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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不言完本——by一盏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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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脸颊的酒窝像个小逗号一样对着她跳了跳。言蹊对她眨一下眼,走出门。安之小手拍了拍水面,心里像吃了糖果一样。
过了一会,言蹊进来给她冲掉泡沫,用一条纯棉大毛巾给她裹住,直接把她抱起来。
她衬衫前襟有一片全都湿掉了,她把她抱起来的瞬间,一绺头发垂落下来。
安之看着她,伸手把那绺头发别到她耳后,言蹊微怔,几不可见地笑了下。把她抱到床上放下,拿过一件她的大T恤,给她套上。
她的大T 恤给安之穿在身上可以当件长裙子。特别可爱。
“我去洗澡,自己擦头发?嗯?”
安之顺从地点头,看着女人走进浴室。
她发了一会儿呆,除了外公,还没人为了她走来走去,整天晚上都在忙着。
第8章
她拿起裹着她的那条毛巾擦起来头发来,洗完澡后她头发,身体都是香香的味道。头发乳和沐浴露都是同一个香味,就是她闻到的那个在她身上的香味。
不知道是什么花香。
她边擦头发边看周围,床很大,白色的床笠,浅灰色的被子,深灰色的枕头。床头边有架很高的黑色探头台灯。
床头的柜子有相框。她认出其中一个是言蹊,还有三个男的。一模一样的高个子。言蹊扎着高马尾,视线落在前方,笑容灿烂,明眸善睐。
被她眼神一看,感觉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言蹊出来后,发现安之小手抓着相框,看得异常认真仔细。
“那是我和我哥哥们。”
安之转头,“三个?”
言蹊走过来坐下,接过相框,摇头道:“我有四个哥哥,三哥四哥是双胞胎……”
她顿一顿:“我五岁时,四哥和爸妈过世了。”
她刚洗完澡,穿了条睡裙,头发半湿地披着肩上,身上和她是同个味道。长睫微敛,没有往下说了。
安之的小心脏揪了揪。突然有点无措。
“那个……香味。”安之涨红脸才蹦出这几个字。
言蹊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什么?”
“洗头发的,还有……洗澡的,香味是什么花?”
“哦……是这个……”她拿来白色的瓶子。上面浅绿色的字体“Kai ”,挤出一点乳液,抹开,“我们洗头发洗澡的都是这个牌子,栀子花。”
安之并不认识这种花,言蹊又笑笑道:“是一种白色的花朵,这是我妈妈很喜欢的一个牌子,而我喜欢栀子花。”
她微微凝神,似乎想起来什么往事。眼神有点飘渺,也只是一瞬,她笑着对她说:“楼下就有种的,不过现在过了花季,以后给你看。”
其实还没到言蹊睡觉的时候,她给安之吹头发时小女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慢慢慢慢地歪向她,言蹊把她接住,摸一把她的头发,把她放好睡着。
她其实并不习惯跟人一起睡,更别说是同个被窝了。另外拿了一张大毛毯,将小女孩严严实实裹在里面,掩好被角。
本来想看点台里的视频资料,想想还是算了。亮着灯怕她睡不好。
在她旁边躺下来,言蹊一手枕在脑后,肢体放松,精神上却没有。
“我在想什么呢……把别人家的孩子就带回家了……”
你是不是有想清楚之后要做什么?她父母是不靠谱,可是……由得你做主吗?难道你要把她带在身边么?
