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尊神相搭救完本——by墨白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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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气恼,却听不远处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小郎君可是在猎野味?”
景卿闻声猛地一抬头,循声望去,便见一旁岸边聘聘袅袅站着一位二八佳人。
青衫白裙,丹蔻红唇,面若傅粉,眼含秋波。
景卿不觉怔了一下,随即缓缓站直了身子。
“小郎君标致得很,你我也算郎才女貌,现下又是良辰美景,不跟奴家上船去快活快活么?”那少女一面说着一面笑吟吟走到船边,动作时腰肢细软若无骨,身姿摇曳似不胜轻风。
这场景本应看得人心旌摇曳,可景卿现下却是后背发凉,袖子底下无声无息捏紧了符纸——像这样肤白貌美皮相姣好的女妖捡男人戏弄本是常事,可如今是浮丘地界,日午正阳之时还敢出现在这天下修士聚集之地道行肯定不会太浅,自己身上这点灵力估计在她看来一顿像样的饭也算不上。
景卿这样想了想,在心里将自己掂量几回,觉得这女妖可能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块打牙祭的点心。心道这样就好办,要自己真是是一块肥肉,现在就已经算是到嘴了,恐怕今次在劫难逃。
可一块点心就不一样了,丢了就丢了。这女妖肯定不会在自己身上下大功夫。
景卿干笑两下转过身去,借机四下看了一圈,见身后一处竟隐约像是有仙家灵泽,心头一喜,啪啦啪啦打起算盘来:这灵泽虽有些飘忽,但对于一块点心来说代价就已经够了,再者就算这女妖道行够高,不惧怕这一点仙家灵泽,但到那了时她眼里看见的就该是这位仙家而非自己这一无是处的小道士了。
盘算完,景卿佯作恍惚往前走了两步,赞叹道,“佳人娇颜,当真倾国倾城之貌。”
女妖看人像是要上钩,更将身子放低,十分婀娜地靠在船上掩唇娇笑,“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小郎君还不快些过来?”
景卿见她松了戒备,立马瞅准时机将符纸往外一抛,用一个入地的咒文将她困住,提一口气转身就往身后林里钻。
那女妖惯会勾引男人,突然见到一个不上钩的一时有些愣神,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东西从地下将她缠住了。
女妖二指一挥破了地上的禁制,看着山上的灵泽冷笑一声,阴恻恻道,“小郎君未免也太小看奴家了些。”
景卿提着脚上的力气一路狂奔,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前几日道长通悟时在自己身上护了一缕仙元,他自己虽没什么感觉,但在这女妖眼里,别说是眼前仙山,为了这样一块肥肉,就是刀山她也上得。
景卿跑得气喘吁吁,一转头却见那女妖在身后紧逼上来,只觉得一瞬间身上寒毛倒立,忙甩出一道符纸在身后筑一道结界,拔腿便往灵泽深厚处跑。
方才一番折腾景卿才看清那女妖裙摆下头的蛇尾,脑子里正想着用什么办法将她甩开,却见身后那女妖又追了上来。
景卿心中一声哀嚎,他还是第一回见这样为了一块点心而穷追不舍不惜以身犯险的妖。电光火石间往后又扔了一张符纸,脑子里一阵青光,撩起衣摆便往眼前树上爬。
然而才上到一半就被女妖一尾巴扫了下去。
景卿眼前一黑,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满嘴都是血腥味。
