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阳光曾来过完本——by昔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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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许信阳的语气,徳叔心知从他的嘴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於是不再追问下去。
他看着他们一前一後的身影,暗暗的在心里叹了一声,然後又再次抬起了头,深深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下沉过一下,在静逸的阁楼中如水波纹般一圈一圈地往外蔓延开来。顾常乐推开门后就径直的走在窗台前,一双深沉的浅蓝色眼瞳静静的眺望着窗外的幂幂夜色。
冥冥谝梗瑴D凄清清,却掩盖不了天空上一轮明月的幽幽亮光。
沉沉雾霭,深深浅浅,却阻止不了空气中一丝暗香的清甜淡雅。
在徳叔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许信阳恨不得脚底抹油似的逃了出去。他瞅着欲言又止的徳叔,绷得紧紧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好像自己是个做错事的学生正静静的等候着老师的训话。
久久过後,徳叔不明所以的看着伫立不动的许信阳,疑惑不解的问道:“许先生,你不是说要上去阁楼,把东西都放回去的吗?怎麽还站在这儿?”
愣了一愣,许信阳赶紧的回过了神。“……是、是啊,我这就上去。”
许信阳匆匆忙忙的跑了上去,然後站在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急促的心跳才抬起手轻轻的叩了叩门。敲了一下才发现房门并没有关紧,仅仅是虚掩着,於是就轻轻的往内推开。门缝一点一点的扩大,一抹白色的单薄身影也渐渐的走入眼瞳之中。远远地望去,许信阳的心竟不由自主的隐隐疼痛起来,他很想跑过去一把紧紧的将小乐弱不禁风的身子抱入怀里,以此温暖他冰冷的身体,以及那一颗冰封的心。
从进门起不过是两三秒钟的时间,顾常乐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顿时收回了残留在脸上的困惑,以及那一丝连他自己也察觉不了的悲伤。缓缓的转过身就看见许信阳正将提在手中的画架画板等东西都一一放回了原位,他嘴角一撇,调笑的说道:“见你这麽久都还没上来,还以为你要把我的东西都掳回去呢?”
欲将弯身收拾的许信阳侧着头,看着顾常乐温热的笑了一笑,“怎麽会,你不会是把我看成什麽都能下得了手的小贼吧?”
“你说呢?”
就在他们说笑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咚咚咚”的敲门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进来的是徳叔。他站在门边,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他们两人半会才礼貌的说道:“少爷,晚饭都准备好了。”
顾常乐收回了笑容,轻轻的说道:“我知道了,这就下去!”
来到了一楼,顾常乐就如往常般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而徳叔也来来回回的将刚做好的菜肴从厨房里面端了出来,一一的摆在桌子上。
晚餐不过是忌廉蘑菇汤,香煎三文鱼,培根鸡肉卷,以及一杯香浓的红茶。除了一个前菜和一个甜品,几乎就是西式餐馆的菜品。
手执银勺的顾常乐从热腾腾的汤水中抬起了头,眼睛直愣愣的瞅着站在桌子前一动不动的许信阳,不解的问道:“许信阳,你怎麽还不回去?”
许信阳故作神秘,嘻嘻然的笑了一笑,然後走到了顾常乐旁边的座位,伸手拉出一张椅子就这样坐了下来。他右手托着下巴,脑袋往左一侧,看向顾常乐那一双闪闪发光的黑色眼瞳更是调皮的眨了一眨。
看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必是想在这儿蹭饭吃!
顾常乐放下了勺子,稍微的抬起了头,浅蓝色的眼瞳直直的望着许信阳,语重心长的将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语句再一次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许信阳,不是说了多少遍了,我这儿没有多余的餐具……”
许信阳边听边看着他,也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无声的跟说起来。
“……你听明白了没?”
许信阳一脸懵懂的点了头点,弯弯嘴角的笑了起来,“听明白了,但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顾常乐语气一滞,“你……”
“你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徳叔可就来找我麻烦了!”许信阳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後拿出了一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餐具,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他坐好后,挑了挑眉,得意的瞅着许信阳,呵呵的笑说道:“小乐,这一次,你应该不能再找什麽藉口赶我走了吧?”
