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出岫完本——by苌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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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墨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信少主懂得这个道理。”他看着下方,目光如深邃的寒潭,抬手一指,一道灵光急闪而去,击向正偷偷接近冰棺的逍。
逍闪避不及被一击而中,跌在一侧,无数冰凌瞬间在他身上蔓延,眼看就要将他吞没。广岫欲上前解救,一道寒芒紧随而至,将他打落在地。
广岫被摔得七荤八素,见逍浑身都被冰住,欲救无力,朝卫翾叫道:“你小子不是要当皇帝就六亲不认了吧,不带这么玩的……”
卫翾已是脸黑如锅底,盯着谢墨道:“不得伤他们。”
谢墨道:“欲成大事总要有所牺牲,挡在脚边的石头必要踢开才能前进。少主需从此时开始学习为君之道,这是第一课。”
卫翾冷冷道:“我从未说过要当什么皇帝。若我的血对你们有用,尽管拿去。”他纵身越下,将怀中的焚仙炉抛给广岫,一人跃至断龙台上,以冰凌割破腕上血脉按在石台之上。
鲜血刚触及冰面冰便化为水雾消散,露出石台之上威严怒目的龙神象来。
柳风屏与谢墨皆是脸色大变,急掠而下,却被石台周围的一阵罡风撞飞出去,根本无法接近。
沉寂已久的龙神阵沾了皇族之血,迫不及待开始运转了。
柳风屏身子弱些,被撞得一口血溢出嘴边,急道:“我早说过,不可逼之过急……”
谢墨将他扶稳,紧蹙眉心:“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先别急,站到一边去。”
他运起周身灵力欲阻止阵法运转,无奈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这应天而生的阵法抗衡,所出之力如蚍蜉撼树全无用处,反而有被反吸灵力的趋势,只好暂时收功后退。
广岫看着石台周围灵力运转愈来愈盛,卫翾的身影都开始模糊不清,心中着急。焚仙炉中卫翊的声音传来:“二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乍一时听到他的声音,广岫微微一怔,竟生恍如隔世之感,反应了一会,道:“我……我不知道……”
焚仙炉一闪一闪的,仿佛正如他们此刻的心绪。
行云忽然横了出来,大放异芒,灵力竟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见他蓄势待发,广岫道:“对他还真忠心,去吧。”
他话音未落,行云已如一道疾电飞速而去,径直撞入龙神阵席卷的强大灵力磁场中。两股力量碰撞之下发出金戈铁甲之音,震得人耳朵生疼,强大的气浪瞬间翻涌而出,整个雪窟都颤抖了起来。
这是行云真正爆发出作为上古神剑应有的力量的时刻,带着一往无回的决然。看它在阵中苦苦顽抗的样子,广岫都不禁有些羡慕起来。
儿大不由娘,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真是十分彻底。广岫叹息,若是自己遭了难,那小子只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谢墨忽然欺身过来,让广岫帮忙。他将焚仙炉揣进怀中,随之来到石台边上。谢墨趁行云扰乱龙神阵的当口,驱动全身之力在阵法中撕开一道缺口,广岫顶着如千斤巨石压身的力量进入阵内,将卫翾给拖了出来。他刚出来,谢墨便力不可支被撞飞出去。
几乎同时行云也斜斜飞出,撞在了雪窟穹顶上,直接砸穿了一个口子,巨大的冰块砸落下来,在接近阵法周围时片刻化为水雾消失。
龙神阵失了鲜血献祭,开始一点点平息下来,虽还未完全唤醒龙神,阵法却已慢慢开始重新运转,整个龙陵中已渐有风生水起之势,不再如先前一般完全冰封,死寂沉沉。
卫翾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不知流了多少,柳风屏急忙为他止血,又将御寒丹塞进他口中。
“你小子就会添乱!”广岫可不似柳风屏这般温柔,啪啪几巴掌扇他脸上,“别装死啊,来福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我管不了了,你得负责!”
