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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依舅在完本——by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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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秃鹰携几个船员跟进来,听他这话当即斥道:“这位兄弟,咱们都是老爷们儿,吐口吐沫是个钉儿,你口说无凭就这么冤枉人,当我们船上的人都死了么?”
“你个老头子活腻歪了?跟谁俩叫嚣呢?”这件货物长得虎背熊腰,一双牛大的眼睛瞪起来像俩喷火的小灯笼,“我是不是口说无凭,咱们搜一下就知道了。”
说罢去拎胡愧槐的后脖颈,大手已经扯上他身上仅有的那条湿漉漉的长裤,老秃鹰上前一步,拿烟袋锅抵住牛大的喉结,“你说搜身就搜身?就算要搜,也轮不到你。”
老秃鹰这点儿小身板在牛大跟前根本不够看,牛大见他驼背瘦小,大掌攥拳,一拳头怼在老秃鹰的胸口,众人听得拳头打在肉上的一声闷响,可老秃鹰连退都没退一步。
“罢了,”凤把头出言劝到:“搜就搜吧,不过好教这位兄弟知道,若是没在我这位小船员身上搜出来你的东西,我也不能白让他受委屈。”
牛大把下巴一扬,傲气道:“哼,那咱们便瞧好了!”
凤把头对胡愧槐使了个眼色,胡愧槐就解开腰带,他喜欢裸泳,因此并没穿内裤,只是裤子掉到地上时“噹啷”一声,正待弯腰去捡,牛大先他一步从地上的长裤里翻出个东西,一握上手更加得意地将那东西在空中抛了两抛,随即凌空丢给凤把头,
“你还有什么话说?”不等凤把头回答他又说到:“算了,小孩子偷东西是惯有的毛病,我也不计较,只不过你把这小子交给我,我要亲自教育教育他。”
边说边拿眼睛在胡愧槐身上垂涎地上下扫了个遍,一张大嘴也扯出一抹阴险的笑容,伸手去拉胡愧槐的胳膊,一向冷漠的胡愧槐这时却一脸怒气,猛地挣开手腕后猝不及防地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小兔崽子!”牛大恼羞成怒,蒲扇大的巴掌带起呼呼的风,破空而过一下子扇歪胡愧槐的脸,鼻血立刻流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凤把头疾言厉色,众人都以为他是在骂胡愧槐,却不想他一句怒斥竟直奔牛大去了,“这把匕首是娄先生送给阿槐的,当日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怎敢拿娄先生的东西来做文章?以为你那点儿小心思大家都看不出来吗?”
话落只见他一扬胳膊,那把匕首“噹”地扎进牛大脚尖的地板上,正是不偏不倚入木三分。
牛大被凤把头的气场震了一下,但退怯也不过是片刻,便又不服气地扬起下巴,“你当我傻?这匕首是我们娄少校的心爱之物,从不离身!他一个没名没姓的小哑巴,毛都没长起,娄少校岂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他?编瞎话也要编的像样点儿!”
凤把头眉峰一挑,森然地笑起来,“那我们打个赌,现在给你娄少校打个电话?”
牛大顿时噎住,又瞧了瞧面色阴寒的胡愧槐,心下打鼓,暗道没听说娄少校也好“这口”呀,但又想起娄少校给他的任务,一时间不敢争辩,虚张声势道:
“好,就算这匕首确实是娄少校送的。但是这小子的确偷了我东西,现在他身上找不到,那就是被他藏起来了!我这便带他去搜!”
他这点儿心思在场的除了三个孩子都能瞧出来,哪怕胡愧槐对此尚且一窍不通,也从他流露出的猥亵眼神看出他心怀不轨。
胡愧槐在海里折腾了整俩小时,回船舱换衣服时猛不防被人从后一把搂住,不等挣扎死命往床上按,又听这人在耳边满口酒气振振有词,说的尽是些恶心人的话。当初娄久对他这般时,他之所以没这么大反应是看出娄久只是装模作样逗弄他,更何况这人对他上下其手,片刻间的功夫已经抓着他的屁股拧了好几把。胡愧槐就是再淡定也不可能任他这么放肆,可惜在海里耗费太多体力,加上人小,功夫不到家,被这人连踢再打好一顿血揍。若非动静太大惊动了船员,估摸着已经被他得手了。
此刻自己赤|身|裸|体立于人前,已觉受了平生奇耻大辱,等这人眼睛一瞥过来,恨不得就地冲上去剜下他的眼珠子、拼他个你死我活,气地浑身都发颤。
“刚才我就说了,”凤把头也被这人的作为搞得怒火中烧,“要是在他身上搜不到你的东西,你得给个交代。现在水落石出,这么多人看着,你想不认账,我可还要脸——把他给我绑了!”
