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之柔篇 番外篇完本——by季墨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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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之没说话,定定的瞧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盯出朵儿来。陆淮柔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缩了缩肩膀,却仍故作镇定道,“看什么看?说话!”
谁料对方突然粲然一笑,笑得陆淮柔一愣,就听对方唤道,“柔儿。”
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真的在呼唤爱人一般,陆淮柔在那一瞬间有了真的被对方爱着的错觉。
秦大侠又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回来以后哭了两个多时辰,原来你是个好哭鬼呀……”
陆淮柔觉得刚才失神的自己一定是脑子被门挤了。
他的脸色因为这一句话瞬间阴沉下来,秦砚之却似乎毫无所觉,又补充道,“初吻?啧啧……”
陆淮柔出手如电,十几枚飞针齐齐向秦砚之掠去。秦砚之随手一抓,飞针尽数置于掌中,被他放在了桌上。他再去看对方,那人气结,盘腿坐着,抱着双臂,气鼓鼓的瞪着他。他便又唤,“柔儿?生气了?”
对方孩子气的用力扭过头去,不看他。他看得心中好笑,愈发想逗他,凑近了些再次喊道,“宝贝儿?”
对方再一次用力地把头扭向另一边,然后传来“咯啦”一声,陆淮柔伸手捂住脖子,立刻呜咽起来。秦砚之吓了一跳,忙靠过去看,“怎么了?脖子扭到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陆淮柔立马控制不住湿了眼眶,骂道,“你个坏蛋!臭流氓!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秦砚之没反驳,一边帮他查看脖子的情况,一边好脾气的回答,“是是,我是坏蛋,我是流氓,对不起。”
陆淮柔眼睛更湿了,“你就知道欺负我!武功好了不起啊!坏蛋!无耻!就知道欺负我……呜……”
他这边虽呜咽得伤心,不过脖子并没有大碍,只是扭到了筋。秦砚之小心的帮他揉着,被骂也没回嘴,只耐心地哄着,陆淮柔说了几句见对方没反驳还哄着自己,心里挺高兴,就不骂他了,只嘟嘟囔囔说疼。
陆淮柔的颈非常美,他此时侧歪着头,脖子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来。掌下肌肤细腻丝滑,带着薄温,两人的距离又近,上次的芳草香气再次袭来,让秦砚之渐渐有些心猿意马。
恰好此时陆淮柔突然开口说话,唤回了他的魂,“你以后别再对我说那些话了,就算是开玩笑,也是不妥的。”
秦砚之的脸色变了变,“哪些话?”
“就是宝贝儿,回家,心悦你什么的,这些话不要随便对一个外人说,不然以后你有真正的爱人时,会后悔的。”陆淮柔语气认真,完全不是说笑。
“我都和多少人春宵一度了,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要悔得从云宫山顶跳下去才行。”秦砚之无所谓的笑了笑,手上轻柔的动作却没停。
“午夜梦回,一刻都不曾后悔过?”陆淮柔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费力的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语气越发严肃,“一朝春宵梦醒,看着身边的妓子,一刻都不曾空虚迷茫过?”
秦砚之被他问得发愣。
下山历世前几日,师父宗潮音曾问他,“兔崽子,这次下山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他想也不想地答,“都说了多少次了,去妓馆潇洒呀!”
宗潮音难得没有揍他,只是叹了口气,“年少贪欢,以后会后悔的。”
他撇了撇嘴,“老头子,我正是年轻力壮,不会那么早精尽人亡的。”
宗潮音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他一下,“我是说你以后遇到了真正想要的人时,会后悔年少时的放荡风流!”末了又加一句,“我这么高洁的师父,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风流鬼!”
