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怨完本——by梦中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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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孟银霜看着他一颗颗把佛珠掬在手心,叹了口气,说:“这佛珠跟了我十几年,现在散了,那便是替我挡了灾。我的灾被挡住了,这个家的灾,能挡得住吗?”
梅尧站起来,将收集好的珠子放回老人手里,淡淡地看着她,说:“真正的灾劫,要仅凭一串珠子就能挡住的话,那这珠子得承着多少条人命?”
见这晚上是没机会了,他便转身回房,谁料那老人突然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你是……”
第44章
上午八点半,马玲玲敲门送了早餐来。梅尧早醒了,靠在窗边看书。这书是本来房间备着的,倒不是他平时看那些。
马玲玲见他穿一身驼色的丝光棉短袖,开着窗,纹风不动,雕像似的,手脚也不由得轻了起来。
“你大学是在J市读的?”梅尧把书推到一边,方便马玲玲摆盘。
马玲玲一怔,心里有点触动。许久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是的。我在科技大学念的物理。”
“物理啊……当不了老师,就得继续深造。”
马玲玲低着头把早餐摆好了。培根在左面,煎蛋和吐司在中间,咖啡在右面。搭积木一样,疏密有致地摆出花儿来。摆完了她也没走,呆呆地在原地站着,心里那根埋了许多年的几乎被忘掉的刺,被几句话撩拨得又痒又疼。
“对家庭不好、天赋不够的孩子来说,这恐怕是个错误的选择。”梅尧提着罐子把鲜奶加进去咖啡杯,叮叮咚咚地搅拌着,“你高中的物理成绩很突出吧?”
马玲玲一双手绞在一起。“嗯。的确是个错误的选择。家里有点事就经不住磋磨,一条线全断了。”
“你在这能攒够钱,继续读吗?”
马玲玲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抿得死紧。“梅大师的眼睛……真能看穿人心。还请您千万别跟主人家提起。”
梅尧偏头一笑,问:“那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马玲玲心思一转,松了口气,笑道:“如果梅大师是问那件事的话。我现在就把知道的如实跟您说。我在这共三年零一个月,来的时候,那阁楼的‘鼠患’就一直在了。家里做得久的几个佣人,说是阁楼里关着怪物,谁也不敢靠近,传闻的源头处我也留心过,却没找着,多半是被人掩盖过了。并且,那几个老佣人所谓的‘做的久’,也不过早了我一年不到。四年前家里的佣人整个换了一波,现在忙活在家里的,都是后来的。”马玲玲口齿清晰,条理分明,说到这又顿了1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下,低声道,“再就是,四年前,正是二夫人嫁进来的时候。”
梅尧想了想,问:“你信吗?我是说这‘怪物’之说。”
马玲玲摇摇头。“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是我不去碰它,这是古家的禁地,我犯不上触犯。不过,这几天二少爷去世,我的无神论恐怕有点动摇了。”
“你以前专职伺候古志明,想必对他也十分了解吧?”
马玲玲眼目低垂,温温地说:“二少爷是顶好的一个人,对待我们,就像梅大师您一样,平等相交,久了就是朋友。他只拿我们伺候他当做工作,做的好就是专业,做不好就配不上这份薪水。他偶尔还会同我们聊到工作生活上的琐事,征求我们的意见,不见有什么阶级之分。就连三少爷那样的人,也对他言听计从,十分留恋……比起您,二少爷可温柔太多了。”
“那他还能让你的无神论动摇?这样一个好人,死后就会变作厉鬼了?”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我总觉得,或许那不是二少爷……”那之后马玲玲怎么都不肯再说了。
梅尧点点头。马玲玲或许在填志愿时蠢过一回,但几年下来,切切实实成了一个聪明可爱、未来有着无限可能的女人。
她候着梅尧吃完,一面收拾杯盘,又补上一句:“被指派来伺候您,也是很幸运的事。”
正说着,楼下一阵细细索索的响动,梅尧深深呼吸,浓郁的血腥味钻进鼻里。他赶忙起身下楼。刚到厨房门口,便见一条长长的赭红色血迹一路延伸到花园去,到花丛中彻底消失踪迹。他顺着血路进到厨房,只见冰箱两扇门大大开着,里面蔬果冻鱼凌乱地洒了一地,厨房阳台上一滩子变了色的血乌糟糟地涂满一地,连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阳台上有个竹圈子,已经撕得稀烂,徒留一地雪白的鸡毛。
一个尖细声音的佣人正叉着腰站在阳台口上:“没眼见的畜生,整天瞎叫唤也没见逮着什么,净会偷鸡!大夫人要吃乌骨鸡,这可好,我拿什么去交差!”
