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出岫完本——by苌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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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只得沉住气,继续落子。
广陵看他心绪已乱,落子更为悠闲,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嘱咐他留一线生机,你儿子不会有事。”
老道冷哼一声:“如此可多谢了。”
广陵道:“当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的遭遇虽可怜,以一国王室陪葬,却是有些过了。”
老道冷冷道:“黄口小儿,懂些什么?”
广陵道:“掌门师兄素来不理凡务,此番却不但让广岫揽了这个烂摊子,还让我们来帮他,就是不想让你一条道走到黑。”
老道冷笑:“此事若是玄惪想插手尽管来便是,何必拖上你们这些娃娃?若真与我作对,逼得急了,我可不会顾念旧时同门之情。”
广陵皱眉,道:“哎呦,可别这么说,我这有恃无恐的,就是盼着你顾念同门之情,你要是不念了,我、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要不,我输给你算了?”
卫翊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近天命的老道与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正在下棋,老道面容冷峻颇为严肃,孩童抓耳挠腮甚为苦恼。
他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躬身道:“二位,那个,不知可见过……”
“哎呀别吵,烦着呢!”广陵没好气,随意瞥了一眼,一怔,又看了一眼:“你不是那谁……”方才只是看了一眼,却也可以认出这便是方才与广岫耳鬓厮磨之人,本当只是幻象,此时却见到了真人,不由有些诧异,上下打量起来。
卫翊见他一个孩童,眼神谈吐却无孩童该有的神态,有些紧张起来,道:“抱歉打扰二位,冒昧向二位打听一人……”
广岫七荤八素爬起来,胸口一阵闷疼,吐了口血出来才舒服了一些,就地一坐,叹了口气。方才竟会以为事情将了,简直天真。赤金符还被夺走,眼下情形可就尴尬了。
“喂,你没事吧?”逍浮在他面前,拍拍心口,“刚才好危险,可吓了我一跳。”
广岫没好气:“你继续装,自己的东西还能不知道?”
逍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从不让我碰它。”
“把符还给我。”广岫伸手,逍东摸摸西望望,摊摊手:“刚才太突然,不见了。”
“你……你给我滚远点!”广岫几乎想要给他一剑,这小子根本就是扮猪吃虎!
逍愧疚得凑上来:“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也很惨的,你看,我的腿都炸没了。”说着还抖抖衣衫,露出空荡荡的下身。
手中古月一颤,一道白雾逸出,汇成一个青衣年轻人,乃是古月剑灵墨邑。
这位剑灵很少出剑,广岫不太熟,此时险些把它忘了,见他主动现身,忙道:“墨邑兄,你是有什么主意么?”
墨邑道:“此去毫无胜算,当从长计议。”
“如何计议?”广岫苦着脸,“我就是被你主子赶鸭子上架的,半分主意也没。”
墨邑看向逍,道:“此灵真元混厚,待我嗜之,或可一战。”
广岫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逍两手捂住胸膛赶忙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广岫大笑,指指墨邑道:“他要吃了你,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逍一个劲求饶:“这位哥哥有话好说,我一点也不好吃的,你看我,身上都没有肉……”
墨邑是实干派,得了广岫准许便径直攻去,逍立时化为黑雾散去,求饶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
广岫有意探他底细,便在一旁观战。墨邑化为青芒将逍围住,一番争斗后,黑芒渐弱,冲突不出,逍委屈的声音响起:“你们都是坏人,不和你们玩了!”
