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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云出岫完本——by苌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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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岫高帽子就给他戴上去:“是是是,道长慧眼多识,晚辈佩服。道长以一己之力平一方妖乱,委实可敬,请受晚辈一拜。”
忘尘道:“施主误会了,贫道不过受人所托,每月领些银两,在此看管罢了,不敢揽功。”
广岫道:“不知道长是受何人所托?”
忘尘道:“乃是当今贤相,肖乾林肖大人。”
广岫脸色一变:“肖……丞相大人亦知此间之事?”
忘尘道:“想来是吧。此处简陋,施主若要上香还请自便,贫道告辞。”
广岫一揖,在堂上坐了半晌,起身离开,心里头乱糟糟的,什么心思都没了,想着还是先回去再说。
却没走出多远,忽然后脑一痛,被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砸个正着。他回头不见人影,再回过头来,只觉眼前一黑,脑门又被锤了几下,生疼生疼的。
“蠢货!蠢货!!”这十岁左右的孩童手里举着把墨青色长剑,正跳脚直往他头上招呼,奶声奶气得骂,“自作聪明的蠢货!”
这把剑广岫认得,名叫古月。
“别打了,你这毛小子,怎么会有我师弟的剑?”他抱头鼠窜,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怪异的想法。
这言行举止说话语气,还有颇为面熟的清秀小脸,该不会……
“哼,你还记得你师弟么?”这孩童又给他一脚,气呼呼道,“你弄没了我一个跟班,怎么赔我?”
“那黄皮子是你跟班?”广岫又是惊愕又是自责,“我还以为是故意引我来的……”
“所以说你是个蠢货!”广陵气不打一处来,“你难道没发现他脖子上的老鼠印记?没察觉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像我吗?”
“师兄啊,我巴巴得找你,你不出来,还派个来路不明的徒弟来,我哪能看得出来?”广岫觉得特别委屈,一般人谁爱朝一个男人脖子上看,至于说话语气,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没希望时吧涨一个收,觉得有希望了吧又掉一个收,唉,人生如此艰难……

☆、第四十章

见广陵鼓着一张娃娃脸不说话,广岫反应过来:“你该不会,又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广陵白他一眼:“要你管。”
广岫想起他那个小癖好来,暗暗偷笑。
广陵在停云观中术法仅比广岫好那么一点,是除他以外的不务正业第二人,唯独对堪舆之术颇为在行,爱寻些平常人寻不到的秘境,折腾些稀奇古怪的秘术,天知道他又在哪里招惹了什么怪诞之物,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他素来自诩风流目空一切,此时成了这副模样,也难怪他找个跟班来提点自己而不愿现身了。
眼下有求于他,按理说不该落井下石,可广岫就是忍不住,憋着笑道:“光阴百代弹指而逝,多少帝王将相苦求不老之术皆不得其法,师弟你得此返老还童之方真真是大幸,还不赶紧多研制些出来,咱们停云观就靠着它发财致富了。”
广陵恨不得缝上他那张臭嘴,恨恨道:“我特意来帮你,你再给我嘴上喷粪,这破事我可不管了!”
“不说了不说了,师兄息怒。”广岫假模假式作揖。
广陵没好气:“好不容易□□了一个跑腿的,叫你给拿去喂阵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这一脑袋的都是浆糊不成!”
广岫跟个孙子似的挨骂,陪着笑受了:“师弟辛苦,依师弟高见,我这破事可怎么办才好啊?”
广陵道:“我知道的都叫刘三告诉你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广岫叹道:“玄惪那厮真是害得我好苦,这道观占据一山灵眼,又有聚妖纳邪之力,我一个人就是想破了头耗尽了力也白搭,早知方才我自己喂阵去算了,也不至于害了刘三兄一命,唉……”
见他唉声叹气,广陵背过身去理也不理。广岫只得又凑过去:“不如你将广御也叫来,凭你俩的交情……”
“打住!”广陵不满道,“就是你死了也不能让他知道,看到我成了这副样子,不知得怎么数落。我说你在停云观这么多年都呆狗肚子去了!此处与宫里那棵鬼树遥相呼应,相辅相成,想开龙眼必要破阵,这破阵之法,也不是没有……”
广岫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忙问如何破阵。广陵看他一眼,道:“你进入阵中,从内部将其捣毁。”
“不是吧?!”广岫大呼,“我这点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入了阵还能有命在?你不能这么害我啊,我还没活够呢!”
