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面偶像完本——by盛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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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酱停顿了大约一秒钟,随后了悟地笑了。她又对着曲乐白招了招手,说:“没事儿,人都在这儿了,签个名还不是分分钟。来,我给你找笔。”
柔酱抱着那几本书,曲乐白缀在她身后,去了书房。
酿酿锁在原地,冲着两个人类喵了两声,随后摇了摇头,舔了舔爪子。
人类啊,就是这么三心二意,喵~
柔酱带曲乐白到了书房里,曲乐白这才发现,这就是柔酱的“工作间”,柔酱往常就是在这里直播的,她认识那椅子,也记得正对着电脑的那张海报。
而在摄像机拍摄不到的地方,大有乾坤。橱窗摆了整整一面墙,各式各样的手办整齐排列,游戏的、动漫的、布袋戏的……曲乐白第一次见到数量这么大的收藏,都惊呆了。
而更让她惊讶的,其实是在无数的手办中间,摆着一本书。那本书有些旧,封面皱皱巴巴,书页比书脊厚了一半,不知道被翻阅了多少遍。
那本书名叫《命我》。
柔酱说喜欢这本书,看来是真的。它必定在柔酱的过去里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曲乐白不由自主走到《命我》面前,隔着玻璃摸了摸它,轻柔地像抚摸一般。
柔酱却在身后叫她:“找到笔了~要现在签名吗~”
曲乐白猛地回头,看见柔酱扬着一只圆珠笔,冲着她笑。
“很久不写字了。”柔酱解释道。
曲乐白指了指那本书,说:“为什么要放在橱窗里头?”
柔酱看了一眼,笑着将笔塞到曲乐白手里,说:“签名吧,亏你还记得我想要哪几本书。”却没回答曲乐白的问题。
曲乐白便不好意思再问,拿着笔,拆开了塑封,仔仔细细在扉页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没给任何预警,就带了几本不伦不类的“签名本”当做礼物,实在有点不像话。可惜来之前精神不宁,等现在反应过来,也来不及补救。
只好签名时多用点心,像是要将一生都刻上去似的。
可下笔刚写了一横,内心对于“一笔春”这三个字的排斥又涌现出来。她怎么都没办法写下去,只好抬头问柔酱:“我可以签真名吗?”
柔酱说:“那还是签名本吗?”
曲乐白随即领悟过来,自己叫什么,对柔酱来说也不重要。自己依然是一笔春,签在书上的名字,也只有是一笔春的时候才有意义。
她突然觉得羞赧,自己莫名其妙跑过来,对对方来说是多么大的负担?对方是否希望看到自己?
她转身欲逃,脚步却凝固。
柔酱又说:“那就跟小学生在教科书上写名字的行为差不多了,要不咱再给包个书皮?”
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曲乐白松了一口气,终于再次落笔。她没写一笔春,也没写自己的真名,只是写了两个字——乐乐。
柔酱把书抢过去,在“乐乐”旁边补了“柔柔”两个字,说:“这既是你的书,又是我的书。写上两个人的名字,正好!”
书是曲乐白写的,但这一本却属于柔酱。这个文字游戏颇为有趣,柔酱说完之后,自己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曲乐白看着柔酱的侧脸,对方脸上没有明显的惊讶或者探究,像是对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点儿也不在意,又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曲乐白自认对他人的情绪感知还算敏感,但从始至终都看不懂柔酱,她甚至不确定,柔酱知不知道代笔的风波。
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呢?
曲乐白一直妄想对任何人保守“秘密”,但对着柔酱,却好像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似的。
曲乐白鬼使神差,说:“写《命我》那阵子,是我状态最差的时候。在那之前销量持续走低,我开始觉得,也许我不是吃这碗饭的人,我该像我父母说的那样,去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偶尔写故事就好。我想了想要不要去找个工作,最后就去了。也许,热爱和工作,终究是不一样的。”
结果《命我》的卖气也不好,因为它太“丧”了。小说是娱乐,而不是镜子。任何想成为镜子的人,都只能成为一个小丑。
《命我》之后,曲乐白找到了目前的工作。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思考自己,思考人生,思考是否真的存在命运这回事。
变得越来越平庸,越来越不“一笔春”。
也许是中年危机。
曲乐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柔酱:“你呢?你为什么要做主播?”
柔酱经历特殊,又曾怎样质疑过自己呢?
停顿了好一会儿,柔酱才笑了笑。她只歪了一半的嘴角,因而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把爱好当工作,真的太TM爽了!我从17岁就这么想,直到现在也没变。”柔酱说,“跟我赚多少钱无关,跟我父母无关,只是因为我喜欢。”
柔酱从这份工作里得到的挫折和痛苦并不比自己少,可为什么还这样坚定?
因为她的叙述里,从来只有“我”吗?
曲乐白一时恍惚,将“喜欢”这个词在心里念了几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写下第一篇小说时的心情。
那种心情,是叫做“喜欢”吗?
柔酱打了个哈欠,摸了摸曲乐白的脑袋,说:“猫也撸了,名也签了,天也聊了,今天先睡觉好不好?我都十几个小时没睡了,乖。”
虽然这么说,柔酱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温柔。曲乐白点了点头,柔酱便说:“睡去吧,早安。”
“……早安。”
现在这种心情,又叫做“喜欢”吗?