随他话音方落,道观内乍然放出一道红光,同时地动山摇,天崩地陷,道观连同周围一切都在瞬间瓦解,化为残骸悬浮在一片虚空之中。
牵一发而动全身,逍果然是破阵的关键,广岫自恼方才自己竟然真的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不要怪我,是你们先要吃我的。”逍已不知遁往何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这位青衣大哥,你觉得我好吃,我也觉得你好吃哩,有你留在这里陪我,我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墨邑重聚人形,回到广岫身侧:“抱歉,让他逃了。”
广岫道:“无妨,你先去找赤金符。”
墨邑点头,化为青芒而去。广岫看着这满目的缭乱残骸,取出一张符,沾了自己的纯阳之血,捻在指尖,符红芒大作,犹如烈阳驱逐黑暗,将这片虚空之处照亮,一切幻象便如冰遇炎阳,立时消散。
一瞬间的清明之中,他看到了卫翊的身影,立时驱动古月击去,古月却径直穿透了人影,瞬间折回。
“原来你还有点本事嘛,可惜那只是我的幻影,再来找我啊。”逍笑声得意,如在耳畔,却根本无法捕捉。
广岫也不急,道:“是不是打小没人陪你玩,只好自己和自己玩?真是可怜。”
逍叹了口气道:“是啊,所以你要好好陪我玩哦。”
“好。”广岫幻化出了一串冰糖葫芦,色泽红润甚是诱人,“你打小被锁在这里,一定没吃过这个吧?”
逍的声音充满了好奇:“这是什么,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广岫一副诱拐孩童的模样:“这个叫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好吃得很。”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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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狡猾!”
“多谢夸奖。”广岫又连连甩出数张符咒,化为无数美食,看得他自己都饿了。
“你一定都没吃过吧,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请你吃个够?”
“你骗我。”逍的声音十分委屈,“你总是骗我。”
听他这么说,广岫都觉得自己简直不像话,眼角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他还是想都没想便甩出古月。
古月如雷电而去,仿佛剪开了这一片混沌黑暗,那人显得尤其清晰起来,带着几分欣喜几分诧异向他跑来。
是卫翊的模样,广岫却知道那不是卫翊。
不可能会是。
“真人……”
这声音不算响,可以说细不可闻,广岫却偏偏听到了,心猛地一颤,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急掠而去,却根本不可能赶上。
眼看着古月穿透那个身体,爆裂一片乱红,广岫觉得自己的脑子心脏连整个人都要炸了。
此间的一切仿佛都已凝固,直到他扶住了那个身体,闻到了浓烈的鲜血的味道,一切复又开始流转,如同他的思绪一般混乱不堪。
广岫手忙脚乱捂住那血口却根本无法止血,急得大声叫道:“你怎么会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卫翊看着他,艰难道:“我……我来找你……对不起……”
广岫捏紧了拳头,简直想砸自己几拳,末了还是松开,拥紧他的身体,颤声道:“你说什么对不起……你这个笨蛋,都怪我……都怪我……你撑住,我带你出去……”
卫翊抓住他的手已说不出话,口中血不住往外涌,眼神逐渐迷离,没了焦距。广岫几乎可以感觉他的魂魄正在消散,生命正在流失,一颗心几乎就要爆开,惶急无措的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好似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忽然,卫翊脖子上的玉白芒大作,赵氏的身影浮在半空,眼中满是哀痛与决绝,正用最后之力护住卫翊的魂魄。
待白芒消散殆尽,赵氏身形亦如烟散去,唯有最后的话语凄然飘荡:“救他……”
那块玉沾染了卫翊的血,红得刺眼,广岫却知道,从此以后它再也不会散发暖意,倾尽所有守着他了。
☆、第四十二章
广岫擦去眼泪,疯了般吼道:“逍,你出来!我不破阵了,你让我出去!”
逍又变为卫翊的模样立在他跟前,一脸的遗憾:“浮屠阵已动,我也没办法。他看来是死定了,你也不要难过,我可以变成他的样子陪着你的……”
“滚!”广岫切齿,举起古月劈了过去,出手已是不留余地。古月剑身沾了卫翊的纯阳之血,急怒之下威力更为巨大,将逍的卫翊化形劈得七零八落,同时驱动数张符咒,团团围在逍的身旁,将他困在其中。待逍反应过来已是无法逃脱。
“当真是哀兵必胜么,你变得好厉害哦。”逍并不慌张,反而同情看着广岫,“可惜啊,盛极而衰,何况你此时心乱,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你闭嘴!”广岫怒道,“你放过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逍叹道:“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把他伤成这样的明明是你自己,怎么要我放过他?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害他啊。”
广岫从小到大没这么气过,一怒之下催动符阵,逍面露痛苦,已无法维持卫翊的幻形,化为黑雾翻腾,依旧挣脱不出。
广岫切齿:“告诉我,河车在哪里?”
