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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的遗嘱完本——by糖人在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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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轻重我还不知道。”吴树是这么说,趁机上手摸了一把,那手感……真想再摸一次。
没来得及再摸,秋言少浑身哆嗦着跳开了:“靠!按着我开关了!”
“你还是个电动的。”
“哈哈哈,看我的电动马达腰。”秋言少死不要脸地掀衣服,转一圈展示他的腰。
“腹肌够个性,单数,七块。”吴树数了数,“左边腱划三条,右边四条。”
“总数上比你多一块,还是我赢了。”
“你怎么知道我几块腹肌。”吴树抓一把瓜子捧在手里。
“我还知道你没割包皮呢。”
吴树手上一抖,瓜子掉地摊上:“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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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言少玩笑到此结束,他收起滚轮,仍旧坐在地毯上:“其实来的路上,我查到了沈东杭还有他妹妹的一些信息,我觉得我应该能弄到几个电话。”
“这你怎么查的。”
“度娘,微博,人人,FB,Ins,正常人类总会玩几个,尤其是人人,几乎都是真名,什么黑历史查不到。”秋言少翻着手机,“他妹妹就在长港上班,国家机关里的,如果你想去找她,我可以托人问一问联系方式。”
吴树看着他,想了想:“我不想找姓沈的家里人,我和他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嗯,这事你决定。”
“那魏长河呢,你找不到他的吗?”
“找不到,这人真的是个律师吗?长港律师综合管理平台的律师黄页检索里根本搜不到这个人,难道他没打过官司?”
说完他补充道:“其实咱们也可以去一次司法局,查一查有没有叫魏长河的律师。”
“这么麻烦。”吴树懒得动,赖在沙发上装死,“不想去,如果你假期结束还没找到他就算了吧,打道回府,各找各妈。”
时间这么消磨着,却也不能总这么消磨下去,
吴树无聊起来真挺无聊,他没什么兴趣爱好,一不打游戏、二不谈恋爱,三没个正经职业,除了泡吧和看毛片,似乎就没有其他了,自打毕业,连笔杆子都放下来,不再当老教授张老头子嘴巴里总念叨的怪才,他曾被迫写过的那些东西,也给留在了大学的历史中,装进上锁的匣子里,翻都懒得翻一下。
两人商量了一会,还是决定出去逛逛。
长港的酒吧文化源远流长,gay吧比之石城至少早了十年,最早的已经开了二三十年,吴树不想再去长港扑空,拉着秋言少跑去了号称长港金字招牌的第一gay吧Eddy。
其实就在一条小破胡同里,比北麓林的配置差了十条街,拐七拐八地绕过一片商业街,竟然还能有这么古老的一片地盘,据说长港市政府暂时不会动这一块,一则近百年的老房子太多,虽然不像四合院,但黄金地段又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中西合璧的老楼也是拆不起的,二则老楼里住着的住户实在是多,从前好分家产,好端端的一座宅子,分到后来,一户人家兴许才三十几平米的面积,真要拆,实在是连安置这一批人的地方都没有。
夜里的长港也车水马龙,小巷子连具体标识都没有,吴树竟然真的找到开在路口上的那家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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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很难理解同志的这种心理,仿佛朝圣一般地去一间酒吧,坐在吧台上,随便点杯喝的,听驻唱唱歌,看酒保调酒,不谈情、不说爱、不约炮,就只是坐在那儿,像吴树这样。
无聊吗?的确是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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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秋大少爷来解释,估摸着就该讲一出单口相声了。他大概会说,来来来,啥叫朝圣,哥们姐们,喝过星巴克吗,就那个自拍摄影馆星巴克,你知道星巴克生意最好的一家店在哪儿吗?在西雅图,就是那个成天下雨抑郁得要死要活的西雅图,在派克市场里,那儿是星爸爸的创始店,注册商标还是爆乳双鱼尾塞壬,后来被投诉黄暴才改成现在美杜莎的,人家fans去这家店是干嘛知道不?朝圣!老子也是来朝圣的。
只可惜朝圣的秋言少依旧不沾酒水。
他能感觉出来吴树的状态,这几天,他的情绪越来越低落,起初还能和他开个玩笑,讲个荤段子,调侃以前的某个gay友,分享一下最新毛片的新姿势和新男优,慢慢的,秋言少主动撩他他都没反应了。这不是个好兆头,他想放弃,想半途而废,又一次的,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碰壁了就回头,回去他北麓林里那间破破烂烂的水吧里,待在那儿,烂在那儿,除非前面是康庄大道,否则别想他吴树往前迈步。
“树哥,我们明天去一趟司法局吧。”
“别了。”吴树喝酒,帮秋言少点了一杯苏打水,“别说那些糟心事,听听歌多好。”
秋言少朝吴树看,看了好一会,手里攥紧苏打水的杯子。
“为什么你就不能坚持去做一件事呢?”秋言少叹气,神情带着落寞,“坚持一次也好啊,哪怕最后没什么结果。”
“蛋儿,怎么了?”吴树不解地朝他看去。
“这趟出来,你本来是指望着恋爱秘籍的吧。”秋言少继续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单着吗?”