广陵瞪眼:“瞧你这点出息,你不去难道要我一个孩子去?你于心何忍?”
孩子?!
广岫鄙夷之心油然而生。
广陵道:“放心吧,你入阵见机行事,我在外会全力助你。你要是信不过我,正好大家安生,我走了……”
广岫赶紧拽住,看着他这张天真可爱其实无比腹黑的脸,无奈道:“好吧,不过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记得去跟卫峥说,我是出师未捷,不是畏罪潜逃。”
广陵掏出一张赤色符咒递过去:“你记着,此阵聚妖纳邪,其中必有魍衭之物坐镇,找到后不可将其捣毁,以此赤金符压制即可。”
广岫道:“这是为何?”
广岫白他一眼:“说你蠢你还真蠢,若是毁了它,藏峰山妖物四出,烂摊子你来收拾?”
广岫恍然,马屁赶紧拍上去:“还是师弟思虑深远,佩服佩服。”
广陵面露得意,显然很是受用。广岫趁机道:“师弟啊,你看我这两手空空,无法器助阵,进去了只怕也是晒干的□□,只能干瞪眼。而且天色渐晚,师兄想必也饿了,不如咱们先下山,填饱肚子准备万全了再来?”
广陵与他差不多时候进观,一起撒泼胡赖着长大,他什么德行了解得透透的,将手中古月剑甩过去:“我不饿,古月先借你,等完事了再吃不迟。”
广岫接了剑面露为难:“师兄不饿我却饿了,午饭都没吃,不如……”
“少废话,赶紧的!”广陵发了火,“你当老子愿意管你这破事么?再左推右拖的我就走了,乐得清净!”
广陵出生官宦人家,爷爷更是官至太傅,打小性子就骄横霸道,乃是京中小霸王。十年前他爹受过玄惪恩惠,便将其送入停云观,期望能够修身养性,改改脾气。却不想他性子没改多少,反倒迷恋上了堪舆玄学之术,不愿尊从家训学文为官。其父翰林学士柳从汶怒其不争,扬言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他反倒乐得逍遥,从此更是名山大川肆意行走,家都没回过了。
他这一吼让广岫想起年少时被他欺负的苦楚来,不由就怂了,只得回去。
道观依旧清冷破败,与方才没有丝毫不同。广岫探头看看:“你看没人,咱们擅闯空门怕是不妥,不如从长计议?”
广陵虽外貌还童,心智和法术都未有影响,当下一甩手径直将广岫扔了进去:“你素来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走你!”
“啊……”广岫一叠声地大喊,一落地便见一道白芒破空而来,直直插入他脚下地面,直接将阵法激发了出来。
“好好得给我带出来!”广陵带了稚气的声音已渐模糊,被淹没在了乱尘破风之中。
广岫体会到了方才刘三惶恐无措的心情,身不由己陷落深渊的感觉着实糟糕,惶乱之中只能死死抓住古月,寻求些许安慰。
广陵看着阵芒骤起骤灭,擦了擦汗,还没等喘口气,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轻率冒进,自寻死路。”
广陵回头,翻了个含蓄的白眼:“要不是你整这出,谁爱来管这破事?”
忘尘徐徐走出,面无表情道:“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何必来自讨苦吃?”