令两个人忙在旁边劝慰,四下里找清洁用具过来洒扫。想着赶紧收拾了,免得让人看见挨骂。
古家几个主人除了古志伟,基本都起得晚,厨房偏僻,发生这点事少有人知。所以这佣人气量倒是很足,骂得十分顺口。
梅尧上前,止住那几个佣人,蹲身查看。
那尖细声的佣人生了一张长长的瘦脸,面皮发黄,眼睛很大,长得不算不好,就是让人觉得不正派。见梅尧兀自拦了她们的去路,便说:“梅大师倒是来得好,一瞬间就家宅安宁起来。本该死人的事,这会丢只鸡就打发了。”
简单看完,梅尧拈着根鸡毛,起身递到她鼻子底下,她忙后退避开。梅尧冷笑着说:“这味道你闻不出端倪,自以为是外面看门的几条狗干的。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这是血味。”
这佣人让他看得有些心虚,反驳着:“大师,我的鼻子可没问题,这上面沾满了鸡血,当然有血味。”
“我说的血味,是小鬼的味道,瘟神、阴将、鸡脚神,民间邪术里流行养的几种小鬼,都会沾上这种气味。”正说着,古志伟出现在走道上,他盯着古志伟,说,“你们这屋子里面,有人养小鬼。”
那佣人背对门口,没见古志伟,叉着腰继续反问:“那看门狗偷鸡的坏毛病都多少年了,大家都知道,您这一句话下来,立马就变成养小鬼了?”
“多少年?”
“一、一年总是有了!”
“家里有出这种事,你们倒是能瞒上整整一年。哪天一早醒来床没了,我是不是还得替你们瞒着自己买张去?”
佣人们一听,齐溜溜转身,吓得匍匐在地。“三少爷!”
其中一个佣人生怕担干系,忙说:“三少爷,我们之前告诉过大夫人了,她说我们家大业大,丢只鸡给狗吃要算得上事儿,那咱们趁早关门算了!”
“蠢货!”古志伟指着那长脸的佣人,“你,收拾东西滚吧。姓梅的就算是个骗子,也是我请来的客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在他面前这么嚷嚷。”
长脸佣人闹着哭着喊冤,几下就让负责安保的扯走了。
古志伟又对梅尧说:“什么小鬼大鬼我不在乎,你掰手指头算清楚,这是第二天了。”
梅尧不答话,只立在阳台边缘,远远地望着那血迹消失的方向。
这天白天,宅子里除了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脚步声,还有叮铃铃的杯盘碰撞、佣人间的窃窃私语、大夫人二夫人的争吵、外面花丛草丛里虫子的嘀嘀呜鸣、看门的杜宾从喉咙里响彻出的犬吠……梅尧站在自己屋门口的楼道上,仍注视着阁楼方向。那阁楼由一条老旧的窄楼梯连着住宅,顶上一块打着铁条的木板锁着,锁是黄铜色,锈迹斑驳。
与那令人胸口发毛的凄惨哭声不同,其间夹杂的隐约低咽生并没有在白天彻底消失,只是显得更无力了些。
梅尧绕到天台,试图找到其他入口,没什么发现,只在天台栏杆上发现一条细细的划痕。
到了半夜两点一刻,他到楼下拉了电闸,整栋宅子兀地一片漆黑。而后迅速跑到阁楼下面,掏出备好的小锤,“咚咚咚”地使劲砸了三五下。整条手臂都酸麻起来。这会儿宅子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对停电的反应不会太快。找上他的速度就会更慢些。
大约砸了五六分钟,那锁总算“咔嚓”一声,想是锁芯损坏,“当”一声重重掉到地上。梅尧把门朝上一推,黑暗中,一个白生生的物体猛地朝他撞来。他重心不稳,跟着就滚下楼梯。紧接着,又一个血糊糊的东西窜出来,撞到两人身上。一个闪身缩到楼梯下面的夹角处,再也不动了。
这时候,顶上廊灯大亮。梅尧揉着手肘,浑身上下疼得哆嗦。旁边紧紧拉着他袖子的,是个白皮肤白衬衫的佣人,脸上被抓得稀烂,条条血痕煞是恐怖,手上袖子变作一缕一缕,同样全是交错的血痕。而缩在楼梯下面的“人”,长约一米一二的样子,身上就挂了张斗篷式的银色丝绸遮着,臂膀连着身体的部分长了蝙蝠人一样的蹼,四肢健全,但形同鸡爪,又瘦又长,颤巍巍地啄着;它的头是细细长长近圆柱的椭圆形,额头奇短,不到五公分;一双橙黄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恐地团着,动也不敢动。
先是几个佣人跑来,一见那怪物,尖叫着寻来扫帚棍棒等武器,冲到那“妖怪”面前,大喊着“打死他”,“梆梆”地下死手,直往它身上招呼。那妖怪又疼又怕,在人群里东窜西窜,惹起一波又一波的惊叫,场面一片混乱。
一条颀长的白影陡然出现,急吼吼地拨开人群,大喊着:“停手!都给我停手!”