“……”
“看吧,你又忘了。”秋言少搅着苏打水,把气全搅走了,“树哥,你的喜欢真的很廉价,但你看上的那些个人,对爱情的要求都是很高的,起码他们不可能和你谈时长一晚的恋爱,也接受不了禁不住任何风浪的关系。”
“我没谈过,你怎么就能给我下个定义呢?”
“你连十五万的遗产都坚持不下去,何况是铁定得掏腰包的一段关系。”
吴树很想反驳,尤其对面坐着的是秋言少,可他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思来想去,只好让酒保再给他一杯酒。
两人都背对着大门,盯着自己的被子发怔,不同程度地位刚刚的一席对话后悔,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圆这个僵局。
吴树是肩膀一沉才回过神来,脸没侧过去,先听见了一声鲜明的问候:“泥们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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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边的叫骂还没滑出来,吴树先是给一丛浓密的T恤衫领口冒出的胸毛吓得不轻,再一看,一位外国友人手里捏着一张钞票,站在他身后,脸上洋溢着笑容,不过那个笑容究竟想表达什么全被一脸克林贡式大胡子遮住了:“泥们嚎!”
吴树这下记起来了,秋言少忍俊不禁:“威猛先生。”
“我很贵,度夜费一百块你还是去路口找吧,滚好不送。”吴树懒得废口舌,就差没把酒泼他一脸。
“卧请泥们喝酒。”威猛先生把几张钞票放在吧台上。
威猛先生是个自来熟,虽然自称德国人,却完全没有一点日耳曼气质。他人高马大的,肌肉壮实得把T恤撑得满满的,轮廓分明,目测净身高超过一米九,手伸起来能直接给酒吧的吊灯换灯泡。
威猛先生自称费恩,族谱似乎混了很多血脉,那些国家即便秋言少也认得不全,他七七八八地讲了一堆,中心思想提炼提炼大致是说他来中国的目的是想做一份中国本土的同性恋者生存状况的调查,前期已经在网上展开了长达半年的问卷调查,统计的有效数据已经很是庞大,但是他希望能切实接触几个中国的同性恋者,而长港这间历史最久远的同性恋酒吧是他的第三站,之前已经去过几个类似的地方,这期间吴树压根没听,他郁闷着,把那几百块都喝掉了。
“没兴趣,大门左边走。”吴树打断他。
“油酬劳的。”
“老子不他妈的缺钱——”
“泥们可能对我有些误会,这十个正经的调查”费恩拿出一些材料,他来中国是在长港大学担任兼职教授,本人已经拿到了国外的tenure,法律方向,“来中国是我以前的导师引荐,也是个中国人,这里还有他的推荐信。”
“还是那句,没兴趣。”吴树执拗着。
“我想看看推荐信。”秋言少坐直了,没等费恩答应,已经把那张纸拿起来。
“你的导师在长港大学任教?”秋言少迅速地扫过推荐信。
“是的。”
“他叫魏长河。”
“唔,所以泥们准备接受采访?”
