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阳光曾来过完本——by昔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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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说完,徳叔就轻轻的打断:“许先生,菜早就做好了,你还是……”
“没关系,给我一碗白饭也可以!”
顾常乐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见顾常乐态度冷漠,许信阳立即发动他的痞子技能,一脸嘻嘻然的巴巴跟在顾常乐的身後,一边走一边说:“是不是两个多星期没过来看看你,生气了?”顿了一顿,继续轻轻的说道:“前段时间很忙,不是快到暑假了吗?学生们都忙着复习考试,连我这麽个艺术老师也被拉去做监考老师,一做就是两个星期了……”
脚步一滞,顾常乐回过身瞅着站在阶梯下的许信阳说道:“你又不是我的谁,你要做什麽不用向我解释!”
愣了半秒才缓过了神,一抬眼就发现顾常乐早已转身离开了。他连忙“蹬蹬蹬”的跑了上去,推门进去一看,发现一直以来乾乾净净的地面如今却铺了一张又一张的画纸,有大有小,案桌上更是乱七八糟,狼藉一片。他怔怔然的弯下身,捡起了脚边的一张四开画纸。
就这麽一眼,整个人顿时愣住。
他抬起黑色明亮的眼瞳静静的瞅望着身前的顾常乐,又低着头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手中色彩斑斓的画纸,不禁惊愕的问道:“小乐,你、你、这是……”
“向日葵”三个字都还没有道出来,就被迅速跑过来了的顾常乐一把抢了过去。
微微的回过了神,许信阳很快就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伸出手紧紧的捉着他的肩膀。“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梵高,怎麽会……”
顾常乐用力甩开他的手,然後正面的直视着他。眼光深邃如若透明的水晶,倒映出许信阳一脸的吃惊。他淡淡的说道:“我喜欢画什麽就画什麽,难道只许你画梵高的,而我就只能画莫奈的?”
“给我看看,可以吗?”
顾常乐想了一想,终还是将手中那张皱巴巴的画纸递了过去。
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平,再仔仔细细的观赏。
黄澄澄一片的背景之下,一盘怒放的向日葵绚烂无比,恍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画的虽说是梵高的《向日葵》,但又不像是梵高的《向日葵》,里面似乎隐隐的透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熊熊烈焰,似乎要燃烬一切……
“小乐,你、才几天不见,你的画技进步了不少!”
“是吗?”轻描淡写的两字轻轻的从顾常乐的嘴里吐了出来,却依然隐藏不了他所作出的千番努力。
许信阳穿过他的肩膀远远地瞅望着案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画纸,不禁回过了眼神直愣愣的瞅着眼前的顾常乐,小心翼翼的探问:“那、案桌上的也是《向日葵》?”
顺着许信阳的目光回头一转,顾常乐的脸色顿时一怔。“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哪怕画得多麽完美,画得多麽的精致,赝品就是赝品,永远也成不了真迹!”
许信阳轻轻地说道:“即便是赝品,那也是有价值的,毕竟自己付出过努力。而且,我看你画得真的有点梵高的味道,但也有的地方稍稍要提高一下,例如这里的颜色……”许信阳指了指向日葵的花瓣,“这里要更深色一点,这样看起来就有种光影的层次感。”
顾常乐顺着他指的方向瞅了一下下,顿时恍然大悟。“这是我之前用来练习的,当然是画的不好……”这麽一说,猛然惊醒,他直直的盯着许信阳,撇了撇嘴角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後转身走回到了案桌前。
而许信阳仅仅浅浅一笑。
第19章 Chapter 19
晚饭的时候,徳叔真的听从了许信阳的指示,给他只舀了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看得顾常乐当场掩嘴窃笑不止的同时,还乐呵呵的举起了大拇指表扬了徳叔一番。
而许信阳真的是想破了脑袋也料不到他们真的会如此厚待自己!当他看见布菜的徳叔给他端来那一碗白烟袅袅的米饭时,他整个人不禁呆住,脸色也怔了一怔,那双黑色的眼瞳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得大大,直愣愣的盯着眼前香软的白米饭。他抬起了头,摆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表情,那双茫然空洞的黑色眼珠子更是左右转动着,直直的瞅望着他们两人。
到最後,还是顾常乐双手举起了白旗投降了。毕竟他实在是受不了许信阳摆着那种恍若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才有的泪光闪闪的眼光一直死死的咬着自己不放,以及他那张比哭丧还要难看的委屈不已的脸孔。
让徳叔从厨房拿了一个空碟过来,顾常乐将自己碗碟中的菜分了一些给他。许信阳顿时一扫脸上的灰霾,眉开眼笑的,黑溜溜的眼眸更如璀璨的明星般闪闪发光的瞅看着自己。
好像活过来似的,许信阳立即执起了筷子,三两下就吃得乾乾净净。徳叔问他是否要添饭的时候,许信阳的心里虽然是渴望的,但脑袋还是先行摇晃拒绝。毕竟自己事先没有通知要过来吃饭,如今吃的饭菜还是从他们的碗中分出来的,倘若再伸手要的话岂不是更显得自己不懂人情世故!