其实秦砚之风流,并不是因为他喜欢风流,只是小时候见到了太多生死,知道人生有多短暂,所以他一直告诉自己,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才是正道,便养成了放纵的性子。虽然他有自己的原则,但是仍然改变不了他是一个浪荡公子的事实。
可是,怎么可能不后悔?若是真的不后悔,他那些原则岂不是多余?但是对秦砚之来说,那个将来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的爱人,实在太过虚妄,根本无迹可寻,他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一个变数身上?如果自己不小心死了,那所有的幻想就永远都是幻想了,秦砚之不想留下遗憾。
而且,秦砚之的□□远超普通人。在云宫派中时,医术了得的段偕就给他诊治过,说他的体质异于常人,才会如此。还专门为他制了药来控制,吃了七八年药,秦砚之实在是受够了,才在下山后毫不犹豫的停了药,就此放纵开来。
不过说到底,还是秦砚之自甘如此罢了。他不相信什么感情能够改变自己,宗潮音说他冷心冷肺,他也觉得或许自己是太过无情了些。可惜事已至此,他觉得现在来改,未免迟了些。
如今被陆淮柔这般直白地问出来,秦砚之倒没有多生气,只是有些不快,冷冷回道,“你又知道我什么?管好你自己吧!这么笨,连转个头都能扭到脖子!”最后说完的时候,故意用力的按了对方的脖子一下。
陆淮柔疼得直叫,原本下去的眼泪又浮了上来,委委屈屈的瞪了下狠手的人一眼,“戳破你就发脾气,性格真坏!”被他湿漉漉的桃花眼瞪着,秦砚之的不快登时烟消云散,又放缓了力道给他揉。
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的按摩手法还不赖,陆淮柔难得表扬了他一下,“没想到你还擅长这个。”然后便舒服得哼哼唧唧了。
秦砚之用了内力给他舒筋,舒服得陆淮柔没一会就睁不开眼了,他完全忘了对方还是他的刺杀对象,就那样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秦砚之将他放倒在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然后就坐在床沿,目光沉沉的望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5章 第五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
武林中人听声辨位靠的是内功,秦砚之的内功比陆淮柔高上太多,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他长达小半个月的跟踪。只是见这人没有一丝杀意,只是跟着自己,便懒得管,随他去了。
陆淮柔第一次刺杀他时,他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杀气,若不是那双手的破绽太过明显,或许他也发现不了这人的伪装。从始至终,他虽一直喊着要杀了自己完成任务,却从未真正下定杀心。陆淮柔行事光明,性情单纯,着实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个魔教人。
今日喊他为宝贝的时候,秦砚之发现自己的心狠狠地跳了几下。那几下跳的过于激烈,以至于秦砚之想要忽视都不行。他忽然觉得,师父真的言中了。
过了好一会,秦砚之突然俯下身,埋首在他颈间,亲吻了他的侧颈。原本是想一触即离的,却不曾想这人的皮肤好似有吸力,让他没办法如预想中一般轻易的松开,磨吻吮吸,几乎是立刻,就在那人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了一枚鲜艳的红痕。秦砚之从未有过如此的满足感。
陆淮柔这一觉直睡到子时近丑时才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并不在之前所住的客栈房间里,那客栈简单朴素,哪有这么华丽的芸床和锦缎的棉被。屋里没有点灯,陆淮柔也无法分辨所在何处,不过秦砚之能带他去的地方,大概只有妓馆了。
他尝试着转了转头,发现脖子的扭伤已经好了,想着秦砚之的按摩手法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妓馆夜间正是热闹的时候,怎的外面却如此安静,也不知他这一觉睡到了几时。脸上没有带着遮面,陆淮柔摸了摸身上,还穿着中衣,便直接掀被下床,也不穿鞋。
他的视力在夜间不是很好,只能借着从窗缝中落入的微弱月光来勉强视物。他虽然没有感觉到旁人的气息,但他知道秦砚之隐藏气息的能力很强,便试探着唤道,“秦砚之?”