“滚你——。”
“树哥!”秋言少很清楚吴树现在已经喝多了,他把吴树的胳膊拉着,拽着他坐到一边去。
威猛先生费恩还一脸的期待,秋言少从酒保那儿借来一张便签,写下几个联系方式:“谢谢。”
他们到底还是拒绝了费恩的跟访,只留下电话和邮箱,借由窥探来的魏长河的信息计划去往长港大学。
回去的路上,喝高的吴树哼着小调,被秋言少牵着,歪歪扭扭地往酒店走,虽然下盘不稳、走路发飘,但他头脑清醒,喝高了的都会这样,自认为世界清明,每走一秒脑袋里都清晰地回响一声“咔哒”,以往许多想不明白的事,现在都清清楚楚,就没比这更清醒的时候。
“我是不是喝多了。”
“你是喝多了,可别踩着臭狗屎。”
“嗯……我踩了?”
“没有,别踩。”
“哦,你踩了吗?”
“没有,你别踩。”
“嘿嘿嘿。”吴树傻笑,“到底是谁喝多了。”
“诶……要不我们叫个车回去?”
“我要走……这样的机会太尼玛少了……”吴树手一挥,差点抡到秋大少爷的脑袋,“给个肩膀我搭一搭。”
“可别动了,你搭着了已经——诶,打着我了。”
“打着了?我看看。”吴树侧身站定,他手抬起来几次,想捧着秋言少的脸,但醉酒手不稳,还是被对方托着手腕。
俩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酒吧外的五彩灯下,秋言少扶着吴树,吴树眼巴巴地望着他,他眼眶被照得泛红,迷离得似乎聚焦得很远。
“I am standing under the mis……mis……”吴树磕磕绊绊地说。
“你喝多了,树哥,咱赶紧的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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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得大了,吴树第二天起来脑袋胀痛不已,思绪里充满了浑身是毛的威猛先生左一口同性恋右一口调查的,至于昨晚的不愉,彼此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长港大学的法学院,通体红白色的建筑,自上而下四根大柱子,中间是三扇双开玻璃门,看起来就跟个高级人民法院一样,走进学院的大厅得三四十级台阶,进门铺着一张地毯,一直连到校友捐赠的青铜鼎前,大厅里甚至专门设了一个咨询点,看起来偶尔会提供法务服务。
长港大学的法学院相当牛叉,有多牛叉,大概就像说土木得点名上济,谈测绘离不开珞测,提到法学就不得不提长港这样牛。在国内,这儿大牛云集,学院里山头林立,至于这一汪潭水,也自然深不见底。来到这儿,两个人心里多少带一点崇敬,虽然和恼火比起来那点崇敬不算什么。
咨询台值班的是个大叔,一见他们进来就认出是生人:“你们找哪位?”
“魏长河。”吴树说。
“魏教授啊。”大叔挺谨慎的,“请问你们是?”