顾常乐怔了一怔,但很快就缓了过来。他瞥了一眼那套青瓷兰花的餐具,淡淡的一笑,“没想到你连餐具都准备好了,想得还蛮周到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徳叔并没有煮你那份饭菜?”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说是吧?徳叔!”一说曹操曹操就到!许信阳一发现徳叔从厨房走了出来,明亮的黑色眼睛就转了过去,直直的瞅望着一脸茫然的徳叔。
顾常乐瞄了一下徳叔,又低眼看了看他手里端着的咖啡,脸色顿时一沉。
“发生了什麽?”徳叔将咖啡放在许信阳的眼前,不解的问道。
顾常乐没好气的说了句“没什麽”后,许信阳就呵呵的笑了笑,然後惬意的啜了一口香浓的咖啡,赞叹道:“徳叔,你泡咖啡的手艺可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静默的晚餐就这样沉默的过去了。
除了一开始的说笑,饭桌上就只有勺子和刀叉互相碰撞的声音。
这一顿饭吃得无比的安静,也无比的沉静。
回到了阁楼,顾常乐不顾许信阳的步步跟随,径自的坐回了书桌前那张红木转椅。他伸出手随意的在杂乱的桌面上翻了一翻,先是拿了一本画册低头看了一看,觉得没有什麽意思就放了回去,又找了另一本出来,足足翻了四五本,直到最後翻出一本灰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才停下来。
他轻轻的翻开,一行行的五线谱瞬间映入眼瞳之中,特别是上面一个个像蝌蚪的音符恍如活了起来似的更是在眼前游来游去。
许信阳背对着他,安静的站在红木书柜前,一双幽黑的眼瞳轻轻的扫视着摆在上面的书籍。他草草的看了一下,然後转过身,望着顾常乐,轻轻的问道:“书柜上面的书,你看过了几本?”
顾常乐头也不抬的答道;“全都看过了。”
山上的日子冗长而无聊,除了顾老太太特意聘请回来的几位家庭教师授课之外,顾常乐几乎将所有能看的书全都看完,里面还包含了徳叔有时候从外面淘貋淼男声约岸謺
“不会连沈复那本《浮生六记》也看完了?”许信阳吃惊的问道。
“看了,怎麽?很奇怪?“
许信阳说道:“也不是很奇怪,只不过觉得有点意外而已,毕竟那本书是古言文,看得懂的人几乎不是你这个年龄阶段的。”他顿了一顿,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麽,找出了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本泛黄封皮的书,轻轻的说道:“你看过这本书吗?”
顾常乐抬起了眼,轻轻的扫了一下,“这不就是《小王子》?”
许信阳嘻嘻然的说道:“是的,就是《小王子》。”
“这书我早就看过了,你拿回去吧!”
许信阳缓缓地向前走,靠在顾常乐的旁边,轻轻的笑说道:“虽然你看过《小王子》,但这一个版本你是绝对没有看过的!”
顾常乐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从许信阳的手中轻轻的接了过来,随意的翻了一翻,“这是……”
“怎麽?是不是没有看过?”许信阳得意的瞅着他,轻轻的一顿,“这本书是我在法国留学时,在一家卖二手书的书店偶然看到的。你看看上面,这是最初版来的,特别珍贵!”
“既然这麽珍贵,你不留着给我想做什麽?”
“你不是想去法国留学吗?正好就可以用这本书去学习学习一下法语,有什麽问题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很乐意做你的老师!”
“你是怎麽知道的?”
许信阳瞅着一脸震惊的顾常乐,神秘兮兮的说道:“秘密!”
“好了,饭也吃完了,书也给了,话也说完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许信阳垮下脸,“怎麽?又想赶我走?”