他眼前才清楚些,便见那女妖朝他缓缓靠近过来,心头一紧忙连滚带爬站起身,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此时他方才才觉出头疼欲裂,一阵天旋地转叫他差点又跌回去。
不待他动作,那女妖已在咫尺,蛇尾一卷便带着景卿到她身边去。
景卿被她那蛇尾缚着无法动作,只觉得女妖从背后贴上来,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从自己脖颈上划过去,“真不知道这仙元怎么会在你这么一个小修士身上。”
景卿觉得自己脖颈上火烧一样的疼,却见那女妖身子一转,又转回自己面前来。
“小郎君生了一副好皮相,这细皮嫩肉的看得我都不忍心下手。”说着伸手在他脸上摸一把,又笑道,“可无奈你身上这仙元更叫我喜欢。”
景卿脑子里慢吞吞地想着,仙元这东西他从没听说过,想着想着只觉得一只手冰冰凉凉扣在自己后颈上越收越紧。
妖焰跳动,耳畔那女妖笑嘻嘻地宽慰他,“小郎君莫怕,你这脸上什么伤口也没有,一会我将仙元取走,还能给你留个完整的皮相……”
然而她这句话还没说完,手下忽然金光一闪,一道金针从她手底下直穿上来,直贯眉心,只听那女妖一声啸叫,直接便化作了青烟。
景卿自己也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气浪震开老远。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景卿十分沮丧的认为自己应该是被摔死的。
然而没等到皮开肉绽,景卿只听一阵水声,继而就被四周冷水直接按在了底下。
他口鼻里灌满了水,胸口火烧火燎,不多时景卿意识渐渐涣散,心里模模糊糊想着当真是该当水里死别处亡不成,之前那女妖一劫都被躲开了,如今却要淹死在这半人高的浅水里。
这个死法,首先面子上就很过不去。
这样模模糊糊想着,眼前已是一片昏黑,景卿脑中却忽然又清明了一瞬——方才身后遮天蔽日皆是密林,现下这是哪里来的水泽?
尊神(二)
玄尘调息中便觉得殿中与平日有些不同,待到元神抱一再微观却见外头虚境结界上竟裂开一道口子,浅水中隐约还能看出个人影,身上有些仙家灵气,不过似乎没有生气。
微一敛眉,神君眼色一凛,起身出了水殿。
自打建了这结界,还不曾有人能闯进来,淹死的更是独此一份。
他倒是想要看看是谁有这个本事千辛万苦闯进来就为了投湖溺死给他看。
出了水殿,玄尘凌在空中,指尖一勾将人从水草里带起来,然而看见的却是一张清秀的脸——细长的眉微峰微微颦起,鼻眼间温润如玉,只是在水里泡了些时候,一张脸苍白如纸,连紧抿的薄唇也失了血色。只是颈上一道乌紫,在皙白如玉的肌肤上甚是扎眼。
是妖袭,玄尘看一眼他额间已经破开的仙印,将人放到岸上去。那妖孽大抵是看中了这人身上别人护的仙元。
想及此,他二指一挥破了这人身上的禁制,让一魂三魄顺着结界上的裂隙散了出去,顺手补了裂口,转身拂袖而去。
剩下的杂事,让鬼司来办便是。
一望无际的水面明镜一般,神君凌驾于上,一袭白衣无风自飞扬,更衬得他黑发如墨。清冷的面皮上不见任何表情,长眉入鬓薄唇紧抿,狭长的眸子里无波无澜,像是封了千年的寒玉在里头。
转瞬即在百步之外。
九天之上也叫人不敢直视的神君缓了身形,稍一沉吟,微一抬手掐了个诀,却是将岸上那人端端护了,带进乾虚里。
景卿睁眼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模糊是一片清光,撑起身子混混沌沌眨了几下眼,之后就立马被四下的盈泽仙气和浩大灵修给震清醒了。
再看四下目之所及摆件陈设无一是凡俗之物,景卿几乎要从床上栽下去。
他只记得自己落在蛇妖手里,可这里看上去绝对不会是什么妖怪的洞府。景卿又理了理,半天就想出来一个可能,自己这是——被神仙给救了?!
