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完本——by困倚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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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林啸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那表情说不上是哭是笑,道:“我与怜儿本是倾心相爱,只因正邪之分,竟硬生生被人拆散。当初围攻她的,既有正道的人,也有极乐宫的人,如今你们双方斗得两败俱伤,可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慕容慎等人。
众人心头一震,这才知他布下这样一场杀局,搅得江湖上风起云涌,原来都是为了报二十年前的杀妻之仇。
林昱劝道:“爹,过去的事不必多提了,还是先找到内功心法要紧。”
林啸这才收起眼中恨意,说:“贺宫主,还是由你先走罢。”
贺汀州也不多言,就取了火把过来,率先走下了石阶。他先前比武时受了内伤,又一直没机会运功疗伤,脸色被火光映得更为苍白。
许风等人因是被抓来挡箭的,也被林啸推到了前面。许风脚下一滑,差些撞在贺汀州背上。
贺汀州的背脊僵了僵,但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径直往前走去。
许风跟着他脚步,听见走在后面的慕容飞问:“林昱,你是为了替你娘报仇,才自愿入极乐宫的吗?”
“不是,”林昱道,“我是对宫主一见钟情,才想长伴他左右。”
“哼。”
慕容飞哼地一声,就不再言了。
这藏宝洞许风曾经进过一次,不过当时走的是崖下山洞里的那条路,如今这条路却要好走得多了。他们沿着石阶一路往下,估摸着快到山腹时,眼前的道路陡然变宽,出现了一扇巍峨高大的石门。
门上同样绘着幅画,却是一尊一体三面的神像,当中是青面獠牙的鬼怪,左右两边则各是一个美貌女子。只不过一个女子妖娆美艳,另一个则是端庄圣洁,相貌神态大不相同。
贺汀州举高火把将那幅画一照,转回身问:“我的那柄宝剑呢?”
林昱便扬了扬手中的剑:“宫主说的可是此剑?”
“嗯,”贺汀州也不接剑,只说,“当中那鬼怪的额间有一处缺口,你将剑插进去就成了。”
那石门造得颇高,但林昱何等武功,足尖在墙上一踏,便飞身而上,将剑稳稳插进了鬼怪的额间。那额间的缺口正如一个剑鞘似的,直到没剑而入,剑柄撞在石门上时,才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待林昱落地时,那门已缓缓打开了。
林昱不禁道:“原来这剑就是开门的钥匙。”
贺汀州“嗯”了一声,靠在墙边轻咳了几下。
许风心中一跳,忍不住向他望去,却听沈意叫道:“宫主大病未愈,如今又添了新伤,你们也不让他歇一歇。”
楚惜推了他一把,道:“就你会关心宫主么?快走!”
这时石门已完全打开了,门后是亮堂堂的一间石室,墙上点着长明灯,地上却尽是金银珠宝,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俯拾皆是!
那珠光宝气晃得人眼都花了,楚惜叹道:“极乐宫的藏宝之地,原来竟是真的。”
贺汀州说:“这不过是第一间石室。”
说完也不去看那些黄白之物,只继续往前走去。在场的人中并无一个贪财之辈,便也都跟着走了过去。
石室的尽头处却分出了三道石门,分别画着进来时所见的三面神像,仍旧是当中鬼怪,两边各是一个美人。
林啸问:“该走哪一道门?”
贺汀州将三道石门都看过一遍,说:“我也是头一回来此,看来只能听天由命,随意选一扇门了。”
林啸沉吟不语。
贺汀州就说:“还是林庄主来选吧。”
“也罢,那就走中间这道门。”
贺汀州咬破手指,将血涂在画中那鬼怪的眼珠上,过不多久,这扇门便也开了。
众人鱼贯而入。
这条暗道要狭窄得多,仅容一人通行,贺汀州自然走在最前面,后头紧跟着许风和楚惜等人,林氏父子则落在了最后面。
走了一段路后,贺汀州忽然问:“楚惜,若我记得没错,二十年前叛出极乐宫的那个堂主……应当跟你一样姓楚。”
许风吃了一惊,过了许久,才听见楚惜的声音响起来:“不错,她的确是我嫡亲的姑母。”
黑暗中看不清楚惜脸上的表情,只听他一句一句道:“当年姑母逃离极乐宫之后,前任宫主雷霆震怒,连我爹娘也受了牵连。所以后来宫主见到我时,我已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贺汀州似乎并不觉得惊讶,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跟林庄主扯上关系了。你也练了那门邪功么?”