这怎么可能呢……
言蹊这些天在编导的这个岗位实习,跟在导演们的后面团团转。上周确定好了选题,下周就要拍摄了,编导的这个岗位不仅上佳的文笔,良好的沟通能力,以及耐心,细心,最重要的是需要体力,因为非常高强度的工作,每天至少12个小时,通宵达旦是经常的事情。跟她一起实习的几个同龄人,每天晚上靠喝咖啡和公牛撑下来,干脆就住在了台里分配的宿舍。
她都不能保证每个月的休息时间。怎么带一个孩子呢……
这怎么可能呢……
言蹊按按头,侧过去看安之。小女孩睡着了,很安静,呼吸声细细的。
言蹊一点都不了解儿童的世界,她的两个侄子又吵又熊,又爱粘人。她二哥和三哥不胜其扰,搬了出去。她倒不会讨厌,只是觉得“小孩子这种生物太麻烦了,尤其是男孩。”
她大嫂要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子就好了。一定又乖又可爱,淘气一点也没有关系的。言蹊之前也这样想过。
没想到会遇到安之。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言蹊又想起这句话,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着这么沧桑的话。她需要比别的小孩子更多的呵护还有爱护。
她可能做不到……
说实话,言蹊有点后悔冲动把她带回家,她根本就没有想清楚后面怎么办,只是当时觉得不能由着她这么一个人回去。
每个小孩的内心都有一座属于她们的公园。也许大部分的小孩,如同她的熊孩子侄子们,他们的那座公园可能是阳光,秋千,晃动的小马,摩天轮。有父母一起陪伴着的笑声。
而安之,她内心的公园里也许有这些事物,而她站在外围,只是静静地看着别人家庭玩耍。
言蹊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种这种感觉,光想着就让她心艰涩起来。
她希望她带她回家这个举动会让她开心,又隐隐担心她会对她有太多的盼望。
因为她不愿让她失望。
言蹊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也罢……先在家里呆着吧……至少有心姨照顾,她放心多了。
暂时先这样吧。
安之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是在老家的小床上,还是在陶臻臻的住处,还是在那个冷冰冰没有人会理她的大房子里?
她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扫了一圈周围,才恍惚想起这是yan xi的房间。
她摸摸盖在身上的毛毯,又看了看旁边叠好的浅灰色的被子,愣了愣。她坐在床上发了一小会儿呆,才去摸床尾给她叠好的衣服。
下床,到卫生间,小心地观察了下,发现有给她的牙刷和毛巾,她心定了定。踮起脚刷牙,洗了下冷水脸,梳好头发。
她在房间里等了一小会儿,也不见有人来。不知道应该想什么,只好起来开门出去。
三楼静悄悄,她在门口站了站,回忆下楼梯的方向。
言蹊刚走到三楼就看到小女孩站在那里发愣,穿着浅黄色的衣服和裤子,看到自己,她轻吐了一口气,朝她微笑起来,有点怯生生的。
“来,”言蹊不由得把声音放轻,“肚子饿了吗?”
早餐很香,小米粥,豆浆,油条,肉包子,鸡蛋饼,还有小菜。
一楼的厨房有很长很宽的原木餐桌,大大的落地窗门,门外还可以看见很大一片的绿色的草地。
这是个陌生的环境,安之有点忐忑,坐在桌旁没有动。桌面上的食物有着温暖的香气,她目光略略扫过,也不主动提出要吃什么东西。
言蹊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松开,主动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把油条和鸡蛋饼推到她面前。
“会拿筷子吗?”
安之迟疑了一下,点头。
言蹊给她拿了一对儿童筷子,勺子。她小手抓起来,道谢,仿佛想起什么问:“心姨,爷爷和奶奶……他们吃了吗?”
