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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完本——by困倚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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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扎完之后,他手指又微微往下,摸到了许风手腕上的旧伤疤。
许风立刻缩回了手,道:“我的手没什么大碍了,有劳周兄费心了。”
周衍的手仍僵在那儿,隔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去,说:“那一处是旧伤?”
“嗯,几年前受的伤,如今早已好了。”
“可是你的手……”
“行走江湖之人,谁身上没几处伤?我右手虽不能用了,左手却还可练剑的。”许风不愿多提从前的事,只随便说几句话敷衍过去了。
周衍也没追问,他瞧着面前的火堆,眼神也像那火光一般捉摸不定。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出声道:“许兄弟。”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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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是泛泛而谈,随便说些劝慰的话。谁知周衍听了之后,竟是目光一动,霍地站了起来。
许风被他吓了一跳。
周衍也自知失了分寸,但还是来回踱了两步,才缓缓坐回去,说:“许兄弟,多谢你。”
他隔着火光看向许风,道:“若我那弟弟……也像你这般就好了。”
许风真心道:“令弟自然比我强得多啦。”
至少有这样一位兄长,时时刻刻挂念着他。
他虽然也有哥哥,却不知道是生是死;虽然有师父,却怕拖累了师门,不敢回去看上一眼。天下之大,只得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许风一直坐在火堆旁烤火,没多久衣服就已半干了。他想将那件外裳还给周衍,周衍却没有接,径自走过去开了下一间石室的门。
许风虽然早有准备,但等石门开了,现出正中央那一张石床时,他还是骂了一声“无耻”。
那石床造得甚大,便是躺上四五个人也是宽敞,上头略有些凹凸不平。许风走近了一看,才知是雕刻着一幅春宫图。也不知是怎样的能工巧匠,将图上的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连一些助兴用的淫具也是精巧得很。
许风中的春药虽已解了,还是看得面上发红。
周衍倒没在意,不但细细看了一遍,还伸出手去摸了摸,接着沉思片刻,干脆翻身躺了上去。
许风叫道:“周兄!”
周衍比了个手势,说:“别出声。”
他双目紧闭,眼球飞速转动着,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倏地坐起身来,手指摸到石床上的某处,极有规律的敲了三下。
他敲完之后就跳下了床,随后只听“喀”的一声,那石床竟翻转过来,现出了几级石阶。
许风奇道:“周兄怎么对此地的机关如此熟悉?”
周衍并不回头看他,只是低声道:“不过是些奇门遁甲之术,哪里的机关都差不多。”
许风心中仍有疑惑,但还来不及细想,已听周衍问他:“许兄弟,你可要下去一探?”
许风见这些石室一间比一间不堪,怕继续走下去,还不知会出现何等荒淫之物。但他俩尚未找到出口,总不能半途而废,只得硬着头皮道:“下去看看罢。”
周衍仍旧走在前头。
这一条石阶比先前的密道好走得多,只是同样蜿蜒曲折,越往下走就越觉得冷,似有阵阵寒气袭来。
莫非下头是一处冰窖?
许风正这么想着,那石阶就已走到头了。他未见到什么冰块,只不过一座石台,石台上插着一柄剑。
那剑没有剑鞘,剑身薄如蝉翼,在夜明珠的幽光下,剑刃上隐有光芒流转,好似一泓秋水。
一望即知,这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但凡习武之人,见了这等宝物,就无有不动心的。许风当然也是个俗人,但他想到这是极乐宫之物,便又断了这份心思。
周衍倒是上前几步,伸手握住了剑柄。但他刚拔出那柄剑,就有箭矢从四周的墙上射出来。
许风忙叫了声:“周兄,小心!”