卫翾脸色太过苍白,被这般拍打亦是毫无血色,只能微微睁眼,说不出话来。
逍已挣破寒冰桎梏,打开冰棺,忘尘却闭目无言,虽有气息却怎么也弄不醒。逍一急之下揪住重伤的谢墨逼问。怕他直接将人给弄死了,广岫赶过去充当和事佬:“你还是实说了吧,反正你的计划也泡汤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了他们就当积德。”
谢墨为救卫翾也算是豁出去了,此时元气大伤五脏俱损,根本无力反抗,虚弱道:“他们被施了禁咒,只有我才能唤醒……我此时伤重,需休养几日……”
逍冷冷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谢墨道:“不信便罢。”
广岫拉开逍,劝道:“就等他休养好了再说,反正也死不了。”
见逍脸色缓和一些,他又回到谢墨身边道:“云谨呢?你把他藏哪了?”
谢墨道:“他是我进入缙朝龙陵的钥匙,用完就随手扔了。”
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说扔就给扔了?
广岫看他的眼神十分鄙夷:“你一定讨不到老婆。”
对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谢墨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扔哪了?”广岫又问。
谢墨对他相助自己救出卫翾颇为感恩,也便如实相告:“距此往东百里之外。已过数日,只怕他已冻成冰块了,而且缙朝龙神已被我激怒,暴躁得很,你们最好不要靠近。”
难怪近日朝中大乱,龙神掌管一国气运,它若是乱了,国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看这老小子普普通通的,竟能以一人之力乱一国之安,天命运数一类玄而又玄,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真不可小觑。
“祸乱龙神乃逆天之举,你这么折腾就不怕遭天谴么?”广岫好心提醒一句。
谢墨笑了笑,混不在意:“天谴已受过一次,还有什么怕的?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再不争气些,岂不白活这一遭。”
广岫道:“人力渺小如何与天斗?你还是自己想开些吧。还有卫翾那小子,就他那臭德行也就哄骗无知少女,绝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你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
谢墨叹道:“无论如何,他都是南岳唯一的希望。”
广岫拍拍他的肩以示同情,走到一旁拾起行云,看他灵息微弱到底不忍,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剑上,以血祭养。血滴汇入剑中,片刻便被吸纳消解,与行云融为一处。
看得出行云此时十分需要他的血,广岫便多挤了一些出来,直到剑身重焕光华。
“谢谢。”云竹声音微弱,道谢声倒很诚恳。
广岫捂心叹息:“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的心拔凉拔凉的。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豁出去了救他?”
云竹没有答话,其中原因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此行虽未完全唤醒龙神,激发龙神阵重新运转也是不小的收获,加上被卫翾给吓了一遭,谢墨不敢再轻举妄动,尽心尽力为他疗伤,连少主二字都不敢再叫,只和柳风屏一样唤他二公子。
广岫对卫翾“慷慨赴义”的行为甚是嗤鼻,嘲笑他像个小孩一般又傻又任性,卫翾寒着脸,谢墨便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广晟和忘尘先后醒了过来,对发生的事毫无印象,广晟还傻乎乎地去问谢墨什么时候能看到极地特有的霓光,记忆还停留在与他把酒言欢时的情景。
对这个蠢师兄广岫当真无奈,不过广晟虽傻了些,修为却不低,广岫便怂恿他随自己一道去找寻云谨下落。逍死乞白赖也要跟着去,忘尘斥他莫管闲事,提醒他别忘了大仇未报。
得知白瑶已灰飞烟灭再难相救,他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先找谢墨打了一架,两败俱伤,又要去找肖乾林算账。广岫只好趁他元气未恢复身子尚弱时又让谢墨封住了他的灵元,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他要报仇无可厚非,广岫反而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阻止他去找那家伙,他是死是活和自己有一文钱的关系?
又是纠结又是恼怒自己不争气,广岫一脸郁闷,烦心不已。逍好心过来劝慰:“你别烦,既然他是你爹,我会手下留情,留他全尸的。”
广岫哼哼:“还说大话,之前是谁差点命都没了?”
逍道:“我那时没有防备,下次再去,必定不会再上当。”他瞅了瞅广岫怀中的焚仙炉:“既然他也是肖乾林的儿子,儿子杀老子,一定更有趣。”
广岫气道:“你别用他的身子瞎折腾成不?你要杀人尽管去,滚出他的身子!”