晚饭过後,顾常乐就回到了阁楼,独留徳叔与许信阳他们两人。
他们两人此刻正争得脸红耳赤,最终还是徳叔拗不过许信阳的坚持,只好站在一旁,双手环抱于胸前静静的看着他有条不絮的收拾饭桌上的残羹冷炙。
许信阳觉得自己已经吃了他们的饭,总不能两手空空的,什麽都不干就这样拍拍屁股随着顾常乐回房,只好发挥自己在这里唯一能胜任的劳动力,做做洗刷工作,好让自己心里过得去。
望着他将碗碟冲刷得乾乾净净,还不忘用餐巾布擦乾了水迹,徳叔也总算放下心来。
虽然他不喜欢许信阳,更不喜欢他一点一点的影响着少爷的生活,但有时候看到他人在,少爷不仅仅话会多说几句,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起来。
矛盾的心情一直折磨着徳叔,想说的话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出。
那一双沧桑的眼瞳只能深深地,深深地瞅望着他,然後在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声气。
回到了阁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半。伸手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一眼就可以瞧见站在白杨木画架后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虽然被红楸木画板遮得严严实实,但那只白色袖管上面色彩缤纷的颜料如若熙阳夏花般走进了许信阳幽黑色的眼瞳中。
他心情愉悦,连带着嘴角边也牵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慢慢的踱步走了过去,顾常乐那副认真的表情也渐渐的在眼瞳中放大了起来。他怔了怔,迅速的回过了头,轻轻的瞥了一眼画板上的画,然後走到顾常乐的身後,微微的向前倾身,厚实温暖的胸膛几乎紧贴着他略显得瘦小的後背。
从他单薄的肩膀探头一看,夹在画板上的画纸是一块亚麻色的油画布,与刚刚吃饭前从脚边捡来看的那些油画纸并不是同一种类,特别是这种纯亚麻更是强度最高,有着良好的着色性能,是所有油画家必选的上乘画布。
显然,这一幅作品必是小乐的倾心之作!
手中的貂毛画笔轻轻的在空中打了一个转,然後放在调色盒里面轻轻的沾了沾颜色后便开始落笔。笔尖在抹了一层松木油的画布上轻轻的刷了一刷,一个又一个土黄色的圆圈顿时出现在暗绿色的背景之上。
又换了另一支画笔,在调色盒的另一端沾了些许浅一点的铬黄,连续在圆圈的外围轻轻的扫刷了好几下。一下一下,层层叠叠的,几乎后一层在前一层的基础上减轻了颜色。
不用问,这就是梵高的《三朵向日葵》!
他侧着头,静静的观察着全神贯注得几乎进入忘我状态的顾常乐。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麽近的距离细细的打量着他。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认真,如此的郑重,许信阳的心不由得轻轻的悸动起来。
纤细微卷的棕黑色睫毛,长而细密,恍若轻盈的羽毛般微微的颤动,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轻轻的投下了两道扇形的阴影。那双深深地吸引着自己的浅蓝色眼瞳,虽说如晶石般透明清澈,但透明清澈得却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淡然,犹如漫步于加尔达娜海滩。平而厚实的唇瓣,不知怎麽的,竟微微的往上翘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令人遐想万分。
许信阳将他的表情深深的映入眼瞳中,更一笔一划的刻在自己的心里。
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的双瞳就一直旁若无人般的追随着他?