第51章 真我自在(2)
柔酱的确十几个小时没睡觉, 一沾枕头就昏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
房子里安静得很, 多了个人跟多只猫一样。柔酱穿着拖鞋去找曲乐白, 发现对方的时候, 一人一猫窝在沙发上,温馨又祥和。
酿酿发现了柔酱, 喵了一声,仍旧慵懒地盘在曲乐白的大腿上, 头枕在膝盖上。
柔酱说:“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怎么不叫醒我?一个人玩很无聊吧。”
曲乐白说:“你这里挺安静的。”
□□静了, 除了猫叫和风声,竟然没有任何一点车辆或者人声。曲乐白上午就醒了, 这几个小时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么安静的环境, 柔酱不会觉得孤单和寂寞吗?她不直播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整个房子都散发出冷淡的气息, 跟直播时那个活泼多变的柔酱, 真的不一样。
柔酱应和几句,又跟曲乐白说等她一等,她洗个澡换个衣服,就陪曲乐白一块儿去买衣服。
她没想过会有人留宿, 因此日用品都没怎么准备。
曲乐白却知道柔酱这个月直播时长不够, 表示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小区门口有个超市,曲乐白昨天就发现了。之所以不在刚刚空闲的几个小时里解决这事儿,一是因为都不请自来了,再不告而别似乎不太好;二是因为手机没电, 到时候没法让柔酱帮忙开门。
此刻柔酱既然醒了,就可以放心大胆出门了。
柔酱也没客气推脱,给了曲乐白一把钥匙,进浴室洗澡。
她得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屏幕前,所以一般都是睡醒之后洗个澡,吹个头发,换身干净衣服,再开直播。
柔酱洗澡不快,但曲乐白逛超市更磨叽。柔酱直播都已经开了好一会儿,曲乐白才敲响了大门。
柔酱对观众解释:“我开个门。”
随后走向大门。
直播间里几十万观众便听到了以下对话:
“你买了些什么啊,用了这么久?”
“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食物。我看了看厨房,没多少菜了,就随便买了点——你挑食或者忌口吗?”
“呃……有一点儿。”
“那明天再说。我给你煮了粥,一直用电饭煲热着。你吃了么?”
“啊?我没去厨房……”
“那我给你盛一碗,一边喝粥一边直播?”
……
对话离得很远,观众们只能听个断断续续。但只言片语已足够他们脑补,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
柔酱重新出现在直播间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脸上笑意比之前更甚。
她甚至还略带炫耀地道歉:“抱歉,还没吃饭。先玩几盘扫雷,喝完粥再去对枪。”
弹幕非常配合,问她:
柔酱说:“没谁啊。”
气得观众们愤怒地刷了一波“退订”。
一碗粥喝完,柔酱将碗放在电脑桌旁,登录了游戏客户端。
正在这时,曲乐白敲了敲门。柔酱一边抬头看向对方,一边眼疾手快地将直播静音,这样一来,她们的对话就不会被观众听到了。
但弹幕君相当机智,趁柔酱走神的时候,已经交流开了。
……
“碗给我吧,我来洗。没打扰你直播吧?”曲乐白问。
柔酱连忙拿着碗站起来,走向曲乐白,说:“我自己洗,我自己洗……你帮我煮粥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曲乐白接过碗,笑了笑,说:“没什么,我还借了你家的厨房和米呢。”
柔酱已经站在曲乐白面前,她看着曲乐白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像是画上去的人体彩绘。她能猜到这是因为什么,但这不是能用语言解开的心结,于是干脆不提这个,只表达最真实的心情:“谢谢。”
曲乐白愣了愣,又问:“还有件事情,能不能借我一个充电器?出来得太急,我忘了带……”
柔酱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短暂沉默片刻,问道:“你确定你要手机?我还以为你来我这里,是因为我这里够‘安静’。”
柔酱的安静,是隔绝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一根网线与外界相通。但对于曲乐白来说,却恰恰相反。
她需要与网络隔绝的生活。
这话足够直白,曲乐白确定柔酱知道了什么,但柔酱什么都不说,这让她觉得安全。如今,这份安全催着她将自己缓缓打开,她问柔酱:“你怎么看我?”
柔酱轻轻摇了摇头,说:“你在意我的看法,也就在意别人的看法。你确定你不会搜索评论吗?你确定你能承受这些评论吗?”
