得好看么?”
“有什么好看的?”周衍哼哼道,“慕容飞好大的名头,今日一见,那相貌远不及我。”
“咳咳……”
许风吃完了面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被茶水呛着。
周衍还一本正经地问他:“难道不是吗?”
许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家大哥样样都好,就是……对自己的容貌未免自负了一些。
许风对着那张不丑也不俊的脸看了半天,终于勉强道:“周大哥跟慕容公子各有千秋,实在……难以比较……”
周衍蹙了蹙眉,好似还不太满意,跟许风说了几句话,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许风累了一天,这时也困得要命了,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他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是被周衍叫醒的,起来一看,发现周衍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周大哥,咱们今日就走吗?”
“嗯,临安城近在眼前了,还是先找到神医,治好你的手伤要紧。”
这样一来,等到慕容飞回来,定然要扑一个空了。
许风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如此更好。他跟慕容飞越是亲近,越容易想起从前的事。何况慕容飞行事不拘小节,说不定就提起了当年之事,让周衍听出了端倪。
万一周衍知道了他曾身陷极乐宫的事……
许风想到这里,不禁吓了一跳。不知是被这念头吓着了,还是被生出这念头的自己吓着了,他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跟着周衍出了门。
此去临安并不算远,周衍路上却走得甚急,像是怕那神医跑了似的。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夜里找一处小村落借宿了一宿,第二天再上路时,临安城已是遥遥在望了。
正走在半道上,忽听得马蹄声声,由前方奔过来两匹骏马。那马儿风驰电掣,扬起阵阵尘土,许风往旁边避了避,与马上的骑手打了个照面,双方皆是“咦”了一声。
许风认出这两人是慕容飞的手下,对方也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叫了一声:“许少侠!”
许风问:“你们家公子呢?找到那面具人了吗?”
那两人面露焦急之色,其中一人道:“前日我们追着那金翅蝶进了临安城,原以为快要水落石出了,没想到……我家公子不见了!”
许风心下一惊,暗想莫非是那极乐宫的宫主亲至,捉走了慕容飞?他对那人又怕又恨,想到此处,不由得握了握自己的右手。
周衍却是不慌不忙,问那两人道:“出了什么事?”
慕容飞那手下道:“前日我们跟着金翅蝶去追那面具人,因怕被他察觉,并不敢追得太紧,到了第二日才进了临安城。那人狡诈得很,一路上多有迂回,我们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后来见他进了一家、一家妓馆。我家公子怕他跑了,不敢硬闯进去,便装作普通客人进去一探。谁知刚走进去,就呼啦啦跑出来一群妓子,将我家公子拥着走了。”
“然后呢?”周衍眯一下眼睛,猜测道,“你们没有即刻跟上去?”
那两个手下对视一眼,皆露出懊恼的神色。“我家公子相貌出众,向来受女子青睐,这也是常有的事。何况只是一群弱女子,我们料想出不了什么事……”
周衍轻哼道:“大意轻敌。”
那俩人好生尴尬。
许风道:“如此说来,那家妓馆定是有些古怪了。”
“不错,我们后来将那地方翻遍了,也未寻到公子。只好留了几个人在外头守着,我们俩回松江府去报信。”
慕容家就在松江府,他们这是怕慕容飞落进了极乐宫手里,要回去搬救兵了。
周衍将手一指,对其中一人道:“你回去报信。”
接着又指住另一人道:“带我们去那家妓馆。”
他跟这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这时使唤起人来倒是十分自然,而那两人竟也信服,商量了几句后,一人上了马扬鞭而去,另一人则同许风他们一块去了临安。
路上许风对周衍道:“想不到周大哥对慕容公子的事如此上心。”
“慕容飞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既然遇上了,你是定要出手救他的,不是吗?”