广陵摊了摊手:“这话你和掌门说去。”
“也罢,且看你们有何能耐破我的浮屠阵。”忘尘捧出一盘棋来,在广陵跟前摆开,“一局棋的时间,若他出不来,可怨不得我。”
广陵眨眨眼:“你耄耋之龄,我龆龀之年,下棋没意思,不如来连五子,通俗易懂甚有趣味,又不必费心思,如何?”虽然对返老还童甚为苦恼,亦苦思还原之法,可很多时候,以小孩子的身份办事要便利许多,比如可以耍赖。
忘尘默许,二人便在道观前的青石小台上对面而坐,一本正经下起了,五子棋。
广岫可不知道外面两人正以这种玩笑的方式左右着自己的生计,被吸入阵中一片混沌后,发现自己仍置身于道观之中,铺陈摆设别无二致,只是周遭静得可怕,风声虫鸣鸟雀之声都没有。他来时还是晴天,此时却是阴云密布,连空气都是压抑沉闷。
同样的景,却非一处人间。
广岫将这道观里外走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猜想过这专纳邪祟的阵法之中会是如何的魑魅魍魉横行,虽然麻烦些好歹还有事做,此时这般死寂一片,让他古月神器在手都无用武之地,连个消遣都没有,心想要不干脆在这睡上一觉,等着广陵进来救得了。
忽见一个黑影自林中窜过。
总算来了个会动的。
他赶紧追了过去,才见那黑影竟然是只黄鼠狼!
“刘三!”他喊了一声,那黄鼠狼果然停了下来,看他一眼,转头又继续狂奔。广岫还欲跟过去,忽觉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下意识闪身一避,一支短箭钉入他身旁树干之中。
“快帮我抓住他!”声带愠怒,单是听着都能感觉到说话的人心情很糟糕。
广岫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人,转头看去,看清那白色人影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白衣人如乌云之中一抹霞光,浊水之中一道清流,与这周遭一切都是格格不入的超凡脱俗,让广岫眼睛都亮了一亮。
不但眼睛亮了一亮,连心都抖了一抖。
“你愣着干什么!快追啊!”白衣人身形如风,片刻已来到他跟前,推了他一把。
“你……”广岫开口想问,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幻觉,且看他欲何为,遂道:“你抓它做什么?”
“这臭东西,放了我一身的屁,我一定要宰了它!”白衣人扯他一把,“看你身手不错,帮我抓住他。”
广岫道:“我不去,放屁是它的保命之法,再去捉它,岂不是要再臭一次?”
“恩,有道理。”那人顾盼生辉,又看向广岫一眼,广岫觉得心砰砰就跳动起来。
那人将手中弓箭一扔,过来拉他的手:“你比它有意思多了,我不捉它了,你陪我玩吧。”
广岫咳嗽一声:“好啊,玩什么?”
那人喜眉笑眼十分高兴:“来玩捉迷藏吧。”
一个不留神,那人不见了踪影。广岫也不急着去找,心中暗忖如何应对。要直接拆穿他打个魂飞魄散,他还真是不太忍心。
忽然身子一紧,那人从身后将他抱住,温软气息贴近过来,隐隐透着令人迷醉的气息。
“找到你了!”那人搂着他直笑,又转到他跟前,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你输了,要罚。”
广岫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第四十一章
光阴流逝无声,眼见日落西斜,广陵伸了个懒腰,落下一子连成五珠,看了看老道神情,得意拿了一颗黑子:“吃。”
棋盘上棋子凌乱,一黑一白自成格局,棋盘外二人各占一隅,不相上下。
日月如合壁,五星如联珠,广陵打小就爱玩这个,停云观中算是难逢敌手,这老道能和他战成平手已是十分难得,只是,他都拖了这么久了,广岫怎么还没出来?
阵法平和并无异动,想来他在里面也没遇到什么要命的大麻烦,怎地毫无动静?
他拖得起,广陵可不想将这一局下到明天去。
老道搁下棋子道:“你我再拖下去也是徒劳,不如就此罢局。”
广陵道:“你收阵放他出来,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老道垂下眼皮:“不是我不放,是他不愿。”
广陵疑道:“为什么?”
“自己看罢。”老道挥袖,棋盘霎时云雾氤氲,待云雾散去,棋盘如镜,印出观内情景。广陵凑过去,看了一眼便愤愤在腿上一拍,骂道:“没用的东西,我这里劳心劳力,他倒好,被一个男人都能迷得神魂颠倒……我不管了,让他去死吧!”起身抖去身上落叶,想走却又想起自己的古月还在里头,挠着头切齿,只好又坐下来:“你那难道要把他困在里头一辈子?”