佣人们听出是二夫人的声音,忙停下手上动作,生怕那乱窜的怪物碰到自己,又是一阵推搡。
姚立晗东推西推,找准了目标,猛地扑过去,竟当场紧紧抱住那个长相可怖的身形,一面哭喊:“不许伤害他!你们谁都不许伤害他!”可那妖怪并不认识她,突然被人接近,更是害怕起来,可劲地朝她身上抓。他生着同人类无异的指甲,许久没修剪过,灰黄灰黄的,又尖又长。抓挠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正是梅尧前晚上听见的凄厉哭叫。
“天然!天然!你别怕,是妈妈、是妈妈在这里,别怕!”姚立晗摸着那怪物的头,一下下地安抚,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这会儿古家其他人也陆续来了。李昙扫了一眼那个被抓得体无完肤的佣人,冷笑道:“你也忒急了,这怪物崽子才四岁,就想着给他找媳妇了?这样的怪物还能给你生个正常的孙儿出来不成?”
“闭嘴!”古志伟迈步上前,硬生生把姚立晗同那怪物扯开,见怪物张牙舞爪地乱抓乱动,一脚踹他肚子上,紧接着往他脑袋重重兜上一拳,这小怪物便晕乎乎再没了挣扎。古志伟提着他的脖子,像提只鸡一样走上楼梯,几下扔回阁楼关上了。
回到廊道,他朝着窃窃私语的佣人们说:“谁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把谁卖到广西当鸡饲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飘向姚立晗。
待佣人要散去,梅尧拉着身边那姑娘,来到众人面前,说:“张小云,把关你进去那几个人指认出来吧。”
“指认出来有什么用?这位大主母在,有这一次难保没下次。这得多缺德啊,平白把一个好生生的姑娘家塞到怪物嘴巴里!”李昙哼哼着,“这事儿甭管谁干的,定就是她指使的。”
梅尧不接她的话,将之前不小心听到的“阴谋”说了一遍。本以为古志伟会将人赶走,却不料古海清先一步让佣人都退下,说自己会处理,而后带着家人把他引到起居室。古志伟“哼”了一声,对父亲的做法并不认同,但也没多置词,只抿着嘴巴跟在后头。
将起居室门锁上,一家人难得齐全地围坐沙发上。姚立晗头发衣服都是一团乱,眼神都是木的,一张脸哭得乱七八糟,仍是起身沏茶。一杯茶递到老爷子手上,老爷子这才缓缓开口:“梅大师,你刚才看见的那个东西,就是她的儿子。”一根拐杖举到半空,正指着面无血色的姚立晗。
第45章
起居室处在二楼廊道正中间的位置,古志强、古志伟的房间都在东侧,唯有古志明和二老的房间离阁楼近,挨着被搁在西面。为夜行抓鬼方便,梅尧的房间被安置在古志明卧房的右手边,这也是他听那阁楼响动较为清晰的原因所在。
古老爷子看着梅尧,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古家原是满族,乃是大清上三旗排第二的镶黄旗,正儿八经的皇室遗脉。当年闹革命,我们姓皇的首当其冲,为求生存,改头换脸,一整个家族流落四方,凭着一点子积攒,在百年间逐步崛起,重新积累得家业丰厚。但到了这一代,”他盯着古志伟,“这些不肖子孙一个个不顾家族命运,死的死丢的丢,便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当年本以为立晗能给家族留个后,谁想崽子拉下来,又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智力不多点,脾气还挺大,奶妈都抓伤了好些个。”
“你们不想让这件事流传出去,就将那孩子关在阁楼上。换了当时知情的佣人,放出流言说是阁楼有妖怪,让谁也不敢靠近。”