“……”
见顾常乐脸色一沉,许信阳就笑了笑,“小乐,我想从你手里讨一样东西,不知你愿不愿意?”
顾常乐抬起了脑袋,斜斜的往左一倾,平静的问道:“什麽东西?”
“一幅素描!”
“我画过很多素描,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幅?”
“就是我们打赌的那张!”
顾常乐恍然大悟,声调略微一提,轻轻的叹道:“哦!……原来你说的是那张!”他顿了顿,然後一脸惋惜表情的说道:“真可惜,我的画从来不外出的!”
“不行吗?”他走到了顾常乐的身边,继续央求。
顾常乐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
“那好吧,既然不行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刚刚在做什麽?”
“你不是早就看到了吗?”
许信阳低着头,拿起了刚刚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看了看後,两眼发光似的凝视着顾常乐,惊喜的问道:“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
“对了,来了这麽多次,从来都没有听你弹过钢琴?不如……”
“不可能!”
“我都还没说完,你怎麽就一口就拒绝?”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的是什麽!”
“那你告诉我,我可不可成为你这首新曲子的第一个听众?”
顾常乐语气一低,喃喃的说道:“……这、我还没写好……”
“不急,你可以慢慢写,我会一直耐心的等着你!”
第17章 Chapter 17
其实,不用许信阳说出口,顾常乐也心知肚明这是顾老太太的授意。毕竟没有她的点头应允,恨他恨得牙痒痒的顾慧仪怎麽会放任自己的丈夫来这儿,甚至是一天到晚,几乎十来个小时,陪在他的身边谈天说地。
说实在的,教法语的老师有很多,但为什麽偏偏来的却是许信阳?
过後一想,顾常乐才恍然大悟。许信阳好歹曾经也是一名法国的留学生,不仅仅懂得法语,而且还知道了一些法国当地的风俗习惯,甚至是传统习俗,更何况他还是一名美术教师,可以时不时的指导教授自己。
这一箭多雕的做法,真亏她想得出来!
安静的站在窗户旁的顾常乐,一双沉静如水的幽蓝色眼瞳透过虚掩的红木窗扉直直的眺望着外面寂静冷清的松柏山林。
一朝花露深,两地光阴浅。
郁郁葱葱的松柏林木朝气蓬勃,随风摇曳,金光闪闪似的叶片好像镀了一层银箔,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微澜如平湖似的翠蓝色天空,堆砌了一朵又一朵如白玉似的棉花,轻悠悠的在青草香木的空气中一步一步的缓缓行走。
风过无痕,水过无声。
也不知道让许信阳走进了这个阁楼中,究竟是对,还是错。
抑或是对错难分!
顾常乐对空轻轻的叹了一声后,便转过身来,坐回了那张红木转椅。轻轻的一转,深邃的眼瞳不再是望向那辽阔无垠的天空,而是回到了犹如小山高的案桌上。他仅仅低眼一瞧,心里不由得一怔。才昨晚刚收拾好的桌子,如今又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堆,不知徳叔看到了又有什麽反应呢?
案桌上不是摆了一张又一张自己在这几个月完成的临摹,就是一本又一本有关莫奈生平的画册,其中左手边那堆书籍中,摆在首位的不就是许信阳那晚特意带过来给自己的那本法语初版的《小王子》。
这书,到现在为止,顾常乐从来就没有看过,更没有翻开过一页。
毕竟,知道结局的故事,哪怕人物多麽的鲜明,过程多麽的精彩,但还是逃脱不了早已注定的命运。
他微微的向前倾身,伸出手轻轻的将书拿了下来,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早已泛黄的封面。也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个年代,更不知道经转过了多少个人的手中,模糊不清的封面如今就只剩下大半个圆圈,其他的不过是发黄的斑点,以及起毛的边角,就连右下角的图案也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小王子》!
