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遗忘完本——by默染柒

米迦勒拉着他躲到了宴会厅的一角，避开了一轮又一轮的敬酒攻势。那个角落正对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缓慢流淌的基训河。他看到米迦勒微醺的眼神和染上了淡红色的脸颊，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米迦勒靠着。
身后是质地柔软的深紫色窗帘，他抬手拉了一下它，挡住了不远处向这边探寻的视线。
在一贯崇尚高雅的天界，宴会并不喧闹，天使们互相交谈的声音很小，基本上只有靠近才能听清楚。他觉得这样正好，能够悄悄地避开所有关注。
他把手放在米迦勒腰间，轻轻揽住他，视线向外面平缓的河面看去。如果能够有天使接替他和米迦勒的工作，他们大概就可以去寻找新世界了，他想。
炽天使长的名头听起来很大，为着这个头衔而跃跃欲试的天使不少。但是治理一个国度并没有那么简单，打开从低层向高层的通道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对于没有任何基础的普通天使来说，要将天界维持现状恐怕都是天方夜谭。他自嘲一下，想偷懒恐怕暂时还不行。
那天米迦勒确实是醉了的，他第二天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米迦勒正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看着天花板。莱克斯强势地越上床，踩过他的身体，把爪子踏到米迦勒脸上。
它彻底踩醒了还在神游的米迦勒。米迦勒抓住它的爪子，把它捉起来，按到了旁边的柜子上，接着转过身，对他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说，早上好，亲爱的。
米迦勒的头发很长，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欢打理，但又剪不掉，每次梳理的时候都像是在经历一场战斗。他靠在盥洗室的门边上，看着和头发纠缠的米迦勒，笑得很开心。
镜子里的天使对他的表现做出了一个埋怨的眼神回复，他终于走上前，拿过米迦勒手里的梳子。
好容易梳洗完毕，他们一起走下楼，在大厅中见到了他们从没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人，或者说，神。
祂端坐在大厅内的沙发上，还是白须白发，白色的袍子刚好垂到鞋面，袍子上没有一丝褶皱。祂金色的瞳孔看着他们，面带微笑。
一个普通的沙发，祂硬生生地把它坐得像圣殿里的御座。他的第一反应是要行礼，身旁的米迦勒拉了拉他的手，他余光看到米迦勒摇了摇头。
“早安，孩子们。”神的语气听上去很像一个闲来无事出来拜访自己孩子的老人，慈祥和蔼。
米迦勒微笑着回应:“早安，父神。”他也照做。
他并不是因为对面坐的是神而感到局促，而是在这之前他从没有见到过走出圣殿的神。在这一刻，他的大脑是空白的。
天界的典籍总是记载神无所不在，但他们只在圣殿里见过祂。他看向平静的米迦勒，努力把心中的不安压了回去。
神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对着他们说:“我的孩子们，随我来吧。”
在这时，米迦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稍微偏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下一瞬间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看着林间浅红色还没成熟的浆果和不远处宽阔的底格里斯河，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伊甸园。
走在前面的神没有说话，他和米迦勒就安静地跟在神的身后。静谧的林间回荡着鞋底踏过落叶发出的莎莎声响，神最后停在了河岸边。
“孩子们，你们喜欢新生命吗？”神这样问道，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向东而去的水流。
他和米迦勒对视一眼，带着一点疑问开口:“父神”
神抬起右手，摆了摆，示意他不必疑惑。
“父神想要创造什么样的新生命？”米迦勒看着河对岸的树林，轻声询问。
“他们和你们很相似，”神说，“只是他们将不会拥有可以飞行的羽翼和操纵元素的能力。”
“他们会住在哪里？”他一边问着，一边在心里推测可能的地点。
神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微笑着说:“伊甸园。”
米迦勒收回视线，认真地凝视着神，说:“是比逊河，基训河，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共同环绕的那部分吗？”
他看到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于是他又问:“这个新的种族……他们被称为什么？”
“人类。”说完这个词，神沿着原来走过的路返回，他们一同穿过树林，来到一个广阔的原野上。
这里绿草如茵，天上的云飘过，投下一点斑驳的印记。他看到神抬起右手，一棵树苗破土而出，慢慢向上拔起，枝干逐渐粗壮。神把左手伸向他，他的右手因为强大的力量而抬起，那股力量沿着他的神经，搜寻了他所掌控的每一点知识。
当神的手放下时，一棵参天大树出现在视野中，它枝叶繁茂，果实番盛。神再次开口，说:“这是智慧之树，它的果实能让人类拥有机敏的头脑。”
神走到他们跟前，拉着米迦勒的手走到新出现的智慧之树的旁边，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过程。
“这是生命之树，它的果实能赋予人永恒的生命。”
他和米迦勒一起仰视这两棵树，米迦勒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飘忽，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米迦勒一下，让他回神。