逍挑眉笑道:“我偏不。”
广岫压住怒意,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得换个方式来说:“你既已知道了我们是兄弟,想想看,就算我真喜欢你了,对着这张脸,我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逍思索起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得没错,看来我得赶紧去找个新的躯壳了。俊秀的娇弱的文雅的霸道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广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口道:“我喜欢女人。”他这倒也不算乱说,若是对方不是卫翊,让他跟别的男人玩断袖想想就恶寒,不如找个女人正正经经过日子罢了。
逍笑道:“女人有何难,温柔的妩媚的可爱的娇小玲珑的你喜欢哪一种……”
广岫实在不想再与他探讨这种事,忙不迭拉上广晟去寻云谨,却没走多远逍便从天而降,扑在他背上,要他背着自己走。广岫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将他甩下来,想撵他回去。逍揽着他胳膊不撒手:“那边煞气滔天危险得很,你一去缺胳膊少腿倒也罢了,若是断了命~根子,要我下半辈子如何是好?”
广岫脸都臊红了,看到广晟惊诧的眼神,真恨不得有个洞能钻进去。
“他这人脑子有问题,胡说八道惯了你别信他。”广岫冲师兄再三强调,广晟这才略微收起愕然神情。
广岫摸摸怀中的焚仙炉,叹道:“卫翊,你……你也别信他。”
炉上隐隐传来暖意,广岫仿佛能看到他正柔和而无奈得笑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离他的心咫尺之隔,却似有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他们中间,怎么也跨不过去。
又或许,根本不敢跨过去。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逍忽然凑过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兄长的。”
广岫简直想一巴掌把他扇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去。
☆、第七十一章
苍梧山为万山之祖龙脉之源,山势绵延起伏有致,东面由空澜山延伸而去,一路蜿蜒犹如玉龙腾挪,气势磅礴气象万千,却在距离南岳万泽山百里之处,被谢墨斩断了一座小峰,如同斩断了巨龙一只角,自然惹得龙神不悦,脾气暴躁,进而牵动国祚不稳。
对付南岳这一座亡陵都如此费力,何况是缙朝这如日中天的霸龙?广岫眼望这片雪原,心中忐忑不已。
忽然,一阵巨响传来,不远处冰屑横飞,仿佛天地都震动起来。闷雷般的吼声滚地而来,直震得人脑中轰轰作响,耳膜生疼。
广岫想起谢墨说的那句龙神被激怒暴躁得很,莫非现在是在发脾气了?
三人靠近过去,只见地面裂开无数沟壑,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大概就是龙神发怒的结果了。广晟忽然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有人。”
广岫本以为是云谨,赶去一看才知竟是肖少钦。
这小子还真赶来找云谨了,此时被龙神之怒波及十分狼狈,看上去倒并没有受多重的伤,见了他们微露诧异,很快平复下去,仰首看着雪峰顶上。
广岫道:“你这是折腾啥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肖少钦道:“云谨在上面,我可以感觉到,可我上不去。”
广岫抬头看了看,雪峰巍峨高~耸气势十足,,仿佛一柄插入天宇的利剑,令人不可逼视。
“这是人家的地盘,你最好老实点,别乱用灵术,惊动它就麻烦了。”广岫连蹦带跳,伸伸胳膊腿脚,“老老实实爬吧。”
对龙陵龙神之事肖少钦知道的不多,但从方才看来此地绝不寻常,也便收起仅有那点灵力,攀着冰凌往上爬。广岫随后跟上,让广晟和逍在下头等着,万一他要是掉下去了还能有个垫背的。
冰棱奇寒湿滑,不好着力,全凭借着体力和耐力,肖少钦这养尊处优惯了的侍郎公子有些吃不消,慢慢落在了后面。上头广岫咬牙撑着,不小心踩掉了颗冰渣子,好巧不巧砸肖少钦脑门上。
肖少钦本就累得够呛,被这一下乱了心神,直接就往下滑去。广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情急之下乱抓一气,好不容易重新稳住,二人像一串腊肠似的挂在半空晃晃悠悠。
广岫心里直想骂娘,无奈没这气力,咬咬牙,一使劲将肖少钦拽了上来,二人暂在半山腰较为平坦处歇息。广岫手心方才被冰棱划破血糊糊的,他一边包扎止血一边骂骂咧咧,肖少钦无言看着他,眼神颇为复杂。
广岫拿手在他眼前晃晃:“看到没,你欠我一个人情,好好想想怎么还吧。”
真要说起来方才会摔下去还得怪他,肖少钦张张嘴却又闭上,改口道:“只要救出云谨,怎么还都行。”
广岫见他一脸认真,起了逗弄心思:“也不用很难,你扮作你姐姐的模样入宫呆上十日,能骗过所有人,就算一笔勾销。”
肖少钦皱眉:“五千两如何?”