果真天道好轮回,他才说完自己不信神佛就被如此奇异的经历给打了脸。看来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他想着,爬起来,老老实实将身上衣裳打理妥帖,迈步出了房门。
本想要去找那仙人拜谢,没想到这地方大得令人发指。虽说这地方是空旷清幽,可走了这么久别说是人,就是一个活物也没碰上。不过好在有仙气润泽,并不森然,就是不染尘俗一点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景卿想着,跟着感觉穿过连廊又踩进第五间房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人影。
一室清光里乌木案前长身玉立,白衣胜雪绶带轻飘的一个人影。
一下子见到活物这种类似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叫他差点感动的流出泪来。
景卿轻手轻脚进了门。走进些才看见案前这人手中夹着毛笔正飞龙舞凤,景卿不忍打扰,便噤声站在一旁,看笔下层峦叠嶂江流波涛林海苍茫水雾遥遥心底默默叫好。
“醒了?”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又低又磁,激得他一激灵,一看是眼前仙君开的口,景卿赶忙深作了一揖,恭敬开口道,“多谢仙君相搭救。”
“我没救你,你已经死了。”案前作画的人语气淡然,说话时头也没抬。
然而这句波澜不惊的话听进景卿耳朵里却犹如雷震,轰得他几下眨眼之后才磕磕巴巴开口道,“那那我、现在是……”
“我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溺死了,现下散了一魂三魄,七日之后鬼司来招魂,你便能重入轮回。”
案前那人说完抬起头来,“先前你问我成了仙家有什么好处,如今便让你来尝试一番。”
景卿震惊之余才看清这仙人的模样——清冷的面皮,狭长的一双眼里不见半点情绪,点漆一样的瞳仁犹如古井无波无澜……
他一下子又磕巴了,“那日……点化师尊的……”
案前的神君颔首:“是我。”
景卿心里一颤,连忙追问:“那我师尊他……”
还没说完,便见那仙人抬眼看着自己,冷声道:“天机。”
景卿被他看得身上一僵尸,这才发觉失礼,赶忙低头急道:“弟子一时心切,无意冒犯仙君天威!”
“罢了,”那仙人语毕又在纸上添了两笔,开口道,“后殿无人居住,这几日你便住在那里,若有需要便到前殿来找我。”
景卿小心开口,“敢问神君仙号?”
“彦华。”
彦华尊神?!景卿觉得自己又叫雷轰了一道。
彦华尊神乃是上古正神,诞于天地之始,一共只有九位,就是九天之上也要被尊一声尊神——简而言之,从辈分上讲,这就是祖宗。
景卿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跪下。
玄尘见景卿还杵在原地不动弹,便将笔管递了过去,“有何赐教?”
景卿还在愣怔,看笔管递到面前,顺手便接了。
等景卿灵台清明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已然执笔站在案前,一派即将点墨山河的气势。
于是他立马就怂了,然而还不待他认怂,笔管就叫人捏住了,带到纸上寥寥数笔,江上多了一叶扁舟。
可问题是,他还没来得及松手。
“这样如何?”玄尘住了笔,景卿这才得空,赶忙收了手,讪笑两下,觉得立马认怂实在尴尬,搞不好还会被这尊神给拎出去扔了,于是搜肠刮肚找了一句哪里都适用说了谁也爱听各个场合屡试不爽的万能句子。
运了运气,十分真诚发自肺腑地夸赞道:“实是妙极。”
凭着记忆重新坐回后殿那张凉榻上的时候,他还在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里。
将二指放在鼻下探了探气息,果真,气息全无。又一番点穴试脉运功皆无果之后他终于消停下来,心道看来自己今回是真的死透了。
垂头丧气坐了一阵子,景卿开始自我开解:既然死都死了,在这神仙居所里住上几天说不定还能沾点仙家气泽,回头重新转世去个好人家,也算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开之后景卿觉得灵台一下子清楚了许多。抬头再时原本从窗中透进来的半室清光已然暗了,倒是这屋里墙面上嵌的几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正放着淡光,映得一室柔和。
他从前只见过静得道长一只发冠上有鸽子蛋大小的一颗夜明珠,如今见到拳头大小一连几颗一同在墙上流光溢彩,忍不住便凑了过去。
研究了一阵子,在想到自己不可能把他们敲下来带走之后景卿就老实了,感叹了一回仙家气派,然后转身上了床,想着睡一觉敛敛心神。
然而闭眼躺了一阵子之后,他一脸凄怆坐了起来——死人不用睡觉,闭眼躺着脑中一阵赛一阵的清醒。
先前还有打坐调息打发时间,现如今他鼻息也没有,只能干坐着。长夜未央,他头一回觉得原来打坐调息是那样有意思的一件事。
漫漫长夜,夜明珠的柔光底下,景卿将自己所有会画的符咒全画了一个遍,又将十七年来所学过的所有心法都默了一遍,默完以后抬头看了看窗外,又趴回去倒着抄了一遍,最后真的倒着背过了。
再见到室外透进来的清光的时候,景卿看着桌上的一沓字纸,头一回觉得自己对天地万物有了如此深的体悟……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找那彦华尊神了。
尊神(三)
景卿进门的时候玄尘闲闲翻了一页书,“有事?”声音也像面皮一样无波无澜,一句话听不出半分是问句的意思。
他才要答话,一想到面前是位尊神,连忙规矩作了一揖,将嘴里话理顺了,方才开口,道,“一人在房中实在无聊,便想来看看尊神这里有什么浅显些的书卷能叫我借去看看,当是打发时间。”
那神君指一指身后的架子,“先在这里头找找看,若是没有想要的,后头隔间里还有一些。”
景卿干笑两声,连连摆手,“不必不必……”说着小心翼翼绕过那尊神,猫在架前上下一打量,立时就没了兴趣。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架上的书全扫过一遍,心道难道这就是神仙的日子么,怎么在他来看简直跟受刑差不多?!