像是沉浸在创造的愉悦中，神创造的过程还在继续。祂折下生命之树柔嫩的枝条，用它作为躯干，摘下智慧之树的叶片使它化为血肉，又伸手取来比逊河畔的玛瑙，用它做新生命的眼睛。
血脉沿着成型的骨骼回绕，血肉依附血脉生成，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的水联结了他的生命，基训河的泥土让他拥有了生机。
他们看到新的生命站立在神的面前，赤身裸体，眼神纯净。即使是看着衣着整齐的他们，他也没有露出半分好奇。
“你名唤亚当，是第一个人类，你可以以林中蔬果为食。”亚当对神露出了孩童般的笑颜。神指了指不远处平原上的生命之树和智慧之树，继续说:“生命之树的果实能赐你永生，智慧之树的果实能赋予你智慧，但你不可偷食树上的果实，否则便会失去你的生命。”
亚当还是笑着，轻轻点头，神回以微笑，让他沉睡在生命之树的树根上。他们还没来得及深思这些话语的意义，就发现神看向他们，招手让他们一起加入了接下来的过程。
飞禽走兽的模样由他们任意选择，米迦勒想了想，把天界很多带有羽翼的生物去掉羽翼做成新的种类，他在米迦勒的示意和鼓动下改造了一种魔界的生物。
米迦勒戳了戳那只看起来很像魔龙幼崽的生物的头，看着龇牙咧嘴的它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你想叫它什么？”米迦勒凑到他身边问他，他看了一眼还在不远处站着看他们的神，说:“神说让亚当命名这里新生的生物。”
“我知道啊，”米迦勒抬头看了一眼，对神露出一个笑容，他看到神点了点头，于是就听到米迦勒说:“看，父神都同意了。”
“……那你想叫它什么？”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翼龙吧。”
他看到还没长大的小家伙站了起来，拍了拍还有些没力的翅膀，用头顶了顶米迦勒的手掌，米迦勒轻轻拍了拍它的头。
和魔界的魔龙长得相似就罢了，叫这样的名字真的好吗？
当然，他也就是在心里想了想，没有当面问出来。
这些动物的诞生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毕竟照搬是最省事的工作。他相信神也看到了那些和曾经红海出现的动物非常相似的生物，但是神没有任何表示，从头到尾连微笑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神看着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伊甸园，终于决定离开。
祂在离开前在伊甸园的四周加上了一层结界，对他们说:“孩子们，新生的生命还很脆弱，需要你们的守护。”
他和米迦勒都回答是，神微笑，祂的化形消失在原地。米迦勒看向他，神情莫名。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衣服上的污渍，发出一声轻笑，摇摇头，和米迦勒一起回了宫殿。
加百列正坐在大厅里随意地翻看摆在茶几上的报纸和杂志，看到他们时表情变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
等到他们收拾完自己，加百列说她以为他们消失这么多天是一起请假出去游玩，还想说事务有一大堆没处理，你们怎么能这样之类的，没想过他们是被神拉去做苦力。
他们几个顺便还回顾了一下曾经的事，说着说着就又提到了萨麦尔，然后加百列换了话题，聊了几句后告辞离开。
米迦勒把被加百列搬到沙发上的东西移回了茶几上，自己坐了上去。他也坐下，坐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很疲惫，就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
他的脖子碰到了米迦勒横在沙发靠背上方的手臂的皮肤，于是他侧过去看了看米迦勒。
“父神为什么找我们？”
米迦勒想了想，说:“你觉得他该找拉斐尔和亚纳尔？”他点头，不说话。
“我也不清楚，看看再说吧。”说着米迦勒还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抚平了米迦勒又开始皱起的眉。
神找他们的理由他是不清楚，但神对亚当的忠告或者说警告他和米迦勒都能看懂，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节人类故事梗概是按照圣经来的，但是设定有所区别，具体内容详见后文。
不知不觉间都快十万字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第31章 chapter 31 禁果
chapter 31
人类的诞生出乎所有天使的意料，普通天使们更是对这个新的生命充满了好奇和想象，于是天界的作品有了以人为主题的内容。
行政官员和议会议员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去关注孤单的亚当，他们想的更多的是人类会不会留在天界，如果人类留在天界，因着人类本身的脆弱，伊甸园这片土地是不是再也不属于天使。
由于神在伊甸园外侧布下了结界，原本对任何天使都没有限制的地方变得只有他和米迦勒能进入。拉斐尔很不满，他知道这位很尽职的教育部长很想了解人类的特性，还安慰了一下失落的智慧天使。
神让他们守护伊甸园，但伊甸园里除了什么都不懂的亚当和没有灵智的其他动物外也没有格外弱小的东西。他和米迦勒都没有太多的时间看顾这个被圈起来的净地，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偶尔查看一下。
亚当独自在伊甸园里待了很久，因此，那时候人类这个代表种族的名词常被用来代指亚当本人。就在他们几乎以为神已经忘了亚当的存在的时候，神却再次降临伊甸园。
这一次他不在现场，当时发生的一切都来自于米迦勒的讲述。米迦勒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在讲虚构的故事的时候会讲得格外生动，而在转述重大事件的时候会十分严肃认真。
米迦勒告诉他神创造了第二个人类，他看着米迦勒深沉的眼神，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这么多年，伊甸园里始终只有亚当一个，就算他不懂得孤单的含义，有个人陪他也是好的。”他这样说着，米迦勒不置可否。