几乎整个童年时光,这本故事书就一直伴在自己的身边。
里面看似说的是小王子的故事,但何尝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小王子离开了自己的星球,也离开了自己最心爱的玫瑰花,踏上了一段又一段漫长的旅程,去往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星球,看到了一片又一片陌生的风景,更遇见了一个又一个擦肩的路人,才蓦然惊醒,原来自己一直都活在幸福之中。
只可惜,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顾常乐永远也成不了书中的小王子,更没有那朵鲜艳吐芳的玫瑰花。
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行走,一个人寂寞的等待。
徳叔推门进来的时候,顾常乐还低着头深深地注视着那本《小王子》。眼神深邃,神情复杂,看得德叔的心也不由得疼痛起来。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先是把手中端着的银质托盘放在了就近的红木柜子上,然後再慢慢地走到案桌前,一边伸出手收拾狼藉的桌面,一边在心中暗暗的叹息。当沧桑的眼瞳不小心的触碰到顾常乐纤细的指尖,看着他的手来来回回的抚摸着那半个圆圈,不由得开口一问,“少爷,这书好像是许先生给的那本?”
身体颤了一颤,顾常乐顿时抬起了头,一看到徳叔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时,心蓦然的一怔。他一脸茫然无措的瞅着德叔,支支吾吾的才开口回应:“……是,是许信阳给的……”顿了顿,又继续补充,“徳叔,你怎麽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吓了我一跳!”
眼明手快的,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桌面又变得乾乾净净了。
徳叔回转身将银质托盘端了过来,放在案桌上,然後把里面刚做好的下午茶取了出来。“是少爷想事情想得都入了神……”轻轻的一顿,徳叔看着眼前心事重重的顾常乐,轻轻的笑问道:“不知道少爷想什麽东西想得那麽的认真,能不能说给我这个老头子听听?”
心“砰砰砰”的剧烈跳动。
但顾常乐不过是淡淡的一笑,随即就把话题转移到了今天的下午茶。他垂下头,眼睛一低,瞅着草木印花的描金白瓷碟中的点心,“徳叔,这不是费南雪吗?”拿起了一块,轻轻的放入嘴里,仅仅咬了一小口,忽然就抬起头一脸吃惊的瞅着徳叔,“怎麽味道和之前的不太一样?里面清清甜甜的,徳叔你是不是放了什麽进去?”
少爷越若无其事的样子,徳叔就越担心不已。他看着顾常乐强装起来的笑容,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心里不由得一紧。他咬了咬牙,沉声的问道:“少爷,如果、如果你有什麽困惑的话,可以说给我这个老头子听听,虽然我知道我帮不了什麽忙,但总比少爷你一个人承受着,要好得多……”
轻轻的一句话,就戳破了顾常乐埋在心底的秘密。
他僵硬的收回了好不容易堆砌在脸上的轻松笑容,一双幽深的眼瞳深深的直视着徳叔,嘴角轻轻的抿了抿,又吸了口气,才悠悠的道出口:“徳叔,你老实的告诉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
“少爷指的是许先生?”
“什麽东西这麽香啊?从楼梯口都能闻到!”
真的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徳叔的话才刚刚落音,一身风尘仆仆的许信阳就忽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好不容易提起的话题不过是冒了个头,连芽叶都没能看见就瞬间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徳叔望着站在房门边气喘吁吁的许信阳,心里不知道是恨还是气的,总之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得难以言喻,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死盯着许信阳不放。
不善於察言观色的许信阳根本就发现不到他们两人的沉默是来自於他的自身,还小狗似的乐啪啪的跑了过去和他们乐呵呵的打了声招呼。他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发现案桌上的费南雪,便不问自取的拿了一小块丢入嘴里,轻轻的一咬,香脆松软的口感顿时溢满了整个口腔,眼睛不禁惊异得瞪大,还一脸崇拜的表情看着徳叔。他赞叹道:“这费南雪比我在法国时吃的还要好吃!徳叔,你是怎麽做的?快教教我!”
顾常乐愣愣的瞅着许信阳半会儿,才慢慢的扫去脸上的阴霾。
虽然不知道自己让他走进来是不是做错了,但眼下的快乐却是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