周衍反应极快,立刻挥剑斩落箭矢。许风早知道他功夫极好,此刻一看,果然是身姿飘逸、身法迅捷,便是挥剑之时,亦是行云流水般好看。
只是那机关甚是古怪,箭矢连绵不绝,由四面八方朝周衍射去,始终没有停下来。周衍功夫再好,力气也有用尽的时候,许风不禁暗暗替他着急。
周衍也发现了其中关窍,双足一点,踏在了那石台之上,将宝剑插了回去。
机关立刻就停了。
许风松了口气,说:“看来这剑是取不走了。”
周衍环顾四周,轻哼一声,说:“这可未必。”
他对许风道:“许兄弟,你再退后些。”
许风本就离得远,依言退回到了石阶上。
周衍闭一闭眼睛,重新握住那柄剑,再次拔了出来。同上回一样,又有箭矢朝他射来。周衍没有闪避,反而使出上乘的轻功来,迎着箭矢飞掠过去,唰唰唰数剑,仗着宝剑之利,直接将那机关破了。
许风只见得衣袂翻飞、剑影重重,待周衍轻飘飘落回地面时,几处机关都已破了。他由衷赞了一声:“周兄果然好功夫。”
周衍扯动嘴角,木然的脸孔上露出一丝笑,将那柄剑掷给了他,说:“许兄弟,接着。”
许风用左手接了那柄剑,只觉一丝寒气从剑身上透出来。他正想把眼细看,却听周衍道:“你身边没有防身的兵刃,这柄剑且先用着罢。”
许风吃了一惊,说:“这是周兄冒险取来的,我岂可夺人所好?”
“我平日并不使剑,拿着也没什么用。”周衍双手负在身后,满不在乎道,“许兄弟若不喜欢,扔了也就是了。”
哪有人将这等宝剑扔着玩的?
许风本想推拒的,但犹豫一番后,还是收了下来。他心中想,此剑乃是极乐宫之物,等他将来练好了武功,杀回极乐宫去,亲手将这剑刺进那宫主的胸膛里,却不知是何等快意?
第六章
周衍可不知许风心中所想,瞧着那柄剑道:“可惜这剑没有剑鞘,许兄弟左手使剑,恐怕不太方便。等到了外面,当给你寻一把相配的剑鞘来。”
许风再三谢过了,说:“既然有此宝剑在手,咱们也不必另寻出路了,折返回去劈开洞口的乱石,自可逃出洞去。”
周衍想到宝剑之利,要对付几块乱石确实不难,不过还是迟疑了一下,道:“我瞧此地似另有蹊跷,许兄弟不想再四处瞧瞧么?”
许风道:“不过是些荒淫之物,不瞧也罢。”
他既这样说了,周衍自然不会勉强,俩人又沿着石阶走回去。他们自清晨触动了山洞的机关,到沿着密道走至此处,已过去数个时辰了,一整日没吃没喝,纵使身怀武功,也有些支持不住。
尤其许风又是中了春药,又是被丢进水里,早就累得不行了。但他不肯睡在那张雕了春宫图的床上,最后折衷下来,两人就在石墙边歇了一宿。
许风背抵在墙上,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他醒来的时候,四周仍是暗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先前生的火堆还在烧着,周衍坐在一旁,怀里抱了块木头,正拿匕首细细削着。
许风睡得有些迷糊,问他:“周兄一夜没睡?”
周衍抬头道:“已经睡过了,只是比你醒得早些。”
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削那块木头。
许风这时才看清楚了,见那木头像是从石室的木架上砍下来的,已被他削成了剑鞘的形状。许风心中一动,问:“周兄怎么做起这个来?”