逍求饶道:“好嘛好嘛,我说,你看看西北方向有处极黑极暗之处,那是整座山的灵眼,那玩意正堵在上头,你想出去自己看着办吧。”
“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
逍幽幽一叹,道:“我连个人样都耍不出,还能耍什么花样?那个不好应付,你最好小心些,至于我是死是活,你肯定也是不想管的了……”
此时卫翊已是生息全无,广岫不敢细看,痛苦闭上了眼睛,末了冷冷道:“他有任何闪失,我必要你陪葬!”
黑雾抖了一抖,没再出声。
广岫举起古月,手在剑锋上一抹,亦留下鲜血,与卫翊的血融为一处。他以鲜血为引驱动结界,将卫翊护在其中。
“等我!”
道观之外天色已黑,唯有一只破旧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广陵眼前的棋局已无胜算,因为他的心比老道更乱。
“你好狡猾!”广陵落一颗子就念叨一句,“你让那小子进去,你作弊!你为老不尊!”
老道道:“我为他送了一位朋友进去,他应该感谢我。”
“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病鸡,进去了只会添乱,你不但为老不尊还厚颜无耻!”
老道弹指,一颗黑子弹在广陵额头,疼得他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你还偷袭,简直无耻之极!”
他自以为耍赖的功夫无人能及,没想到还是比不上这块老姜,方才卫翊到来他就有所警觉,想撵他离开,老道却出其不意对他使了定身术,哄骗着将卫翊送入阵中。此时阵中不知是何情形,拖到现在,想来也是不容乐观。
越想越气,他一把推翻了棋局,气呼呼道:“不下了!你这般耍赖,就算分出胜负也没意思。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老道起身,留下一句:“臭小子。”
广陵揉揉酸麻的腿脚跟过去,途径广岫入阵之处,不由驻足。老道端了盘馒头出来,放在他身边的桌上:“做出怎样的选择,就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广陵嫌弃得瞥了一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没到最后,谁都别想断言结果。”拿起一个馒头啃了几口,又道:“你的儿子从未出阵不谙世事,你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呸,真难吃……”说着难吃,他还是吃完了一只馒头。
老道冷哼:“不劳挂心。”
广岫朝那极黑极深之处而去,有种要下了十八层地狱的感觉。那黑暗之处犹如一个漏斗吸纳着所有微弱的光和残骸,广岫离得越近就越感到强大的逼迫压抑之感,若非有所牵挂不能后退,他早就有多远跑多远。
忽然眼前青光一闪,墨邑出现,将赤金符送还。广岫大为感激,道声多谢,让他去守着卫翊。墨邑是个忠正性子,道:“此行凶险,让我去吧。”
广岫道:“那可不行,你有个闪失,广陵那厮不得撕了我。一会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护好卫翊,把他带出去。”
墨邑点头,化光而去。广岫深吸一口气,真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回头看去,卫翊已成为这虚空之处的某一个不起眼的光点。
捏紧了手中赤金符,他一咬牙,加速而去。
赤金符是道门灵符中最为罕见最难驾驭的符咒之一。需用上它来镇压的无一不是最为难缠强大之物,需要耗费的灵力也就最多最为伤神。以前的广岫想都没想过自己会有用上它的一天。
这一次,却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天方地泽,云腾五荒。天道无轮,万法无形!”