古海清摩挲着拐杖油滑的杵头,前后轻晃他只剩把骨架子的身体,答应道:“梅先生头脑灵活,也有些本领。我们请你来,只为让我那游荡的孩儿安息,也请你不要再插手多余的事。你有你的专业,我们也打听过,将雇家的事透露出去,不是你的行事作为。但我作为这个家唯有的老骨头,不得不多嘴一句,做不必要的事,说不必要的话,总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今天的事就算了,你为什么非去深究它,我们也不去讨论,权当你听了流言,发了善心,为救那下面人,一时间犯了冲动。但从这刻起,希望你心底更明白些,你最重要的事,是找出志明的魂魄,让他安安稳稳回来。我们古家的子孙,都是堂堂正正光光明明的,绝不容许有跟那些孤魂野鬼混作一堂……”
家业、家族之类的话,古海清像是说过多少遍了,古志伟和李昙都各自走神,并未细听。
“我答应替你们家找到你要的魂魄,但该我管的,无论你们愿意不愿意,我还是会去管。”梅尧把话搁这儿,起身正要回房,忽然听见东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冲马桶的声音。二楼都是主家,佣人是不让用的。这会儿整家人都在起居室里,谁会用马桶?
梅尧看了眼挂墙上的时间,正指着两点半。他食指竖在嘴唇上,让人禁声。而后从兜里掏出张黄纸写的先天符,拿指头在朱砂收笔的地方点了一下,回头扫视众人,朝地下指了指,示意房内的人呆着别动,而后悄无声息地开门出去。
声音是从古志强卧室那方传来的。古志强卧房旁边就是古扬的婴儿房,另一面还有间公用卫生间。抽水马桶的声音正是从那卫生间传出。水声停息之后,咯吱吱的开门声从回响在悠长悠长的过道上。梅尧还未靠近,婴儿“哇”一声啼哭出来,整个二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起居室里的几人本是听从梅尧的话,纷纷给嘴上拉了链,但这婴儿啼哭一响,李昙突地站起来,着急忙慌地就要冲出去。古志伟一把将人拖住,低声喝道:“干什么!”
李昙眼里罩着层水壳子,眼见就要挤出来。“扬扬哭得这么厉害!我要去看他!”
“让你在这呆着!听不懂人话?”
“这是你古家最后的血脉!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看了女人就阳痿的混蛋来生吗?”
古志伟捏起拳头就要挥过去,老夫妇却扑过来拦在他身前,一句话也不说,怔怔地凝视着他。李昙趁势甩开古志伟,奔了出去。
梅尧正站在婴儿房外,没及开门,“塔塔塔”的脚步声传来,那门“嘣”一声大开,迎面一阵寒风吹得整个过道呼呼作响。一瞬间仿佛有千万个凄厉的哀鸣响起,又在瞬间散逸无踪。
梅尧看向跑过来推开他、直往婴儿床闪去的李昙,叹了口气。
很快,古家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过来了。梅尧说:“确定是普通鬼魂,等我休息足了,明天便能给收拾了。不过,”李昙抱着古扬从屋内出来,轻轻拍着小孩的背,梅尧瞄了她一眼,继续说,“下次要再这样,就请恕我不奉陪了。”而后就离开了。
鬼魂令人害怕,但正如民间说的,若非有所变化,一般的鬼魂畏惧阳气,更加怕人。梅尧有先天通识符,神鬼难查,靠近寸身也无不可,但李昙乍一出来,险些将那鬼魂吓得飞散无踪。
次日清晨,马玲玲送早餐的时候,梅尧正在写符,见人来了,便说:“我需要一根缝衣针,空碗里面乘一半水,古志明的骨灰还在灵堂吧?一起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