一旁的几个船员怒气冲冲地扑上去,那牛大虽虎背熊腰却极其灵敏,三拳两脚竟放倒一片,边打边说:“你们船帮不讲信誉、以多欺少!你答应娄少校要把我们毫发无伤地送到太平岛,你签了合同的!现在你们仗着人多欺负老子?我要给娄少校去电话,要他即刻收回货款!这批货,我们不用你送!”
他说完这话还觉得不过瘾,又卸掉一个船员的胳膊,把他整个人举到半空砸向凤把头,那船员高头大马,他这一举一抛间大开大合,可想这牛大确有几分真本事,又听他骂道:“老子不但要让你做不成这笔生意,前头不出十海里就是海军的哨岗,你们偷渡人口、走|私贩卖,这两项罪名,有的你们受了!”
牛大之所以这般嚣张,一是他认定凤把头不敢把他怎样,毕竟他是海军,又有娄少校的合同和身份在那儿摆着;二是他瞧着这帮破跑船的,也没几个厉害人,想来十海里的功夫,没人能拿下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凤把头的脸色闪了几闪,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有所缓和,“这不过是咱们私下的小打小闹,犯不着兴师动众麻烦娄少校。”牛大不等他说完已经既得意又轻蔑地笑起来,只等凤把头提条件就想掳胡愧槐去尽兴,却听凤把头说:
“一方有一方的规矩。我现在有两个提议,一,我派人把整艘船都搜一遍,如果真是被人偷去藏起来了,那我们必定十倍奉还;二,”凤把头说到这儿看了胡愧槐一眼,“你现在就可以处置这小子,不过你现在人证物证都没有,就算想处置他,你也没有理由。除非……”
牛大急不可耐地追问:“除非咋样?”
凤把头一手捻起桌上的棋子,幽幽笑着,“除非你们俩按老规矩,立下生死状,谁输了,谁就任凭赢的那一方处置。”
胡愧槐蓦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凤把头,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在他体力全盛时也未必是牛大的对手,何况他现在伤痕累累……他不认为凤把头瞧不出来,难道是打算牺牲自己,保全船队吗?
这念头一冒起来,胡愧槐的心就如寒冬腊月里的冰霜,头一回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被抛弃,世人皆与他作对,要看他笑话,更要叫他生不如死,万般屈辱不甘涌上心头,憋得双目猩红头皮发麻。
而旁观的朗太辉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奔福屁滚尿流地跑到凤把头跟前,猛地一头跪下,嘴里不住嚷道:
“凤把头,凤把头,你饶了阿槐吧!我求求你你饶了阿槐吧!那东西是我偷的,要打要骂随你便!你别让他立生死状了!”
凤把头一把拎起奔福的脖领,瞪着双喷火的眼睛质问:“那你偷了他什么东西?”
奔福陡然呆住,愣愣道:“不……不是匕首吗?”
“蠢货!”凤把头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又对牛大问:“到底如何,你决定好没有?”
牛大也觉得这凤把头是被驴踢坏了脑子,但他心里更认定这是凤把头变相在服软,牛气哄哄地叉开腿,昂首挺胸:
“你说话算话?”
“我身为一船之首,自然算话。”
“好!”牛大当即摩拳擦掌,兴奋得不住围着胡愧槐走来走去,“那就立个口头约定,咱们生死输赢各凭本事,小弟弟——我先让你三招!”
说罢将自己的胸膛拍得啪啪作响,再一使力气,把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炫耀地显摆出来。
胡愧槐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可言,又想到万一输了,就要被这恶心人的家伙拖下去随意摆弄,哪怕一死,也要与他破釜沉舟地打个痛快!
他蹲下身穿好裤子,那牛大就闲闲地调戏道:“还费那劲干什么,反正你等会儿还是得脱,不如就光溜溜地让老子先爽个几把!”