老道微微一笑:“看他几时玩够了吧。”
“谁?”
老道默然不答。
广岫觉得自己当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竟然会被这个和卫翊一模一样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妖物迷得心乱颤腿发软。可不得不说,这个十分活泛十分可爱还透着股子妖娆的卫翊,很带感。
“你怎么不看我?”这个卫翊在他耳畔轻轻吹气,一只手在他胸膛抚摸,“你心里想的眼里看的都是我,为什么不多看看?”
广岫推开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变成卫翊的样子?”
“卫翊”道:“我善解人意,知道你心里想着他,就变作他的样子来陪你玩咯。你这么想他,是不是很喜欢他?”
广岫脸上发热,离他远一些。
“为什么要躲?你一定很喜欢他这样吧?”卫翊挨过来揽住他的手,凑上来碰他的脖子碰他的脸,缓缓移到唇边。
广岫若是知道这一幕正好被广陵看到,估计要砸道地缝钻进去。
眼前之人一个顾盼一个浅笑都极尽魅惑,同样的一张脸,以前看着只觉宁和静秀浑身舒坦,此时却是目眩神迷,一不留神只怕魂灵都要飞了。广岫赶紧稳住,为防节操尽失,他右掌蓄力猛地拍了过去,触手却是虚空,那人瞬间已化为一片混沌,连个人样也没有了。
“你好狠的心,对喜欢的人也能下毒手。”那声音在广岫身旁忽远忽近,听着还挺委屈。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广岫哧鼻,“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声音轻叹:“我的名字叫逍,我在娘胎时还未成型娘就出了事,如今的我只是一团灵元,无形无实,可千变万化,却根本没有自己的模样。我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爹会给我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可不是精怪就是妖邪。你是我见过最顺眼的人了,我一直变作他的模样,你留下来陪我好吗?”说着又变为卫翊的模样,楚楚可怜得看着他。
广岫嗤笑:“好笑,外头有活生生的人,我为何要在这里留恋你一只妖?我看你不过任性胡闹了些,不算大奸大恶,告诉我如何破阵,我可以放你一马。”
“你想破阵?”逍瞪大了眼睛,“你要毁了这里?”
“不错。”
“太好了!”逍上下翻腾竟是十分高兴,“毁了这里我就可以出去了!太好了,你快动手啊!”
广岫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不过倒也不是坏事:“那你就告诉我魍衭之物在哪里,事成之后,我带你出去。”
“魍衭之物是什么?”
“就是吸取了那些山妖精元的东西。”
“哦那个啊,我带你去。”逍看上去倒比他还高兴,领他来到道观后院,化为一团混沌盘旋了一会,一团黑乎乎的事物逐渐显现。
“喏,就是这个了。”
手中古月颤抖起来,几乎就要自行出鞘。广岫按住它,打量那黑乎乎的东西,看出来这竟是一块河车。
乾坤之始,胚胎将兆,想来这就是逍未娩时的胞衣,布阵之人将他炼为魍衭之物,又在阵中养着逍的精元,其目的不言而喻,可叹他还懵懂无知,帮着外人断自己的后路。
广岫有些犹豫起来,仔细想想,这家伙不过就是不正经一些,也没做什么坏事,反而是除妖纳邪保得一方平安。破了他的养身之阵,他便只能魂飞魄散了。
不由看他一眼,他还是卫翊的模样,正巴巴看着他。
广岫移开视线,拿出了赤金符,决心还没下呢,逍就一把抢了过去:“是这个吗?我来我来!”
广岫不及阻止,眼看逍将赤金符拍了过去,竟是半分犹豫也没有。
那河车却非泛泛,猛地旋转起来,一股无形之力压面而来,足有摧天裂地之威,片刻便将广岫撞飞了出去,跌在了外头的乱石小道上。
道观的门轰然合闭。
“竟让他寻到了?!”
老道神情一凛就要起身,广陵叫道:“不成,咱们的棋还没下完呢,你不能插手!一大把年纪了,想耍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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