广岫撇嘴:“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想用钱来收买我……成交。”
达成交易后,二人重新出发,莫名多了几分默契,你拉一把我拽一下,顺利攀了上去。
广岫四处张望,除了一片冰莹外根本不见半个人影,道:“你说他在这里真的假的?”
肖少钦边寻边道:“我与他结过同心约,百里之内心意相通,就在这附近不会错。”
广岫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俩可真够肉麻的。”嘴上调侃,心里却想起广陵说过这里乃是云谨殒命之处,天命难违,倒时肖少钦这痴情种子不知会如何了。
忽听那头肖少钦道:“找到了!”
找到的,该不会已经是具死尸了吧?
广岫心下惴惴,走过去看。倒出乎他意料,云谨躺在一个小雪窟中,人还活着,只是浑身冻得僵硬,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在这种地方无遮无拦冻了几日还不死,大抵还是因为他是皇室中人,体内流着皇族之血,在这龙陵圣地中总能得些护佑,不至于丧命。
肖少钦将他小心抱了出来,脱下身上的大氅给他盖好,捧着他的脸又揉又搓,想用身体的暖和满腔的爱让他苏醒。
广岫撇撇嘴,摸出一粒谢墨那骗来的御寒丹塞进云谨口中,在他心口揉了揉,渡了些灵力过去。看到肖少钦瞪大的眼,他道:“瞪什么,我是在帮他。心者,生之本也,不快些让心暖起来,猴年马月才能醒。”
肖少钦不瞪他了,低头盯着他的手。
广岫觉得好笑,又有些忐忑。
用这么一点灵力应该不会激怒龙神吧?
但愿这是条宽宏大度的龙才好。
在手被肖少钦盯出一个洞之前,广岫总算挪开了手。云谨脸上已有了些人色,指尖微微一动,肖少钦赶紧握住,柔柔唤他。云谨缓缓睁眼,乌黑的眸子定定看着肖少钦,唇上微动:“少钦……我是在做梦吗?”
肖少钦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不是梦,我在这里……”
感受到真切而热烈的温度后,云谨也揽住他的腰,尽情汲取着来自心上之人的温暖。
广岫被他们肉麻得阵阵牙酸,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回去再抱行不,不快些的话……”
若此时便让他们离开,那个命局是否便会改变?
广岫抬头看了看四周,一片祥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惜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肖少钦还背了个人,动作不免慢些。广岫着急催促,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发慌,心中阵阵不安。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从没这般好过,在他有不好的预感时,不好的事就真的发生了。
混厚巨响仿佛自地底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猛。脚下冰面正在飞快裂开条条细缝,不时有碎冰自头顶砸落。广岫脸色苍白,心猛烈跳动着,觉得胸口都像是要被撕碎一般,惶急得看着四周。
冰尘碎雪四下而起,接着便是轰地一声,整座雪峰摇摇欲坠,好似正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拨弄着拍打着。
沉闷而骇人的巨响如同怪物的咆哮仍在持续,天地颤抖得更加厉害,眼看这座雪峰就要支持不住,广岫也顾不上忌惮,运起灵力护住肖少钦和云谨,挟着他们飞快朝下掠去。
只是他自己能力十分有限,在这种情况下自保尚且难说,更别说要同时护着两个人,不过一会便难以为继,幸好逍和广晟及时赶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