“怎么?宫主是想试我的武功?可惜此处暗道太窄,恐怕施展不开。”
贺汀州便道:“看来是练了。”
楚惜也不否认,半真半假道:“宫主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我若没有一些本事,如何能留在你身边?”
正说着话,一直被楚惜挟持的沈意脚步一顿,“哎呦”叫了一声。
楚惜踢他一脚,骂道:“你嚷嚷什么?”
沈意委屈道:“我踩到一块石头……”
话音未落,已听得头顶上传来隆隆巨响。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石门正徐徐落下。
楚惜恰好站在那石门之下,忙扯着沈意避了开去。不料这道石门刚落到一半,隔着几步之远的地方,又有一道石门落了下来。
楚惜这才明白过来,叫道:“不好,是这小子触动了机关!”
暗道里顿时乱成一团。
头顶上不断有石门落下,且一道连着一道,速度越来越快,许风被推搡着踉跄了几步,见贺汀州伸过一只手来,在他胳膊上一扯,紧接着又收回手去,低声道:“快走!”
许风没有应声,只管跟着他往前冲,一路上连回一回头的功夫也没有。
好在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虽有人中了毒使不上内劲,但脚程都不算慢,总算没有性命之虞。只是一开始许风还能听见慕容飞的叫骂声,到后来就只剩下石门落下时轰鸣声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原本狭窄的暗道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接着就见眼前一亮,却是又进了一间石室。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最后一道石门落下,四周终于又恢复了安静。石室里点了长明灯,许风借着那光芒一看,才发现进了石室的只有他、贺汀州、沈意和楚惜四人。
楚惜的剑倒一直架在沈意脖子上。他靠墙而立,环顾一下四周,问:“其他人呢?”
“应当是被石门拦住了。”
楚惜转了转手中剑柄,说:“宫主真是好手段。”
贺汀州面上滴水不漏,笑答:“选这条暗道的人是林庄主,误触机关的人是沈意,同我有什么关系?”
楚惜轻哼一声,问:“现在石门关上了,我们怎么出去?”
“想必有其他的路可走。”
贺汀州拿火把一照,众人才看清周围的情况,石室里空无一物,除了进来的那道石门外别无出口,只四面墙壁上绘着壁画,与湖底地宫的石室颇为相似。
许风走近了细看,见墙上画的也是祭祀的场景,不过祭的是那尊一体三面的神像。他正想去看下一幅画,却忽觉背后一凉,一只冰凉的手掌抵住了他的后心。
“别乱动。”楚惜冷冷道,“我掌力一吐,便可取你性命了。”
许风僵着没动。
贺汀州离得不过几步之遥,这边变故一生,他便转回头来,瞧了一眼被楚惜制住的许风,问:“楚堂主,你这是何意?”
“你们三个对付我一个,我可太吃亏啦。”楚惜一手持剑抵着沈意的颈子,另一手则抓着许风的后背,道,“这两人之中只有一个能够活命,宫主向来多情,不知你会选哪一个呢?”
沈意眼泪汪汪,一个劲地叫:“宫主……”
许风却是一言不发,连看也不向贺汀州看上一眼。
火光闪烁不定。
贺汀州索性将火把扔了,双手在身后轻轻一握,笑道:“楚堂主何必多此一举?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爱宠,另一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你以为我会选谁?”
“宫主是要选他么?”楚惜的剑往上一勒,便在沈意颈子上印出了一道血痕,“你不再考虑一下?”