他忽然有点害怕,怕自己心中那一点悸动,更怕自己心中那一点的心动!
“看了这麽久,许信阳你看到了什麽?”
安静得犹如静止的时间,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就这样轻轻的被这麽一句茫无头绪的问话打破的同时,沉溺于混乱思绪中的许信阳也渐渐的回过了神。似乎意识到了什麽,深邃的目光赶紧的从顾常乐的脸上走了下来,轻轻的眨了两下后又迅速的转移到他笔下色彩斑斓的油画布。他佯装一副认真研究的表情,但却心虚得语无伦次的答道:“挺好的,挺好的……”
顾常乐将左手中的画笔放了下来,然後轻轻的转过了头,那双幽深的碧空色眼瞳静静的瞅着一脸呆愣表情的许信阳。他嘴角轻轻的往上一撇,淡淡的问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麽吗?”
“不、不就是这幅画吗?”
“你说的是这幅画,但我画都还没画好,你是从哪里看的出个好字来?”见许信阳的神色不经意的怔忡了一下,顾常乐有意的顿了顿,然後抬起了双眼直直的盯着许信阳那双清亮如指引明星的黑曜石眼瞳。“况且,我觉得你的眼光似乎没有放在这幅画上面……”
戳破了心中的秘密,许信阳的脸蛋顿时发红发烫起来。他眼光闪烁的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顾常乐,唇瓣抿了又抿,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连一句不像样的解释也说不出来。一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自己,竟然也会有不知所措的一天!他不禁深深的困惑起来!
“我我我”的好几声,最後却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顾常乐柔软的发丝,似安抚,也似慰藉。他浅浅的一笑,轻声唤了他一声“小乐”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麽,只好转回到关於油画上面的话题,认真的点评起来,“你这一笔应该落在下面一点比较好,这样的话,看起来会有种深浅的层次感,而且阳光是从……”
顾常乐深深地凝望着他,看着他认真得却有点严肃的表情,更看着他严肃得却有点随和的脸色,特别是他黑溜溜的眼珠子更是闪闪发光得似水温柔。脑袋慢慢地往回移动,眼光也渐渐的游移到他灵巧的指尖,瞅看着他刚刚所指之处。
“……听明白了吗?”
怔怔然的回过了神,顾常乐茫然的双瞳不解的瞅着许信阳。
许信阳左手往前一探,将貂毛画笔塞回到顾常乐的右手中后就紧紧的握着他执笔的右手,在画布上替他画上了三四笔。
止不住的心跳如旱雷般撼动了顾常乐的世界。
他从未与他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就连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徳叔也未曾碰触过他一下。他愣愣的盯着手中的画笔,笔尖顺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更随着他的落笔而落笔。
油画布上画的是什麽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只知道许信阳紧握着自己的右手,强而有力,一丝丝的温暖从他厚实的手心中传了过来,一点一点的渗入身心。
安静的阁楼在昏昏沉沉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温馨祥和,暖黄的光线如夏日阳光般轻轻的撒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恍若沉淀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刻画在彼此的心中,也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紧紧的捉着那一丝从指缝间偷偷溜走却得来不易的宁静温暖。
手中的貂毛画笔从左边一点一点的往右移动,画布上的颜色也一点一点的增加了起来,仿若自己原本晦暗阴沉的世界,被一丝明亮的阳光轻轻的敲开了禁闭的大门,逐渐的明朗光亮起来,呈现出一派春意溢然的生机勃勃景色。
顾常乐微微的抬起了浅蓝色的眼眸,看着眼前绚烂多彩的向日葵,也看着身前专心致志的许信阳,似乎自己看到的是一抹和煦灿烂的阳光,也似乎看到了光明,更看到了希望。他缓缓地伸出手,想紧紧的握着这一抹只属於自己的阳光,踩在满地金色碎片的双脚,也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它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还有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就差一点,就那麽的一点,就在眼中,就在指尖……
“看到了吗?我这样一改,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语毕后,许信阳轻轻的松开他的右手,然後心满意足的瞅看着眼前的油画布,再转过头来瞅着一脸呆愣表情的顾常乐的时候,心里不禁微微一颤,忧心起来。他关切的问道:“小乐,你的脸色怎麽这样子?”