言蹊看看她,“嗯,他们都吃过了。我也是。”
安之默了默,小声道:“我起晚了……”
言蹊揉揉她头发,“没有,爷爷奶奶本来也不在餐厅吃,他们起得早。心姨也是……”
“快吃,要不然肚子里的青蛙要叫了。”
安之这才放心,小口小口地吃起东西来。她吃相很乖,舀一勺粥,吹一吹,含到小嘴里,咽下去。咬一口鸡蛋饼。再吃粥。
像只小兔子一样,连咀嚼的声音都很小。
而且只吃放到她眼前的食物。
这样她仿佛就很开心了,偶尔抬头,小酒窝扬一扬,对她笑。
言蹊心里一瞬间的波澜起伏,不知道怎么该对她说她今天就要回市里去工作。但还是要对她坦白。
等她吃完,她们在客厅坐着。
“安之……”她刚尝试着开口,小女孩听到她的语气就坐直了,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就像兔子受惊一样竖起耳朵。
言蹊抚抚她的耳侧:“你安心的住在这里,没有关系的,心姨和我爷爷奶奶都很欢迎你,还有过几天我侄子们就回来了,他们跟你差不多大,你们可以一起玩……”
安之抿了抿嘴,右颊边的酒窝黯然地陷进去。她问:“你不在这里吗?……”
言蹊:“我在市里工作,会比较忙,不能每天晚上都回来……”
安之看着她。
言蹊:“我下个月……嗯……下下周回来。”
安之还是看着她,离得近了,看得见言蹊的皮肤很白,双眼皮深,眼形是偏狭长的,尾端自然微翘,天生的一对笑眼。
安之小肩膀矮了矮,头发细软地伏在她脸颊。她垂下眼睛,言蹊在家穿了件灰色的大卫衣,阔腿牛仔裤,安之盯着她袖口看,有一圈白色的压线。
突然,耳朵被暖腻的手捂住。安之被动地抬起头,言蹊的眼神温柔剔透,弯起唇角,嗓音清和:“安之,我下周回来。跟你保证。”
回市里的路上,天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言蹊心情莫名有点低落。
她离开的时候,跟心姨多聊了一会儿,请她千万多照顾一下安之。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心姨是照顾他们兄妹几个长大的,看养小孩经验丰富。
可是安之……
那个小女孩听她说完,突然问她,“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言蹊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问,但是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就好,“言,语言的言,蹊,这个字比较难……”
她拿来纸笔,尽量写慢给她看,“就是小路的意思。”
她的字秀气又沉静,带着大人写给小孩看的那种端正和规矩。安之细细地观摩着,把纸捏在手心。
她又问,“为什么叫你小五?”
言蹊:“因为我在家里排第五呀,小五是我的小名。”
安之小嘴微张“哦”一声,墨亮的瞳仁泛起笑意。言蹊借机逗她,“那你有没有小名啊?”
安之道:“有的,外公叫我陶陶。”她嗓音糯软,“……只有外公这么叫我。”
几颗大点的雨滴砸到玻璃上,言蹊拉回思绪。天空飘起了密密的雨丝,入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来了。
第9章
言蹊和所有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对着工作有着灿烂的憧憬和无尽的冲劲。电视选题确定下来后,只有一周的拍摄时间,时间紧迫工作量又大,她们几个新人每天从早到晚,忙到焦头烂额。
很多时候,一天的拍摄时间后,凌晨还会开会分享心得,总结自己的经验和不足。言蹊跟他们相处的不错。那些加班的夜晚,在深夜的咖啡馆,在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在路边的烧烤摊。
邶城的凌晨时分,灯火阑珊,人烟稠密,年轻人谈笑风生,把酒举杯,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而言蹊在这种时候才能稍稍放松一点,不经意间挂念安之。
那个小女孩,年幼失去至亲,以为会跟母亲一起生活,却被母亲推给父亲,受到冷漠的对待,被自己带回家。
她一直没有安顿下来,像一个皮球一样,被这方推给那方,兜兜转转,被自己带回家,而自己也没能够呆在她身边,相当于又把她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在她年幼的心里,会不会不理解什么叫做工作,也把言蹊当作“不想要她的人”。
言蹊想,如果自己是她,大概也会这么认为。
不,她没办法站在她的立场。虽然她五岁时也失去双亲和一位哥哥,但是她那时没有太懂事,很多记忆随着时间已经慢慢模糊,而且她几乎是在爷爷奶奶和哥哥们的呵护下长大。
怎么能一样呢?
心姨在电话里宽慰她:“安之很乖呢,会自己洗澡,吃饭,还敢自己一个人睡觉,跟爷爷奶奶也相处得很好。”
“你大嫂,大胖和小胖回来了……家里又热闹起来了……”
“倒没有一起玩……安之太文静了,有点怕生……
但是尽管她这么说,言蹊还是不能够放心。
连续加了几天的班,周日下午到周一晚,可以休息一天。同期进电视台的女生邀请自己去逛街,言蹊婉拒后,立即开车回郊区。
言家老宅前门有个很大的花园,言爷爷爱种花。言蹊到的时候是下午,最后的一点光还没落完,大半院的菊花千姿百态,白如雪,黄如金,墨透红,美丽极了。
言蹊刚从车库过来,从里屋跑出来一个小胖墩,唇红齿白,大呼小叫地小跑上去:“姑姑!小姑姑回来了!”