“毋须考虑。”贺汀州一心一意地望着沈意,朝他伸出手道,“沈意,过来。”
楚惜面色一变,手中的剑反而勒得更紧,这时却听“嗤”的一声,石室里那盏长明灯忽然灭了。
楚惜愕然叫了声:“你……!”
随后就变成了打斗声。
黑暗中许风不知被谁推了一把,猛地往前扑去,正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的手颤了颤,伸过来揽住了许风的腰。他虽然没有出声,但只听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许风也知道他是谁了。
贺汀州揽着许风退了几步,手指摸上一旁的石壁,也不知他碰了哪处机关,两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动了。许风脚下一空,同贺汀州一道跌落下去。
下坠之时,许风心头突突直跳,只觉扣在腰上的那只手一直紧紧地搂着他。
只过了片刻功夫,他俩就双双落进了一处水潭里。
许风毫无防备,一下呛了好几口水,好在那潭水不深,挣扎几下也就浮出水面了。贺汀州摸索着寻到水潭边缘,手掌一撑就翻了上去,又回过身来拉了许风一把。
两人的衣衫都被水打湿了,所幸许风怀里的火折子还能用,他将火点燃了一照,见这是一处天然的溶洞,四周怪石嶙峋,不断有冰凉的水珠滴落下来。不远处倒是有一条小路,曲曲折折的不知通往何处。
贺汀州也瞧见了那条小路,指着那处道:“沿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遇到岔路往左拐,约摸一炷香功夫,就能到我们当初寻到那柄宝剑的地方了。接下来该怎么出去——应当不用我教你了吧?”
当日他们跌落山崖后,曾误入极乐宫的藏宝洞,不过取到宝剑后就原路折返了,许风就是在那时遇到的周大哥,当然对这条路印象深刻。
他手中的火折子慢慢下移,微弱的火光落在贺汀州脸上,却见那人的脸色白得吓人。
许风知他是比拼内力时受了伤,忍不住问:“你、你还好吧?”
贺汀州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调息片刻,道:“有劳许少侠挂心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过了一会儿,又道:“楚惜不知会不会追上来,你还是快走吧。”
许风站着没动,问:“那你呢?”
“此处的事还未了结,我身为极乐宫的宫主,自然不能一走了之。”
“林庄主的武功深不可测,林昱和楚惜亦非等闲之辈,你一个人怎么对付他们?”
贺汀州终于睁开眼睛,扫了许风一眼,道:“这是我极乐宫的事,与旁人无关。”
“不错,极乐宫的事当然与我无关。不过我是跟慕容公子一起来的,我如今是走是留,也不用阁下操心。”
贺汀州便不再看他,漠然道:“那也随你。”
许风虽然赌气说了这番话,但自己也不知道留下来能顶什么用。多少江湖豪杰都折在了林庄主手上,难道他一个无名小卒就能扭转乾坤?只是要他独自逃命,那是万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干脆将火折子熄了,瞧不见贺汀州的脸,也就没这么心浮气躁。他沉下心来,试着运转体内的真气,结果那千日醉的毒果然厉害,只是一用内劲,就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许风额上冷汗直冒,听见贺汀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身上的毒还未解,别再妄动真气了。”
许风呼出一口气,果真不敢再试了。黑暗中他的耳力更胜平常,隐约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些声响。
“什么声音?”
“看来有人找到下来的机关了。”贺汀州边说边站起身来,在许风肩头抓了一把,道,“走了。”
许风手忙脚乱的跟上去,重新点亮了火折子。
这溶洞里别无出口,只剩下那条曲折的小路了。那小路仿佛是天然形成的,很是崎岖不平,两人走了一段后,贺汀州停下脚步,贴在山壁上听了听动静。而后他脸色微沉,低声道:“来人内力精纯,应当是楚惜没错了。”
许风问:“那沈意呢?”