周衍没有答他,只是说:“再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他握着匕首的手很稳,手腕上下翻飞,果然只一阵儿,就将那剑鞘削好了。他把东西递给许风,道:“密道里暗得很,你且先用着这个,免得走路时割伤了手。”
许风接过剑鞘时,见他手指上有几处新添的伤痕。他谈吐不俗,想来是出身富贵之人,当然做不惯木匠的活。
许风将那柄剑收进剑鞘里,竟是正正合适,他刚要道谢,周衍已先摆了摆手,道:“一会儿到了外头,许兄弟多烤只山鸡给我,就算是谢过我了。”
许风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这时听周衍提起来,不免也觉得腹中饥饿。他们草草收拾一下东西,便起身接着往回走。密道里的几处机关都已被周衍破了,因此回去时倒是走得更快些,一路上也没再出什么状况。
那处山洞依然被乱石堵着,暗得不见天日。周衍取了宝剑在手,将一丝内力贯于剑尖,而后挥出剑去。
这一剑举重若轻,许风只在边上站着,已觉得剑气慑人了。
剑尖一碰着那些石块,石头就像豆腐似的,纷纷碎裂来开。只是一剑,就在乱石中破开了一个缺口。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得多了。许风也上前帮忙,俩人很快就搬开了乱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山洞。
这一日雨过天晴,阳光格外明艳。
他俩在山洞里时倒没发觉,这会儿在太阳底一照,才发现彼此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十分狼狈。
俩人不禁相视而笑。
许风许久没有开怀笑过了,周衍则只是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许风与他相处了几日,倒是觉得亲近不少,忍不住说:“周兄平日定是笑得很少。”
周衍没说话,只是那么望着他,眼底的笑意似乎加深了几分。
许风又一次想,这人的眼睛倒是生得好看。
他休息得够了,才去溪水中清洗一番,而周衍顾不上梳洗,先去猎了两只山鸡回来。许风照旧用火烤了,滋滋的散发出诱人香气。为表谢意,他把两对鸡腿都留给了周衍,周衍也不客气,全都吃了个干净,吃完后再夸奖许风一番,道:“许兄弟的手艺真是一绝,若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
他说到一半,不知想着什么,忽地又顿住了。
许风不觉有异,微微笑道:“周兄是要雇我做厨子么?可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等过了今日,咱们就该分开了。”
周衍忙道:“许兄弟要去哪里?说不得我俩又是同路呢?”
许风听了这话,一时间心绪起伏。
他在极乐宫中三年,时时刻刻想着如何逃出去,并不敢同别人交心。便是对着服侍自己的锦书时,也少有真心话。不料逃出来之后,在深山密林里遇上的这个怪人,竟与自己如此投缘。
他几乎就想跟周衍结伴同行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从极乐宫里逃出来的,也不知那宫主有没有派人追来,却不可拖累了无辜之人。
许风想到这里,慢慢收回了脸上那一点笑,说:“我与周兄并非一路人。无论我去哪里,总不会跟周兄同路的。”
周衍怔了怔,喃喃道:“是么?”
语气中不无失落之意。
许风佯作不知,吃过山鸡之后,就回山洞里休息了。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上路。
他这一晚却睡得不怎么安稳,醒来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周衍坐在洞外风口的位置,倒是睡得正熟。
许风摸了摸他亲手削的那柄剑鞘,想着他爱吃自己做的东西,便爬上树掏了几枚鸟蛋,仍是埋在土里闷熟了,再取出来塞进包袱里,好给他带着路上吃。
周衍醒来之后,见许风早已打点好了一切,着实有些失望。他似乎还有挽留的意思,许风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抱拳道:“这几日多谢周兄处处相护,在下无以为报,只愿周兄早日寻到令弟,兄弟团聚、得偿所愿。”
周衍双目望着他,苦笑道:“但愿如此。”
又道:“许兄弟你孤身上路,多加小心才是。”
许风点点头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周兄,咱们就此别过了。”