仿佛二重唱一样,又跑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小胖墩,嘴里也直叫唤:“姑姑,小姑姑!”
言蹊对这种欢迎模式驾轻就熟,她微弯下腿,双手伸出,学西游记的孙大圣的口音,“孩儿们,俺老言回来了!……”
两个小胖墩嗷嗷地扑上去,一人瞄准言蹊的一只手臂,化作猴子一样挂上去,哈哈大笑,一只说:“姑姑,是老孙!是齐天大圣!”
另一只反驳:“我们家又不姓孙,姑姑是老言,我们是小言……”
“可是姑姑叫我们大胖,和小胖……”
“你们还不是大胖和小胖!两只小猪!重死了……”
言蹊颠了颠他们两个,几天不见,感觉重了好几斤。
“姑姑!我是言骐!弟弟是言骥!”
“对!太爷爷说我们的名字!……是骏马的意思!不是猪!”
“好了,那就是言大马,和言小马……”言蹊嘴上漫不经心地打击着他们,目光却朝前方凝视着。
安之本来跟着他们后面小跑出来,她虽然比言家双胞胎大一岁多,身体却至少比他们小一号。动作也没他们快,她小跑了几步,看见言蹊一手一个把他们抱住,她愣了一下,怯生生地站住了。见言蹊在看她,她才慢慢露出微笑。
言蹊的心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想叫她,可双胞胎粘住她不放,叽叽喳喳:“小姑姑,给我们的玩具呢?机器人,机器人?!”
“小姑姑,我的积木呢……”
“在车后备箱,等下给你们玩……先下来……”
双胞胎欢呼一声跳下来,言蹊正呼出一口气,两只手分别被他们拉住,扯着往里走,言蹊只来得及往后扫一眼。
安之那小小的身影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安之……”
客厅里,言家双胞胎兴致勃勃地拆着玩具,比划着。
他们的妈妈-萧雨桐,对双胞胎道:“光顾着玩,有没有跟姑姑说谢谢呀!”
双胞胎异口同声:“谢谢小姑姑!”
“下次还要。”
“下次再给我们买!”
……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言蹊看了看旁边的安之,见她规矩地坐着,小手叠着放在膝盖上。
她太粗心了,给大小胖的礼物是早一个月买好放在车后箱的,而她刚才急着回来,忘记买什么东西给安之了,现在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给她,不知道安之心里会怎么想。
言蹊抱歉地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小女孩若有所感地抬头,对她笑一笑,清澈乌亮的眼睛里有着浅浅的笑意。言蹊发现,她好像特别喜欢被摸头,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只是每次酒窝都会特别甜地笑。
言蹊不由得多摸摸她的头顶和耳侧,感觉到小女孩轻轻地蹭了一下她手心,像只小心翼翼想要撒娇的小兔子。
言蹊觉得心软又隐隐心痛。
那边的言大胖见妈妈帮助言小胖摆积木,叫小姑姑也不理他,心有不甘,溜过来走到安之面前,拿着玩具~枪指着她的脸:“砰砰砰……”
安之吓得尖叫,往言蹊背后一躲。言蹊搂住她,脸一沉:“言骐!”
言大胖一呆,他姑姑只会笑着叫他“言大胖”“言大马”之类的,从没有这么严肃地呵斥他,他小嘴歪一歪,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扯开嗓子就哇哇大哭!
萧雨桐闻声过来,她略微尴尬地看了一眼言蹊,急忙哄言大胖:“好了好了,看看你吓到姐姐了……”
言大胖哭得更加起劲:“她不是我姐姐……小姑姑……”
言小胖见他双胞胎兄弟哭得热闹,也哇哇哭起来,一时间客厅里像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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