“那是个女性，长发及腰那种，”米迦勒说，“她和亚当不一样，乌列，不只是外在的性别。”
他思索了几秒，问道:“差别很大”
“她有自己的意识。”说着米迦勒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父神……是觉得她是个失败品吗？”他看到米迦勒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怔愣，“为什么？”
“因为祂希望这个女性和亚当一样，没有杂念，纯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莱克斯爬到了米迦勒的膝盖上，米迦勒握住它的爪子，随意揉捏着。
如果有自我意识就算是瑕疵品……那么天使和恶魔呢？他有些不敢想下去。
“她向神提问了，神觉得她不该问。”米迦勒接着说，“神让她离开伊甸园。”
“神不打算让天使们知道”听到这句话他震惊了，“离开伊甸园，她能去哪”
米迦勒把头低下，沉默了两秒，侧过来看着他说:“你问了和她一样的问题。”
“父神没有回答她。”他从米迦勒的表情中推断出这个结论。
“因为祂说我知道，然后就离开了。”这句话米迦勒说得很轻，却像一记闷拳，重重砸在他的脑海里。
“……那么，你带她去了哪？”他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但他忍不住。
“魔界，或者说地狱。”说完米迦勒认真地看着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有很多问题涌上心头，但他还是没问。在这时，米迦勒把手里的猫放到他怀里，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在冥河边，她对我说她叫莉莉丝。”
他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在心里暗叹，又一个带有明显魔族特色的名字。
莉莉丝的诞生和离开都发生在普通天使们的视线之外，没有谁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类出现过。隔了很久他才知道，议会和行政也没有谁知道这件事，包括加百列。
鉴于第一次的结果，神在创造第二个女性的时候取了亚当的肋骨作为她身体的骨骼，祂把这个女人命名为夏娃，让她做亚当的妻子。
那之后天使们总算是能够再次踏进被封闭很久的伊甸园，在那里他们看到了赤身裸体穿行在林间的人类——有着和天使相近的外表却没有天使能力的种族。
天界和魔界的思想家们对亚当和夏娃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从诞生到成熟，从外表到灵魂。很多女性对夏娃被创造的过程表示不理解，私底下认为这是神对女性的不认可，当然，她们不能公开宣扬这种想法。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创造夏娃要用亚当的肋骨，难道就是为了让人类的女性依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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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迦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他可能要做一件不怎么合情理的事情。还说那次护送莉莉丝去往魔界，其实是想请求路西法的帮助。
有些事情，米迦勒和他都不能亲自去做，更不能拉上身边的朋友一起深陷泥潭，就只能借用别的力量。他只是隐约猜到米迦勒的意图，不能看到全局，所以他没有阻止。
没过多久，又一件大事发生在天界，那就是亚当和夏娃偷食了智慧之树上的果实。
禁果之所以是禁果，是因为任何违反规则品尝它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于是神将亚当夏娃逐出伊甸园，将他们流放到刚创造出来的界域，人界。
天使们和人类本来也算不上格外亲近，人类的离开对他们并没有太大影响，这件事在天界留下的影响大概就只有一点讨论而已。
比起天界，人界十分荒芜贫瘠，不比曾经的魔界好。祂还让受到引诱的夏娃饱尝生育的痛苦，让亚当永远劳作。这只是众多惩罚中的两项，人类会生老病死，死后肉体会化为泥土，他们将永远不能重归天堂的乐园。
引诱人类的是萨麦尔，身为堕天使的他化身为色彩斑斓的蛇，用灵巧的语言获得夏娃的信任，让她吃下智慧之树的果实，又看着她用不太熟练的姿势喂亚当吃下禁果。
听亚纳尔说到这些的时候他是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却也没有太过意外。他能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大的变化，又不想去深思这变化背后的含义。
米迦勒所说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件了。可是某一天，他看着书桌上摊开的法条，忍不住问站着的米迦勒，身为天使的他们是不是有权决定其他种族的命运。米迦勒先是注视了他几秒，才开始说话。
神为了创造人类走出圣殿，就意味着他不会轻易毁灭这个种族，可祂并不想同时给予人类不老的能力和机敏的头脑。
他没有反驳，又问，亚当和夏娃现在的结果是不是让他满意，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米迦勒眼底有受伤的神色，但却倔强地没有解释。他不知道自己情绪会这样波动，只好放弃这个话题。他对米迦勒说了对不起，但他们都知道他其实并不真心。
米迦勒也没再多说，后来他也不再提起，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他没有告诉米迦勒，在那个时候他只是真的太担心他。
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大多数天使都会犯的错误:自以为是。他自以为这件事能有更好的处理方案，却忘了自己一开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