许风给他猜个正着。
想到周衍处处迁就自己,许风很是过意不去,但又隐隐地有些欢喜。
他们边说边走,不多时就到了临安城。因着年关将近,城里到处弥漫着过年的气息,东西两市尤为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许风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但因挂心下落不明的慕容飞,只能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遭。
他们要找的那家妓馆虽在风月之地,地方倒是颇为僻静,白墙黑瓦、临湖照影,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许风走近了一瞧,见门匾上写着“迎香馆”三个字。白日里大门紧闭,门外冷冷清清,只慕容飞那几个手下在暗处守着。
周衍同他们见了一面,探清了四周的地形,又做了一番布置。那几人不见了公子,早急得团团转了,见周衍成竹在胸,又一副上位者的架势,自然而然地听他吩咐。众人约定了行事的暗号,等天色暗下来,那迎香馆开门迎客,周衍跟许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周衍身上那件衫子甚是打眼,一进门就有老鸨迎了上来,他驾轻就熟地要了间厢房,又点了两个花娘作陪。两个女子都只十六七岁,脸上薄施脂粉,略有几分姿色,其中一个紧挨着许风坐下了,亲亲热热地给他倒酒。
许风不惯与人亲近,被她这么一碰,脸色已有些白了。
周衍手一伸,就将他提溜到自己身边来,道:“我这弟弟不胜酒力,还是我替他喝吧。”
说罢就着那花娘的手将酒饮下了。
他如此爽快,惹得两个花娘咯咯直笑,便将许风撇在了一边,只管灌他酒喝。周衍来者不拒,一杯杯酒喝下去,面上丝毫不见醉意。反倒那两个花娘,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凑,差点把许风给挤出去。
许风站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
周衍却朝他使个眼色,拉着他手道:“外头乱得很,你别一个人乱跑。”
许风想到慕容飞之事,只好气闷闷地坐回来。
那花娘调笑道:“哟,这是怕小公子走丢了不成?”
“我家弟弟年轻识浅,所以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周衍状似不经意地问,“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脸皮都薄,怕是来得不多吧?”
两个花娘登时笑作一团。
“哪儿能呢?多得是比他还小的。”
周衍就瞧着许风道:“但恐怕都不及我这弟弟好看。”
那花娘奉承道:“小公子相貌端正,的确是一表人才,不过昨日来的那位公子,才真是风流俊俏。姐妹们见了,没有一个不眼馋的,可惜后来进了妈妈的房里……”
另一个正倒着酒,听她说到这里,赶紧叫道:“丽娘!”
那叫丽娘的忙住了嘴,掩唇笑道:“瞧我,怎么提起了别人来?真是扫兴!罚我自饮一杯可好?”
周衍道:“三杯。”
丽娘也不推辞,果然一口气饮了三杯酒。
周衍道了声“好”,照旧谈笑自若,与她们说些风尘趣事。酒过三巡之后,两个花娘都有些醉了,周衍这才把话题绕回去,问起那老鸨的房间在哪。
丽娘醉得更厉害些,随口道:“最东边那间屋子就是了。”
周衍微微一笑,与许风对视一眼。许风立即会意,跟他同时出手,一左一右点了两个花娘的穴道。两个女子悄没声息的倒下了,许风如蒙大赦,急着出了厢房,去寻那老鸨的住处。
周衍取笑道:“风弟刚才那副样子,真是如坐针毡。”
许风并不看他,只闷声道:“周大哥熟谙风月,想来定是欢场老手了。”
周衍怔了一怔,说:“从前难免有逢场作戏的时候,风弟若不喜欢,我以后绝不踏足烟花之地就是了。”
许风给他好声好气的哄着,自己也觉得把话说重了。他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火气,或是在极乐宫中受了折磨,厌恶这等风流韵事,又或是周衍待他亲厚,他不自觉地骄纵起来了。
许风好好自省了一番,道:“是我的错,不该管着周大哥的事。”
周衍心道,我正求之不得。
但他只笑了一笑,没有说出口来。
一路上经过的那些厢房,无不传出些淫声浪语,许风尽量不去细听,脚下走得飞快,总算找到了最东面那间屋子。
周衍侧耳一听,道:“屋里没人。”
他上手鼓捣两下,就把那锁开了,推了门走进去。这屋子布置得华美异常,摆设样样精致,且又熏了香,与寻常小姐的闺阁无异了。只是地方不大,里面有些什么一目了然,并没有藏着慕容飞。
“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暗室?”