曲乐白久久地沉默。
柔酱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她也知道自己躲在这里来是为了逃避什么。
假若真没手机,她倒也不会心心念念,那么所有伤害也都可以避免;可一旦有了途径,哪怕明知道会遭遇什么,曲乐白也无法控制自我搜索的手指。
曲乐白对这一切都清楚,但正因如此,她同样清楚,自己必须开机不可。
因为侄子还等着救命钱,嫂子也只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
思考再三,曲乐白仍然点了点头,说:“请把……充电器借我。”
柔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又说:“就放在电脑旁充电吧。我的手机也没电了,你的一满,就拔下来充我自己的。”
这理由给得蹩脚,谁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曲乐白一向固执悲观,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善意也能扭曲成阴暗。好在这一刻她没发挥“想象力”,而是乖巧地将手机交给了柔酱。
柔酱要直播,曲乐白无事可做,柔酱便给了她特权,让她在书房里随便玩玩看看。
书房里有手办也有书,曲乐白隔着玻璃看塑料小人,总担忧自己会不小心摔了,于是转而将魔掌伸向了书。
书不少,但曲乐白只对一本感兴趣——她自己的《命我》。
这本书何德何能,能被柔酱翻阅那么多遍,甚至放进橱窗?
曲乐白知道这书讲了什么,却不知道这一本有什么特殊。她鬼使神差地捧起它,书页便自动摊开到某一页。
那一页中间夹着一块小铁片,像是书签,但曲乐白却知道不是。
这是一块刀片。
一块被胶布缠绕着的,带血的刀片。
第52章 真我自在(3)
一瞬间, 曲乐白心里涌出无数念头。
念头相互缠绕,成为一场风暴。风暴席卷过她整个脑子, 又不知去了哪里。
曲乐白第一反应, 是将刀片塞回书里, 又将书放回橱窗。她回头看一眼,柔酱戴着耳机, 正聚精会神玩游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松了一口气, 眼神又轻轻地落在旁边的手办上。
手办做工精良, 但再精良也无法将曲乐白的心思从那本书和那块刀片上抢过来。
柔酱自杀过?或者自残过?
因为舆论?还是别的压力?
是在退役后、直播前?那半年她从STR变成柔酱,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
这事情超出了她对柔酱的认知范围, 一时之间, 曲乐白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疑问:怎么回事?她不由得转头去凝视柔酱。
柔酱衣服穿得薄, 胳膊也完□□露在外。从前从摄像头里看不到手腕, 此刻离得近了,才发现柔酱戴了一个蓝色的护腕。
那里就是那道伤痕么……曲乐白想,甚至想要扒开那个护腕,仔细看看那伤痕。
“很无聊吗?”柔酱的声音突然响起, 将曲乐白惊了一下。
曲乐白回过神来, 发现柔酱正扭头看向这边,又补充说了一句:“我房间里还有台电脑,实在无聊的话,一起联机吧。”
曲乐白摇了摇头, 说:“不想上网,我坐会儿吧。”
她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把椅子,于是坐了上去。那椅子角度很好,正好能看见柔酱。
柔酱见她找到了自如自处的位置,便轻轻地笑了笑,继续玩游戏去了。
弹幕炸成一锅粥,都说:
……
左上角的小助手里,弹幕刷的飞快,柔酱根本看不清。她往旁边瞟了一眼,正好跟曲乐白对视。她笑了笑,对弹幕说:“好,开始了!这一局争取十杀,行吧!”
曲乐白一瞬不瞬地盯着柔酱,发现柔酱玩起游戏来真的很认真,哪怕自己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她也丝毫不会分心。
又忍不住想:这样专注的柔酱,当年又为什么会被流言蜚语给击倒?那些难道不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吗?
她一边替柔酱痛心疾首、愤愤不平,一边却又想到自己。
对别人来说,自己承受的那些也无足轻重。可只有身处风暴,才知道它拥有怎样的力量。她也想站起来,可连爬都做不到。
要怎么样才能走出来呢?
曲乐白浑身放松,瘫在椅子上,哪怕想到自己的境况,也不那么痛苦,反而像是旁观者一样,分析得冷漠又抽离。
她仿佛不再是曲乐白,而是一缕空气。
这缕空气飘啊飘,飘到了云端;又坠啊坠,坠到了地面。
她潜进某个房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电脑前,腰背佝偻着,眼睛都快贴到屏幕上去了。
屏幕的光照到那女人脸上,曲乐白这才发现,她竟然是柔酱。
柔酱在打游戏,手掌搭在鼠标上,手指头抠紧,像是将全身的力气都花在上面了。但游戏不是扳手腕比赛,卖力也没用。因为过于用力,反而不够灵动,柔酱一局一局地死,死得越来越快。
曲乐白只是一缕空气,哪怕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她看着柔酱一局一局地输,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最终,柔酱将鼠标扔到一边,用力地锤了锤桌面,大叫道:“菜!”
她的十指插.进头发里,随后用力抓紧,头皮变了形。曲乐白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出有多疼。她想到自己写不出来时的心情,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无能为力与自厌,于是忍不住向前“飘”,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哪怕根本无济于事。
但她的手指触摸到柔酱脊背的一瞬间,柔酱却哆嗦一下,像是寒冷侵袭。
紧接着,柔酱猛地站起来,连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也不管。她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刀片。
别……!
曲乐白的心猛地揪起来:莫非就是在这个时候……
柔酱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哈哈哈哈哈,菜!”
紧接着,刀片亲吻皮肤,舔出一道血色的细小喷泉。
“不!!!”曲乐白大叫出声,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腕都痛了起来。
“醒醒……乐乐醒醒……”柔酱的声音响起来,比刚刚大喊“菜”的时候要温和不少,如春风如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