顾常乐微微一怔,赶紧的回过神后迅速的别过了脸,淡淡的说道:“没什麽……”
语气似乎含着一丝紧张,也似乎是一丝失落,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垂落的右手紧紧的,使劲的握着那只貂毛画笔,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暗涌。
就在他们谈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阵嘈杂凌乱的脚步声从下至上,如猛烈的龙卷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静逸得温馨平和的阁楼。站在楼梯中的徳叔气喘吁吁的往上追赶,大抵还是因为年老体衰,只能一边扶着楼梯扶手喘着粗气,一边昂着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黑色的倩影飞快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毫无预兆“碰”的一声巨响,顿时就打破了阁楼的安详宁和。
来人正是五小姐,顾慧仪。只见她身着一件黑色的蕾丝连衣裙,水波纹的衣袖层层叠叠,如同裙摆上面复杂华丽的镂空花纹,衬得她高挑白皙,甚至给人一种高贵的冷艳气质。
脚都还没来得及踏进房门一步,仅仅站在门边,就一眼可以看见自己的丈夫,以及站在他身前的顾常乐,两人正摆着一副谈笑风生的乐呵表情,说不出的喜乐愉悦。
棕灰色的眼瞳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丈夫,怔忡的脸色不禁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股止不住的恨意瞬间如烟雾般升腾,从胸腹中迅速的蔓延开来,重重的压着自己沉闷的心口。特别是他们一前一後,以如此暧昧的姿势站在一起。倘若不是从侧面来看,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正紧紧的将他揽入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关怀倍切的宠溺着。
听到巨响的开门声后,顾常乐和许信阳都不约而同的震了一下,毕竟徳叔每次进门几乎都是轻手轻脚,甚至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哪像这如地震般的巨响。他们探头往外一看,就这麽轻轻的一瞥顿时把他们两人都给愣住了。
许信阳怔怔然的瞅看着眼前熟悉却十分陌生的妻子,原本脸上喜悦的笑容也在这麽一刹那间一扫而净,还一脸紧张担忧的直直的望着她。反倒是身前的顾常乐依然我行我素,虽然褪下了脸上的暖暖笑意,但他还是镇定自若的浅浅一笑。他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手中的貂毛画笔,然後冷冷的讽刺道:“五姐,你之前不是教过我一句话‘不速之客是不受欢迎的’,怎麽?难道现在你也想尝尝这样的滋味??”
闻言后,顾慧仪铁钉似的眼光终於从许信阳的身上缓缓的转移到顾常乐的身上。眼神如烈焰般熊熊的燃烧,似乎焚烧眼前之人,更似乎烧毁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站在他们的身前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紧张兮兮的许信阳忐忑不安,深怕自己的妻子又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便稍稍的挺身挡在她和顾常乐的中间。
这一小小的动作刚好就落入了顾慧仪的眼瞳之中,她微微的抬起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瞅看着许信阳,又转过头看着摆着一副安然自若表情的顾常乐,右手中攥得紧紧的黄皮信封虽然早已变得皱皱巴巴,但如今却不堪入目的扭曲着。
她死死的咬着牙,将手中皱褶不堪的信封狠狠的扔在顾常乐的脸上,但刚好被许信阳侧移的宽厚胸膛给挡了一挡,轻轻的掉落在地上。“顾常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拿着你的入学通知书给我远远的滚去法国,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勾引我的丈夫!”
“五、五小姐——”这轻轻的一声呼唤顿时把他们三人的目光集中在房门口。只见一身黑色悠闲西服的徳叔正愣愣的盯着他们三人,一股说不出口的震惊在他沧桑的脸上显露无遗的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