“先找一找。”
两人分头找了一番,自是一无所获,这时周衍忽然停了下来,听了听外头的动静,道:“有人来了,其中一个武功不弱。”
许风四下看了看,见没有藏身的地方,便想开了窗跳出去,周衍却翻身上了绣床,招手道:“风弟,上来。”
许风呆了一刻。
周衍没再等他,直接把人扯上了床,然后床帐一放,锦被一掀,将两人遮盖得严严实实。
第十章
锦被里一片漆黑。被子、枕头也都熏了香,缕缕甜香直往鼻子底下钻,搅得人心神不宁。周衍凑到许风耳边道:“风弟,用我教你的敛息法。”
他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吐出来,震得许风的耳根微微发热。他知道若不屏气凝神,只怕立刻就会被外头的人察觉了,只好强自镇定下来,将武功心法默念一遍。
没过多久,就听“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许风听见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应当就是这迎香馆的老鸨了。因为隔着一层锦被,那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入耳的尽是一些放肆的调笑之言,但很快说话声就低了下去,换成了另一种带着啧啧水声的古怪声响。
许风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外头那俩人在亲嘴。他虽已经过人事,但那宫主从来只作践他的身体,又何曾亲吻过他?这时听了这声响,顿时觉得脸上发热,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黑暗中不能视物,听觉跟触觉也就变得格外灵敏,他清楚知道周衍正躺在自己身边,因着绣床太窄,一只胳膊与他紧紧相贴,又一缕长发落在他颈边,扎得他后颈一阵阵发痒。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要命的亲吻声终于停下了,外头的两个人喘息片刻,那老鸨开口道:“主上那边怎么说?”
那男子道:“那一位已等不及了,叫我们快些把人送过去。”
“外头盯梢的人还没走,看来此处已不安全了,确实越早把人送走越好。只不过……昨日抓来的那个小白脸呢?”
那男的顿了一顿,道:“一块送走。”
许风心知这说的必是慕容飞了,他正想掀开被子冲出去,周衍却抓着他手,在他掌心里写了个字。那指尖在手掌上轻轻划过,许风觉得半只手都麻了,根本辨不出写的是什么,但知道是叫他静观其变的意思,他只好忍着没动。
周衍握着他手,一时没有松开,许风陷在那软绵绵的床铺里,浑身热得难受,鼻尖渗出一点点汗来。
这时却听见外头那俩人开了窗子,一前一后跳了出去。
许风正自惊讶,就觉身上一轻,原来是周衍扯开了被子。他先前热得受不住,这时吹着凉风,反而有些怔怔的,仿佛从一个梦里惊醒过来。
周衍道:“咱们跟上去瞧瞧。”
许风这才回神,忙从床上一跃而起。他起得太急了,双腿有些发软,差点摔在地上。
周衍由身后捞了他一把,失笑道:“不必这么急。”
许风也跟着笑笑,脸上仍是烫的,幸喜天色甚暗,周衍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俩追到窗边,也跟着跳了出去。
窗外是一处小小的院落,当中起了一座亭子,边上一口古井,又造着嶙峋的假山,白日里瞧来,倒是一番江南美景。
周衍跟许风是紧追着那两人出来的,但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们的踪影。周衍绕着假山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许风道:“这两人会飞天遁地不成?”
周衍没有出声,目光四下一扫,最后落在那口井上,道:“我白天查探地形时,曾见一个小厮挑了两桶水进来……”
“既然院中有井,为何还从外面挑水?”许风念头一转,立刻想通了其中关窍,“对了,定是在这井下!”
他点亮了火折子,奔过去一瞧,果然是一口枯井。
周衍怕有什么机关暗器,仍是先他一步跳了下去,伸手在井壁上一阵摸索,很快寻到了一扇暗门。许风见识过山中的密道,以为又要走上半天,没想到才几步就走到了头,头顶上一方天空,原来是另外一口枯井。
许风跟着周衍跳出井来,见又是一处小小院落,格局与迎香馆的颇为相似,也是凉亭假山,但因荒废得久了,看起来透着森森的鬼气。
周衍白日里探过了附近的地形,这时只看一眼便道:“是迎香馆隔壁的胭脂铺子。”
“两处院子靠着古井相通,运起人来神不知鬼不觉,难怪遍寻不到慕容公子了。”
许风提剑在手,正准备去找慕容飞,却听见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铃声。
叮铃——
叮铃——
这铃声幽远空寂,在这样暗沉沉的夜里,尤其显得诡异。
周衍上前一步,护在许风身前,朗声道:“阁下已露了行迹,何必再装神弄鬼?”
伴着铃声响起来一阵娇笑声。
接着就见廊下走出来一个人,柳腰款款,身段婀娜,正是那迎香馆的老鸨。她瞧来三十几岁的年纪,却比十来岁的少女更见风情,柔声道:“原来是前头的两位公子。怎么?婉儿跟丽娘伺候得不够周到吗?不要紧,我这儿多得是温柔美貌的姑娘,包管叫二位满意。”
说着击了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