见他慢条斯理地系好腰带,牛大已经等得不耐烦,拍了几下胸口后又道:“快点儿快点儿!三招过后你等着爽吧!”
胡愧槐把浑身的力气都攥到手上,上半身前倾,整个人又摆出跳海前的俯冲姿态,弓腰含胸,一双眼睛紧紧盯住牛大。
牛大被他这么凶狠的一瞪,更觉得这小崽子的一双眼睛亮如火焰,益□□亮夺目。下一秒胡愧槐利箭似的冲出去,身形快如闪电眨眼即到眼前,砰地一拳头捶在小腹。牛大后退半步,只觉挨了拳头的地方猛地一阵钝痛,更是哈哈大笑。
“有把子力气!打得好,老子就喜欢这野辣辣的小狼崽子,再来!”
后两拳,一拳打在下巴颏,给牛大打出一口血;另一拳打在肋下,牛大五官抽搐。这三拳都找对了弱点用对了地方,牛大嘴巴里血气弥漫,“呸”地吐出一口痰,再看向胡愧槐时是三分怒火加七分□□,更加势在必得,低声叱骂:“该我了!”
说罢长臂一伸扣住胡愧槐的脖颈,胡愧槐这边手脚并用擂打不断,却被牛大接连三拳击中小腹,等最后一拳收回,他整个人犹如一条死狗,向后连退好几步,扑通栽倒在地,只觉头昏脑胀,五脏六腑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又捂着肚子不断蹬腿,几次挣扎着要起来,可最后皆是无力,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小子诶,”牛大晃悠着手腕儿朝他走过去,“愿赌服输吧!你放心,老子向来怜香惜玉,等给你开了苞,不会要你的小命儿的!”
奔福抽噎着爬到胡愧槐跟前,想要搂他却见他浑身是伤无处下手,只好在牛大和凤把头之间不住磕头作揖:“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他!求求您……”
凤把头沉沉说到:“他一没投降二没死,何来的愿赌服输?站起来继续!”
牛大这才有几分明白过来他的心思,破口大骂:“你他妈说话不算话!”
“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他认输了吗?他死了吗?”牛大一口老痰哽住喉咙,偏生凤把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想当然地道:“没死继续呀!”
“我没想弄死他!”
“这话说的,”凤把头一声冷笑,“生死状都立了,要么你现在大发慈悲,作为赢得那一方放过他。要么你不甘心,按照规矩继续打!打到他投降为止,他要是不肯投降,你又不肯弃权,那你只能把他打死了。”
“你以为老子不敢?”
凤把头朝着胡愧槐的方向一伸手,落落大方道:“您请便。”
牛大气不打一出来,登时连连点头,口中不住称赞:“好好好,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儿打死这小子,我看你怎么说!”
他蹬蹬走上前,奔福挡在胡愧槐身前正慌得六神无主,凤把头又道:“奔福,这没你的事儿,你滚开!”
眼看牛大的大掌挥下,奔福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却见牛大伸向胡愧槐的胳膊没等落下,已经被人攥在半空,牛大使了浑身的力气,愣是难动分毫,当即瞪着那人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也敢来凑热闹!要欺负老子也轮不到你!”
只见他面前的人拱起驼峰似的脊背,身高才刚到他的肩膀,扣住他的手腕儿的只有三根骨节粗大畸形怪状的手指头。这人的一双耗子眼儿在肿眼泡中死气沉沉,像死鱼眼似的瞪了他半晌,说到:“可否卖老朽个面子,拿我一条胳膊,换我这学生一命。”
牛大抽回手腕儿,不屑地上下扫了他一眼,“你他妈算老几!”