周衍再也无话可说,只能干巴巴道:“嗯,后会有期。”
许风身无长物,只拄着那柄宝剑,一个人迤逦而行。他沿着溪水往下游走,走了片刻后,忽然回了一下头。只见周衍仍旧站在原处,远远的凝成了一个灰点,看不清楚面目。
许风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管着自己没再回头。
他这么风餐露宿了几日,终于从山谷里走了出来。起先所见的尽是荒凉景色,后来渐渐有了人烟,有时还能见着数十户人家的小村落。
许风怕泄露了行踪,白天专拣崎岖的小路走,晚上也都宿在荒郊野岭。如此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始终没见极乐宫派人追来。或是那宫主当他跳下悬崖摔死了,或是犯不着为他这么一个男宠兴师动众,总之许风悬着的心算是落下来一些。
他估摸着已经离了极乐宫的势力范围,路上再看见城镇时,也敢进去转转,出卖气力赚些银钱。
其实这三年里,他最挂念的人就是师父了。只是那宫主老谋深算,说不得派了人在他师门守着,为免牵连无辜,许风只好忍着没有回去。他路过一处镇子时,见镇边的山脚下有间猎人打猎用的屋子,像是荒废了许久,他便出几个钱租了下来,一个人住在那简陋的木屋里。
他一面进山打猎,一面将荒废许久的剑法重新练起来。
许风在武学上并无太高的天分,但他坚信勤能补拙,向来勤练不辍。如今一心报仇,练起剑来更是刻苦,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大半都拿来练剑了。
他左手不惯使剑,一切都要从头来过,没几天手上就磨出了泡。他也没当一回事,拿布条胡乱缠了缠,还是接着练下去。
许风在镇上住了大半个月,靠着打猎为生,勉强能维持温饱。这天他正在屋前的空地上练剑,天空中响起阵阵雷声,像是快要下雨了。他一套剑法尚未练完,也不急着进屋避雨,一板一眼地将剩下的剑招使完了。
果然不多时就落下雨来。
这雨下得甚大,落在许风的脸上,有点微微的刺痛。
许风闭了闭眼睛,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他想起当年在官道上遇见那极乐宫的宫主时,那人的一双手莹白如玉,但是只一招,就将自己掀翻在了地上。这以后他再未见过宫主同人动手,不过仅看他座下几个堂主的本领,就知道那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了。
不行,他还差得太远太远了。
许风站在雨中,将自己那套剑法又从头至尾练了一遍。他想象自己在同那宫主过招,每次只走得三招,便又败在了那人手下。
他心中恨意难平,不知不觉间就使上了内劲。一股真气在他体内游走,走到某处时,忽然滞了一滞,像是遇上了阻碍。许风没当一回事,硬提起一口气来,猛地挥出一剑。
那真气霎时就乱了,在他体内乱冲乱撞,最后冲到胸口上来。他顿觉一阵剧痛,连手中的剑也握不住了,“铛”一声落在地上。
许风颇为爱惜这柄宝剑,连忙弯身去捡,谁知竟觉得头晕目眩,怎么也捡不起那柄剑。他胸口又闷又疼,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水混着雨水淌落下来,许风踉跄了两步,再也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却有一人抢到他身边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许风吃了一惊,勉力睁开眼睛,见着一张蜡黄的面孔,正是多日不见的周衍。
周衍另一只手摸到他脉门上,只按了一会儿,就皱眉道:“经脉逆行、真气大乱……这是走火入魔之兆。”
但凡习武之人,听得走火入魔四个字,无不是如临大敌。许风却没什么反应,只觉得身在梦中一般,问周衍道:“周兄怎么在这里?”
周衍说:“我是碰巧遇上了。”
这话哄得谁来?
许风自是不信。
周衍只好道:“此事容后再说,还是你身体要紧。”
他边说边伸手揩去许风唇边的血印。或是雨水太冷了,许风觉得他的手指有一丝儿颤抖。
周衍将许风抱进屋里,先用被子裹住他湿淋淋的身体,再忙着生起火来。
许风昏头昏脑的靠在床上,觉得数股真气在体内激荡翻搅,震得他骨头都隐隐作痛。那真气不受约束,在他四肢百骸中冲撞一番,又汇聚到了他胸口处。他胸口像烧着一把火,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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