随着他念出真决,赤金符金光大作,如红日骤出神光大放,片刻驱散了此处幽暗,将那灵眼之处衬得越发幽暗无极,令人胆寒。
广岫用上半生修炼的成果驱动赤金符,红芒如慧锋坠落直朝那处深渊击去。借由赤金符之威,广岫看到了那黑暗深处,墨色的河车正在飞速旋转着抵御赤金符的入侵,二者僵持不下。
广岫咬破舌尖含了口血水,加紧驱符,赤金符进了几寸,又被逼退几寸,广岫气血翻腾心口闷滞,已觉难以为继,苦苦咬牙支撑。就在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事情忽然出了转机。
他感到赤金符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似有另一股力量亦在为其助阵,很快他就得了机会喘息,那股力量反而越来越大。
广岫明白过来,果然鸡毛当不了令箭,这般重大关乎气运的事,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半吊子来扛?只是偏还要折腾自己半天,着实不厚道。
在他抽空偷懒之时,那边局势已然落定,赤金符冲破了阻碍,如膏药般将河车裹了个严实。那河车如困兽争斗,搅得此处天翻地覆颤抖不已,广岫如一片落叶被颠来倒去七荤八素,吐了好几口血,觉得整个人都快颠散了。
好一阵了才平静下来,那河车在红芒照耀下逐渐变为莹白,虚浮一阵,便静止不动,如一轮残月悬于夜空。
广岫心道成了,赶忙回去找卫翊。方才那一番折腾,也不知他有没有受到波及。
按方才的位置回去却已是面目全非,那一番翻天覆地使得整个阵法七零八落残破不堪,根本无迹可循。
他惶急寻了一阵,听到了墨邑的声音:“东南方,坤位,速至!”
广岫心神一凛,急忙赶去,只见墨邑以古月拖住不省人事的卫翊,不远处是个白色漩涡,正源源将此处的黑暗吸入,越来越小。
“快!”墨邑重回古月剑中,带着卫翊先进入了白色漩涡,广岫紧随其后,只能感觉到身体被不停得抛起摔落往复不歇,身不由己得坠落。
也不知是如何出去的,神智恢复时广岫发现自己正睡在道观厢房之中。窗外晨曦微露,日头正好,好似发生的一切都已为日光消融,不留痕迹。
他懵了一会猛地想起卫翊,起身冲出门去,与广陵撞个正着。
广陵身躯还童哪里禁得住这一撞,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叫起来:“瞎眼了你,赶去投胎啊!”
广岫顾不上他,快步走到另一间厢房,正看到厢房的门被打开,一人走了出来。
他初以为是卫翊,定睛一看,才见那人竟是四师弟,广御。
广岫又惊又喜。广御精通医道,有他在卫翊便有救了。他还从没觉得这个严肃刻板的师弟这么亲切过,迎上去问道:“他怎么样了?”
广御正要开口,广陵抢先道:“死了,等你收尸了。”
广岫脑中轰然一响,怔怔地又去看广御。广御虽然一向严肃,却从不说谎,听了广陵的话并不反驳,板板正正来了一句:“差不多吧。”
广岫的心又沉了下去,只觉眼前暗无天日。怔了好一会,回过神时二人都已走了,唯有他还立在檐下,浑身发凉。
依稀记得广御还说了什么,却根本没有顾得上去听。
不知是怎么跨出第一步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痛得心都麻了。
卫翊躺在简陋的竹床上,面色苍白毫无人色,伤口已被处理过却依旧是触目惊心,鲜血都已凝结发黑,散发着浓浓的血臭。
广岫两手死死捏着拳,指甲几乎都要嵌入肉里去,走到最后几乎无法站立,跪在了床边,死死盯着那张犹带着淤青憔悴不堪的脸,仿佛看得狠了,他就会睁开眼,醒过来。
不知是否是幻觉,他竟然真的看到他睁开了眼。
“哭得真丑……”卫翊看着他,面容憔悴声音虚弱,眼眸却闪闪发着光。笑容如同荒芜之中开出的小花,苍白却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