老秃鹰说:“我不算老几,不过是在北岿杜则铮杜船长麾下,当过几年舵手罢了。”
四下一片阒寂无声,牛大蓦然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一直作壁上观、已经被人忽略的贺老大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对着老秃鹰的背影愣了片刻,朗声大笑:
“是我眼拙,原来这不起眼的小船帮里,竟潜龙伏虎,藏污纳垢……哈哈哈哈……”
不管老秃鹰的身份对众人的冲击有多大,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胡愧槐却是顾不得的,他只听说没死就要继续打,没投降就不能算输,所以他自是不会被这人拖下去,犹如玩物一般对待的。他只是有点儿遗憾,临死竟然没能死在大海的怀抱里,要死,竟然是被人打死的,不是徜徉在那温柔的水波里不急不缓、温吞地进入恒久的睡眠、安宁的永夜。
这太遗憾了,除此,都无所谓。
可他接下来又听到老秃鹰为了救他竟要折掉一条胳膊,是哪条胳膊会遭此毒手呢?他那三根手指的右臂常用来抽烟袋锅,要是被砍断了,就再也看不到那只姿态奇异的手举着烟袋锅、安安逸逸的模样了。可要是左手?他还没见过老秃鹰的左手……总之他的生死该由自己一力承担,反正他来到人世时莫名奇妙,离开时也应当无牵无挂,除却对大海的一片热爱,什么也不想、也不要带走。
他眼冒金星的目光瞥到不远处、那把被凤把头掷在木板里的匕首,朝那个方向虫子似的爬呀爬呀,众人都盯着老秃鹰,牛大也被老秃鹰挡住视线,除了凤把头和奔福,竟没人看到他慢吞吞地拔出匕首,又慢吞吞地站起来。
胡愧槐吁出一口浊气,五脏六腑疼得厉害,肠子都被打得扭筋了,两只手腕儿也肿起老高完全麻木失去知觉,于是他又把刀柄攥紧了些,攥得它永远也不会从手中掉落,然后猛地一转身,将匕首锋利的刀尖快准狠地划过牛大的脖子。
他看到牛大的眼珠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缓慢地转向自己,跟着脖子上裂开一条分崩离析的细纹,血液先是像眼泪似的流出来,后来又像潺潺溪水,汩汩不断地涌泻而出。他似乎听到“咕嘟”“咕嘟”水中冒气泡的声音,他感到很费解,这个小树桩般粗细的脖子,哪里来得这么多血好流呢?
哪里来得这么多血?这么多艳红、蛊惑人心的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又再牛大的胸口扎了几刀。
别人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大家只是看到他疯了似的扑上去,把牛大整个儿压到身下,骑在他身上魔怔了一般用手中的匕首发疯地捅个不停。
牛大的身体不停抽搐,他的眼珠在胡愧槐的注视下渐渐涣散,这具强壮的身体像浸了水的水泥沉重而无力,他温暖的皮肤变得更滚烫,血液潺潺地漫过胸口缠上胡愧槐的手、淌进他的膝盖,顺着地板的缝隙流到别处去了。
然后温热的血液又变凉,胡愧槐看着那扇血肉模糊的胸腔,拿手指勾开充满韧性的皮肉,摸到一阵黏糊糊又紧实的东西,那颗心脏已经停了,但是还有弹性。
他将手从这具破败的身体里抽出来,看看指尖上鲜艳淋漓的血渍,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有点儿奇特,反正他回味无穷。


☆、第十三章
老秃鹰把他拉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被他的举动吓傻了,朗太辉对自己再一次尿裤子毫无知觉,奔福则瞅着胡愧槐不停咽吐沫,等他朝自己走过来时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很明显是有点儿怕他。
“先让几个小的回去洗洗,收拾一下。”
几个船员七手八脚地将吓傻的孩子带下去,老秃鹰蹲下身,把从胡愧槐手里拿下的匕首在牛大的衣服上擦干净,随即揣回兜里,对上座的两个男人看也不看,转身离去。
贺老大瞧着地板上的尸体,幸灾乐祸地笑了下:“他死了,下次娄少校联系你时,你怎么说呢?”
凤把头又重新思考棋局,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专心致志地吃子落棋,“从娄少校找他送你回太平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贺老大故作懵懂地问:“怎么说?”
凤把头懒得再跟他作戏,便一次性把话说开:“就算他能成功护送你到太平岛,你、和你的人会放过他么?就算你放过他,娄少校会放过他么?海军少校私自放走海盗头目,还是个响当当的大头目,别说这事情真能坐实,就算只是谣言,也够娄少校吃一壶的吧!”
贺老大再问:“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这个杂碎遵守承诺?就算他赢了……不,你根本不会让他赢。”
“承诺是讲给有信用的人,更是建立在双方条件对等的前提下。从信用上来讲,他的人品不值得我立下承诺,更别提遵守一说;从双方的条件上来讲,他在打斗中占尽优势,我如果没有后招,为何要打一场必定会失败的战争?他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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