“我们找他有点事。”
秋言少眼见着对话进行不下去,凑上来解释:“大哥你放心,魏教授以前是在X大当教授,研究国际法的,这两年才回国,我们是他以前的学生,专门前来拜访,我们前两天才联系过。”
值班大叔把温良无害的秋言少上下打量了一番:“嗯,北楼721办公室,魏教授不一定在,没在的话你们给他打电话联系联系,教授们都很忙。”
“成,谢谢大哥。”秋言少偷偷拍了拍吴树的胳膊,让他把脸上僵硬的死板表情松动松动,别整得和上门讨债似的。
两人绕过咨询台,找到屏风后的电梯,按下七楼。
“你怎么知道姓魏的那些事。”
“我看了肌肉猩猩的介绍信。”秋言少抬下巴眨巴眼,电放得很刻意,“咱也是六级670的人。”
“是你,不是咱。”吴树加了一句,“你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总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哥。”秋言少咯咯笑,“到了,下吧,待会千万别打人家魏教授。”
“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很期待见血。”
“嘿嘿。”
七楼都是教授办公室,待遇不错,单间,红木门,一溜单数号码,一溜双数号码,中间是敞亮的大理石地面,擦得锃亮,照应着顶上的灯,魏长河的721办公室离着电梯不远,北楼朝南的一间,门口挂着一张办公标牌,指示标框住“上班”两个字。
看来是在。
敲门,秋言少站前面,吴树抱着胳膊站在后边,他比秋言少高些,也比魏长河要高,他决定首先在高度上蔑视这个所谓的大学教授。
红木大门打开,魏长河先是看到秋言少,接着目光长久地落在吴树身上,其实距离上次见面没有过去多久,吴树还记得葬礼当天他那副憔悴的模样。
但也仅仅只过去这些天,魏长河竟然瘦了不少,仿佛连鼻梁都窄了,架不住那副眼镜,不住地往下滑。
“又见面了。”魏长河敞开大门,他看起来很平静,仿佛一早知道吴树今天要来。
“唔,是啊,又见了。”吴树满腹牢骚一时偃旗息鼓。
“进来吧,随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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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魏长河是研究法律的,印象中律师事务所总是卷宗从地上堆到天花板,从一面墙摞到另一面,把文件当壁砖用,要不就是一排一排的大铁柜子,里边锁着机密,恨不得戳个保密文件的章。
721办公室东西陈列的很少,一张办公台,靠墙一张木头沙发,两个柜子,一张折叠床收在角落,挨着折叠床放着一只箱子,收纳着杂物,挂钟对面的墙上有一行大字“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
魏长河坐下,摘下眼镜一下一下认真擦拭,朝吴树看了一眼:“我这儿没什么可招待,能说的我会说。”
“还有不能说的?”吴树问,“首先你说说你为什么换号码还拉黑我?”
“第一我没有换号,第二我没有拉黑你。”
“放屁,后来给你打电话根本就不是你接的。”
“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这件事,那么,你想知道什么。”魏长河语气平淡,没有波澜,他还在擦眼镜,鼻梁上印着两个红圈。
吴树很少这么冷静,他抓着膝盖,音量不大,但掷地有声:“你到底是不是沈东杭的律师。”
“不是。”
“那就是沈东杭跟你联合着来戏弄我这个他妈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我帮他料理后事,这是他生前的请求,我是个律师,有执业证书,不过我与沈东杭的关系不是委托与被委托,称不上是他的律师。”
“好,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给我遗产。”吴树攥紧拳头,好像不这样他就会挥上去。
魏长河戴上眼镜,他表情一丝松动都没有,平静而冷漠,好像这一切和他毫无关联:“抱歉。”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抱歉。”魏长河道,“沈东杭的遗愿都达成了,他名下的股份随时都能更名到你名下,只要你拿着文件去办理手续,至于那十五万的去处,他也亲笔写下告诉了你。”
“上一区7号,上一区7号,那请魏教授给我解释解释,我该怎么理解这么个操蛋的地方。”吴树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是沈东杭自己写的,大概他认为只有你知道。”
“老子他妈的不知道!”
一直沉默的秋言少伸手拉了他一下,吴树憋着火,左右走动了一会,还是坐下了。
“魏教授,我是吴树的朋友,介意我问点问题吗?”
“你说。”
“你是沈先生的……”秋言少说到一半停下,等着回音。
魏长河冷着脸,镜片后的眼睛冷冰冰的:“和你一样。”
“和我——”秋言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原来是沈先生的朋友。”
“魏教授和他认识很久了?”他继续问。
“从小认识。”
“那沈先生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要孩子?”
“……不知道。”
秋言少明白,真要回答,估计还是一句“抱歉”。
安静了一会的吴树突然插进来一句:“他得什么病死的。”
“肾衰竭引发的心衰。”魏长河不再看着他们,翻开一本文件,拿着笔勾勾画画起来。
“尿毒症?”关于肾病吴树也就知道个尿毒症。
“多囊肾。至于这是个什么病,我建议你去查一查。”魏长河很是疲惫,“能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我也请你们尊重逝者,他不愿意多说的事,我会替他保守,虽然他请求我为他处理遗产,但那十五万究竟放在那里我的确不知道,如果你们是来问上一区7号的位置,还是那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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