那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醒了?”陆淮柔顺着声音的反向看过去,只隐约看见廊榭的门。大平朝的廊榭是一种屋内的露台,与外厅相连的叫外廊榭,与内室相连的叫内廊榭,有顶,周围一圈木栏。廊榭内可置小桌或凉榻,吃饭饮酒玩乐均可。一般只有富足的人家有多层的宅院才会有廊榭,妓馆中只有最好的雅间才有。
陆淮柔嗯了一声,向廊榭的方向走去,谁料刚走了没几步,就砰的撞上了小桌,被桌腿绊住后摔倒,又结结实实的摔在小桌边的矮凳上,杠到了腰腹,顿时痛呼出声。
秦砚之听见他在屋里一连串的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酒从廊榭里进来。廊榭的门被推开,月光立时照进屋内,陆淮柔跪在地上,手足并用的爬起来。秦砚之疾步过去扶他,见他按着肚子,问道,“怎么了?伤着了?”脖子的事才刚刚过去,这又受了新伤,秦砚之对他的冒失程度再一次重新判断。
把他扶到床上,秦砚之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燃,用内力一震,燃烧的火块四散,用剑柄打去,将床边的蜡烛瞬间全部点燃。借着火光撩起陆淮柔的衣服,就能看见他左侧腰腹一片青紫,顿时无奈的叹气,“你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伤到骨头了吗?”
陆淮柔心虚道,“我就是没……没看见,应该没伤到骨头。”同时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伤处,痛得他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眼睛不由得又湿了。
秦砚之本想再说他两句,但一见这人湿润的眸子,瞬间败下阵来,“我去找些药酒,你老实呆着。”秦大侠这里哪来的药酒,只有向妈妈的人要。他这间确实是最上好的雅间,一个不大的小庭院将前堂的热闹稳稳地阻隔于此,恰好一个熟识的小厮迎面跑来,他问了一句,小厮热情的指了路。
他去寻药酒免不了要花些时间,陆淮柔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等,一时有些无聊。腰腹的伤处刺痛非常,他下意识的去看中伤他的罪魁祸首。就在床边不远处,正对着廊榭门的位置有一个小桌,桌上摆着茶具,旁边三个小矮凳,杠到他的那把翻倒在地。陆淮柔孩子气的哼了声,表示自己绝对不去扶起它。这一扭头,就看见了手边不远处,刚刚被用来点火的省事道具,秦砚之的剑。
秦砚之不常带着剑,这一点陆淮柔早就发现了。除非赶路,平常秦砚之的剑和他本人至少会相隔两臂以上的距离。刚才也是,秦砚之的剑就那样大落落的扔在床头墙边的木柜上,若不是为了点灯省事,大概也不会去拿它。现在这把剑再次被随意的放在了床边,陆淮柔忍不住拿起来,置于腿上,用手轻轻的摩挲。
剑鞘主体是银白色,雕刻其上的花纹沟壑里是黑色,花纹很简单,只草草几笔。正面靠近剑柄的方向镶嵌了一枚纯黑的宝石,黑的浓郁,不掺一点杂质,指触冰凉。利剑出鞘,银剑冷光点点,泛着彻骨的寒意,光亮的剑身上映着陆淮柔水意流转的双眸,和眼尾那一朵可爱又艳丽的小花。剑柄剑身上都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花纹,也没有半个字。
秦大侠终于讨到药酒回来的时候,就见陆美人手里抚着他的剑出神。一时竟有些口干舌燥,仿佛被抚的不是剑,而是他。
陆淮柔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望去,见是那人回来,下意识微微笑了下,“你的剑是什么名字,不曾听你说过。”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床边坐下,正挨在陆淮柔边上,将手里的药酒瓶打开,“躺下,我帮你擦药。”陆美人闻言收剑入鞘,将剑放在了一边,听话的躺下,掀起了下摆,露出骇人的青紫来。
秦砚之一手涂满药酒,加上浑厚的内力,揉按着伤处帮他活血祛瘀,陆美人痛得呜呜啊啊,又不好意思再哭出来,只好用棉被半遮着脸。随即就听对方似是不经意的说道,“没名字。”
“怎么会没有?”陆淮柔有些奇怪,注意力也被转移些许。
“师父说我不知为何拔剑,就不配为剑取名。”秦砚之神情淡淡,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这两者好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
“师父说,不知执剑为何,挥剑时就会心生迷茫,人心不定,剑心不明,就算呼唤它的名字,剑也不会回应你。”