这尊神真是抬举自己,换做平日眼前这些书他一看就头大,不论是何等的微言大义鞭辟入里独辟蹊径发人深省在他看来都一样味同嚼蜡。要不是实在闲的牙疼他一页也不想翻。
要不是他快要闲死……
他在心里一声哀嚎,伸手认命一样随便抽了两卷出来。
景卿抱着书小心翼翼退下来,一面在心里想着这神仙的生活真是一般人享受不来,忽然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么大一处神殿,从他醒过来到现在,除了眼前这位尊神,其他的他还没见到什么活物,更别说是活人。
然而仙人不是一般都有几个随从鞍前马后听供驱使差遣的么?虽然他这辈子正经八百的神仙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可心里想想也觉得神仙居所不该这样冷清。
于是试探开口道:“尊神府上没有驱使仙子?”
“幻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只是嫌人多烦吵罢了。”玄尘说罢抬眼看他,“怎么?”
景卿忙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烦吵比较好,于是安安静静抱着书行了礼退出去了。
成了死人之后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一天的时间简直长到用不完。
借来的书不出预料的晦涩难懂,几行下来便叫他头昏眼花,无奈何房中无事只能发呆,等神游一趟回来便低头再看上几行。
如此往复,他竟然用一天把这两本书都翻遍了。
书中内容不堪回首,翻看之时景卿还在考虑自己以后可能还是不要看书比较好。
然而当他翻过最后一页纸,看着面前两本厚书底朝上摆在案上,不知道是不是人死之后比较变态的缘故,他心里的感觉十分奇妙,居然想再借两本来看看。
“赶早不如赶巧,再说现在看点书说不定转生还能当个书生才子”他这样宽慰了自己一会,抱着那两本厚书起身才要出门,忽然想起昨自己同彦华尊神说的话来,心里又道,“这彦华尊神的日子肯定无趣得很。”
他脚下步子一滞,又转身回了屋,从案上随手取了张纸几下折了只纸鹤出来,捏着一对翅膀拢进衣袖里,才又抱书出了门。
那尊神依旧坐在书架前头,若不是景卿行礼时瞥见尊神袖口的纹路与昨日不同,他还以为这人在这里坐了一夜。
看来尊神的日子的确是无趣得很。
他这样想着,觉得心里十分同情这尊神。
取过书,景卿悄悄瞥一眼那尊神,那人一手颐着额角,一双眼落在书页上,然而他却忽然紧张起来,匆匆行完一礼,“不小心”就把那只纸鹤给落下了。
纸鹤身上有灵咒,还没落地,自己振振翅膀像模像样飞了起来。这道灵咒能辨得出灵修,必定是往那尊神身边飞,景卿偷瞄一眼,装作不知觉转身就往外跑。
才到门口,却听见那尊神的声音:
“你这纸鹤挺有意思的。”
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无波无澜,然而这一回在景卿听起来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温度。
于是日后景卿再去还书,总会“落下”点什么东西。
景卿第四回看见那尊神依旧坐在书架前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了,拿了书直接便在案前坐下,开口道,“你平日里就这样过么?”话才说完,袖口里一只纸折的猫一下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