“只有楚惜一个人。”
许风心下一沉,料想楚惜若是动了杀机,沈意必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他现在自顾不暇,也没功夫去担心别人,只是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贺汀州说的岔道口。看着一左一右的两条路,两人很有默契的停了下来。
许风抢先问:“右边那条路通向哪里?”
贺汀州道:“是一条死路。”
许风点点头,一声不吭,直接就朝右边走去。
贺汀州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做什么?”
“你我二人如今都不是楚惜的对手,若是被他追上,那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呢?你打算自己去送死?”
“谁说的?或许我运气比你好,楚惜未必会走这条路。”
“嗯,”贺汀州颔首道,“前提是你不去故意引开他。”
许风给他说破了心思,便道:“不然怎么办?难道一块儿等死?不对,兴许楚惜舍不得杀你,要先采补一番后才会动手。”
贺汀州倒没动气,只是轻叹一声,道:“你要去引开他,也不是不行。”
许风怔了一下。
贺汀州仍旧捉着他的手,慢慢凑到他耳边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许风听后只是皱眉:“这法子……未免太过冒险了……”
“嗯,许少侠确实要冒极大的风险。”
许风脱口道:“我说的不是我自己。”
“那便是说我了?”两人独处了这么久,贺汀州到这时才轻轻笑一下,说,“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完后,总算松开了许风的手,往右边那条路走去。
许风知道情势紧迫,容不得片刻耽误,便也按计划原路折返,走到一半时,听见贺汀州叫了一声:“许少侠。”
许风脚步一顿。
贺汀州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叫许风心间一热,他闷头闷脑的“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这条小路本就不长,许风走了没多久,就瞥见了隐隐的火光,心知是跟楚惜撞上了。
楚惜行事谨慎,因怕此处会有机关暗器,所以走得不是太急。
许风收敛气息,伏在暗处等了一阵,待楚惜走到近处,才扔了一枚石子出去。
“谁?”楚惜立刻循声追了上来,叫道,“宫主?”
许风转身就跑。不过他毕竟中了毒,一身轻功使不出来,快到那岔道口时,终于给楚惜追上了。
楚惜一掌抓向他的肩头。
许风矮身闪避,却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楚惜拿火把一照,“啧”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显然没把许风放在眼里,只是问:“宫主呢?”
“你是说贺汀州?”许风眨了眨眼睛,道,“他不就在你身后么?”
楚惜分了下神。
许风肩膀一缩,立刻飞身而退。
但楚惜的速度可比他快得多了,只听得呼呼声响,掌风已到了耳边。许风避无可避,被楚惜一掌拍中后背,和身滚到了地上。他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受伤,只冲着右边那条岔路喊:“快走!”
楚惜深怕贺汀州逃了,抬脚往许风腰上一踢,也不去理会他的死活,快步往右边走去。这一条岔道果然是死路,只走了几步就到头了,尽头处又是一处溶洞。此时洞里燃着一蓬篝火,火光明明灭灭,倒是将里头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贺汀州半阖着眸子,面无血色地靠坐在石壁旁,显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楚惜的脚步缓了缓,先留神看了下四周有无机关陷阱,才走上前道:“宫主。”
贺汀州并不抬眼看他,只应了声:“你来了。”
“宫主突然不见了踪影,可真叫我吓了一跳,好在宫主平安无事。宫主还是快跟我回去罢,姑父他们还在等着你开启藏宝洞呢。”
贺汀州终于睁开眼睛看向楚惜,目光中隐隐透着风雷之色,道:“若我不肯呢?”
楚惜面色一变,随后却大笑起来。“宫主不是想试我的武功吗?我瞧此处正好合适。不过刀剑无眼,若不小心误伤了宫主,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嘴上虽这么说着,手中的剑却已出鞘,剑尖指住了贺汀州的咽喉。
贺汀州不闪不避,瞧着那寒芒凛凛的剑刃道:“我如今内力全失,你自是胜之不武了。我只奇怪一事,你勾结林啸、背叛极乐宫,究竟是为了宫主之位,还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