陆淮柔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不常用剑了。明明已经把所有的招式烂熟于心,明明内功剑法已经如此炉火纯青,却没能达到人剑合一。既然不知为何执剑,那就索性不用剑。陆淮柔从不曾想过,这个看起来洒脱不羁得超脱凡人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的迷茫和固执。
“不过我给剑鞘起名了。”秦砚之突然说,“叫墨轻。帘过案上砚无水,笔尖指处墨不轻。墨轻。”
“这是你作的诗?”陆淮柔惊奇道。
“不是,是达摩寺老方丈将明大师给我解的签文。师父带我去算命势签,大师就说了这两句诗。师父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蛮好听的。”秦砚之说着这些话,手上也不停。
命势签顾名思义,是一种卜算大体命运走向的签,这种签只有达摩寺的历代住持会算,这一代刚好是将明大师。算出的结果一般是人生中的重大事件,比如大难,大运气,真姻缘,大转折之类。想要算命势签的人很多,但是佛门讲究缘分,有些人花了大价钱也不一定能见将明大师一面,有些人却不用说就能得到大师卜算。秦砚之就属于后者。
宗潮音和佛门并无渊源,不过他每次收徒后都会带徒弟去达摩寺算上一卦,算的都是平安。秦砚之的命势签是将明大师主动要求算的,算出来也就这两句诗,宗潮音很是无语,“说了不如没说。”
不过数年之后,宗潮音似乎渐渐明白了将明大师的意思。少年时的秦砚之心中空空,没有拔剑的理由,在宗潮音看来,尽管他的根骨卓绝,但这样是无法集大成的。确实,秦砚之修行的速度一日千里,十七岁整的时候,秦砚之就完整的习得了宗潮音独步天下的藏心剑法。他的剑法内功已没什么可教的,除了心境。
宗潮音明白秦砚之这种人佛魔只在一念间,所以大师当年的诗大概是预示着能够改变他心境的转机。可惜在云宫山上,这转机迟迟没有出现,宗大师就打发他下山去寻机缘。
而事实是,秦砚之早就把什么转机抛之脑后了,他下山后一直发奋努力的在妓馆里找机缘,压根没把什么佛魔放心上。但是这两句诗他一直记得,因为喜欢,虽然不知道意思。
陆淮柔没再问什么,歪过头来瞅着枕边平放着的剑,喃喃重复道,“墨轻。”
秦砚之将专注于他伤处的眼神暂时移开,望向他,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浑身一震,连手下的动作都停了,不可置信的低声喊道,“陆淮柔?!”
第6章 第六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被喊的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立刻回望他,满脸的疑惑,“怎么了?我骨头断了?”
“不,没有……没什么……”秦砚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镇静下来,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他的伤处上,垂下眼帘遮掩神色,似是转移话题般问道,“你的名字,是父母起的?你的家乡莫不是在淮水边?”
陆淮柔有些奇怪对方突然的问题,不过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嗯,我们村原来就在淮水边,站在我家屋顶就能看见江面。我母亲很喜欢淮水,认为淮水温柔平静,就希望我长大能像淮水一样。”他语气怀念,仿佛想起了许多温馨的过往,随即又有些暗沉,“不过我七岁那年遭魔教屠村,全村只有五个孩子幸存,都被抓上魔教当了试药童。后来……就剩我一个了……”
秦砚之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往事,“那你为什么不离开魔教?反而还要为魔教办事呢?”
“哼,离开?”陆淮柔冷笑了下,满眼寒意,秦砚之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般憎恨的神情,“魔教中同我一样经历的人何止一二,谁不想离开?但是哪那么容易……有命走,也要有命活才行,教主为了制约我们,什么做不出来?”说着他用手臂盖住脸,只剩下一张淡樱色的嘴在外面,“我若逃了,师兄和师父怎么办,其他人也会落井下石,想乘机除掉他们……”
魔教里面的人三教九流,根本不同心,各方势力相互制约,相互对抗,谁都巴不得对方出个岔子,好找机会提高自己的势力。魔教的人向来不团结,但是却又有不少强者,这是整个武林都知道的事实。
陆淮柔就算不想算计别人,也难保别人不算计他。秦砚之心里清楚,他的任务完不成,倒霉的自然不止他一人。秦大侠隐约有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